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关于直隶的防堵,之前我们说了,咸丰帝早就命令讷尔经额加强直晋边界的各关隘,于是从北到南,居庸关、紫荆关、娘子关、固关、龙泉关、临洺关等皆部署了兵力,就像撒豆子一样,处处布防,而处处薄弱,这不是一个防堵敌人部署,而是一个等着被敌人突破的部署。
第十三章 太平军北伐(二)
关于直隶的防堵,之前我们说了,咸丰帝早就命令讷尔经额加强直晋边界的各关隘,于是从北到南,居庸关、紫荆关、娘子关、固关、龙泉关、临洺关等皆部署了兵力,就像撒豆子一样,处处布防,而处处薄弱,这不是一个防堵敌人部署,而是一个等着被敌人突破的部署。
好了,没有悬念,太平军继续处于猛烈进军中,离开山西后捎带攻破涉县、武安这两座夹在直晋两省之间的河南县城,于9月29日就来到直隶的第一道关隘——临洺关,而讷尔经额也同时到位。他在这座关隘紧急部署了一千人马,而已收复的怀庆仍然滞留着数千人马没有动用。于是当太平军数万人马浩浩荡荡冲过来时,这一千腐兵朽将自是吓破了胆,迅速逃散一空,而讷尔经额见势不妙,赶快转身向南逃回了广平,而让出了太平军北进之路。接下来太平军以一天破一城速度猛进:9月30日沙河、10月1日任县、2日隆平、3日柏乡、4日赵州、5日栾城。好了,讷尔经额的政治大限已到,不过咸丰帝只革职未查办,后来在胜保举荐下,他又在冀南负责团练,算是逃过一劫。
咸丰帝任命兵部尚书桂良为直隶总督,此人此前已经入驻省会保定,负责直隶军务,现在更是临危受命了。看着太平军迅猛进军,他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异常,四处求援,催促胜保赶快到来,要求皇帝赶快派兵增援。太平军过了栾城,下一个目标就是滹沱河,而过了滹沱河,经正定、定州、保定,就可以直趋京师。因此,现在紧张的就不只是桂良一个人了,整个京师的统治阶级都紧张起来了,人心慌慌是难免的了,心神不宁是难免的了。当然,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咸丰帝照例在调兵遣将,在催促、催促、再催促,他肯定是尽最大可能满足桂良的要求:京城的四千察哈尔部队调过去了,天津的两千盛京部队调过去了,同时每时每刻催促胜保赶快到位,催促尾追太平军的部队赶快追上来。这尾追太平军的部队也不在少数,有西凌阿、托明阿、董占元等等,而讷尔经额虽然在临洺关败了,但依然握有几千人马,这都在咸丰帝的催促之列。另外各地知府知县纷纷搞起团练自救,不能光靠中央了,中央总是迟缓,得自己想办法保住身家性命。
于是,当太平军冲过栾城,向滹沱河冲过来时,清廷的紧张开始发挥作用。首先,在桂良紧急命令下,提督保恒将滹沱河上船只尽泊北岸,又于河岸安设枪炮,封锁河面,加强防守。其次,正定知州周公灏迅速聚集起万余团练,设伏于滹沱河岸,在河南岸举旗鼓播喊,虚张声势。最后,胜保经过一路猛进,其先头部队也进至获鹿一带,而当太平军转抵获鹿镇头村时,看到胜保人马到来了,“未敢北行,乃东北窜”,转兵藁城。胜保派西凌阿跟踪追击,两军在藁城西南徐村接仗,太平军稍遇挫折,即退入藁城。看来,北进有难度,而不管这个难度大不大,太平军都不愿克服,而不由自主地转兵东向。
接着,太平军以藁城为依托抵挡清军进攻,而在当地群众帮助下,在藁城北面搭起浮桥,10月7日顺利渡过滹沱河。但渡过河后,太平军依然不打算北进,因为现在正定城已防守严密,咸丰帝派来的人马已入驻,太平军感到攻克它有困难,于是选择继续东进,由此于10月8日和9日先后攻克晋州和深州两城。
太平军过了滹沱河,京师的震动更大了,咸丰帝加紧部署,特命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统带两千人马赴保定防堵,策应滹沱河前方。同时天津防御也提上日程,因为太平军东进,天津的危险在加大。而各路官员就加强京畿防御的各种建议不断出炉,诸如加强京畿周边盘查,加固城墙,增加炮位,京畿周边的保定、定州、正定、安平、大城、赵北口等都要加强防守等等。僧格林沁这个人我们要特别提一下,是蒙古贵族,咸丰帝的亲近重臣,他是此次京城防御的实际负责人。咸丰帝派他出京城支援胜保,他有点不情愿,他是郡王,而胜保是钦差,他到了前线是听从胜保的,还是让胜保听他的,这个皇帝没明确,于是他没去保定,而是赖在涿州不走了,宣称这是加强京城防御所必需,而皇帝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没硬逼这位郡王去保定。不过,胜保部队也没有直接去追东去的太平军,而是主动北上保定,在保定绕了一圈才南返深州,这是担心太平军北上而采取的预防行动。
太平军到了深州后停留了十多天,一是冲杀了这么长时间,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二是它有些犹豫了,不能决定该向哪行动。首先,他们深入敌后千里之遥,一路备尝艰辛,早已失去与天京的联系,肯定是信心不足,犹豫不决,向北进军屡受抵挡,感到进军北京面临的困难会更大。其次,他们在路上不知道听到什么消息,说天津有不少习教者,可以里应外合,似乎是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而现在他们已经不自觉地转向东面,转兵天津是否因此会容易些呢?再次,深州周围各县聚集起大批团练组织,特别是北面饶阳县境有乡勇万余人,声势浩大,挡住了它北去的道路,现在对团练组织,它也不愿招惹,尽量避免冲突和拖延。最后就是10月中旬,清军各部——胜保、西凌阿、善禄、维绿、经文岱等部逐渐向深州围拢过来,从西南北三面包围了城池。随即双方于10月16日、19日和21日发生了几场冲突,互有攻防,胜负未分,清军未能攻克城池,太平军也无法打破围堵,而孤守下去,情形会对太平军愈加不利,目前也就剩下向东突围的一条路了。
于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哪里空虚就向哪走。10月22日,太平军撤离深州;24-28日一番迅速进军,太平军先后通过献县、交河、泊头、沧州、青县;30日,太平军进抵离天津城十里处。此时天津没有清军一兵一卒,胜保大军被甩在了后边,僧格林沁虽然从涿州派兵增援天津,但一时半会赶不过来。天津的统治者只能自救了,他们也做好了准备:组织乡勇,挖壕沟,建炮台,特别是雇募白洋淀的“雁户”,利用其善于水战的特点对付太平军,由此在天津南翼构筑起水陆防线。30日,太平军发起进攻,天津知县谢子澄率乡勇迎击,长芦盐政特克慎令兵勇开炮轰击,运司杨濡督率芦团施放抬枪,阻滞太平军的攻势;之后埋伏的雁户乘势出击,太平军受挫,被迫撤往杨柳青,旋又退据静海县城与独流镇。接下来,太平军既没有继续出击,也未立刻撤退,脱离险境。清军各路人马很快就围拢过来,大致来说,僧格林沁的部队占领独流以北地区,胜保的部队进据静海以南地区,两支人马完全会师,于11月上旬完成了对太平军的包围。
北伐太平军就这样走上了一条绝路——很自然地走上了这条绝路,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大起大落。它在怀庆大干五十多天,直到干不下去了,才决定退缩;而它到了最终目标面前,没怎么干,就退缩了。已经冲到了目标面前,已经没有退路了,唯有大干一场,攻克目标才是出路,而真正到了狭路相逢,决一死战的时候,它却不敢硬拼了。其实,我们也感受到了,当它过了滹沱河,真正靠近敌人的统治心脏时,它有些害怕了,开始动摇了。于是关键时刻它掉链子了,不敢往上冲了。但是它又没有完成任务,没法回去交代,就像小孩犯了错误害怕家长批评而不敢回家一样,它不敢撤离是非之地,也许还抱着什么幻想吧——尽管战争的世界是一个最需拒绝幻想,最需保持理性的世界。整个太平军北伐行动就是一场充满幻想、率性而为的行动,其结局必然是虎头蛇尾,一支草根军队的不成熟、不理性在此暴露无遗。
接下来的太平军北伐行动没什么可圈可点得了——确切一点说,已经不能称之为北伐行动,是不断陷入重围,不断突破重围,而最终走向覆灭。从1853年11月初在直隶境内包围太平军,到1855年5月底在山东境内消灭最后一支北伐太平军,清王朝花了一年半时间,继续保持它一贯的低效率,不过最终还是消灭了这支强大的太平军,说明它还有两下子,没腐朽腐败到极点。
这场一年半的围困战毫无疑问是一场典型的消耗战,围困者肯定是要极力打破被围困者的防御体系;它观察着,谋划着,绞尽脑汁寻找被围困者的防御缺口;它时而发动大规模猛攻,时而搞点小规模冲击;它时而在这里偷袭一下,时而在那里突击两下;时而步队进攻,时而马队冲击,时而炮队轰击,时而以水火代兵;反正各种招数都用上了,就是无济于事,直到把被围困者的粮饷物资和精神士气彻底耗尽,才得以摘去胜利果实。而被围困者虽然战略上是幼稚的,但战役战术上却很成熟,一当来到新地域,立刻建木城,挖壕沟,按炮位,安设各种障碍物,不时也以水代兵对付敌人,一切都轻车熟路。事实证明太平天国确乎把自己最能打的部队派到了北伐战场,他们能在最艰苦中坚守阵地,屹立不倒;他们始终积极作为,坚决堵住一切防御漏洞,不给敌人可乘之机;他们不时跃出阵地,发起反击,敢于破坏敌人的进攻企图;他们是熟练、顽强、积极的防御者。
北伐太平军在独流、静海地区待了三个多月,从1853年11月末到1854年2月上旬。清王朝方面的统帅依然是胜保,僧格林沁依然待在后方,拒绝服从胜保指挥,不过离战线也不远,也会就作战提一些建议,当然或明或暗的掣肘也少不了。北京皇宫里的咸丰帝除了督促、督促、再督促外,现在又加上了批评、批评、再批评,这胜保此前追击敌人时还有两下子,现在都把敌人围困起来,却迟迟不能消灭之。他激励、督促、批评、责骂,不时还威胁几句:你胜保再不能消灭敌人,就撤你的职。当然,他不能撤换胜保,因为他没得选,如果胜保只能打六十分的话,其他人就只能不及格了。因此,胜保提什么要求,他该满足还得满足,除了依靠胜保,端坐在皇宫里的他什么也做不了。
胜保是努力的,是绞尽脑计的,是亲临一线指挥的,他的部队紧紧包围着敌人,不像之前的清军,往往离被包围者很远,被包围者早就跑了,他还不知道。时而步队马队冲锋,时而数千斤大炮猛轰,时而大规模猛攻,时而小规模轮番进攻,时而重点进攻独流,时而集中兵力静海,时而试图割断独流和静海的联系,他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质变的效果虽然还看不见,量变的效果还是慢慢积累着。
太平军的粮饷资源自是越来越少,天寒地冻,条件越来越艰苦,生存越来越恶劣,突围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是敌人看得很紧,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去,那怎么办呀?只能不顾一切地突围吧,不突围又只能等死,突围还有生的希望。终于在1854年2月5日,太平军乘着暗夜,乘着河面冻冰,当然也乘着敌人稍有松懈,集中兵力向南成功突围而出,接着就是一路狂奔。而清军马上警觉,展开追击,这次是僧格林沁一马当先,身在后方的他也察觉到太平军要逃跑,也是严阵以待,只等着这建功立业的新机会到来。于是,太平军大概跑了一二百里地,跑到大城县西南的束城镇,就被僧格林沁追上了,随后胜保大军也赶来了,再次把太平军包围起来。这次不再是胜保一人了,僧格林沁也亲自上手了,与胜保协同行动。不过,战局依旧没有转机,消灭顽强的北伐太平军绝非易事。
太平军在束城待了一个月,待不下去了,这地方太小,粮饷根本不够消耗,清军又强令百姓把粮食搬到远处,断绝一切接济。3月9日,太平军乘着大雪弥漫再次突围,并及时烧断撤退用的木桥,将清军阻滞一时,而自己乘势冲向献县。不过,清军很快搭起浮桥,迅速冲了过来,对献县发起进攻,太平军无法立足,只得继续南撤。太平军边打边撤,一面阻滞清军追击,一面派先头部队及时占领阜城,最终于3月10日全军撤入阜城及其周边几个村庄。而僧格林沁和胜保人马也很快赶来,再次完成包围,并攻占周边几个村庄,不断压缩包围圈。接着便是双方挖战壕,建工事,各自加强自己的防御和围困,而作战上照例是你来我往,你攻我守,你偷袭我突围,谁也没占到便宜,基本打成平手。但在战略上,太平军离灭亡越来越近了,它已经从原来的几万人马下降到几千人马,而包围它的清军已经扩大到三万兵力。胜保、僧格林沁可不是向荣、周天爵、赛尚阿、琦善之流,他们是紧紧围困,紧紧追击,不给北伐太平军喘息之机,使之始终处于紧张损耗之中。太平军无法摆脱之,因而也就无法逃出生天。
很快阜城也待不下去了,粮饷再次不足,另外这段时间天京方面也派出了援军拯救他们,他们也想向援军靠拢——尽管并不清楚援军的来援方向。于是太平军5月5日再次突围,不过没跑多远,就在阜城东南的连镇停了下来,打算在这里固守待援。此时太平军内部经过商量,决定再派出一部人马从连镇突围而出,另择一地牵制清军,为迎接救援做准备。于是,5月28日,太平军精锐一部(630人)又从连镇突围而出,一溜烟跑了三百里地,占据了山东境内的高唐州。显然这是一次不合适的行动,无法发挥牵制作用,而让兵力更加分散。留在连镇的主力就由北伐军最高首领林凤祥指挥,跑到高唐州的另一部则由另一首领李开芳率领。而清军也由此分成两部,主力由僧格林沁指挥,继续包围连镇,一部由胜保率领,包围高唐州。
在连镇,起初太平军还算士气旺盛,不但能击退清军攻势,还常常实施反击。但是随着粮饷不足,随着雨季到来,军营经常被水淹没,生存条件又开始恶化,军心士气就不似往常坚挺了,开始走向低落,投降者日益增加,作战也屡屡失利,突围愈加无望,清军则抓住时间,展开更猛烈攻势,并筑围堤,以水代兵,进一步恶化太平军生存条件。时间进到1855年,太平军投降者高达三千人,最高首领林凤祥日益压不住阵脚了。
僧格林沁意识到摘取最后胜利果实的时候到来了。自2月19日开始,清军发起密集进攻,极力消耗太平军物质和精神势力,最终于3月7日发起总攻,一举突破太平军木城防御工事,太平军展开最后的英勇抵抗,最终损失殆尽,全军覆没。自杀未遂的林凤祥被俘虏,随后被送往北京,经清廷一番审讯后,被判处凌迟处死。此人极为刚强,面对残酷极刑,毫无惧色,“刀所及处,眼光犹视之,终未尝出一声”,一代骁将就这样慷慨就义,太平天国遭遇了一场重大损失。
再看高唐方面。李开芳人马不多,但都是精干之兵,而他们又据有州城,各方面条件相对连镇优越一些。不过,在太平军到来前,高唐州官府已经将粮饷火药变卖转运,结果太平军实际据有一座空城。当然,李开芳人马不多,消耗不大,剩下那点粮饷物资足够他们支撑几个月了。于是当胜保以绝对优势兵力向高唐州发起猛攻时,李开芳的精干队伍临危不惧,沉着应对,多次挫败胜保攻势,搞得胜保是灰头土脸。胜保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又是造吕公车攻城,又是运来一万五千斤大炮猛轰,但都无济于事。而李开芳的队伍不但能顶住进攻,更能发起反击,实施偷袭,打得胜保人马屁滚尿流,无计可施。咸丰帝对胜保的不满也日益升级,甚至摘掉其顶戴花翎以示惩戒。
不过,李开芳的好日子也有到头的时候。僧格林沁在攻破连镇后,于3月8日转兵高唐州,咸丰帝则令其取代胜保指挥高唐州作战,同时对胜保革职拿问。僧格林沁赶上了好时候,李开芳的粮饷支撑了这么长时间,现在也不够用了,军心士气随之开始下降,而连镇已经失守,援军更加无望,于是李开芳决定突围。僧格林沁一反常态,没有阻拦,任其突围。
李开芳没跑多远,于3月18日在高唐州南面的冯官屯又落脚了,此处粮米充裕,看来又可以抵抗一阵子了。僧格林沁的部队迅速包围而来,并很快想到一条毒计:以水代兵,水淹冯官屯。僧格林沁飞咨山东当局,挑开河道,引运河水淹没冯官屯。4月19日工程告竣,随即开闸防水,迅速水漫冯官屯,僧格林沁还在四周构筑围墙,同时强征民夫用水车、水机等向冯官屯猛力灌水。一片汪洋的冯官屯根本无法生存,太平军这点残兵也就迅速走向崩溃,纷纷投降。最后,李开芳带着剩下的八十余名将士也出营投降。太平军北伐行动也由此彻底落下帷幕。李开芳随后也被押送北京,并最终就义于此。
好了,没什么可总结的,大道至简,干什么事情无非实事求是,三思后行,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越是做大事,越不容易实事求是,越容易被眼前的情况所蒙蔽,而不能想得远,想得广,于是做起事情来起初顺利,越到后来越难,而最终以失败告终。
下面说说北伐援军的情况。之前我们说了,北伐太平军进到怀庆时就向天京发出了求援信,随后又不断发出这样的信,不过大都被清军截获,因此直到1853年底1854年初天京方面才收到信,于是决定放弃扬州,舍近求远支援北伐行动,最终扬州太平军再加上从天京、安庆抽调的人马,组成了北伐援军,规模当有一万余人。它于1854年2月6日从安庆出发,开始救援征程,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安徽的清军现在不是用于围攻庐州,就是对付本地造反者,根本无力抵挡北伐援军。援军顺利通过河南,渡过黄河,进入山东。清廷对这支太平军起初未引起重视,以为是太平军的一般窜扰,直到看它一路北上,才意识到这是救援北伐太平军的架势,因此围堵的力度迅速加大。但是,进入山东的北伐援军腾挪跌宕,声东击西,进军依旧迅猛,最终于3月31日兵临临清城。此时北伐太平军被围在阜城,双方的距离应该是三百多里地,如果北伐援军不去进攻临清城,而是保持原有进军速度,直奔阜城而去,那么两军会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北伐援军之所以要攻取临清,原因很简单,一路猛冲而来,粮饷不够了,身心也疲惫了,想停下来休整补给一下,而这一路又吸引了不少灾民、流民等新成分,队伍骤增数万之多,不休整补给一下肯定不行。大概从4月1日开始攻城,到12日成功拿下临清城,效率之高超乎想象。攻城期间,清军各路援军悉数到位,主要部署在城北和城东,其中胜保的七千人马是从包围北伐太平军的清军中分出来的,其余三千人马是山东本地部队。胜保的任务就是阻止北伐援军与北伐军会合,但是面对数万敌军,他也无计可施,根本无力阻止其攻城。
然而,剧情就在这时候发生反转。首先,北伐援军攻取的临清城是一座空城,粮饷早已被其知州付之一炬,火药也留存无多。于是这支队伍就开始人心浮动,尤其那些新归附的人员更是如此。既然临清城没有守卫价值,北伐援军决定继续完成其本来任务,但是两次在城西搭浮桥都被清军烧毁,随后清军又搞了几次伏击偷袭行动,重创北伐援军,这搞得这支队伍更加人心慌慌,一些人开始不听指挥,统帅曾立昌有些压不住阵脚了,遂于4月22日放弃临清,也放弃了北上救援的本来任务,不顾一切突围南撤。而胜保通过几场作战也摸清了这支太平军的外强中干,于是督率各路人马大胆展开追击截杀。于是,北伐援军一当脱离临清,很快就溃不成军,四散奔逃,损失急剧上升,等逃过黄河后,这支队伍基本不成气候,最后逃回六安,与西征太平军会合时,已经所剩无几。由此太平军又一支队伍被清军消灭。
有人说,北伐援军若不贪攻临清城,迅速与北伐军会合,结果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但是我们要看到这支军队明显经不起挫折,很容易不战自乱。如果他们带着饥饿的肚子,着急忙慌与北伐军会合,虽然会迅速扩大队伍,但同时也会加剧队伍的饥饿程度,如果再加上两支队伍会合之初闹出点矛盾摩擦,那么后果就殊难预料。一支质量不行、保障不足的军队不是战斗的加分项,而是减分项,数量越多,减分越严重。
纵观整个北伐行动,太平军的行动是“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明显后劲缺乏,根基不稳。而清王朝虽然腐朽,但明显有后劲,有根基,不是一推就能倒的。
最后说消灭北伐太平军后北方清军的结局。清廷集结了数万人马对付北伐太平军,这些军队基本都来自北方,而南方督抚们早就发出呼吁,要求北方派兵救援南方,而特别强烈呼吁胜保率大军南下征讨西征太平军。因此,太平军北伐虽然以失败告终,但也牵制大批北方清军无法南下。不过,消灭北伐太平军后,北方清军除一部支援南方外,主要兵力还是留在北方了,咸丰帝肯定是把守卫统治心脏放在第一位,太平军若再来一次北伐可不是闹着玩的。实际上,在接下来对付太平军的岁月里,咸丰帝总是把太平军是否有北进迹象作为第一关注点。
关于对付北伐太平军的两位将领。胜保虽然是满族人,但出身一般,因此也是通过科甲正途进入官场,而在此次对付北伐太平军的行动中声名鹊起。他追击北伐援军没有追过黄河,就北返继续对付北伐太平军,而因高唐州作战不利被革职拿问,后来咸丰帝又给了个遣戍新疆的重罚(当然不久就给了伊犁领队大臣的职务)。据说此人桀骜不驯,居功自傲,咸丰帝很是不满,于是给了这么个重罚——按理说,凭他在此次作战中的表现,即使不给加官进爵,也不应受此重罚。后来此人被召回复出,在进剿捻军、消灭太平军余部、第二次鸦片战争、辛酉政变中均有表现,为清廷立了不少战功;而最终在1862年镇压回民起义中栽了跟头,清廷表面上指责其屡战失利、专横跋扈、靡费军饷、拥兵养寇,实则慈禧太后为了打压奕䜣集团,而让他做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结束了那也称得上是辉煌的一生。
在此次对付北伐太平军行动中,僧格林沁显然是踩着胜保上位的,胜保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的,而僧格林沁是摘取胜利果实的,当然不能说僧格林沁就不行,否则即使胜利果实摆在眼前,他也未必能摘到。僧格林沁一战威名天下,各种无上荣誉加身,郡王也变成了亲王,人生进入一个巅峰时刻。
后来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他是主战派,积极布防大沽口,在第二次大沽口之战击败英法联军,阻止其登陆,这是近代史上中国击败侵略者的首次重大胜利。不过随后他的战绩就拉胯了,在第三次大沽口之战他未能顶住英法联军登陆,接着便是屡战屡败,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火烧圆明园,一系列丧权辱国条约签订,而他也掉进了人生谷底——清廷给予他这个主战派褫官夺爵的重重惩罚。再后来,就是捻党肆虐于江河淮海间,他再次复出,挂帅领兵,为清王朝征战四方,而最终战死于征讨捻军的战场上。
腐朽的清王朝还是有几个能人的,而太平军马上就会遭遇这些能人中的能人——曾国藩。
来源:历史记录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