摘要:每到全家聚餐的时刻,他们一个个都吃得酣畅淋漓、大快朵颐,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盘清汤白菜,心里满是无奈与失落。
“我妈告诉我,我对海鲜存在过敏反应,整整二十二年,她都不允许我沾染哪怕一滴海鲜。
每到全家聚餐的时刻,他们一个个都吃得酣畅淋漓、大快朵颐,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那盘清汤白菜,心里满是无奈与失落。
一直以来,我都天真地觉得,这是命运对我格外不公,是身体给我设下的重重诅咒。
直到那次公司组织去海边团建,在不经意间,我喝下了一碗据说用多种海鲜精心熬制的高汤。
本以为会有什么不良反应,然而四周风平浪静,一切如常,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满心惊恐又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颤抖着双手,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告诉她我刚刚品尝了龙虾。
电话那头,瞬间传来她那变调的尖厉嗓音:“你疯了!你怎么能吃海鲜呢!”
就在那一刻,我如梦初醒,原来这二十二年的“过敏”,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精心编织的谎言。
01
王娟,也就是我的母亲,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不停地在我耳边反复叮嘱:
“悦悦,你海鲜过敏,情况特别严重,只要碰上一口,就可能危及你的性命。”
这句话,就像一道顽固的紧箍咒,紧紧地束缚了我二十二年之久。
小时候,家里偶尔吃虾,我只能闻着那股诱人的香味,无奈地扒拉着碗里的炒鸡蛋。看着我爸沈刚和我弟沈浩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我心里那股馋劲儿啊,简直要冲破胸膛,但也只能偷偷地咽下口水。
我妈总会用那种夹杂着心疼与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乖孩子,咱不吃这个,要是过敏起疹子,又喘不上气,那得多遭罪啊。”
她还会不厌其烦地讲述我三岁那年,不小心误吃了一小口邻居阿姨给的虾仁,当时浑身起满了红疙瘩,被紧急送去医院抢救,“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她讲得绘声绘色,眼神里满是后怕,让我对此深信不疑,丝毫不敢怀疑。
因为这个所谓的“过敏”,我们家的餐桌上很少会出现海鲜的身影。即便偶尔有,也必定会为我单独准备一份“特供”菜肴。
我爸沈刚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对我妈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从不提出任何疑问。
我弟沈浩比我小三岁,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吃海鲜那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每次家庭聚会,比如去我爷爷家,或者我姑沈红梅家,我妈都会提前再三叮嘱,或者干脆亲自下厨,为我准备好饭菜,严防死守,就怕我沾到一点海鲜的边。
亲戚们也都知道我有这个“毛病”,聚餐的时候总会特意关照我,给我夹别的菜,嘴里还念叨着“悦悦真可怜,没这个口福”。
我曾无数次在深夜,幻想着海鲜那美妙的滋味,尤其是看电视里美食节目介绍各种生猛海鲜的时候,那种渴望几乎成了我童年时期的一个难以磨灭的执念。
但我从未怀疑过我妈的话,她是我亲妈,难道还会害我不成?
她表现出来的那种紧张与关爱,让我觉得这个“过敏”虽然剥夺了我享受美食的口福,却也是母爱的一种别样体现。
工作之后,公司聚餐但凡有海鲜,我都得提前说明情况,或者干脆找借口不去。同事们有时会开玩笑说我不合群,我也只能苦笑着回应。
谁能料到,这个跟随了我二十多年的“紧箍咒”,会在一次看似平常的公司团建中被彻底打破。
我们公司今年效益不错,老板十分大方,组织全体员工去一个海滨城市的五星级度假村进行为期三天的团建活动。
出发前,我妈照例千叮咛万嘱咐:“悦悦,那边海鲜多,你可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嘴,千万别贪吃惹出麻烦,到时候天高皇帝远的,我们想救你都来不及!”
我满口答应,心里却因为能公费旅游而有些暗自雀跃。
度假村的环境确实堪称一流,面朝大海,各种设施豪华无比。当晚的欢迎晚宴是自助餐,菜品丰富得让人眼花缭乱。
我绕着餐台慢慢走了一圈,看着那些琳琅满目的海鲜——体型巨大的龙虾、肥美饱满的螃蟹、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贝类,在冰上闪烁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鲜香直往鼻子里钻。
我强忍着不断涌出的口水,严格按照我妈划定的“安全区域”,取了些牛排、沙拉和意面,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下。
同桌的同事们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特别是对那道“招牌龙虾浓汤”赞不绝口。
同事小琳看我只吃些“草”,热情地把她多拿的一碗汤推到我面前:
“悦悦,尝尝这个,味道简直绝了!特别鲜美,据说用了好几种海鲜精心熬制的,但口感特别顺滑,一点都不腻。”
我下意识地摆手拒绝:“不了不了,我海鲜过敏,情况很严重的。”
小琳却不以为然:“哎呀,这就是汤,又不是直接吃海鲜肉,而且熬了那么久,过敏原说不定都没了。你看大家都喝,没事的!出来玩就别那么讲究了嘛。”
其他同事也跟着起哄:“就是,沈悦,你也太养生了,一点点没事的。”
“喝一口尝尝鲜,真过敏了再说,反正酒店有医务室。”
在大家的怂恿和内心深处那股被压抑了二十多年的好奇心的强烈驱使下,我看着那碗奶白色、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汤,鬼使神差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进了嘴里。
那一刻,我的心跳得飞快,仿佛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审判。
汤的味道十分美味,鲜甜醇厚。我小心翼翼地咽下去,然后……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预想中的喉咙发紧,没有皮肤瘙痒,没有呼吸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五分钟,十分钟……我安然无恙,一切正常。
我又喝了一勺,依然没有任何不适。
一种荒谬又惊悚的感觉瞬间笼罩了我。二十二年的禁忌,难道仅仅是个笑话?
我看着那碗汤,脑子里一片混乱。是巧合?是这汤真的不含有过敏原?还是……我根本就不是什么该死的海鲜过敏?
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我站起身,在同事们诧异的目光中,走向了摆放着芝士焗龙虾的餐台。
我夹起了一块裹着厚厚芝士、肉质饱满的龙虾肉。
回到座位,我几乎是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将那块龙虾肉放进了嘴里。
Q弹的口感,极致的鲜甜,混合着芝士的浓香,在味蕾上瞬间炸开。
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尝到龙虾的滋味。
然后,依然是风平浪静。没有起疹子,没有喘不上气,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手脚开始发冷,一种被巨大谎言笼罩的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
我猛地掏出手机,走到餐厅外的露台上,海风吹来,带着咸腥的气息。我拨通了我妈王娟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听,背景音有点嘈杂,好像是在看电视。
“妈。”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有些发抖。
“悦悦啊,玩得怎么样?吃饭了吗?我可告诉你,千万别碰海鲜啊!”我妈的声音一如既往,带着她特有的关切和……控制欲。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点故意的挑衅:
“吃了。刚吃完。妈,我跟你说,这里的龙虾味道可好了,又鲜又甜,我以前真是亏大了。”
电话那头,是长达三四秒的死寂。
然后,是我妈骤然拔高、尖锐到几乎破音的叫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慌和愤怒:
“沈悦!你疯了!你胡说什么!你不能吃海鲜!你忘了你三岁那年差点死了吗?你马上给我去漱口!不,去医院!快去医院检查!你听见没有!”
她的反应,不是担心,不是焦急地询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而是劈头盖脸的指责和命令,是谎言被戳穿时的气急败坏。
这彻底证实了我的猜测。
二十二年的“海鲜过敏”,是一个骗局。
一个由我亲生母亲一手精心编织,并且可能得到我父亲默许的,持续了二十多年的巨大骗局。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冰冷的愤怒取代了最初的震惊和慌乱。
我对着电话,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妈,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皮肤没红,没喘,好得很。这龙虾,味道真好。”
说完,我不等她再咆哮,直接挂断了电话。
海风吹拂着我的脸颊,我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内心却异常冷静。
我知道,我平静的生活,从这一刻起,彻底结束了。
一个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即将因为这一口龙虾,而被彻底掀开。
而我,必须知道真相。”
02
电话刚挂断,还不到短短一分钟的时间,我的手机便如同被恶魔附身了一般,疯狂地剧烈震动起来,那架势仿佛不把我逼到接电话就不罢休。
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如同走马灯一般变换着。先是“妈妈”的名字不断跳动,紧接着是“爸爸”的名字紧随其后,再之后便是我弟沈浩发来的微信语音通话请求,那提示音急促而刺耳。
我选择了无视,任由那恼人的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直到它自动挂断。然而,这并没有结束,微信消息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向我涌来,开始了狂轰滥炸般的攻击。
王娟(妈妈)发来的消息带着满满的愤怒与焦急:“沈悦!你到底接不接电话!”
“你马上给我回电话,听到没有!”
“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你到底吃了多少海鲜?现在人到底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呢?”
(瞧瞧,她甚至都没有先确认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真的去医院,就理所当然地默认我肯定在医院里躺着。)
沈刚(爸爸)也发来了消息,语气中满是担忧:“悦悦,快接电话,你妈都快急疯了。”
“别这么任性了,赶紧告诉我们你现在在哪里?”
沈浩也跟风发来消息:“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妈说你吃海鲜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啊?赶紧回话啊!”
我看着这些铺天盖地的信息,心里仿佛被一层厚厚的冰霜所覆盖,一片冰凉。
瞧瞧,这就是我的家人啊。他们第一时间的反应,不是感到疑惑,为什么我这个被他们认定是“严重过敏者”的人,吃了海鲜之后还能好好地活着发消息,而是一股脑地集体指责我“不听话”,质问我为什么要破坏那条他们心里都清楚却从未明说的“规矩”。
我拿着手机,脚步有些沉重地缓缓走回那喧闹嘈杂的餐厅。餐厅里,同事们依旧沉浸在欢声笑语之中,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刚才经历了怎样一场如同暴风雨般的情感冲击。
我径直走到餐饮经理的面前,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然后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询问:
“您好,我想问一下,今晚的自助餐,特别是那道龙虾和那道浓汤,确定都是含有海鲜成分的吗?有没有可能它们是用其他食材来模拟出海鲜的口感呢?”
经理被我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说道:
“这位女士您就尽管放心吧,我们的龙虾可是今天下午刚刚空运过来的波士顿龙虾,绝对新鲜得不得了。那道浓汤呢,也是用龙虾壳和多种海鱼精心熬制出来的高汤作为底料的,绝对是真材实料。我们餐厅对食材的品质把控可是非常严格的。”
听到经理的这番话,我心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心理也彻底破灭了。
我礼貌地谢过经理,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时,小琳凑了过来,小声地问道:“悦悦,你没事吧?刚刚看你脸色就不太好,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脸色变得更白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家里就是有点啰嗦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我刚刚可能亲手推翻了我过去二十二年所坚信的人生基础呢?
接下来的团建活动,我完全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
我的脑海里就像在播放一部电影一样,不断地回放着从小到大所有与“海鲜过敏”相关的片段。
小时候,我每次看到别人吃虾时那满足而渴望的眼神,我妈王娟就会用一种混合着怜悯和强硬的态度来对待我。
家里做鱼的时候,她一定会不厌其烦地把鱼刺挑得干干净净,然后才给我爸和我弟吃,但是对我,却总是说:“悦悦不能吃鱼,给你蒸个鸡蛋羹吧”,或者干脆给我一些钱,让我去买不含海鲜的零食。
有一次,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邻居奶奶好心给我吃了一块她自己晒的小鱼干,我觉得那味道香极了,吃得津津有味。可是晚上我妈知道这件事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第一次动手打了我手心,然后抱着我痛哭流涕,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妈可怎么活啊。”
当时我只觉得妈妈是因为太爱我了,才会如此激动。可是现在仔细想想,她那眼泪里,到底有多少是因为后怕我出事,又有多少是因为害怕自己精心编织的谎言被戳穿而产生的恐慌呢?
还有我姑沈红梅,有一次在家庭聚会上,她好像随口说了一句:“真是奇怪了,我记得咱家可没有人有海鲜过敏的毛病啊,大哥(指我爸)小时候赶海的时候,摸鱼虾什么都吃,也没见出过什么事啊。”
当时我妈王娟立刻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尖声打断道:“她姑你懂什么!这就是个体差异!悦悦就是体质特殊,随她外婆家的人!”
我外婆家?我外婆去世得早,我对外婆家的事情知道得非常少。我妈王娟是远嫁过来的,和娘家亲戚的来往也并不密切。当时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是现在再仔细想想,简直是漏洞百出。
我爸沈刚,在整个这件事情的过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他是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还是明明知情却选择了沉默不语呢?他对我这个女儿,到底有几分是真心的呢?
团建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我妈的电话和信息从最初的暴跳如雷、愤怒指责,渐渐变成了带着哭腔的苦苦哀求。
“悦悦,妈知道错了,妈不该对你吼,你接电话好不好?”
“你快回来吧,妈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万一有延迟过敏的情况呢?”
“你一个人在外面,妈实在是不放心啊。”
我看着这些信息,只觉得无比的讽刺。现在她知道不放心了?那过去二十二年里,她用一个谎言剥夺了我品尝美味的权利,让我在无数次的家庭聚餐和社交场合中都成为那个被特殊关照的“可怜虫”,她那时候怎么就那么放心呢?
我统一回复了一条信息:“我很好,团建结束就回去。具体哪天回来再定。勿念。”
然后,我果断地设置了消息免打扰。我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好好地理清自己的思绪。
团建终于结束了,我回到自己独自居住的公寓。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愤怒感如同潮水一般,几乎要将我彻底淹没。
我打开电脑,开始疯狂地搜索关于海鲜过敏的信息。
迟发性过敏?不对,我是即时性食物过敏,按照我妈当年的描述,这属于最严重的Ⅰ型超敏反应,这种人如果再次接触过敏原,反应肯定会更快更剧烈,绝不可能像我这样吃了大量高纯度的过敏原之后,好几个小时甚至几天都毫无反应。
遗传因素?我仔细回想了一下,我爸妈双方家族确实没有已知的过敏史。难道我真的是基因突变?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突然如同闪电一般钻进了我的脑海里:难道……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这个想法让我浑身猛地一颤。不可能!
虽然我妈王娟平时对我管束得非常严厉,尤其是在这个“过敏”问题上近乎偏执,但是从小到大,她在生活上对我也算是尽心尽力,吃穿用度从来没有短缺过我。
我爸沈刚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也会默默地守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和我弟沈浩的感情也算不错,他虽然被宠得有点自我中心,但是对我这个姐姐大体上还是尊重的。
如果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隐瞒呢?直接告诉我我是被收养的不就好了?何必编造一个如此麻烦而且很容易被拆穿的“过敏”谎言呢?
除非……这个谎言背后,隐藏着比“非亲生”更不堪、更难以启齿的秘密。
经过一番思考,我决定从我姑姑沈红梅那里入手寻找线索。
我姑性格直爽,心里根本藏不住话,而且她似乎对我妈王娟有些微词,以前偶尔会在我面前吐槽我妈“太要强”、“管得太宽”。也许,她会知道一些什么内情。
我拨通了我姑的电话。
“喂,悦悦啊,怎么突然想起给姑打电话了?团建玩得开心吗?”姑姑那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那端清晰地传来。
我寒暄了几句之后,然后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切入正题:
“姑,玩得还挺开心的。对了,有件事我想问问您。我这次团建,不小心吃到海鲜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下,然后我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说道:
“啊?你吃海鲜了?那你没事吧?你妈不是说你……”
“我没事,姑,一点事都没有。”我打断她的话,语气平静得出奇,“皮肤没有红,也没有喘,一切都好得很。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我妈不是说我这过敏很严重,碰一点就要命吗?”
沈红梅在电话那头“啧”了一声,似乎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
“这个……确实是有点奇怪哈。不过也说不定是你长大了体质变了呢?或者当时是误诊了?”
我顺着她的话说道:
“也有可能。所以我妈说我三岁那次过敏送医院,是在哪家医院看的?我想去查查当时的病历,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我问了我妈,她支支吾吾地说记不清了,只说是急诊。”
我撒了个小谎,目的是为了套她的话。
沈红梅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
“三岁?医院?这我可得好好想想……时间太久了。好像……好像不是在本市看的吧?我记得那段时间,你妈是带着你回了一趟她娘家那边,说是有事,去了挺长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就说你海鲜过敏了。”
回娘家?我心头猛地一跳。这是我之前完全不知道的信息。
“回我外婆家?什么时候的事?”我急切地追问。
“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你三四岁的样子。对,就是那之后,你妈就再也不让你碰海鲜了。”
沈红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赶紧打住,“哎呀,这都是陈年旧账了,你没事就是万幸!估计就是体质变了,你也别瞎琢磨了,以后能吃了是好事!不过你也得慢慢来,别一下子吃太多……”
我又和姑姑聊了几句家常之后,便挂了电话。可是此时,我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
关键信息出现了:三四岁时,我妈带我回了一趟娘家,回来后,我就“被”海鲜过敏了。
那次回娘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必须要回一趟家,但不是去听我妈的解释,而是要去寻找更直接的证据。
比如,我的出生证明。
比如,家里那些旧相册。
也许,答案就藏在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物件里。
我毫不犹豫地订了周末回家的高铁票。
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对“海鲜过敏”深信不疑的沈悦了。
我要亲自揭开这个隐瞒了我二十二年的秘密。
而我知道,等待我的,绝不会是风和日丽。
03
周末时分,我拖着那小巧精致的行李箱,缓缓地伫立在了那无比熟悉的家门口。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清新的空气仿佛带着家的温暖气息,随后我用钥匙缓缓地打开了那扇门。
走进客厅,只见我爸沈刚正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当他看到我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神色,紧接着他赶忙站起身来,声音略显干涩地说道:“悦悦回来啦。”那声音仿佛带着一丝紧张与不安。
我妈王娟系着那色彩鲜艳的围裙,从厨房里风风火火地冲了出来,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把锅铲。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神里满是审视、焦虑,还有那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恐慌。
“回来啦?真的没事吧?”她一边急切地说着,一边快步朝我走来,想要伸手拉我的手,然而我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仿佛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我能有什么事呀。”我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箱放在了门口,然后开始换鞋,语气平淡得如同平静的湖水,“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嘛,我好得很呢。”
我妈紧紧地跟在我身后,脚步急切而慌乱:“你这孩子,怎么不接电话呀?你想急死我和你爸是不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你吃了多少呀?后来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呀?”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一般从她的嘴里蹦了出来,然而却始终围绕着“过敏”这个话题打转。
我走到客厅,缓缓地坐下,然后自己倒了一杯水,轻轻地抿了一口:“没发生什么事,就是吃了,没事。妈,我的出生证明放在哪里啦?单位最近要填写一些档案,说不定会用到呢。”
我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我妈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我爸。
我爸沈刚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目光开始躲躲闪闪:“出生证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东西啦,谁还记得放在哪里啦?可能……可能在那个旧柜子里吧,回头我帮你找找。”
“我自己找吧。”我站起身来,径直朝着我爸妈的卧室走去。那个老式的五斗柜最上面一层,一直以来都是专门用来放置家里各种重要证件的地方。
“哎你这孩子,急什么呀!先吃饭呀!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呢!”我妈试图阻拦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
我没有理会她,直接拉开抽屉开始翻找起来。
抽屉里乱糟糟的,户口本、房产证、一些旧票据……我仔细地翻找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终于,在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里,我找到了我的出生医学证明。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了出来。那纸张已经泛黄,仿佛承载着岁月的痕迹。
出生地点:XX市妇幼保健院。
母亲姓名:王娟。
父亲姓名:沈刚。
出生日期,我的名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仿佛没有任何问题。
我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字,眼睛紧紧地盯着,试图从中找出破绽。
直到我的目光落在了“接生医生或申报户口人签字”那一栏。
那签名字迹有些潦草,但我勉强还是能认出,是一个叫“李秀华”的人。这并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个亲戚的名字。
而且,一般来说,这里签字的应该是接生的医生或者护士吧?
我把出生证明小心翼翼地塞进了随身的包里,打算回头再仔细研究一番。
然后我开始翻找旧相册。
我妈站在卧室门口,紧张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担忧:“悦悦,你找那些老古董干什么呀?快出来吃饭,菜都要凉啦!”
我终于找到了那本厚重的旧相册。
我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地仔细翻看着。相册里主要是父母年轻时的照片,还有一些我婴儿时期的照片。
我重点查看我三四岁时的照片。
果然,我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地方。大概在我三岁到四岁那段时间,相册里有将近一年的空白期。
之前的照片里,我看起来健康活泼,被父母紧紧地抱着,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而空白期之后的第一张照片,是大概我四岁多的时候,在一个公园里,我坐在秋千上,表情有些怯生生的,不如之前那么活泼开朗。
而且,仔细看的话,照片里的我,虽然眉眼和之前很像,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是发型变了吗?还是胖瘦有了变化?或者……只是我的心理作用?
“看够了没有!”我妈终于忍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冲进来,一把夺过相册,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一回家就翻箱倒柜!你是不是还在为海鲜的事跟我置气呀?我告诉你沈悦,我都是为了你好!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活呀!”
又是这句话,仿佛已经成了她的口头禅。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能正常地吃东西,而我却要背负一个莫名其妙的‘过敏’二十多年?为什么我三岁那次‘严重过敏’,连在哪家医院看的都查不到记录?”
我妈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她避开我的目光,强自镇定地说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医院记录没了很正常!你怎么这么钻牛角尖呀!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能吃了是好事!以后想吃就吃!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行吗?”
过去?怎么可能过去。这个谎言就像一根刺,已经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肉里,如果不拔出来,只会化脓腐烂,让我痛苦不堪。
“妈,”我站起身来,向前逼近她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姑说,我三岁多那次,你是带着我回了一趟外婆家。不是在本地看的病,对吗?”
我妈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连连后退,差点撞到柜子上:“你……你胡说什么!你姑她瞎说什么!没有的事!”
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爸沈刚闻声赶过来,他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我妈,对着我呵斥道:“悦悦!你怎么跟你妈说话呢!看把你妈气的!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我看着我爸,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此刻脸上除了恼怒,更多的是……一种心虚和无奈。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是不是这个谎言的共犯?
“爸,”我转向他,目光坚定而执着,“这件事,您也知道,对不对?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沈刚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避开了我的视线。
这时,门锁响动,我弟沈浩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进来了。
“哟,这么热闹呀?姐你回来啦?没事了吧?”他换好鞋,凑到餐桌前,摸了摸肚子,“饿死了,妈,可以吃饭了吗?”
他看到我们三个僵持在卧室门口的诡异气氛,愣了一下:“怎么了这是?”
王娟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立刻扑向小儿子,带着哭腔说道:“浩浩,你看看你姐!一回来就逼问我!非要说什么过敏是假的!我含辛茹苦把她养这么大,我图什么啊我!”
她开始哭天抢地,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沈浩皱起眉头,不耐烦地看向我:“姐,你有完没完呀?妈不让你吃海鲜还不是为你好?现在你能吃了,不就行了?翻这些旧账有意思吗?看把妈气的!”
又是这一套,仿佛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
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我的“不懂事”,我的“不体谅”。
仿佛那个被欺骗了二十多年的人是我,反而是我的过错。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如同汹涌的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我看着这一家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此刻就像一个华丽的舞台,而我一直像个傻子一样,配合着他们演一出荒诞的戏。
现在,我不想再演了。
我冷冷地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为我好?用一个谎言囚禁我二十多年,这叫为我好?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这个家里,到底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需要用一个‘过敏’来掩盖?”
我拿起包,拉起门口的行李箱:“饭我不吃了,你们自己吃吧。什么时候你们想说实话了,什么时候再联系我。”
说完,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我妈更加尖锐的哭声和我弟不满的嘟囔声。
我知道,从我走出这扇门的那一刻起,我和这个家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这道裂痕或许再也无法愈合。
而探寻真相的路,我必须自己走下去,哪怕前方充满荆棘和坎坷。
下一个线索,就是出生证明上那个陌生的签名——“李秀华”,以及,我妈讳莫如深的娘家之行。
我隐隐感觉到,真相的轮廓,正在迷雾中逐渐显现,仿佛在向我招手。
04
回到自己的公寓,我立刻开始行动起来。
首先,我仔细地研究了那张出生证明,眼睛紧紧地盯着每一个字,仿佛要从那泛黄的纸张里找出隐藏的秘密。
“李秀华”,这个名字就像一把钥匙,可能通向真相的大门。
我在网上搜索了XX市妇幼保健院二十多年前的医护人员名单,然而信息寥寥无几。时间太过久远,医院的人事变动也很大,这条路似乎很难走通。
也许,我需要换个思路,从另一个角度去寻找线索。
既然关键点在于我妈带我回娘家的那次行程,那么,突破口可能就在我外婆家那边。
我外婆家在一个距离本市两百多公里的县城。我外婆已经去世多年,外公也早就不在了。
我妈还有两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大舅和小舅,但平时我们之间的来往很少,仅仅限于过年过节的电话问候。
印象中,我妈似乎并不太愿意和我这两个舅舅多接触,总是说他们“不求上进”、“麻烦事多”。
现在想来,这种疏远,或许也别有内情,说不定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决定,直接给我大舅王强打个电话。拨号之前,我深吸了好几口气,心里琢磨着怎么说才能既打听到消息,又不打草惊蛇。
“喂,哪位?”大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仿佛岁月在他的声音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大舅,是我,沈悦。”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问候。
“哦,悦悦啊!哎呀,好久没联系了,怎么想起给大舅打电话了?”大舅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外,但也还算热情,仿佛对我的来电感到惊喜。
寒暄了几句家常,我问起了外婆家老房子的事,说想了解一下家族历史什么的,试图以此为切入点。然后,我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大舅,我记得我小时候,大概三四岁那时候,我妈是不是带我来过咱们这儿住过一段时间?”
大舅在电话那头“哦”了一声,似乎在努力回忆着那段遥远的往事:“三四岁?你说你妈带你来那次啊……对,是有这么回事。住了得有小半年吧好像。”
小半年?时间可不短。
“那时候我是不是特别调皮?没给您添麻烦吧?”我笑着问,试图从轻松的话题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嗨,小孩子嘛……不过你那时候……”大舅的话头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含糊,“你那时候好像身体不太得劲,你妈带你来,好像也是说这边有个什么偏方大夫……记不清了,太久了。”
身体不得劲?偏方大夫?
这和我妈说的“海鲜过敏送医院抢救”完全对不上号!
我心头一紧,追问道:“身体不好?是生病了吗?什么病啊?严重吗?”
大舅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打哈哈:“哎呀,都是老黄历了,谁还记得清!可能就是感冒发烧吧。你妈没跟你说过吗?你问她去呗。对了悦悦,大舅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啊……”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就匆忙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的心沉了下去,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大舅的反应不对劲。他明显在回避什么,仿佛害怕我知道什么秘密。
“身体不得劲”、“偏方大夫”,这些词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仿佛隐藏着一个巨大的谜团。
难道我小时候得的不是过敏,而是别的什么病?
一种……需要偷偷摸摸去找“偏方大夫”,甚至需要编造一个“过敏”谎言来掩盖的病?
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会不会是某种具有传染性的,或者是不光彩的疾病?所以需要隐瞒?
但我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传染病,更应该公开治疗,而不是隐瞒。而且,什么病需要用一个持续二十多年的饮食禁忌来掩盖?逻辑上根本说不通。
除非……这个“病”,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谎言的一部分。
我想起了旧相册里那一年的空白。难道,那一年,我根本就不在我父母身边?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仿佛置身于一个冰冷的黑暗世界。
我需要知道,我三四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我需要亲自去一趟我外婆家所在的那个县城。也许,在那里,能找到知情人。
就在我犹豫着是否要请假去一趟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联系了我。
是我姑姑沈红梅。
“悦悦,”姑姑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避开什么人,“你上次问我的事,我后来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我心里一紧:“姑,您想起什么了?”
沈红梅犹豫了一下:
“我也不能确定,就是些模模糊糊的印象。你妈怀你弟弟浩浩的时候,大概是……是你四岁多的时候吧?对,就是那前后。”
我弟沈浩比我小三岁,我四岁时,我妈确实怀着他。
“这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问题就是……”沈红梅的声音更低了,“你妈怀浩浩的时候,反应特别大,吐得厉害,人也很憔悴。有一次我跟你奶奶去看她,她躺在床上,心情好像很差。我听见她跟你爸抱怨,说什么‘要不是为了悦悦……我真不想再要了’‘当时要是……唉’。”
沈红梅顿了顿,“当时我没多想,以为她就是孕期情绪不好。但现在结合你海鲜过敏这个事……我总觉得,你妈那句话,好像别有深意。‘要不是为了悦悦’?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要不是为了悦悦”?所以,生我弟,是因为我?这太奇怪了。
还有“当时要是……”,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当时要是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我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边缘,洞内吹出的风,冰冷刺骨。
姑姑的话,像一块关键的拼图,让整个事件的诡异程度又上升了一个层级。
这个家庭秘密,似乎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黑暗。它不仅仅关乎一个“过敏”谎言,更可能牵扯到我的出生,甚至我父母之间的关系。
我谢过了姑姑,叮嘱她暂时别跟我爸妈说我们通过电话。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久久无法平静。
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光靠这些旁敲侧击的回忆和猜测,永远无法触及核心。
我想起了那个签名为“李秀华”的出生证明。
也许,我应该冒险去一趟出生的那家医院?虽然希望渺茫,但万一还能找到当年的老档案呢?或者,有没有可能,那个“李秀华”医生,还在世?哪怕找到她的联系方式,问上一句?
就在我思绪纷乱的时候,手机响起,是一个本地的固定电话号码。
我疑惑地接起。
“请问是沈悦女士吗?”一个陌生的女声。
“我是,您哪位?”
“您好,我这里是人X医院档案科。您之前咨询过的,关于二十多年前的病历查询事宜,我们这边需要您提供更详细的信息,或者请您本人携带有效证件过来一趟,有些情况需要当面核实。”
医院档案科?我愣住了。我什么时候咨询过病历查询了?
我立刻反应过来——是我妈!
她怕我自己去查,所以抢先一步,冒充我或者以家属身份去医院打探,甚至可能想方设法要封存或销毁记录!
她竟然如此害怕我知道真相!
这说明,真相一定非常惊人,足以颠覆现在的一切!
我强压住内心的震惊,尽量平静地回答:
“好的,谢谢您通知。我最近会找时间过去一趟。请问需要准备哪些具体材料?”
对方告知了我需要携带的证件。挂断电话,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我妈的行动,等于变相承认了确有隐情,而且这个隐情就记录在医院的档案里!
我必须尽快行动,赶在她彻底抹去痕迹之前!
一场围绕着一份尘封病历的暗战,已经悄然开始。
而我已经没有退路。
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我都必须知道。
我拿起包和证件,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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