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信纸已经泛黄,墨迹依然清晰:“北伐那年你背着我避炮弹,一九五零年我却没能背你避子弹,咱们地下见”。署名是陈诚,收件人是吴石。只是这封迟到的忏悔,永远不可能送达了。
文|一只筷子
编辑|小茴香
一封从未寄出的信,静静躺在台北某个尘封的档案柜里整整三十五年。
信纸已经泛黄,墨迹依然清晰:“北伐那年你背着我避炮弹,一九五零年我却没能背你避子弹,咱们地下见”。署名是陈诚,收件人是吴石。只是这封迟到的忏悔,永远不可能送达了。
马场町的枪声早已沉寂,可那声巨响却在历史深处回荡至今。1950年6月10日下午,台湾“白色恐怖”时期最震撼人心的处决现场,四名“匪谍”相继倒下。
其中一位穿着将官礼服的中年男子,临刑前从容吟诵绝笔诗句,他叫吴石,国民党陆军中将,也是中共情报系统在台湾的“密使一号”。
在距离刑场不足十公里的总统府里,时任台湾省主席的陈诚盯着一枚北伐纪念章发呆,这枚铜质勋章被摩挲得圆润发亮,上面的文字记载着二十四年前的兄弟情谊
那时候的他们,一个是保定军校的高材生学长,一个是仰慕已久的后辈学弟,谁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局。
保定军校三期,吴石便展现出超越他人的军事天赋,他编写的《兵学辞典粹编》成为军校必读的教材
五年后入学的陈诚为八期学员,拿着学长的这本书爱不释手,逢人便称,“吴学长的战术理论可看透战局本质”。
真正的同学情缘就此种下,可真正让两人结成生死兄弟的,却是那场改变中国历史进程的北伐战争。
1926年南昌地区战事紧张,国民革命军与北洋军阀部队在赣江两岸激烈交战,陈诚任团长在前沿阵地亲自指挥作战时忽然发高烧,随即晕倒在泥泞的战壕里
敌军炮弹在周围猛烈炸响,弹片呼呼乱飞,情况极为危急,作战科长吴石听闻消息,未多言便冲入火线,将比自己高的陈诚背在肩上,在泥地里跌跌撞撞地跑了三公里。
流弹击穿了他的后背,鲜血将军装尽数浸透,双脚更是磨得血肉模糊,不过他始终未曾停下脚步,陈诚苏醒时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吴石正用撕碎的棉衣为他包扎伤口。
望着学长满身的血以及溃烂的双脚,这位坚强的军人落泪了,说道:“这条命是你救下的”
吴石只是淡然一笑,将自己仅有的棉衣拆下来给陈诚盖上,就这样守护了整整一夜。从那一刻起,两人不再只是同学,而是真正的生死兄弟。
全面抗战爆发之后,陈诚跟吴石都成了国民党军队中的重要人物,陈诚接连指挥淞沪会战、武汉会战等重大战役,每次拟定作战计划都得依靠吴石提供的情报当作依据
当时担任第四战区参谋长的吴石,将日军的部署情报整理得极为细致,就连敌军各个师团的番号以及兵力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陈诚常对下属说:“有了吴石的情报,作战便有信心”
保定军校的青春时光,他俩于武汉会战结束那晚在昏暗油灯下举杯小酌时忆起,陈诚感慨道:“若无学长当年那本《兵学辞典》,我对军事战术怎会有如此大的兴趣?”
吴石摆摆手:“都是为了救国,谈什么个人功劳”,谁也没有预料到,这次促膝长谈竟成了他们最后一次推心置腹的交流
1949年,国民党败退至台湾,政治格局有较大变动,陈诚成为蒋介石最为信任的亲信,先后担任台湾省主席以及行政院院长,掌控着军政大权,活脱脱就是一个“台湾王”。
吴石则以“国防部参谋次长”的身份赴台,在外人看来这是个举足轻重的军事要职,可实际上他的真实身份是中共在台湾的“密使一号”。
讽刺的是,正是陈诚力排众议推荐吴石担任这一要职。他在蒋介石面前力争:“这样的军事人才不用实在可惜,石兄的能力有目共睹”。
蒋介石最终同意了此人事安排,却未料想,该决定为后续的悲剧埋下了隐患,初抵台湾之时,二人尚保持着表面的往来,陈诚还颇为关切地询问:“在台北住得可习惯?”吴石平平淡淡地回应:“只是有些想家”
这句看似平常的对话背后,蕴含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吴石正在偷偷向大陆传递《台湾战区战略防御图》这类绝密军事情报,他所谓的“想家”有着更为深刻的意味。
命运的转折点骤然降临,1950年1月,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被捕叛变,从他的黑色记事本中发现了“吴次长”三个字,此乃要命之线索。
3月1日深夜,特务们破门而入,将吴石从睡梦中带走。从朱枫身上搜出的“特别通行证”正是吴石亲手填写盖章的,铁证如山,无法辩驳。
当时陈诚于办公室查看防务报表,听闻噩耗,手中钢笔掉落桌上,墨水弄脏了半张纸,他呆呆地盯着墙上的台湾地图,足足两个小时一动不动,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他并非没尝试过救人,他硬着头皮去向蒋介石求情,不过蒋介石望着桌上的证据材料,冷冷地说道:“吴石不死,台湾军心不稳”,此语直接将所有退路都封堵了。
后来三个军事法庭的审判官蒋鼎文、韩德勤、刘咏尧认为吴石抗战有功劳,便建议判处死缓,不过蒋介石当场大发雷霆,将这三个人都革了职,还亲自签下了死刑执行令。
陈诚看着副官递来的判决书,至此方知吴石已成为蒋介石用以立威的靶子,若有人为其求情,便等同于与蒋介石作对。
在台北的监狱里,吴石遭遇了48次严酷审讯,一只眼睛被打坏致瞎,身体也大不如前,可自始至终没泄露半分机密出去。
有一回狱警询问他是否想见见陈城,吴石思索后说道:“他有他的难处,别让他过来了,”此语传到陈诚耳中,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整整一天,连蒋介石的紧急电话都未接听。
1950年6月10日下午,吴石怀着绝笔诗“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在台北马场町从容就义。
和他一同牺牲的还有朱枫、陈宝仓、聂曦这三位战友,彼时台湾上空响起四声枪响,四位无名英雄的生命便这般消逝了。
那日陈城未往刑场,于办公室对着那枚北伐纪念章默默垂泪,其当日日记中写有八字:“念及旧谊,不禁叹息”,此八字蕴含诸多难以言表之痛苦与愧疚。
虽然没救下吴石,可陈诚却悄悄去照顾他家人,吴石的妻子王碧奎被判九年监禁,陈诚在案卷上三次批注“妇人无知,受夫牵连”,将刑期减到了七个月。
王碧奎出狱后无处安身,陈诚让副官以他青年时的化名“陈明德”,从特别经费中每月拿出200块新台币去救济他,要知道那时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才60多块。
陈诚让其妻子谭祥借教会名义,将16岁在纺织厂当童工维持生活的吴石女儿吴学成调至办公室工作,还为她报名上夜校继续念书。
7岁的儿子吴健成因为父亲的关系在学校遭受歧视,陈诚亲自找到建国中学校长,说这是“远房亲戚的孩子”,用化名办理了入学手续,连校服都提前准备好了。
这些善事进行得极为隐秘,连陈诚的家人也全然没有察觉,直到2000年台湾档案被解密后,吴健成才惊讶地发现,那位默默资助他们家长达十五年的“陈明德”,竟然就是当年未能救下他父亲的陈诚。
1965年,陈诚病重住院,自知时日无多,他将一封密信交予副官,并叮嘱道:“若吴家再遇困难,便将此信交出”
信中写着:“当年未能为你求情,一生憾事,唯有尽力照护你的家人,聊以补偿心中亏欠”,而在他的遗物中,还发现了那封从未寄出的信件,只有短短一句话,却道尽了一生的愧疚与思念
此刻身处北京西山无名英雄广场,可见吴石的雕像静静伫立,他的事迹铭刻于共和国的史册之中,在台北的陈诚故居里,“陈明德”的拨款记录好好地留存着,见证着那一段跨越政治分歧的深厚情谊,
有人说陈诚是因为害怕丢失权位才不敢全力救人,也有人认为他能够照顾吴石家人十五年已经尽到了情义。
可在那个黑白分明、你死我活的特殊年代,一边是坚定的政治信仰,一边是珍贵的兄弟情谊;一个选择为理想慷慨赴死,一个选择带着愧疚默默赎罪。这究竟是时代的悲哀,还是人性的复杂?
马场町的风依然在吹,带不走历史的尘埃,也吹不散两个男人心中的苦涩。那历经二十四年的友谊,终被政治的洪流冲得支离破碎,余下的唯有无尽遗憾以及一个时代的重重叹息
来源:鸿毛有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