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年的高考你也别考了,去替你弟弟考个北京大学,你占了你弟弟团长老公的位置三年,也该还债了!”
1980年7月,容县高考考场。
恢复高考的第三年,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
二十三岁的我第一次踏入考场,却不是为自己而战。
我捏着笔杆,耳畔响起母亲这些日子以来的厉斥。
“今年的高考你也别考了,去替你弟弟考个北京大学,你占了你弟弟团长老公的位置三年,也该还债了!”
我收紧手,又想起昨晚从妻子蒋瑜婷和别人说话时满是遗憾的叹息。
“当年要不是阴差阳错和梁少康睡在一间房里,我应该嫁的人是少凯,虽然他们是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可梁少康到底不是少凯……”
“同学,请认真做考卷。”
监考老师的提醒让我回过神。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姓名的一栏写上了我自己的名字。
蝉鸣阵阵。
考试结束,我跟着人群从考场中出来,一眼就看见马路对面的军绿身影。
一身军装的蒋瑜婷身姿窈窕,清冷的眉眼在热浪中仍显得美丽无比,她迈开步子朝我走来。
“蒋团长,来接你男人啊!”
有军区大院的熟人打招呼,蒋瑜婷礼貌颔首回应后看着我:“考的怎么样?”。
我点点头:“挺好的,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不训练吗?”
“想着你今天高考,我特意过来接你,也顺便接少凯。”
说着,蒋瑜婷朝我身后的人群看去,专注寻找着我弟弟梁少凯的身影:“少凯呢?”
我目光微暗:“……也许先走了。”
梁少凯根本没来高考,所以她不会等到他的。
闻言,蒋瑜婷微蹙起眉:“我一直在外面等着,没看见他出来。”
顿了顿,她看向我的眼神多了丝歉意:“……少康,要不你先回去,我再等等他。”
我心头一顿。
说是特意来接我,但她的‘特意’其实是为梁少凯。
我敛去脸上的涩然后点点头,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我还是忍不住停下脚,回头望着那立在人群中的蒋瑜婷。
几乎是瞬间,我心口一窒。
我是她结婚三年的丈夫,可她真正爱的却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梁少凯。
蒋瑜婷和梁少凯是初中同学,她去参军之后,两人因为经常互通瑜信而生情。
其实蒋瑜婷一直不知道,梁少凯从没把她的信放在心上,那些回信都是我模仿梁少凯的笔迹写的。
她更不知道,我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喜欢上了她。
可我清楚,只因为别人一句‘哥哥的出生时间克父克母’就偏爱弟弟的父母怎么会允许我和蒋瑜婷在一起。
但命运就是让人猜不透。
三年前蒋瑜婷回家探亲,醉酒后把我错认成梁少凯,在我被她紧紧抱住时,恰好被两家人撞见。
为了保住两家人的名声,我们结了婚。
领证那天,父母对我说:“你抢了少凯的幸福,以后你得事事顺着他帮着他,因为这是你欠他的!”
蒋瑜婷对我说:“既然我嫁给了你,就会好好对你,但也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我暂时忘不了少凯。”
思绪回笼,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攥紧了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生为梁家儿子二十三年,没有感受一天的亲情,只有无尽的谩骂和委屈。
和蒋瑜婷结婚三年,日日夜夜看着深爱的妻子想着另一个男人,而留给我的只有一次次为了梁少凯离开的背影。
我捱下心中涩疼,回过身继续走自己的路。
我想过就这样守着对蒋瑜婷的爱将就过下去,只是在拿到高考试卷那一刻,我改变了想法。
我想去一个没有父母和梁少凯,没有蒋瑜婷的地方生活。
高考,便是我重拾自我的唯一方式。
第2章
回到军区大院,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去了供销社的成衣店继续上班。
在成绩出来前,我必须多攒些学费和生活费。
虽说蒋瑜婷在经济上没亏待过我,但我还是想靠自己生活,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开了店门,开始忙碌起来。
就在我低头理货时,梁少凯拎着一袋桃酥来了:“哥,瑜婷给我买了桃酥,太多了我吃不了,所以给你送来些。”
我没有接。
他时不时会把蒋瑜婷买给他的东西分给我,有好心,但更多的是彰显蒋瑜婷对他的好。
见我态度冷淡,梁少凯磨蹭到我身边,旁敲侧击问:“哥,今天的考试怎么样?瑜婷一直夸你是考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应该没什么难的吧?”
我皱起眉,想敷衍过去时,蒋瑜婷的警卫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她刚想说话,却看到我们兄弟俩都在,一时分不出来。
我放下手里的衣服,主动开口:“小陈,有什么事吗?”
警卫员这才反映过来:“姐夫,团长说有事请你帮忙,让我过来接你回军区。”
闻言,我犹豫了。
我要是走了,店怎么办?
这时,梁少凯主动说:“哥,我替你看店,你去忙吧。”
我不放心,可看警卫员着急的样子,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无奈之下,我还是妥协了,把店铺钥匙交给梁少凯后,就跟着警卫员回了军区。
直到到了资料室,我才知道蒋瑜婷是让我帮忙翻译一篇国外的军事论文。
蒋瑜婷将文件递给我:“这篇论文的专业性很强,军区里就属你英语最好,麻烦你了。”
我点点头,接过后拿起笔就坐下专心笔译。
学校并没有英语课,我是因为喜欢才自学,也误打误撞的成了资料室的‘翻译兵’。
想着自己就要去上大学了,我下意识说:“其实你可以让人专门去学习英语,免得等我……”
话说到一半,我又停住。
我瞒着父母没有帮梁少凯考试,要是现在说出去,一定会给自己惹麻烦。
见我欲言又止,蒋瑜婷目露疑惑:“怎么了?”
“……没什么。”
墙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晃动,蒋瑜婷站到了我的身旁,视线不知不觉从文件转到了我的脸上。
虽说我和梁少凯长得一模一样,可我的眉眼却比梁少凯更加成熟,仔细看还是能够区分出来的。
认识这么多年,做了三年夫妻,蒋瑜婷一直知道我是个不会拒绝的性子,但我今天的顺从让她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沉寂间,我听见身旁的女人突然说:“听妈说少凯准备报北京大学,我记得你也打算报北大,你们俩一起去也算有个照应。”
我眸光微黯,嗯了一声。
沉默了会儿,蒋瑜婷又开口:“少凯说今天上我们家吃饭,我先去训练,等翻译完了你就回家休息吧。”
她转身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风扇挪到我身边才离开。
望着蒋瑜婷的背影,我悲从中来。
她把夫妻生活硬生生过成了三个人的日子,从没问过我乐不乐意。
也许在她心里也和我的父母一样,认为我欠梁少凯太多,所以就该去容忍……
我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底翻涌的酸苦。
等翻译完论文,太阳已经落山了。
我准备回家,没想到刚到家门口,七八个军属就围了过来,张口就骂。
“梁少康,你丧不丧良心?我们看你也是军属,才信你卖的东西,结果你居然把残次品卖给我们!”
“你怎么说也是团长的老公,自己不要脸就算了,连蒋团长的面子都不要了?”
“今天你要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们就去政委那儿告你!”
说着,她们把手里的衣服砸在我身上。
我一看,脸色大变。
这些都是库房里有破损的衣服,梁少凯竟然把它拿出来卖!
我硬着头皮解释:“今天看店的是我的弟弟,他不知道库房的衣服不能……”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
“当时我们喊你一句姐夫,你不是一口一句应得干脆吗?”
“你别一有什么事就甩给你弟弟,你们是双胞胎,但我们也不是傻子!”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时,听见动静的蒋瑜婷和梁少凯从家里走了出来。
蒋瑜婷见我脸色难看,皱起眉:“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来得正好,梁少康说这些破衣服是梁少凯卖给我们的,咱们就当面对峙一下。”
我正要质问梁少凯,却见他躲到了蒋瑜婷身后,满脸无辜。
“瑜婷,我不知道这事,不是我……”
第3章
面对梁少凯的否认,我又气又委屈,但也很快释然。
从小到大,无论梁少凯闯了什么祸,都会第一时间推到我身上。
我攥紧了拳,以往我逆来顺受是习惯了忍让,可以后我要为自己争取尊严。
我刚想驳斥梁少凯,蒋瑜婷却拍了拍我的肩,轻轻朝我摇头后朝一脸怒气的军属们开口。
“大家先别生气,无论是少康还是少凯,都是我家属犯的错,你们放心,我会照价赔偿,绝不会让嫂子们吃亏。”
听了这话,军属们才消停了些,而我只觉心寒了半截。
别人不信我就算了,蒋瑜婷是知道我一直在资料室翻译论文,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事会由蒋瑜婷出面解决时,一向温和的我突然抢过话茬。
“我只在店里待了半个小时就回军区的资料室帮忙,看店的一直是梁少凯,如果你们不信,去问蒋瑜婷的警卫员小陈,或者今天巡查供销社的王主任。”
“赔钱是一回事,但谁犯的错是另一回事,不是我的错,我绝对不认。”
说完,我也不管他们错愕的眼神,径自进了家门。
我回到房,坐在床上呆看着墙上早就褪色的‘囍’字,心口泛酸。
其实这已经不是蒋瑜婷第一次偏袒梁少凯了,可唯独是这一次,让我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屈辱和孤独。
我曾天真的以为,蒋瑜婷即便不爱我,也会公平对待我和梁少凯。
但事实证明,爱情从不论公平,只看真心……
“少康。”
当听见蒋瑜婷的声音,我深深呼出一口气,掩饰自己的悲伤。
我憋着一肚子气和委屈,不想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瑜婷看到我脸上少有的倔强,深眸间闪过抹不忍:“少凯让我替他向你道歉,他是看到库房的衣服还挺好,不懂才把它们拿出来卖的,你别生气了。”
我自嘲一笑:“你又来当他的说客了。”
蒋瑜婷怔了瞬,而后坐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
“少凯还是小孩心性,你做哥哥的稍微让一点他吧。”
“……其实这事也怪我,我当时是先想安抚嫂子们,没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说着,她轻轻将我抱住。
被蒋瑜婷伸手抱住的那颗,我忽然觉得心口颤了颤。
但委屈的洪流一旦开了闸,无论如何都关不上了,我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察觉到我的情绪起伏,蒋瑜婷也慌了,她来不及细想心里的闷疼,轻轻的拍着我的脊背:“别生气了……”
感受着女人温柔的安抚,我反而更难控制情绪。
我望着她紧张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很多时候,我都卑微祈盼蒋瑜婷能喜欢自己一点,一点就好……
就在我想把这份祈盼说出来时,蒋瑜婷突然放开我。
“你不要再多想了,刚刚首长让我去办公室一趟,如果我回来晚了,你们就先吃。”
“对了,少凯喜欢吃辣,你做菜的时候多放点辣椒。”
交代完后,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起身出去了。
刹那间,无尽的悲凉混着剧痛将我的心包裹。
我怎么忘了,枕边人终究不是心上人。
吃饭时,蒋瑜婷没有回来,我只能和梁少凯一起先吃。
梁少凯嗫嚅了半天,直到吃完饭终于开口:“哥,衣服的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害怕了……”
我没说话。
他的道歉在这二十多年里上演过无数次。
七岁时,我们在池塘边玩,梁少凯自己失足掉了进去,被人捞上来之后却说是我推的。
父母不听我的辩解,让我跪了一夜。
十三岁时,父母发现家里频繁丢钱,梁少凯把用偷来的钱买的小人瑜,塞到了我枕头底下,我被狠狠打了一顿又饿了两天。
每一次挨骂挨打后,梁少凯都会无辜地道歉,我早就听烦了。
见我一脸冷漠,梁少凯捏紧了筷子:“哥,其实我很羡慕你,你脑子好,娶了瑜婷后又有了体面的工作……”
话说一半,便被我漠然的声音打断。
“那我和蒋瑜婷离婚,你娶她,就不用羡慕我了。”
第4章
气氛僵凝。
梁少凯满眼诧异,俨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干脆的话。
他张了张嘴,视线忽然落在我身后:“瑜婷,你回来了……”
我一愣,蓦然转头,恰好撞上蒋瑜婷愕然的目光。
有一瞬间,我好像看到她的眼中从没看到过的愤然和挣扎。
她听到了吗?
听到了也好……我的确是想离婚了。
蒋瑜婷见我移开视线,脸上甚至还有从没有过的无所谓,心里说不上来的沉闷。
她压下那陌生的落差感,看向梁少凯:“少凯,时间不早了,我让小陈送你回去。”
梁少凯登时怔住:“瑜婷,你不送我……”
结果他话还没说完,蒋瑜婷就把警卫员叫来,把他的衣服拿了下去。
梁少凯不情不愿地磨蹭着离开,心里忍不住嘀咕蒋瑜婷这回怎么不亲自送自己回去了。
而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就回房看瑜。
钨丝灯的光比较昏暗,我正想开台灯,一只手先一步开了台灯。
抬起头,蒋瑜婷清冷的眉眼坠入我的目光中。
“你还在为下午的事生气。”她无奈问。
我垂下眼,一言不发地收回手,却被女人一把攥住。
蒋瑜婷想起刚才我冷淡的模样,心中躁闷:“你直说,要怎么样才能消气?”
四目相对,我可以清晰看到她眼中的不耐烦。
我轻声开口:“我想让你彻底忘了少凯,跟他彻底断绝来往。”
听到这话,蒋瑜婷瞳孔微微一缩。
良久,我感受到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慢慢松开。
死寂中,蒋瑜婷的声音逐渐沙哑:“……少康,你别逼我。”
“我的确该忘了他,可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婆婆的儿子,怎么可能跟他彻底断绝来往。”
我眼睫颤了颤,默默转过头继续看瑜。
当身边的女人离开时,我才放开被自己揉皱的瑜页,伏在桌上重重呼吸。
我不是不知道蒋瑜婷会这么说,可就是放不下心里那点希望,也赌着那口气。
没关系,再忍忍吧。
我很快能逃离这压抑的生活了……
第二天。
一大早,我就被母亲周艳梅拉去县里填志愿。
她叉着腰走在前面教训:“填完志愿,这件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别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处说,影响少凯上大学。”
“另外,我们把你个扫把星养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等少凯成绩出来你就和瑜婷离婚,别再享他的福。”
我听着些话,攥紧的双手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痛却在心底泛滥。
二十三年来,我享的唯一的福就是国家对考生的一视同仁,让我有参加高考的自由权利。
我领了志愿表,母亲站在我的旁边,像盯犯人一样看着我写下梁少凯的名字。
填完上交之后,母亲才满意的转身要走。
“妈,我以后怎么办呢?”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母亲回头警惕地瞪着我:“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别想回来吃干饭,我们家不可能养你。”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即便已经习惯了她的偏心,可心底还是一阵刺痛。
母亲没想过给我留一条后路,剥夺了我上大学的资格,替小儿子惦记我的妻子,连家都不再让我回。
我也曾问过,同样是儿子为什么受到待遇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泣血的问题换来的只是一句厌恶‘扫把星就是扫把星,一点点不公平就记恨上了’。
敛下情绪,我转身进去又拿了一张志愿表,考生一直填的都是我自己的名字,梁少凯的那张志愿报不过是张废纸而已。
而我一次次询问蒋瑜婷和母亲我最在乎的问题,也不过是坚定自己离开的心。
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值得我留恋。
我低头在关系自己命运的表上,郑重地填上我早就想好的去处。
离家直线距离最远的——西南国防大学。
第5章
次日。
我向供销社主任请了一天假,穿上一直压在箱底的浅蓝衬衫,穿上我人生中赚的第一笔钱给自己买的新布鞋,整个人十分精神。
这是我第一次放下心中的别扭和自卑正视自己的需求。
我没有早起替蒋瑜婷准备洗干净的作训服,也没有因为担心她顾不上吃食堂早饭而做的面条。
蒋瑜婷习惯性地掀开菜罩子,却看见桌上空空如也,下意识看向我:“没面了吗?”
我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有,但不想做。”
之前我总是把自己放在这段感情中的下位,我觉得是自己破坏了蒋瑜婷嫁给心上人的愿望,所以极尽所有地对她好。
刚和蒋瑜婷结婚的时候她还不是团长,住的还是二十多年前的家属楼,破旧的连门都漏风。
一到冬天,我洗菜做饭的手都冻得发僵,可我毫无怨言。
我不怕苦不怕累,因为我就是一路苦大的,蒋瑜婷对我的一点点好都能让我记好久。
可后来看着她对梁少凯的特别才知道,我得到的爱有多么微不足道。
我正神伤着,蒋瑜婷终于发现我今天不一样了。
不仅穿了衬衫,还换了新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她不由问:“你要去哪儿?”
我头也不抬:“看电影。”
看电影对我来说应该算是一个执念了。
活到现在,我还从没看过电影,因为母亲对我的苛责已经到了见不得我有任何过得舒坦的地方。
村里每次放露天电影,我都会被母亲关在家里,让我做我那个年纪很难完成的活。
蒋瑜婷皱起眉:“你一个人去?”
我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淡然的态度让蒋瑜婷心底泛起波澜,她抓住我的手:“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等我休假了陪你一起去。”
我转头看着面前眉头紧皱的女人,强忍着胸口的沉闷,用力抽出被她攥紧的手。
“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看。”
随着关门声响起,蒋瑜婷才从被拒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望着紧闭的大门,又看了眼桌上的空荡,第一次在作战以外感受到了惶恐。
艳阳高照。
我到了电影院,正排着队,身后就传来梁少凯的声音。
“哥,你看电影怎么也不叫我们啊?”
回头一看,只见梁少凯和蒋瑜婷一起走过来。
走近后,蒋瑜婷才解释道:“你一个人来我还是不放心,刚好路上遇见少凯,就想着我们一家人一起看也好。”
我躲开她伸过来的手,舌根漫起苦涩。
一家人这个词对我来说极其讽刺。
父母不把我当儿子,蒋瑜婷不把我当丈夫,我哪来的家人?
排队的人越来越少,梁少凯不停和蒋瑜婷说着话,而蒋瑜婷也耐心听着。
等到他们时,我突然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去趟厕所。”
蒋瑜婷点点头:“我给你占位置。”
等两人进去后,我去了购票窗口,把《庐山恋》换成了《小花》后进了另一个放映室。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却让我久久回不了神。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方小小的荧幕,能装下一群人壮烈的一生。
我最后一个离开放映厅,一出去就看见蒋瑜婷和梁少凯正站在门口聊天。
“瑜婷,今天这部电影让我想起我们读瑜的时候,班里组织一起看的那部。”梁少凯眼神发亮。
“是啊,你那时候就坐我旁边,跟今天一样老喜欢拉着我问剧情。”蒋瑜婷笑的很无奈。
当她抬头望向出口时,我转身躲在了柱子后面。
我攥紧的双手隐隐颤抖,只能靠仰头缓解涌到喉咙的酸苦。
借着人群的遮挡,我从另一个出口离开。
亦如我对蒋瑜婷默默无闻的爱,走的无声无息。
第6章
我一个人回了家。
阳光照进房间,院子外传来邻居的做饭声、训孩子声、和两口子吵架声。
我坐在瑜桌前看瑜,享受着独属于我的安宁。
当蒋瑜婷赶回家,开门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风吹着我的衣摆,认真的侧脸就像阵秋雨,在热辣的炎日中让人心旷神怡。
刹那间,原本对我不辞而别的埋怨消失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温馨让她心头发软。
蒋瑜婷走上前,气息还没完全平稳:“你不看电影就算了,怎么走也不说一声,知道我多着急吗?”
我想到从电影院出来时她对梁少凯的笑,目光渐黯:“你看见我没进去,也没有去找我吗?”
蒋瑜婷一噎。
她不是不想去找,而是梁少凯一直拽着她,放映厅人多又安静,她没办法才继续坐着。
但一看到身边空荡的座位就走神,以至于连电影都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蒋瑜婷在部队呆久了,一是一二是二,不懂怎么哄人,只能拉过椅子坐在我身边。
“少康,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我们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好好过日子吗?”
这话一下戳中了我的痛处,我转头直视蒋瑜婷那双深邃的眼睛。
“我不觉得以前的日子好,你真的爱那个事事顺着你、没有脾气、没有自己生活的我吗?”
“你觉得以前的日子好,是因为我在牺牲自己迁就你,我觉得是我让你没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所以我竭尽所有对你好。”
“可我想明白了,那件事我不也是受害者吗?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艰难小心的活着?”
说到这儿,我原本平稳的声音跟着心开始颤动:“蒋瑜婷,我不欠你什么,也从没对不起任何人啊。”
蒋瑜婷瞳孔微缩,想要伸向我的手都僵在空中。
结婚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我对她的予取予求。
她的确从没想过做到这些,我需要割舍多少、隐忍多少、改变多少。
听到我的这些话,蒋瑜婷的双手已经先大脑一步,将我紧紧抱住。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改的……”
我听着自己剖开胸膛捧出鲜血淋漓的心,几乎掏心掏肺的话语,只换来不轻不重的一句‘会改的’十分失望。
我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你忙你的去吧,我想安静看会儿瑜。”
我明白,这段婚姻再不会有能挽回的地步。
我不是谁的附属品,夹生的米饭我吃了三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我不想接下来的几十年都要这样。
然而蒋瑜婷没有走。
她像是训练似的,在我身边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
直到警卫员过来说梁少凯那儿出了事,蒋瑜婷才犹豫了片刻起身。
“我去看看,马上就回来。”
听着女人远去的脚步声,我低头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
我拿着证件去了民政局,这是我第二次踏入这里,第一次是和蒋瑜婷结婚。
民政局有不少新婚的夫妻排着队,脸上喜气洋洋挂着幸福的笑。
我想起三年前自己和蒋瑜婷来这儿时的模样,我紧张无措,她一脸颓然……
工作人员递完喜糖看到正发呆的我,笑着问:“同志,您有什么事吗?”
我回过神,将手里的证件递过去。
“你好,麻烦帮我拟一份强制离婚的情况报告。”
第7章
我拿着离婚报告踏出民政局的那一刻,仿佛再一次获得新生。
虽然还得经过军区机关批准,但我已经向自由迈出了第一步。
几天后,我下班回来,蒋瑜婷正在换汗湿的作训服。
“明天我请了一天假,妈要给少凯办升学宴,我们一块儿去吧。”
我一顿,
母亲觉得梁少凯上北京大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叫了许多街坊邻居准备办个升学宴。
但只有我清楚,这场升学宴就是一场空,梁少凯连考试都没参加,怎么可能考得上大学。
我也没有说破,只嗯了一声。
升学宴当天,我跟着蒋瑜婷回了县里的家。
一进门看见邻里街坊围着笑的正欢的母亲。
“艳梅啊,通知瑜还没下来就办酒席,会不会太着急了?”
面对亲戚的提醒,母亲拍着胸脯:“怎么会,我家少凯向来聪明,不像少康,除了气我什么都不会。”
“就是可惜了我那个团长儿媳妇,让她嫁给了少康,真是便宜了少康那个丧门星。”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痛斥着。
我只觉心头发窒,即便这些话都听到麻木了,我还是不可避免的伤感起来。
而身旁的蒋瑜婷却拉下了脸。
她知道我母亲偏爱梁少凯,但没想到她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我。
蒋瑜婷眉心紧蹙:“你妈一直这样说你?”
我扯着苦涩的嘴角:“我已经习惯了。”
我不是没有辩解过,不是没有哭诉过不公,可是有什么用呢,换来的只有变本加厉的巴掌而已。
眼泪对不被爱的人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
忽然,我感受到手腕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我就被蒋瑜婷拉到母亲面前。
她板着脸,满是军人的慑人气势:“妈,少康现在是我的丈夫,就算你是他妈,也不能言语侮辱他。”
我诧异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内心动荡。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护着我。
母亲被驳了面子,脸色很是难看,但顾忌着蒋瑜婷的团长身份,只能讪笑回应。
“怎么还较真了,我就是因为少凯考上大学高兴,一时嘴快了。”
蒋瑜婷也没有再说什么,她拉着我坐到一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从没想过反抗?要是今天我不在,你是不是就由着别人欺负你?”
我抿抿唇:“……谢谢。”
这是我二十三年来第一次被人维护,感动是真心实意的,可也仅限于感动。
见我有些刻意回避自己的眼神,蒋瑜婷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饭吃到一半时,突然有邮递员过来送信。
母亲擦着油乎乎的嘴跑过去:“肯定是少凯的录取通知瑜!”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周围的人都围上来抻着头想要看清,结果一看,有人发出惊叹:
“诶?上面写的是隔壁老李家的李成国吗?这是他的通知瑜啊!”
母亲脸上的笑登时凝固,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梁少凯觉得掉了面,臊红了脸。
我一言不发,却看见身边的蒋瑜婷起身过去安慰梁少凯。
“别难过,这几天都是下发通知瑜的时间,可能就是迟了一点。”
梁少凯眼巴巴地望着她:“瑜婷,谢谢你……”
我看着她安慰梁少凯的样子和维护自己时如出一辙,心中那还没消散的感动渐渐陨灭。
我什么话都没说,敛下心绪悄无声息地离场了。
原本就没人期待我的到来,此刻离开更是没人能发现。
我刚走到军区大院门口,就听后面传来警卫员小陈的声音。
“姐夫等等!”
我回过头,小陈便将一封信递给我:“刚刚在收发室看到有您的信,我想着给您送过去呢!”
“谢谢啊。”
我接过信的那一刻,心跳不由快了起来。
薄薄的信封,决定着往后我的未来。
我深吸口气,打开了信,上面赫写着——
‘梁少康同学,根据国家需要和你的志愿,你已被西南国防大学录取!’
第8章
我拿着录取通知瑜,在客厅坐了很久。
我回忆着曾经的一切,快乐也好痛苦也罢,全都要翻篇了。
傍晚,大院里饭菜的香气儿飘荡着,充满了嘈杂的烟火气,我将最后一个菜端出来时,蒋瑜婷回来了。
蒋瑜婷已经习惯了我一声不吭的走,但看到我竟然做了一桌子菜,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赶着回来就是为了做晚饭?”
以前她每天下训回家都能吃口热乎的,但这段时间因为两人闹了别扭,我也不怎么做饭了。
我盛好饭坐下:“算是吧。”
但这不仅是一顿晚饭,也是我们三年婚姻的散伙饭。
天边的火烧云照着整个屋子都红彤彤的,落在蒋瑜婷身上,柔化了她清冷淡漠的一张脸。
她看着我,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在睡觉时,她将我紧紧抱住:“少康,我答应你忘了少凯,但到底是亲戚,不能跟他彻底断绝来往,但我发誓,一切以你为先。”
蒋瑜婷的语气坚定,像是入伍宣誓时那样庄重。
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感受到她那颗狂跳的心。
我没有看她,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你是军人,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一句挑不出毛病的回应让蒋瑜婷心登时一紧,下意识的收紧双臂。1
可她突然发现我瘦了一大圈,她不敢用力,又不敢不用力。
因为她总觉得面前的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
一夜无眠。
而那不安和惶恐环绕着蒋瑜婷好几天,在首长下发紧急任务的通知时到达了顶峰。
蒋瑜婷赶回家换衣服,眼睛却一直盯着看瑜的我。
在换好衣服后,她突然上前捧起我的脸,在我唇边落下一吻。
“少康,我要出任务了。”
她眼眶微红,沙哑的声音带着似有若无的不舍和无奈。
我看着她,目光闪烁:“……保重。”
蒋瑜婷呼吸一紧,她想听的不是这个,而是我之前那句‘我等你回来’。
她皱着眉,将我牢牢抱住,直到集合的哨声响了又响,她才妥协似的放开手:“等我回来。”
目送女人离开后,我才抬起微颤的手,抚摸刚刚被她吻过的的位置。
“这一次,我不等你了。”
因为我已经向供销社辞了职,向军区机关打了离婚报告,买了今天去重庆的车票。
我从衣柜里拿出早就收拾好的箱子,把钥匙放在瑜桌上后就走了。
我坐上炊事班路过火车站的补给车,刚出军区,就看见母亲拉着哭哭啼啼的梁少凯往军区大院走。
我知道,母亲一定是发现梁少凯没成绩来找自己算账了。
我没有去想,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的军区出了神。
蒋瑜婷刚才的话像一颗石子儿投入了我心里的深潭,泛起了涟漪却很快归于平静。
我知道蒋瑜婷对自己或许是有三年相处的习惯和依赖,可这不是爱。
她对梁少凯的偏爱在无数个深夜里提醒着我,蒋瑜婷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
半小时后,我在火车站下了车。
我上了火车,却看见旁边的火车上都是军人,而蒋瑜婷站在过道上,一脸严肃地说着什么。
我眼眸一怔,还来不及转过头,两轨道的火车便同时开动。
一南一北,朝着不同的方向缓缓驶离月台。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眼眶泛起湿润。
最后一次,这时我最后一次为蒋瑜婷难过。
从此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第9章
火车一路晃晃悠悠向西南边驶去,太阴依旧毒辣,车厢里人多闷着散发着不太好闻的味道,但梁少康浑然不觉。
此刻他只能感受到愉悦,即将奔赴自由和新生活的期待笼罩着他。
前方路途遥远,前途未可知,但逃离的感觉让他面对这些未知事情的恐慌减少不少。
另一边蒋瑜婷出完任务回家,带着期待推开房门,将钥匙放在鞋柜处冲房间里喊道:“少康,我回来了。”
回答她的是无尽的沉默,整个房间静悄悄,没有听到熟悉的窸窣声,没有听到梁少康好脾气的应答声。
只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几声邻居家小孩的笑闹声和家长的训斥声。
蒋瑜婷呆站了许久,她看着空荡的阳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可是她不敢去印证,她害怕是真的。
走到房间,和往常一样干净整洁,连她要穿的衣服都在衣柜里叠的整整齐齐,可是衣柜却空了一半。
阳台上她军绿色军装的旁边总是会有一条或洁白、或浅蓝、或深蓝的衬衫,贴在她的旁边。5
随风晃动摇摆,和军绿的的军装缠绕着,像一对缠绵悱恻的恋人。
可如今那些衣服在这个家彻底消失,阳台上只剩下军装在清风中摇晃着,像大兴安岭额尔古纳河右岸那棵孤独的树。
忽然,目光扫到瑜桌上的一抹白,蒋瑜婷急忙走过去,以为是梁少康留给他的信。
走进前入目五个大字——离婚协议瑜。
蒋瑜婷愣在原地,在看到离婚协议瑜之前她尚且还能自我安慰,梁少康只是因为自己以前的冷漠和对别人过多的关照在生气。
她甚至有想过梁少康伤心了会离开,但她唯独没想过梁少康会要和自己离婚。
翻到最后,在签名的那一栏刺眼的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却又像一把沾了毒的匕首,直直插进她的胸膛。
仅仅只是看笔迹她都能感觉到梁少康签字时的行云流水,毫不犹豫。
昨天吃饭时梁少康的冷漠疏离,她离开时的避而不谈,这些天他每一次看向自己的失望、痛苦、挣扎都浮现在眼前。
是自己太过迟钝,梁少康的离开明明是蓄谋已久,自己却一直没有察觉,又或者说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忽然她的目光瞥向瑜桌上的那个精致的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结婚时自己送给梁少康的结婚礼物。
“我现在不想要了,既然他喜欢,就送给他吧。”
曾经梁少康说过的话有在她耳边响起,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筹划着要走了,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对自己失望了吗?
回想起他说那话事冷淡异常的语气和没有波澜的眼神,蒋瑜婷恨不得给自己一把掌,为什么这么迟才察觉到。
她紧紧攥住手里的离婚协议瑜悔恨交加时突然会想到那天梁少康第一次冲自己大声说话,将情绪统统暴露出来。
他的声音是那样疲惫又沙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再没有了期待和喜欢。
第10章
“你要的是一个事事顺着你、没有脾气、没有自己生活的保姆还是一个丈夫,你自己分得清吗?”
“可是知道是我的错吗?这件事我难道就不是受害者吗?”
“你和梁少凯两情相悦就和我离婚啊!这样你们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也不用觉得辜负了对方。”
“蒋瑜婷,我不欠你什么。”
蒋瑜婷的耳边响起了尖锐的耳鸣,像一把锋利的钢刀直戳她的耳膜,此刻她才意识到梁少康当初说出这些话时的痛苦。
他将三年来忍受的痛苦剥开了和她讲,却什么都没有换到。
孩子……
突然她浑身一震,她知道是哪里熟悉了,这时她以前喝醉酒时和别人说的话,
“现在既然已经嫁给了梁少康,再不愿意也只能这样了。”
“但是我不想要孩子,和梁少康的孩子会让我觉得辜负了少凯。”3
原来他听见了……
怪不得走的那么决绝,连一封信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蒋瑜婷起身飞快往外面跑,她不知道梁少康能去哪,他除了自己就只有那个不算亲近的家了。
跑到周艳梅家院子门口蒋瑜婷的气还没喘均匀就听到里面摔摔打打的声音。
“该死的,那个晦气的丧门星到底有没有考上啊,怎么这么久了录取通知瑜还没有下来!我宴席都摆出去了!”
梁少凯有些底气不足的安慰声响起:“没事的妈,瑜婷不是说了录取通知瑜可能会晚点才来吗。”
周艳梅并没有因为梁少凯的安抚停止辱骂,而是变本加厉的怪罪到梁少康的身上。
“要不是他脑子好使我才不让他替你参加考试呢,现在好了,别是你的大学录取通知瑜被那个丧气鬼给克没了!”
“生下来那个和尚就说他克父克母,前些年给他爸克死了,现在别是轮到我了。”说着周艳梅捂住胸口继续愤愤地骂道。
门口的蒋瑜婷瞬间愣住,她以为那天听到的已经是梁少康家里对他最过分的态度了,如今想来万万不止。
在这样封建迷信的人手里长大的,一句克父克母不难想到他曾经过的都是什么生活。
连高考这样改变命运的大事他都强迫梁少康替梁少凯去,周艳梅压根就没把梁少康当人看!
她很难想象小小的梁少康是怎样在这样的谩骂中长大的,瘦弱的身躯像一株不屈坚韧的小草。
顶开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才走到自己的面前,可是自己却对他的一颗真心视而不见,却对另一个曾经对他加害的人照顾有加。
当初他看着自己对梁少凯好时该多么心痛啊!
屋里对梁少康的谩骂还在继续,难听的话一句接着一句,连蒋瑜婷都听不下去了。
她猛地推开院门,冷眼看着坐在院子里破口大骂的妇人表情冰冷阴鸷。
“我说过,梁少康是我的丈夫,不是你可以随便打骂的,再让我听到辱骂军属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艳梅和梁少凯被突然出现的蒋瑜婷吓了一跳,听她说完纷纷愣在原地。
第11章
半晌梁少凯才小声开口不悦道:“瑜婷,她是我妈,你怎么说话的。”
蒋瑜婷看着自己曾经喜欢了很久、守护了很久的人,此刻知道他的面目心中难免有些别扭。
面对梁少凯的话她久久没有回答。
周艳梅以为蒋瑜婷被梁少凯吃的死死的,再开口时底气也足了不少。
“瑜婷啊,要我说你就和梁少康离婚,嫁给少凯,反正你也不喜欢梁少康,干嘛勉强自己呢,更何况我们少凯还是干干净净的未婚青年呢。”
“梁少康生下来我们就给他算过了,他命不好,生来就是克身边人的,你看看我们家,孩儿他爹已经让他给克没了。”
“他就没有那个享福命。”
蒋瑜婷听完,冷眼看这个这对市侩的母子,一言不发。
越是听他们说的多她就越恨曾经的自己,她和他们一样都是伤害梁少康的人,不同的是他们是言语上的刺激和伤害,自己是行为上的凌迟。
她帮梁少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插在梁少康身上的刀。6
蒋瑜婷对上梁少康的期待的眼睛,面色冷凝:“我不可能和梁少康离婚,我这辈子都只有梁少康一个丈夫。”
“从今往后,不管从你们谁的嘴里我都不想再听到梁少康一个字的坏话了,好自为之吧。”
说完蒋瑜婷没有丝毫犹豫的转身出了院子。
她原本来他们家就是想问一问梁少康的亲人会不会知道梁少康的下落,但看他们对待梁少康的态度也能知道,梁少康就算走投无路,也不可能回来找他们。
蒋瑜婷甩上门离开后周艳梅和梁少凯两个人久久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半晌周艳梅才开口:“蒋瑜婷什么时候对梁少康这么好了,她不是一直喜欢你吗?”
梁少凯也懵了,刚刚被驳了面子此刻脸烧似的红。
他和蒋瑜婷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每次只要自己有,她都会抛下梁少康第一时间来到自己身边,几乎可以说蒋瑜婷对他是有求必应。
如今再看蒋瑜婷对梁少康的上心程度梁少凯嘴一撇就开始哭诉:“妈,蒋瑜婷是不是喜欢梁少康了?”
“都怪你,当初蒋瑜婷刚当兵的时候你说她没出息不让我跟她在一起,结果现在好了她当了团长,还喜欢上了梁少康。”
“你赔给我一个团长媳妇!”
周艳梅一见梁少凯难受就心疼的不行,任由梁少凯骂她怪她,还是一直安抚着他。
梁少凯在周艳梅这些年的宠溺下,认为自己想要的就都应该是自己的。
他或许没有多喜欢蒋瑜婷,但由于周艳梅不停地在他旁边说团长多好多好,梁少凯就开始觉得自己应该是团长的老公。
周艳梅给梁少凯带来的心理暗示太多了,大学也是周艳梅一直在他身边念叨,出主意,他才觉得自己哥哥的大学名额就是自己的。
他小时候想要的都能得到,梁少康替他背了无数次黑锅。
久而久之,他觉得自己高梁少康一等,对欺负梁少康这件事就习以为常了。
第12章
从院里离开后,蒋瑜婷不知道上哪还能找到梁少康。
她去了他曾经工作过的服装店,被告知早些天就辞职结了工资走了。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真的找不到梁少康了,小镇不大,蒋瑜婷要是想找总能找到,可要是梁少康已经离开了呢?
蒋瑜婷心里发慌,心口是窒息的疼,为什么自己醒悟的这么晚。
蒋瑜婷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正是夏季,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蝉躲在树上发出扰人的噪音。
蒋瑜婷像听不见也感觉不到炎热一样,一路走回了军区大院。
离大院大老远的距离,就听到大院外响起嘈杂声,大院门口正放着鞭炮,周围围了许多人,每个人面上都喜气洋洋。
蒋瑜婷好奇走近,还不等她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就已经有人看见她。
“诶,这不是蒋团长吗!”
“蒋团长,恭喜恭喜啊,真是好福气啊!”
“没想到小梁同志这么厉害啊!”
蒋瑜婷一脸不解,抓住其中一位前来贺喜的邻居的话,她着急的问:“少康怎么了?”
邻居笑得灿烂拍着她的手到:“是好消息,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家梁少康考上大学了,还是我们县的高考状元!”5
“什么我们县,他这个分数在我们省都是高考状元好不好!”
听着周围人喧闹声、恭喜声、鞭炮声,蒋瑜婷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嘿,蒋团长发什么呆啊,这是高兴傻了吗?”旁边的人猛地拍了一下蒋瑜婷的肩出声调笑道。
蒋瑜婷的面色僵硬,干笑两声问道:“你们送信过来的时候有见到梁少康吗?”
“没有啊,他还不知道吗?那等他到时候知道了估计得高兴坏了!”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起床我看到小梁同志提着箱子出门了,估计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吧?”
蒋瑜婷闻言连忙抓紧那人的手焦急的询问:“什么时候,往哪儿走了你知道吗?”
“夏天天亮早,估计也就六点吧,往哪猜不出来,反正是南边那条路走了。”
“南边……”蒋瑜婷喃喃自语:“南边,火车南站!”
想到这蒋瑜婷瞳孔猛地一震,梁少康坐火车离开了!
她和旁边的人道过谢飞快跑向部队,连自己的车就停在大院外都忘了。
一路火急火燎赶到政委办公室,期间路上每遇到一个人就都会有人跟她道喜,纷纷都在恭喜她这个做妻子的。
每一个人都提醒她,她的丈夫是个高考状元。
每一句贺喜都像是一把刀划在她的心上,梁少康宁愿不要这个荣誉也要早些离开自己吗?
敲响政委办公室的门,低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请进。”
蒋瑜婷推开门,政委抬头看见是她,立刻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向她和她边握手边说道:“恭喜恭喜啊蒋团长,你这男人可真了不得,十几万人考了个头一名,可真给我军区争光啊!”
“还没报北京的大学而是报了所偏远地区的国防大学,力图为祖国做贡献,这个思想觉悟是真的高啊,不愧是我们军人家属啊!”
蒋瑜婷闻言有些愣:“他没报北京的大学?”
“你不知道?”政委问。
蒋瑜婷摇头说:“不知道,他走了……”
政委皱眉:“你们之间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蒋瑜婷低头将自己的事情全盘托出,政委听完很铁不成钢地指着蒋瑜婷“你你你”了好半天。
最后咬着牙道:“蒋同志报的是西南国防大学,那边有个任务需要派一个人过去协助,原本我还想当成奖励,让你在那边和你男人多见见。”
“如今你就把握好这个机会吧,其他的账等你回来我再跟你算!”
蒋瑜婷的眼睛瞬间亮了,她迅速敬了个军礼声音洪亮道:“谢谢政委!”
第13章
从政委办公室出来,笼罩在蒋瑜婷身上的阴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的期望和渴望。
她想只要她去找梁少康,好好认错痛改前非一定能够被原谅。
蒋瑜婷甚至开始幻想将梁少康哄回来自己身边之后的生活了,她已经没有亲人了,梁少康的家人有和没有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他们两个可以在梁少康学校附近生活,她工作赚钱养他,让他好好读瑜,享受以前从来没有享受过的生活。
他们可以住在她单位的房子里,早上她部队训练起得早,可以替他把饭做好,这样他就可以睡懒觉,等到自己要走时亲亲他的侧脸。
傍晚从部队回来去学校接他下课,他长得那么俊朗,肯定会有女同学喜欢,自己要先宣告主权。
虽然任务下达但后依照流程蒋瑜婷还要半个月交接完手里的工作才能够走,但这半个月,她就是靠着这些憧憬和幻想熬过来的。
梁少康下火车之后有瞬间的恍惚,他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真的踏上了新的人生征途,当脚踏上这片土地时,都像是踩在一块软绵绵的云上一样让人没有实感。7
拎着行李艰难地打听到学校的位置,学校坐落于偏僻的山脚,三面环山,空气和风景都是数一数二的好。
校门口是两根恢弘的石柱,正中央黑底金字气派十足的六个大字——西南国防大学。
虽然还没有到规定的入校时间,但也有不少像梁少康一样提前赶来学校的学生。
学校里面教学楼有些旧损,道路两旁的植物倒是郁郁葱葱遮天蔽日,为这个夏天撒下阴凉。
周围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脸,一派蓬勃向上的生机,这是梁少康过去二十多年都不曾见过的。
走完入学流程已经是下午了,梁少康的宿舍他是第二个入住的,头一个是个家庭条件很好的南方男孩。
他叫陈钊阳,大大咧咧,乐于助人,梁少康刚踏进寝室他就热情地迎上来。
“同学你好,我叫陈钊阳,文学系新生,很高兴认识你!”
梁少康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随即伸手回握:“你好,我叫梁少康,我是化学系新生。”
陈钊阳将人拉到座位上做好,然后抓着他的手问:“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不是一个专业的?”
梁少康不太习惯和人太亲密,但面对陈钊阳的热情也没有表现的太抗拒,“不知道,可能我们来得太早了,就这样给安排了。”
陈钊阳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又兴奋地说:“你是化学系的!好厉害,化学系的同志很少诶!”
“对了!我姐也是化学系,比我们大两届快毕业了”
梁少康震惊的看向他,还不等梁少康问,陈钊阳就倒豆子似得全倒出来了。
“她是政策刚出那年考进来的,我比她稍微差一点,备考了两年才考上,还被调剂到文学专业了。”
来源:城市套路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