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九六三年农历正月初十的晚上,野外大雪封山,天气很冷。德保家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主要的有在高垅木具厂做木工的舅舅柳玉彬和他侄子柳才贵,在浔江城房管局当木工的侄女婿的阳怀茂和小侄婿余森林,还有外甥女婿黄树林。吃过晚饭后,大家来到火坑旁烤火闲谈。
(三十三)
一九六三年农历正月初十的晚上,野外大雪封山,天气很冷。德保家来了几位客人,其中主要的有在高垅木具厂做木工的舅舅柳玉彬和他侄子柳才贵,在浔江城房管局当木工的侄女婿的阳怀茂和小侄婿余森林,还有外甥女婿黄树林。吃过晚饭后,大家来到火坑旁烤火闲谈。
闲谈中晶花提到“茶场今年有两位同事跟我家一样几个孩子都长大了,房子住不下,准备今年盖建新房。看到别人要盖新房,我和德保心痒痒也想盖新房。我夫妇俩也合计过,家里四个孩子渐渐长大了,原祖传下来的住房只有一间卧房,后该卧房改作了堂屋,因为在农村堂屋是一个家庭的主屋,是一个家庭的象征。后来自己设法拼盖了一间卧房的,当时是勉强可住下,到一九六三年已是六口之家了,却实无法居住,特别来了客人就显得更难了。这几年单位工作稳定,工资收入省吃俭用,还清了所有债务,略有结余。从而也想着在茶叶生产结束后盖建新房,但盖建新房的一系列困难还没想出好的办法。”
随后德保接着说“是呀,材料问题,我的打算把老屋拆掉,拆下来的材料继续利用,土砖不够部分可以申请在公家地里请砌砖匠砌取;再个是资金问题,蛮工我都可以请得到,剩下的就是木工和泥水工要支付工资;屋瓦需要再买进一部分,另就是伙食开支缺口;三是房基问题,我们现有的老房子房基是兄弟三人共着的,两位哥哥不可能把房子拆掉腾房基给你。其它地方工程量大,在山里石头窝里平房基费用是无底洞”。
随后玉彬等人进一步合计一番,提出解决的办法,木工由我和才贵及我柳家木匠们全包下,都是不要工资的人情工,粮食不够部分就去娘家亲戚挑;资金缺口可找亲戚们借,两侄女承诺各自说需要时就去拿。最后只有屋基问题没有落实。
这事传出后,后面的德宝五服近房婶娘涂年秀(大家又称她年婆婆)老人家知道后,主动找到德保夫妇说“我家隔壁就在你家正西对面的一块菜地由于土层薄,加上缺水种什么东西都长不好,儿子在枭阳成家了不会回来,在那可以盖得下一栋三间一披洒的房子,你们可以考虑盖在那里,以后我们靠得近,我老了动不了的时候也有个照应。”德保夫妇听到年婶这么说,千感万谢,于是提出,将自家一块面积相当,靠在堰沟旁旱涝保收的菜地与年婆婆的这块菜地置换,另外给十元人民币感谢费。年婶很乐意,当着前后左右邻舍的面口头说定。为慎重起见,晶花去了远在枭阳年婶的儿子蓬安家,和十里开外艾家嘴村年婶女儿七香姐家征求他们的意见,他们兄妹俩都都表示赞成。
随后动工平基下线丈量时发现,按照农村最起码规模的房宅面积还是窄了尺把,正在为难,年婶知道后就说,“你把我房子北面墙拆了,而后我们两家共一堵墙就不是可以了吗;同时那墙请开一道门,日后我老了,有个三病两痛,你们给我端个茶送个水也要方便些,免得从外面绕。”德宝夫妇再次千感万谢,决定就按年婶意愿办,并承诺以后年婶需要什么,只要招呼一声,我们一定尽力办到。
盖房期间,为了节约开支,拆除利用了原从干亲家林石周那里买来的板屋和原分家所得的堂屋及自己加盖的卧房,只留下原来分家得到的灶屋作为柴房和养猪之用。动工后一切很顺利,当年秋后新房落成,于寒露节前一天搬进新房,一切皆大欢喜,顺顺溜溜。
一九六五年农历二月初,晶花又生下了第五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叫三毛。晶花夫妇要上班生产劳动,急需请人看管襁褓中的婴儿。那年年婶已近七十岁,没在单位上工了,每个月场部发给她几块钱的生活费。她就主动提出帮着晶花带小孩,让晶花夫妇安心上班劳动,晶花夫妇非常感谢,提出每个月给年婆婆五块钱辛劳费,年婶开始决意不要,经多次劝说,后来还是勉强按每个月五块钱收下了。那时两家亲邻关系一直都是那么和睦融洽。
这年下半年,大哥冠宝也盖新房,他来找德宝夫妇商量想占用德宝家原板屋和挨近着的猪栏地基,面积大约四十来平米,德宝夫妇二话不说房,当即无偿相送。
在这年十二月份,晶花所在的单位桌岭大队隶属部门发生了变更,由原来的黎山综合垦殖场土楼垦殖分场管辖,更变为高岭分场云中茶场桌岭大队。场部设在黎山天龙颈。当时我国正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高潮时期,当年场主要廖力升书记等人经常下到桌岭大队召开全体职工大会,传达贯彻党和国家主题教育文件和开展基层落实实践活动,同时开展干部基层调查研究和参加生产劳动等活动。廖书记那对党忠诚、关心群众、热爱劳动的政治品质和心直口快、雷厉风行的作风深受山里职工群众的爱戴称赞。那一年桌岭大队在廖书记等领导的关怀和带领下,茶叶生产和开荒种茶及林业管理等工作和整个云中茶场形势一样,超额完成任务,取得可喜的成就,受到了上级党委的表彰。
可是到了到了十一月份,形势突然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那是当年立冬日,前两天黎山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满山的残雪还没融化,凛冽寒风依旧还在呼呼刮着。下午,桌岭大队生产队突然接到场部电话通知,“明天早上八点钟全体职工在天龙颈茶叶加工厂参加全体职工大会,不得缺席!”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晶花夫妇和全大队职工顶着呼啸的寒风准时出发,踏着薄薄的积雪,经过艰难的十八里路登山步行,刚好八点正赶到黎山天龙颈会场。一进会场晶花懵了,怎么以前正气凛然的场领导们今天一个个胸挂写着黑字红叉的大纸排、头戴高尖白纸帽,整齐排列站在临时主席台前面,低头弯腰一声不吭。会场西面搭了一个高出地面的简易主席台,后面挂着标有《打倒走资派斗争大会》醒目白字的红色横幅。不一会,一个从不认识的臂带“红卫兵”红袖章的年轻人,宣布会议开始。接着他勒令站在前排第一位的场党支部书记的廖力升作深刻检查。晶花万万没想到,平时那么品德高尚、政策性强、认真负责、平易近人的廖书记居然犯了严重错误,挂着大牌子、戴着高帽子要作检查、挨批斗。
会场上那廖力升認声吞气念过几页纸的检查书后,就开始轮番发言批斗,台下助威口号声一浪接一浪,时间过去了近三个小时,站在前台低头顺从聆听的廖力升身子有点微微发抖,因为他在抗日战争时,腰部、腿部负过重伤,长时间低头站立十分难受,后面发言人的揭发批斗仍在进行,他脸上在冒汗,可是他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
这时轮到一个年轻男性职工发言批斗了,他站在主席台上声嘶力竭大声发言。廖力升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就轻轻转过头偷望了一下。他突然全身颤抖,脸色苍白,从内心深处以他那厚重的鲁西北口音发出“我不服,你一个落后分子,有什么资格批斗我,凭什么说单位对你所犯错误的处分是我对革命群众的打击迫害,你触犯单位的规章制度,投机倒把、侵占单位财产、损害国家的利益。你的错误是及其严重的,你自己均承认签字画押。单位对你的处分是从轻的,是为了挽救你,让你重新做人。你倒好,非但没有感恩之心,反而以此作为我的罪行批斗我,我卵都不服!我抗日打鬼子,南下打国民党军队,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说着飞快脱去头上的纸帽胸前的纸牌子,扔在脚下,一顿乱踩。台下群众场面一下混乱了,闹哄哄的,这时几个戴红袖章的红卫兵涌上去死死摁住他。台下再响起一阵“打倒走资派!打倒廖力升!”等口号,会议主持人无奈地走向台前位,进而灰溜溜宣布这次斗争会议结束。
晶花等人随后返回山里生产队,第二天上工时,大家都纷纷议论此事,同事们都说,真说不清国家的形势,怎么好好的领导,上个月还在我们生产队晚上开会正气凛然地演讲,白天跟我们一道劳动,一下子变成走资派,突然挂牌戴高帽挨批挨斗。晶花说“是啊,我们真搞不清楚国家大事,不过,那廖书记听说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渡江战役后作为南下干部团首批来黎山实施军事管理工作的人员之一的老干部。我看他就是一位很优秀的领导干部。但是,天高皇帝远,国家大事我们暂时搞不清楚,我们基层的群众好搞生产总不会错吧。”
时间进入到一九六八年,梅雨季节期间的黎山经受了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雨,桌岭茶叶生产大队通往高垅的一九五八年国家修建的木质结构的公路桥彻底冲毁了。
当年秋茶结束后,云中茶场抽调全场男性职工六十多人来桌岭大队山里实施重建高垅路大桥的突击工程,廖力升率领厂部班子成员和全体上工地的职工一道在茶叶加工厂内打地铺、办临时食堂。全场上下包括桌岭大队的男职工在那水毁工地团结奋战一个多月,一座两孔的石拱公路桥按时完成,而工程的主要指挥者就是一年前的那位被打倒的“走资派”,现任场党支部书记兼场革命委员会主任的廖力升。
看到廖书记依然是精神饱满,晚上开会部署总结,穿着那洗白了带有补钉的旧军装,脚穿解放鞋,白天抬石头、挑沙子带头苦干,晚上还要开大会,落实当时的“一打三反”运动或进行工程的研究、小结、部署。职工群众无不称赞他是了不起的革命优秀的领导干部。
第二年春季刚开始,黎山管理体制又变动了,桌岭茶叶生产大队从云中茶场划出,加进原来的北山林场和天龙颈修静安中安及挂灯台新安等生产队组建了新的归星康县管辖的黎山茶场,那廖书记被组织安排到黎山另外单位的领导岗位。
这两年,全国的形势进入全面动荡之中,连在子弟学校读六年级的二儿子逸杪的读书学习都受严重影响。一九六七年秋季开学没有正规课本发,买了几本红宝书,就日复一日学这些读本,其它诸如数学等课门全都没有了,除了都那些书本外,子弟学校还经常组织学生们游行,参加批斗会,参加“破四旧立四新”和义务劳动等社会活动;难忘的那个年头就这样平淡度过。
(三十四)
话说在一九六七年夏季双抢时,高垅农村一农业生产队急需一收割水稻用的打谷禾盆。那时农村收割稻谷全靠手工,具体形式是由力气较大的男劳动力双手举起一扎刚收割带谷粒的草稻用力拍打在禾壁板上,让成熟的稻粒落入禾盆,也叫打谷子。按照当时农村的习惯,这禾盆五尺见方,深约两尺八。壁板需要直径五公分厚度的上等优良樟树板才能制作成。
这生产队一干人看中了年婆婆屋后竹峦一棵大樟树,双方达成协议,以四十元价格买下了这棵树。中秋节过了没几天,他们来了,当场付款砍树,一切过程顺理成章。
一个月后,那年婆婆在家里突然大哭起来,说她的卖树的四十块钱找不到了。消息传开后,晶花和周边邻居都来到她家帮忙寻找,但是找遍了她家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年婆婆哭得更狠了,心痛得不吃不喝,一直哭哭啼啼,大家劝说无效,德宝托人带信给了她的亲生女儿七香。七香姑听说后立即带着儿媳女儿来了,边劝老娘边细心寻找,找了大半天,依旧是一无所获,最后只好把哭哭啼啼的老娘强行接到她家住几天。
一周后她又把情绪低落心事重重的老娘送回来。接下来陆续有许多乡亲来看望劝导那可怜的老太婆,家住茶岸的二嫂也来了,他一边帮年婆婆仔细寻找,一边心不在焉地劝说老人,其中一句 “钱好好的在家里怎么就掉了呢?船底不漏针,漏针船上人哦!”说过后她离开了。那年婆婆坐下来左思右想, “船底不漏针,漏针船上人”什么意思?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那年迈的年婆婆突然开窍了,她心想“自己丢钱后隔壁的侄媳晶花最积极,是她第一时间赶到,帮他翻箱倒柜寻找,还不厌其烦地劝说自己。对呀,就是她或是她家孩子偷了我的钱。”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她就在屋里紧一句慢一句开始骂人咒人了,还不时地还拿着小锤子敲打共墙的房门,敲一下咒一句。
晶花一家开始莫名其妙,后来才明白年婆婆是认准了是自家偷了她的钱。第二天吃过早饭,晶花就来到年秀婶家,问她老人家是不是怀疑我家人偷了她的钱。那年婆婆答道“不是你家是鬼哦,别人都说了船底不漏针,漏针船上人,那段时间你和你的孩子天天都我家晃,你真狠心啊,表面贤惠和善,实底里偷窃害人!”尽管晶花和德宝百般辩解,还是无济于事。
那天,晶花在生产队采茶叶,情绪低落、心事重重,满脑子里一直是年婆婆骂街咒人凶声恶像在晃晃,采到的茶叶在队里女工中倒数第一,同事们感觉不对劲,都关心地问“晶花,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晶花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说出了那年婆婆冤枉自家偷她钱的事。接着说“自家心里很难受,自己全家那么诚心实意待她老人家,反而硬说我家偷了她的钱。”大家纷纷又议论说晶花家真不是那样的人,这老太婆是老糊涂了。又劝说晶花你要心放宽些,将来总有水落石头显的日子。
午晶花收工下班后,回到家,匆匆做好午饭后,叫德宝和孩子们先吃。她自己心里难受,一口都不想吃,就跑到隔壁大嫂家,大嫂一家正在吃饭,晶花又把那年婆婆丢钱赖自家偷的事告诉了大嫂,大嫂也赶到惊奇地说:“难怪这两天她老是疯疯癫癫骂骂咧咧,原来是怀疑你家拿了她的钱,真是老糊涂啊。”在得知晶花还没吃中饭下午又要出工,就劝晶花先赶快回家吃饭。
下午,大嫂收拾完碗筷后,就到年婆婆家,说起那丢钱的是,向年婆婆解释说,“那钱绝不是晶花家拿的,晶花十四岁嫁入我们陈家,山里山外谁人不知她的人品;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晶花家绝不会偷那钱。”可是那年婆婆依旧坚持她的看法,还是那句话,“那几天只有晶花和她的孩子来过自己家,不是她是鬼呀。”
一个星期后茶岸的二嫂苳娇也听到说年婆婆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认死是晶花家偷了她家的钱,而且纠传不休天天在闹;又立马赶到年婆婆的家,她对年婆婆说“老人家啊,你怎么因为我的一句话就怀疑是晶花家偷了你的钱呢?我当时是为了劝你,随便说了一句俗道话,你就认定是她家偷了你的钱,总没有这个道理”。那年婆婆答道:“怎么没道理,我丢钱后是她第一个来我这假惺惺帮我寻找,正如你所说,船底不漏针,漏针船底人,人心隔肚皮,我的钱不是她偷的难道还能长脚自己吗!”苳娇无奈地说:“年婶诶,晶花是我娘家邻村的人,自小我与她一起长大,她嫁到我们家来,还是我爹做的媒,我很了解她,你不能冤枉她呀。”
那老太婆瞪了苳娇一眼吼叫说道:“除非我的钱长翅膀飞了,不然,不是她家还是谁呢?”没办法,这时认死理的老太婆谁也改变不了她的认死理。二嫂苳娇摇摇头只好无奈地离开了。
此后,年婆婆的儿子女儿以及许多亲友邻居都劝说年婆婆,说晶花家不是那样的人,不要冤枉人家,可是那年婆婆怎么也听不进,并且还变本加厉,不但天天咒骂,还特意到晶花房后那被砍樟树的地方开出桌子面大的菜地,载几棵小白菜,隔三插五端着盛满粪水的粪桶边骂边从晶花堂堂厅歇脚、路过,特别是有时还故意边走边骂,或有意无意洒落些粪水在那堂屋地面。
时间长了,晶花也习以为常了,尽管那老太婆一再顽固不化,不断寻衅胡闹,晶花依旧是不理睬她,日子照常过。她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事久见人心。她总是告诫对孩子们说,“年婆婆是老糊涂了,你们尽量躲着她,千万不要与她纠缠,以后只要她听到骂人就只当是没听到,如果她端粪桶从家里走过,你们就把大门后门敞开,自己躲进卧房内,把房门闩上让她过,切莫惹她。”自从此事发生后,那小三毛也没找到人带了,晶花夫妇只好让九岁的大女儿辍学在家带弟弟妹妹。
时间推移到一九六八年夏天,晶花第四个儿子出生了,取名小睦,满月后,晶花要上班,这带看的任务也就落地大女儿柳茵身上了。
那年,时光刚进初冬没几天,晶花突然发现隔壁那天天嘶声竭力骂人的声音没有了,而且也两天没见她出门。晶花就纳闷,怎么了,这两天既听不到她的声音,又看不到她人影,莫非是有什么情况。随后她就来到大嫂家,跟大嫂说了自己的这事和看法。那大嫂也有同样的感觉,晶花离开她家上工后,她立即跑到年婆婆家敲门无反应,接着她用力一推,门自行开了,大嫂走进一看,屋里暗沉沉的,只听到卧房里有低弱的呻吟声,走进去打开电灯一看,原来是老太婆病了。
“年婆婆你病了?”那老太婆点点头断断续续说到,“嗯呢,开头是发烧,头晕,肚子不饿,也不想吃。”大嫂听了以后立即回家端来一碗较清稀的粥、提来一瓶开水,接着把老太婆扶下床坐在尿桶上小个便后,继续扶她上床靠着床头坐起来,伺候她漱口洗脸后,让他吃稀饭。老太婆颤巍巍地接过那碗温热的粥,轻轻地喝了一口,咽下喉咙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慢慢地说到“谢谢你,玫香;哎,我这次病好像不同以往,现在是浑身作痛,也不想吃喝,晚上迷迷糊糊,老是做和死人在一起的噩梦。你跟冠保他们说一下,叫他们想办法告诉我女儿一下,看他们说怎么办。”接着又慢慢喝了一口,就把碗递回给大嫂,摇摇头说“我实在喝不下去了”。“我不能喝,再喝就要呕掉。”
大嫂无奈地点点头,接下她手上的碗,接着又拿来她的脸盆和毛巾,倒些开水,为她擦洗一下她的脸和手。和悦地说“您先躺下休息,不要多想,谁没个三病两痛的,过些日子就会好的。我答应你一定带信给七香姑。”随后,大嫂稍稍安顿一下拉上门,来到茶叶地,把正在锄草的冠保兄弟俩叫到旁边,说了年秀婆婆的事,三人商量了一下告知年婆婆女儿七香的事。
话说年婆婆的外孙,正在大队做会计的胜员接到茶场外婆家亲房舅托人打来的电话,不敢怠慢,立即放下手上的事跑到家里,跟妈妈和爱人说了外婆的事,三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边马上打电话给远在枭阳的亲舅蓬安,告诉这边的情况;一边请三个近亲的人扎个滑竿把外婆抬回来。当天下午,七香和儿子夫妇俩带着另三人,把重病在床的年婆婆安顿好在滑竿上躺好抬回家,七香婆媳俩把年婆婆好一点的软细和被褥床单枕头草草打包收拾妥当放在门外,随后来到大嫂梅香家里道谢,把门钥匙寄放到她家,随后和儿媳各自背起包袱赶上抬滑竿的胜员他们回到家中。
第二天,天气晴好,七香婆媳安顿好重病老人,叫儿子胜元请来赤脚医生到她家为老人看过病,伺候老人吃了药;随后她就着手把从老娘家背回来的棉被进行拆洗晾晒。
当她们拆到垫絮包被时发现有个补丁馕鼓鼓的,七香当即用剪刀拆开那补丁,哗的一声,里面一卷钞票掉落在地,七香把它捡起来,打开一看有十元的、五元的还有一块块的,数一数正好四十元。
七香立马跑到床边,对着迷糊在睡的年婆婆的耳朵大声说道“老娘啊,你的四十块钱找到了!”那黏黏糊糊的老太太突然来了精神,睁大眼睛大声说“什么?四十块钱找到了,在哪里找的啊!”“老娘诶,在你垫絮的补丁里发现的!”七香大声答道。
“啊哟,我怎么这么糊涂哦,现在记起来了,当时我觉得一下这么多钱,放哪儿都不合适,又一下想到自己天天睡觉的床上垫絮里总稳当吧,于是就拆开一个大的补丁,把钱塞进去,再缝好,开头几天每天睡觉时还掀开床絮摸摸它,心里赶到踏实;接下来日子长了,渐渐就淡忘了。最后再也找不到,冤枉了可怜的晶花啊!”年婆婆说着她那干涸的眼中滚出了浑浊的眼泪。
中午,七香家早早吃中饭,吃饭时七香就对儿子胜员说“你年轻人跑得快,吃过饭后你里面快速赶到山里岸下,到小舅妈晶花家,把这四十块钱遭到的过程告诉她家,并告诉他们外婆和我们全家的歉意,顺便告诉他们外婆在这里的情况,而后也到前面大舅妈梅香及桂枝舅母家里去一下,看望一下她们顺便把找到钱和外婆的情况也告诉他们。”
下午一点钟左右时分,胜员急忙忙来到山里,按他妈妈吩咐一一说到。晶花送胜员出门后,回到卧房闩上门,倒在床上平时无比坚强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大叫一声“苍天啊您终于开眼了!”随后扑倒床上放声痛哭一场,无奈的德宝过来不停地安抚她,随后,她慢慢起身洗洗脸,与德宝一道扛起锄头下地出工了。比她早到一步的桂枝嫂已经把那年婆婆四十块钱找到的事告诉同事们,也都传开了。大家都为晶花高兴而不停地安慰她,晶花那眼含泪水,不断点头感谢大家。经过这近三年冤屈的精神折磨,晶花苍老了许多,满头的青丝也冒出了许多白发,
半个月后,那热心肠而又固执的年婆婆在她女儿家去世了,德宝带着两个大点的儿子去参加了她的葬礼。
(三十五)
年婆婆去世不久,家住茶岸的二哥福宝也想来坎下盖新房,地址就选在他分家所得的大堂屋之上,但是只有一间的屋基是远远不够的。那福宝只好找德宝商量,请求德宝把隔壁的房基让给他,同时还请求将现作为柴房兼猪栏原来的灶屋也拆去将地基同时让给他。德宝当时就考虑到自己盖房,因地基原因与年秀婶住到一起,进而因她丢钱之事晶花及自家承受近三年的冤枉苦楚,而这冤枉之事的起因就与二嫂苳娇那句话不无关系有关。于是就说“原正房地基自然给你不说,还要我拆猪栏柴屋把地基让给你,这事我要回去与晶花商量。”
随后的当天晚上,德宝就与晶花商量此事。晶花思索了片刻就慢慢说到,“他要把新房子盖下来,如果我们的柴房猪栏不拆,他就盖不下去。诶,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的意见就成全他算了。”德宝没想到妻子这么大度,不计前嫌极爽快地答应了。就说了一句,“你真是以德报怨啊!”晶花答道,“谁叫你们胞兄弟呢,血浓于水,情亲为舍啊!”就这样,德宝不久就自拆了那柴屋猪栏,连同原正屋基三十多个平米的房基由无偿让给了二哥福宝,在下半年过年前,福宝新房落成,而乔迁来坎下了。
在一九六八七月,年届四十的晶花又生下了第四个儿子,取名长睦,家里又多了一个人吃饭。那时国家规定家庭不能搞副业,不能多种自留地,全靠两口子微博的工资养活全家八口人,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二儿子逸杪在前一年就在茶场自办小学读完小学后,就再没有去外地读书了。晶花夫妇要他继续上学,可那调皮的家伙,就是不愿意。他的理由一是当时文革运动把正常的教育系统搞乱了,除了读那些红宝书外,几乎没有课程安排;二是他觉得家里生活困难,没必要花钱去外地找书读。另外,这小子发育早长得快,那时已是身高一米六五的块头,当他看到当时其他与他这么大的有的已参加工作,每月发了那么多钱的工资,他心里也痒痒想参加工作为困难的家里增加收入。
就在这年底,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晶花家所在的地方再次发生体制变动,县级隶属关系又变更到星康县,并将桌岭生产大队升格为乡级黎山茶场,从而现有职工人数太少,急需招收职工。第二年夏初,正值春茶大忙季节,茶场干部职工忙的不亦乐乎之际,上级宣传部门下达通知,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即将召开,各单位必须成立宣传队,届大会时组织上街跳忠子舞游行。单位当时只好硬着头皮在职工抽调人员,可是怎么抽调人数还是不够。无奈只好在待业子女中抽借。
就这样逸杪抽借去了场宣传队,在县城主管部门集训排练节目。一周后,“党的九大”正式闭幕,当晚茶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在县城参加了游行演出。第二天回到茶场继续为大忙之中的职工家属们演出了一场就解散了,原职工回到所在单位上班,抽借的待业家属就安排参加工作。就这样年仅十四岁的逸杪参加工作了,晶花对逸杪说:“既然参加工作了,就要自觉遵守单位的各项规章制度,事事自觉,埋头干活,不要计较报酬;另外,你还年轻,只读那一点书,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坚持把刻苦读书学习作为自己一生的任务,只有这样才能不断提高自己的能力,驾驭自己的人生。”
“妈妈我记住了,以后你就看我的表现吧。”逸杪认真地答道。尽管逸杪当时的月工资只有每月十元人民币,但他还是很高兴认为自已成为国家的职工了,而且还为家里挣钱了,从而踌躇满志地跨出了人生重要的一步。
逸杪在生产队上班半个月后,就调到了茶叶加工厂上班,当年就被评为场先进职工。到了第二年的四月份的一天,晶花发现平常一贯高高兴兴有说有笑的逸杪忽然沉默寡语,一脸的不高兴,就关心地问道“逸杪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逸杪瞅了娘一眼,摇了摇头说 “妈,我没那不舒服,不过…唉…不说了”。
“儿子呀,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妈说,不要郁在心里。”晶花继续说道。“妈,真没意思,我很努力劳动,去年也评上了先进,可是,这次县里工业单位来我们场招工,我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几个基层头头的子女这次不知不觉就被招走了,你说气不气人。”
晶花看着儿子受委屈的样子,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子啊,你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社会上的各种事情多着呢。人家被招工了,有人家的条件,他们的父辈是单位骨干或许是他们的书比你读得多。人不能一个比一个,你看你,年纪才十五岁,只有小学文化程度,再个整个黎山有七八十个年轻职工,招工指标只有那么几个,是不可能人人有份的。你现在不能泄气,趁年轻要继续努力工作,要坚持刻苦学习,不断提高文化程度,增强各方面的能力,日后的日子还长呢”。逸杪深情地看着娘,点了点头说“妈,我懂了。”
一年后,茶场创办塑料厂逸杪和另外十一个青年职工他被选拔派外地学习,一个月回来后他们在场各方面的支持协助下,硬是白手起家,把塑料厂办的风生水起,三年后成为年利润十多万元的赢利大户。逸杪从生产骨干干起,不断成长进步,七五年后他担任了茶场塑料厂的党支部兼厂革委主任,七六年伟大领袖毛主席与世长辞,忙于布置追悼大堂的他随后又被调任茶场办公室主任,七八年春又被上级组织部门调到黎山林垦局工作。
(三十六)
一九七一年晶花的大儿子磊头也在茶场就业参加工作了,大女儿柳茵一九七三年参加工作在茶叶加工厂上班。一九七四年三月初,晶花又生下了小女儿睦茵,这年晶花已是四十六岁了。
这时晶花家已经七个孩子了。家里经济底子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那时,她所在的单位,生产活动抓的很紧,经常加班做义务工,晶花在工作上历来不甘落后,一直受到领导和同事们的好评;对待家庭,晶花始终兢兢业业,勤俭操持,这么多孩子的家庭,家务事多得无法形容,除了正常日子有条不紊安排打理外,还要为全家大人小孩每人做一双新布鞋。晶花只有长年累月,起早摸黑干个不停。夏天夜深了,是别人在竹床上消暑纳凉,她还在拾掇碎事洗衣服。冬天夜深时,全家人都进入梦乡,鸡公都叫头遍,她还在昏暗的灯光下纳底赶做全家人的新布鞋。一年四季的早晨天刚亮她就把早餐的粥熬好,转身就到菜地忙活去了。就这样,为了这个家几十年来,她操碎了心脑,累垮身子。
一九七七年九月晶花身体较弱的二女儿水茵也参加工作了,她被安排在她姐柳茵所在的茶叶加工厂上班,上班后柳茵没少牵帮扶助她。七七年腊月下旬,晶花的大儿子岩磊取妻结婚了,女方是晶花亲戚的女儿,第二年初这大儿媳就被茶场吸收为正式职工,下半年生下第一胎,是个一男孩,晶花夫妇很高兴,为这长孙取名珞芎。日月如梭,转眼就是一九七八年的冬月了,带着半个世纪岁月沧桑的晶花年满五十周岁终于退休了。一九七九年晶花大女儿柳茵出嫁了,男方是农村的一位退伍军人,一年后柳茵她生了第一胎,三年后她又接着生了第二胎。
一九八0年大儿媳又生下第二胎。是个男孩德宝为其取名珞槐。一九八一年磊头夫妻二人调往建材厂工作,可是两年后他们的感情破裂而离婚了,磊头又带着两个孩子调回了茶场工作,这以后他们一小家一直和奶奶晶花家一锅吃饭,日子过得比较艰难。一九八三年晶花二女儿水茵也出嫁结婚了,并在接下来的五年内接连生下了姐弟两胎。就这样里孙外孙六个,再加自己的小女儿睦茵七个小孩整天围着年迈的晶花转。一九八四年腊月,丈夫德保也退休了,由于当时的退休制度还没有建立国家统筹机制,职工退休费由所在单位承担;加上国家正处在改革开放转型期,茶场经营十分艰难,退休人员每人每月只能拿到五十元生活费,而且得不到现金,只能在在职职工的承包管理费中抵扣。因此,晶花家里日子过得十分困难。这样,晶花除看好几个萝卜头似的小孩外,在茶叶采摘期间采摘茶搞点采摘费贴给家用。好在逸杪在上级机关工作,每年冬季烤火用煤由单位发放,而且他还拿出部分工资接济家庭开支。
来源:小蔚观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