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拉着行李箱,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
高铁站的广播声,混着潮湿的雨气,一遍遍地播报着晚点信息。
我拉着行李箱,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看着外面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城市灯火。
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
是沈明启。
“到站厅了吗?找个地方坐,别站着,累。”
我回了一个字:“嗯。”
然后,我点开了那个熟悉的打车软件。
在历史行程的终点,那个叫“常用同行人”的分组里,一个名字静静地躺着。
备注是:小安。
两天前,我就是这样,点开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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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前的那个下午,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像一只红色的蝴蝶,落在了我家的茶几上。
博士研究生,中文系。
我三十五岁了。
结婚十年,为了支持沈明启从副团到正团,我放弃了两次读博的机会。
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看到那抹红色,愣住了。
“这是……考上了?”
“嗯。”我看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纯粹的喜悦。
他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最终挤出一个笑:“好事啊,我老婆成北大的博士了,说出去多有面子。”
他把果盘放下,拿起那份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像是在看一份棘手的文件。
“要去北京三年?”他问。
“嗯。”
“工作呢?你那个编制……”
“我辞了。”我说得云淡风轻。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全是震惊,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慌乱。
“辞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商量?”
我拿起一块西瓜,小口地吃着,汁水冰凉,甜得发腻。
“商量?沈团长,你忘了,上次我跟你商量考博,你说我折腾。上上次,你说单位离不开我。”
“现在不是时候不一样了吗?”他有些急了。
“是啊,不一样了。”我放下西瓜,擦了擦手,“你现在是沈团长了,根基稳了。我再不走,就老了。”
他沉默了,坐在我对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知书的烫金边缘。
家里的气氛,像被抽走了空气。
晚上,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没有睡意。
结婚十年,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了说不完的情话,只剩下“嗯”、“好”、“知道了”。
生活像一潭死水。
我拿起他的手机,指纹解锁。
他的手机我永远能解开,这曾是我引以为傲的信任凭证。
我只是想看看,他有没有把我的录取通知书发到他们单位的家属群里,炫耀一下。
他没有。
朋友圈没有,微信群也没有。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那个打车软件。
他出差频繁,用车记录很多。
我一条条地往下翻,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审查员。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分组——“常用同行人”。
点进去,只有一个联系人。
小安。
后面跟着一行小字:已同行17次。
最近的一次,是昨天。
起点,是他的单位门口。
终点,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区,叫“静湖春天”。
时间,晚上十一点。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困难。
我继续往下翻。
最早的一次,是半年前。
那段时间,他说单位改革,压力大,每晚都要在办公室待到很晚。
原来,他的“办公室”,在静湖春天。
我退出去,在通讯录里搜索“安”。
没有。
微信里搜索,也没有。
这个“小安”,在他的世界里,存在得如此隐秘,又如此频繁。
我把手机轻轻放回原处,躺下,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房间里很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的一丝月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割在我的视网膜上。
沈明启翻了个身,手臂习惯性地搭过来,揽住我的腰。
他的身体是温热的。
我的身体,却在一寸寸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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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像往常一样起床,做早餐。
小米粥,煎蛋,还有他爱吃的小咸菜。
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粥,一边看手机上的新闻。
“今天我送你去单位吧。”我轻声说。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我:“不用,我自己开车就行。”
“我顺路去一趟商场,想买几件去北京穿的衣服。”
他没再拒绝,点点头:“行。”
车里,我们一路无话。
快到他单位时,我状似无意地问:“对了,明启,静湖春天那个小区,环境怎么样?”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明显一僵。
车速都慢了下来。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没有看我,眼睛盯着前方。
“我一个同学,想在那边买房,让我帮忙问问。”我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是我多年来练就的本事,在各种需要替他周旋的场合里。
“哦……还行吧,挺安静的。”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去看过?”我追问。
“没……听一个同事说的。”
车子在他单位门口停下。
他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
“林岚,”他叫我的名字,语气里带着一丝迟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没有啊。就是为你高兴,也为我自己高兴。快去上班吧,沈团长。”
他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找出些什么。
但他什么也找不到。
我的眼睛,像一潭深水,平静无波。
他下车后,我没有去商场。
我调转车头,导航的目的地,输入了那三个字:静湖春天。
那是一个很新的小区,绿化很好,楼间距也宽。
我在小区门口停下,没有进去。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能让他深夜前往的“办公室”,究竟是什么模样。
我在车里坐了很久。
直到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
“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带着点怯生生的女声。
“请问……是林岚姐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是。”
“我是安雯。”
小安。安雯。
原来,她叫安雯。
“沈大哥……他今天把手机落我这儿了。我看到您早上的电话,就自作主张给您回过来了。”
我握着手机,指节发白。
“他在你那儿?”
“嗯,他昨晚……喝多了,就在我这儿歇下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昨晚,他明明睡在我的身边。
这个谎言,拙劣又可笑。
“林岚姐,您别误会,我们……”
“你们是什么,不需要跟我解释。”我打断她,“手机你放着吧,他会自己去取。”
“可是……”
“安小姐,”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是一声轻轻的抽泣。
“对不起。”
我挂了电话。
发动汽车,开上回家的路。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东西。
把我的书,一本本装进箱子。
把我的衣服,一件件叠好。
把我们结婚时的相框,从墙上取下来,放进储物柜的最深处。
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很累。
像跑了一场漫长的马拉松,终于到了终点,却发现,终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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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沈明启回来了。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回来了。”他换了鞋,把公文包放在玄关。
“嗯。”我正在厨房下面。
他走进来,从背后抱住我。
“老婆,对不起,我今天……心情不好,早上不该对你那个态度。”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
我能闻到他身上,有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不是我的。
“面好了。”我挣开他的怀抱,把面捞进碗里。
一碗清汤面,几片青菜,一个荷包蛋。
我把面端到他面前。
“吃吧。”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岚,我们谈谈。”
“吃完再说。”
他拿起筷子,默默地吃面。
我坐在他对面,看着他。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吃得很快,像是要完成一个任务。
“我吃完了。”他放下筷D子,碗里干干净净。
“好。”我站起来,从书房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
“离婚协议。”
他瞳孔骤缩,像被针扎了一下。
“林岚,你这是干什么?”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我平静地看着他。
“就因为我要去北京?你要跟我离婚?”
“沈明启,”我一字一句地说,“静湖春天,安雯。”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所有的伪装和侥幸,都碎了。
“你……都知道了?”他艰涩地开口。
“我应该知道吗?”我反问。
他低下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着。
“对不起,林岚,我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痛苦。
“对不起?”我笑了,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沈明启,结婚十年,我为你放弃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不是要一句对不起。”
“那你要怎样?”他抬起头,眼睛通红。
“签字。”我把笔,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不同意!”他猛地站起来,把协议书挥到地上,“我不同-意离婚!”
“这由不得你。”
“林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十年的感情……”
“感情?”我打断他,“在你深夜去另一个女人家里的时候,我们的感情就已经死了。”
“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我只是太累了!”他嘶吼着。
“累?”我看着他,觉得无比讽刺,“你累?你从一个普通军官,走到今天正团的位置,哪一步不是我陪着你,给你铺路,给你打点人情?你累的时候,家是你的港湾。现在,你告诉我,你累了,所以要去别人的港湾歇着?”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砸在他的心上。
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
“我错了,林岚,我真的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机会?”我摇摇头,“没有了。”
我捡起地上的协议书,重新放在他面前。
“沈明启,我们体面一点。你签字,财产一人一半,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净身出户。”
“我不要!”他固执地摇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有!”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林岚,你再信我一次。我跟她断了,我马上就跟她断了!”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面有悔恨,有惊慌,有哀求。
却没有爱。
或许,曾经有过。
但现在,已经被岁月和疲惫,磨得一干二净。
“沈明启,”我抽回我的手,“你不是爱我,你是怕了。”
“你怕离婚影响你的前途,怕别人戳你的脊梁骨,怕你苦心经营的‘爱妻好男人’人设崩塌。”
他被我说中了心事,脸色更加难看。
“我不是……”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我转身,不想再看他。
“协议我放这儿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就签字。明天,我会去见她。”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要干什么?林岚,你别乱来!这件事跟她没关系!”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护着她。
我的心,彻底冷了。
“跟她没关系?”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沈明-启,你搞清楚,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任何介入我们婚姻的第三者,都跟这件事有关系。”
“你别去找她,她……她不容易。”
“她不容易?”我气笑了,“她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是不容易。所以,你就去当活菩萨,普度众生了?”
“你调查我?”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不需要调查。”我淡淡地说,“一个能让你深夜前往的女人,除了需要慰藉,还能需要什么?无非是钱,或者一个依靠。你沈团长,正好两样都有。”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林岚,算我求你,你别去找她。你要怎么对我,都行。”
“明天上午十点,静湖春天楼下的咖啡馆。你通知她,我等她。”
我丢下这句话,走进了书房,反锁了门。
门外,传来他无力的捶门声,和压抑的哭声。
我靠在门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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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我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
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打着一把透明的伞,出现在了街角。
她很瘦,也很白,长发及腰,看起来很文静。
是安雯。
她走进咖啡馆,目光在人群中搜索。
看到我时,她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然后,低着头,朝我走来。
“林……林岚姐。”她在我对面坐下,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打量着她。
很年轻,最多二十五六岁。
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
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让沈明启失了魂。
“安小姐,喝点什么?”我把菜单推过去。
“不……不用了。”她紧张地摆着手。
“坐下来就是客人,喝杯热的吧,外面冷。”我的语气,很平静。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一杯热牛奶。
服务员走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
她一直低着头,双手绞着衣角,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安小姐,”我先开了口,“你不用紧张,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来打你,也不是来骂你的。”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我只是想跟你聊聊。”
“林岚姐,对不起,我……”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打断她,“你真正对不起的人,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孩子。”
她愣住了。
“我听沈明启说,你丈夫一年前去世了,你一个人带着孩子。”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是。”
“日子很难吧?”
她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
“安小姐,我也是女人,我理解你的难处。但是,再难,也不能走错路。”
“我没有!”她急切地辩解,“我跟沈大哥,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我笑了笑,“一个男人,半年来,深夜去你家17次,你告诉我,你们是清白的?”
她被我问住了,脸色发白。
“我们……我们只是聊天。他工作压力大,没人说话,就来找我……”
“聊天?”我看着她的眼睛,“聊到让你产生了‘我们可以有未来’的错觉?”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没有……”
“安雯,”我叫了她的名字,“你看着我。”
她被迫抬起头,对上我的视线。
“你喜欢他,对不对?”
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你觉得他成熟,稳重,有安全感。他跟你说的那些烦恼,让你觉得你很重要,你是他的解语花,是他的避风港。”
“你甚至觉得,他跟我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你不是在破坏,你是在拯救他。”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剖开她所有的心思和幻想。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她的辩解,越来越无力。
“你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安雯,我今天来,不是来审判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几件事。”
“第一,沈明启不会跟我离婚。他的位置,他的前途,都不允许他离婚。”
“第二,就算我们离婚了,他也-不会娶你。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的女人,进不了他们沈家的门。”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今天能因为‘累’,来找你。明天,他也能因为‘烦’,去找别人。你以为你是他的终点,其实,你只是他路过的一个驿站。”
她呆呆地看着我,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所以,安小姐,”我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你还年轻,还有孩子,别把自己的人生,耗在一个不值得的男人身上。”
“我……我知道了。”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哭腔。
“光知道,没用。”我从包里拿出一张卡,推到她面前。
她愣住了:“这是什么?”
“这里面有十万块钱。”
她猛地站起来,像是受到了侮-辱:“林岚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为了钱吗?”
“你先坐下。”我示意她冷静。
她不肯坐。
“我不是为了钱!我喜欢沈大哥,是因为……”
“因为他让你觉得温暖,是吗?”我替她说完。
她愣住了。
“安雯,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温暖。你以为的那些关心和体贴,都是有价码的。你付出的,是你的名声,你的未来,还有你孩子的成长环境。”
“这十万块,不是给你的封口费,也不是对你的侮辱。这是我替沈明启,付给你的‘咨询费’。”
“这半年来,你听他倾诉,给他慰藉,这是你应得的。拿着这笔钱,带着你的孩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她看着那张卡,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
“我不要。”她摇着头,“我不能要。”
“你必须拿着。”我的语气,不容置喙。
“这不仅是钱,也是一个了断。你收下,就代表你跟他之间,彻底结束了。从此以后,你们再无瓜葛。”
“如果你不收,那我们之间的事情,就没完。”
我看着她,眼神冰冷。
“安雯,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只是不喜欢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但如果你非要逼我,我也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一个寡妇,是如何勾引我丈夫,一个现役团长的。”
“到时候,丢脸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孩子,他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说他妈妈是小三。”
这句话,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浑身一软,跌坐回椅子上,失声痛哭。
我把卡,塞进她的手里。
“安雯,为母则刚。为了你的孩子,你也该清醒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岚姐!”她突然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天空灰蒙蒙的,像我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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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回家。
我开车去了我父母家。
我妈正在阳台上侍弄她的花草。
看到我,她很惊讶:“岚岚,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妈,我考上北大了。”
“真的?”我妈喜出望外,“哎呀,我的女儿就是厉害!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么快?”她愣了一下,然后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那得赶紧准备东西,北京冷,要多带几件厚衣服。家里的被子要不要带过去?那边的东西吃得惯吗?”
我听着她的唠叨,鼻子一酸。
“妈,我可能……要跟明启离婚了。”
我妈手里的剪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剪刀。
“离吧。”
我愣住了。
我以为,她会像所有传统的母亲一样,劝我为了家庭,为了名声,忍一忍。
“妈,你……”
“傻孩子,”她摸了摸我的头,眼圈红了,“妈是过来人,知道守着一个不爱你的男人,有多苦。”
“你爸当年,也有过糊涂的时候。我闹过,也忍过,最后把自己熬成了一个怨妇。”
“我不想你走我的老路。你有本事,有学历,考上了北大,你的世界应该更广阔。不能让一个沈明启,把你困死。”
“可是,妈……”
“别可是了。”她打断我,“女人这一辈子,靠谁都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你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去北京,好好读书。至于沈明启,他要是真心悔改,你就给他一个考察期。他要是死性不改,那就一刀两断,别拖泥带水。”
我抱着我妈,哭了很久。
那些压抑在心底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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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回了家。
沈明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
整个人,都陷在黑暗里。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动了一下。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嗯。”我开了灯。
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份离婚协议,还有一支笔。
但是,他没有签字。
“我去找她了。”我说。
他身体一僵,抬起头看我。
“你……你没对她怎么样吧?”
我看着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我给了她十万块钱,让她离开这个城市。”
他愣住了。
“沈明启,”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的事。”
“林岚,我不想离婚。”他仰着头,哀求地看着我。
“可以。”
他愣住了,没想到我会这么轻易松口。
“但是,我有条件。”
我从书房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那是我花了一个下午,重新草拟的。
“这是《婚内忠诚协议》。”我把它放在他面前。
“从今天起,到我博士毕业。这三年,是我们婚姻的‘考察期’。”
“第一,忠诚义务。考察期内,你不得以任何理由,与任何异性发生超出正常同事、朋友范畴的接触。包括但不限于,单独吃饭、看电影、深夜聊天、肢体接触。”
“第二,财产透明。你的所有收入,包括工资、奖金、津贴,必须全部上交于我。家庭的重大开支,超过一千元,必须经我同意。”
“第三,行踪报备。每天,你需要以视频、照片等形式,向我报备你的主要行踪。”
“第四,违约责任。以上任何一条,一旦违反,视为你单方面撕毁协议。届时,我们将无条件离婚,你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并一次性支付我精神损失费一百万元。”
我每说一条,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等我说完,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林岚,你这是……在给我上镣铐。”
“不是镣铐。”我冷冷地说,“这是你应尽的义务。忠诚,本来就是婚姻的底线。我只不过,把它量化了,写在了纸上。”
“你以前总说,婚姻是港湾,是依靠。但你忘了,婚姻也是一份合同。而你,已经违约了。”
“现在,我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签,还是不签,你自己选。”
我把笔,再一次推到他面前。
他看着那份协议,上面的条款,像一条条冰冷的锁链。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再次拒绝。
然后,他拿起了笔。
“我签。”
他在协议的末尾,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沈明启。
字迹,有些颤抖。
签完后,他把笔放下,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林岚,”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这样,你就能原谅我了吗?”
“原谅?”我摇摇头,“沈明启,我不是原谅你。我只是在给你,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克制,不是恩赐,是你的义务。信任,一旦破碎,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三年,你好好表现。三年后,我们是继续走下去,还是分道扬镳,看你的表现,也看我的心情。”
我收起那份协议,像收起一份重要的文件。
“从今天起,你睡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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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家里安静得可怕。
我们不再像夫妻,更像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室友。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
他会准时把他的工资卡交给我。
他会每天晚上,在我睡前,发一张他在书房看书的照片给我。
他做得小心翼翼,像一个初入职场的实习生,生怕犯错。
我冷眼旁观。
没有赞扬,也没有指责。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个人的习惯,不会因为一份协议,就轻易改变。
他需要时间,来证明他的悔改。
我也需要时间,来抚平我的伤口。
去北京的前一晚,他帮我收拾行李。
他把一件件厚衣服,仔细地叠好,放进箱子。
“北京冷,多带点。”
“嗯。”
“钱够不够?我这个月津贴发了,我转给你。”
“不用。”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我。
“林岚,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我没有回答他。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他打开,里面是一块平安扣,玉质温润。
“这是我妈给我的,让我给你。保平安的。”
他握着那块玉,眼圈红了。
“妈她……都知道了?”
“嗯。”
“她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我妈说,让我给你一个考察期。”
他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岚,你放心,我一定……我一定会的!”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他是真的后悔了。
但,那又如何呢?
破碎的镜子,就算粘好了,也还是有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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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站在高铁站的候车大厅里。
距离检票,还有十分钟。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沈明启。
“上车了吗?车上人多,看好行李。”
我回:“知道了。”
他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发一条信息过来。
像一个不放心的老父亲。
我有些烦躁,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口袋。
广播开始播报检票信息。
我拉着行李箱,汇入人群。
走过长长的站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我找到了我的座位,靠窗。
坐下后,我拿出手机。
屏幕上,有十几条未读信息。
全是沈明启的。
“路上买点吃的,别饿着。”
“到了给我打电话。”
“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我会每天给你视频的。”
“林岚,等我。”
最后一条,是三个字:等我。
我看着那三个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没有回复。
列车缓缓开动。
窗外的城市,在视野里慢慢变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光影。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这座我生活了三十五年的城市。
再见了,我那段兵荒马乱的婚姻。
北京,我来了。
我的新生活,开始了。
列-车在轨道上飞驰,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
我睡着了。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阳光正好,我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坐在图书馆里看书。
沈明启穿着一身军装,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根冰棍。
他笑着对我说:“林岚,吃冰棍。”
我醒来时,脸上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梦里的泪,还是现实的泪。
车窗外,天已经黑了。
远处的村庄,亮起点点灯火,像散落的星辰。
我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
屏幕亮起,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但那个号码,我认得。
是安雯。
我点开。
信息很短,只有一句话。
“林姐,谢谢你。但是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沈团长他……之所以会找上我,是因为,我长得,很像他的初恋。”
“那个女孩,当年也考上了北大,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来源:职场t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