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林晚那天在乌镇的茶馆里,隔着一丛翠竹对她闺蜜苏晴说的“试试”,并不是一种荒唐的分享,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祈愿,一份她不知该如何独自扛起的、关于人性的托付。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林晚那天在乌镇的茶馆里,隔着一丛翠竹对她闺蜜苏晴说的“试试”,并不是一种荒唐的分享,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祈愿,一份她不知该如何独自扛起的、关于人性的托付。
可是在那之前的整整三个月里,我活在自己构建的炼狱中。那句话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口,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出新的疼痛。我曾经引以为傲的理智和冷静,在那句话面前碎得像被车轮碾过的玻璃。
我们长达半年的冷战,那些深夜里背对背的沉默,那些饭桌上碗筷碰撞的冰冷声响,都源于此。我手里的那台徕卡相机,镜头曾只为捕捉她的笑靥,后来却变成了我窥探她秘密的冰冷工具,隔在我们之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起点,要回到那个本该是蜜糖般甜美的,在江南古镇的午后。
第1章 乌镇的低语
那年春天,我和林晚结婚五周年。我特地请了年假,带她去了心心念念的乌镇。
江南的四月,烟雨朦胧,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潮湿而温柔的青草味。我们住在临水的客栈里,推开雕花的木窗,就能看见乌篷船悠悠地从水面上划过,船娘的歌声婉转悠扬,和着橹声,一同揉碎在碧绿的河水里。
林晚很开心。她脱下在城市里常穿的职业套装,换上了一件素雅的棉麻长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洗尽铅华的恬静。我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像一幅淡淡的水墨画,让人心里安宁。
我的单反相机几乎没有离过手。从清晨的薄雾,到傍晚的灯火,我的镜头里全都是她。她靠在石桥的栏杆上回眸一笑,她坐在廊棚下逗弄一只打盹的猫,她低头品尝一块桂花糕时满足的俏皮模样……每一个瞬间,我都想用光影永久地珍藏起来。
“陈建舟,你是不是有病?”她被我拍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嗔怪地瞪我一眼,“镜头都快怼到我脸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报社派来的狗仔。”
我放下相机,笑着揽住她的肩:“没办法,谁让我老婆这么好看,看不够,也拍不够。这叫‘为爱发电’。”
她被我逗乐了,轻轻靠在我身上,看着远处的流水,轻声说:“建舟,谢谢你。工作那么忙,还愿意花时间陪我出来散心。”
“傻瓜,跟我还说这个。”我捏了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那时的我,是真心实意地这么想的。我叫陈建舟,在一家建筑设计院做结构工程师,每天和钢筋水泥打交道,性格也像那些冰冷的图纸一样,严谨、刻板,不善言辞。而林晚,在一家外企做人事,心思细腻,温柔体贴,她像一汪温泉,恰好能融化我所有的坚硬。我们的结合,在所有朋友看来,都是天作之合。
我们约定,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坦诚相待,共同面对。这个承诺,像我们婚戒内侧刻下的名字一样,我以为会伴随我们一生。
意外发生在我们旅行的第三天下午。
林晚的闺蜜苏晴,也恰好在附近出差,便约着在乌镇见一面。苏晴和林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关系好得像亲姐妹。我也很喜欢苏晴爽朗的性格,她总是“建舟、建舟”地叫我,透着一股亲近。
我们约在一家临河的茶馆。茶馆里摆着几张竹制的桌椅,环境清幽。林晚和苏晴一见面就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从工作琐事聊到最近流行的电视剧,我坐在一旁,安静地喝着茶,偶尔给她们俩抓拍几张生动的合影。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没有从正门绕,而是选择穿过茶馆后院的一条小径。小径两旁种着密密的翠竹,曲径通幽,别有一番意境。
就在我快要走到我们那桌时,隔着一丛晃动的竹影,我清晰地听见了林晚的声音。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复杂的腔调,像是疲惫,又像是某种恳求。
“……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有责任心,顾家,脾气也好。这几年,我过得很安心。”
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哪个男人不希望在妻子闺蜜面前被这样夸奖呢?我准备等她们聊完这个话题再走出去,免得尴尬。
紧接着,是苏晴带着哭腔的、含混不清的回答:“晚晚,我羡慕你……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的心一紧。苏晴这是怎么了?听上去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事。
然后,就是那句将我打入地狱的话。
我听见我的妻子,林晚,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对她泣不成声的闺蜜说:
“要不……你和我丈夫也试试?”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周遭的鸟鸣、水声、游客的笑语,全部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地刺进我的耳朵,贯穿我的大脑,最后钉在我的心脏上。
试试?
试试什么?
试我这个“好男人”?试我这个“有责任心、顾家、脾气好”的丈夫?
荒谬、震惊、屈辱、愤怒……无数种情绪像打翻的颜料盘,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调和成一片混沌的、令人作呕的黑色。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竹叶的影子在我脸上斑驳地晃动,像一个个无声的嘲讽。我甚至能想象出林晚说这话时的表情,或许是怜悯,或许是同情,但无论如何,她把我,她的丈夫,当成了一件可以被“试试”的物品,一件可以用来安慰闺蜜的工具。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那张桌子的。我只记得我的脚步很重,像踩在棉花上。
林晚和苏晴已经停止了交谈。苏晴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但看见我,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林晚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关切地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不舒服吗?”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熟悉了七年、爱了七年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她眼睛里的关切,此刻在我看来,充满了虚伪和试探。
我摇了摇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是默默地坐下,拿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那苦涩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去,一路冰到了胃里,也浇不灭我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火。
那一下午,后面的所有行程,我都如同行尸走肉。林晚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几次问我怎么了,我都用“可能有点中暑”搪塞了过去。
我依旧举着相机,但镜头里的林晚,却再也无法让我感到心安。她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都像是经过了精心的伪装。
我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苏晴的婚姻出了问题,她想让苏晴体验一下“好男人”的感觉?还是……她们之间有什么更荒唐、更不堪的交易?
我不敢想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客栈那张雕花大床上,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窗外是桨声灯影,屋内是死寂的沉默。
我一夜无眠,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句话。
“要不……你和我丈夫也试试?”
这句话,成了我们婚姻裂痕的开始。而当时的我,被愤怒和屈辱蒙蔽了双眼,完全没有想过,在这句看似荒唐的话背后,可能隐藏着一个多么沉重而悲伤的秘密。
第2章 冰冷的镜头
从乌镇回来后,我们的家变了。
那种变化不是骤然发生的,而是像慢性毒药一样,一点点渗透进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曾经温馨的小屋,空气开始变得稀薄而冰冷。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在单位,同事们都说我最近气场很低,是不是项目压力太大了。我只能苦笑着点头。只有我自己知道,压在我心里的,不是几千吨的混凝土,而是一句轻飘飘的话。
我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然地拥抱林晚,无法在出门前给她一个习惯性的吻。我的身体似乎有了自主意识,它在抗拒,在排斥这个让我感到陌生的女人。
林晚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建舟,你到底怎么了?”晚饭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从乌镇回来就一直不对劲。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我正低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闻言动作一顿。我抬起头,看着她担忧的脸,那张我曾经觉得百看不厌的脸。话到了嘴边,却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该怎么问?
“我听见你在茶馆对苏晴说的话了?”
这样问,不就等于承认我在偷听吗?而且,万一她的解释我无法接受,我们之间就连最后一丝体面都将荡然无存。我的理智告诉我,在没有搞清楚真相之前,不能轻举妄动。我是一个工程师,凡事讲求证据和逻辑。
于是,我摇了摇头,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院里新接了个项目,图纸催得紧。”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撒了谎。
林晚将信将疑地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起身收拾碗筷,那纤瘦的背影在厨房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
那一刻,我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猜忌所淹没。
我开始了暗中的观察。我像一个潜伏的侦探,不动声色地收集着一切可疑的“证据”。
我注意到,林晚和苏晴的联系变得异常频繁。她常常一个人躲在阳台上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神情凝重。我假装路过去倒水,她就会立刻警觉地挂掉电话,或者匆匆说一句“先这样”,然后转过身,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微笑。
有一次,我趁她洗澡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她的手机。这是我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我们之间一直有着无需言明的信任。但现在,那份信任已经布满了裂痕。
我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我解开锁屏——她的密码还是我的生日,这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我点开她和苏晴的聊天记录,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然而,聊天记录干净得不可思议。除了几句日常的问候和分享的购物链接,什么都没有。那些她们在电话里密谋的一切,似乎都凭空消失了。很显然,她们删掉了关键的对话。
这个发现,像一盆冷水,将我从头浇到脚。欲盖弥彰,她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的相机,成了我新的观察工具。我不再用它来记录林晚的美,而是用长焦镜头,在家里,在周末的公园里,远远地“观察”她。
镜头下的她,常常会一个人发呆。有时是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有时是盯着一杯渐渐变凉的水。她的眼神里,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忧郁和疲惫。她瘦了,眼下的青色也越来越重。
有一次周末,她说要和苏晴去逛街。我嘴上说着“好”,心里却像被猫抓一样。我找出那件最不起眼的灰色夹克,戴上帽子和口罩,像个真正的变态一样,悄悄地跟了出去。
我看着她们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走着,并没有买什么东西,最后进了一家咖啡馆。我隔着玻璃窗,用相机的长焦镜头对准她们。
我看到苏晴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在哭,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而林晚,则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安慰她,说着什么。林晚的脸上,没有了我熟悉的温柔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坚毅。
她们到底在经历什么?苏晴的丈夫我也认识,叫李浩,是个销售经理,看起来挺精明的一个人,难道是他出了什么事?还是……苏晴的婚姻真的走到了尽头?
如果只是闺蜜婚姻不幸,林晚为什么要说出那句“你和我丈夫也试试”?难道是想让苏晴从我这里找到慰藉?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疯狂地在我脑子里生根发芽。
我拍下了她们在咖啡馆的照片。照片里,苏晴脆弱不堪,林晚神情凝重。这张照片,后来被我存在电脑一个加密的文件夹里,文件夹的名字叫“证据”。
现在想来,我当时的行为是多么的可悲又可笑。我像一个拙劣的导演,凭借几个支离破碎的镜头,就自以为是地编排了一出关于背叛的年度大戏,而我自己,则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最可怜的男主角。
那天晚上,林晚回来得很晚,神情疲惫。
“苏晴没事吧?”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问起苏晴。她勉强笑了笑,说:“没事,就是工作上遇到点烦心事,压力太大了。”
又是一个谎言。
我没有戳穿她。我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转过身,继续看我的电视。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喜剧,笑声不断,但我却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窖之中。
我们之间的墙,越砌越高。我用我的沉默和猜忌,她用她的谎言和隐瞒,我们一同把曾经温暖的家,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堡垒。我们都成了被困在里面的囚徒,互相防备,互相折磨。
那台徕卡相机,静静地放在书架上。镜头盖紧紧地盖着,就像我紧紧封闭的内心。我曾经以为,镜头可以记录真实,但现在我才发现,它记录下的,或许只是我想看到的“真实”而已。而真正的真相,隐藏在镜头无法触及的、人心的深海里。
第3章 一笔巨款
矛盾的导火索,在一个月后被点燃。
那天我正在单位加班,手机忽然收到一条银行的短信提醒。我点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尊敬的陈建舟先生,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账户于17:32分活期转账支出人民币200,000.00元,当前账户余额……】
二十万!
这张卡是我们的家庭公共账户,我和林晚的工资大部分都存在这里,用于日常开销、还房贷和储蓄。平时若有大额支出,我们都会提前商量。这笔二十万的转账,我却毫不知情。
我立刻打电话给林晚。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喂,建舟,怎么了?我在外面。”林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
“你现在在哪?”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和苏晴在一起,有点事。”
又是苏晴!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们卡里是不是转出去了二十万?”我单刀直入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这几秒钟的沉默,对我来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足以让我的心凉透。
“……是。”林晚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是我转的。”
“为什么?这么大一笔钱,为什么不跟我商量?”我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引得办公室里几个还没走的同事纷纷侧目。我赶紧压低声音,但语气里的质问意味却更加浓重。
“建舟,这件事……我回头再跟你解释,好吗?我现在真的不方便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不方便?”我冷笑一声,“林晚,这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的钱,不是你一个人的。你一声不吭就转走二十万,现在跟我说不方便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急了,“这钱是苏晴急用,人命关天的事!我晚点一定跟你说清楚!”
“人命关天?她苏晴出了什么事要二十万?她老公李浩呢?他不是销售经理,年薪几十万吗?轮得到你来倾家荡产地帮她?”我的话像连珠炮一样射过去,充满了刻薄和不信任。
这些天积压的猜忌和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林晚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冰冷而疲惫的声音说:“陈建舟,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分轻重、随意挥霍我们积蓄的人吗?在你心里,我和苏晴的友情,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我没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她打断我,“钱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现在,请你不要再问了。”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把手机重重地摔在办公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吓了周围同事一跳。
好,好得很。林晚,你现在真是长本事了。不仅背着我跟闺蜜说些不清不楚的话,还敢背着我动用我们共同的财产。
那个晚上,我没有回家。我独自一人在公司附近的烧烤摊喝了很多酒。冰凉的啤酒灌进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我心中的怒火。
我一遍遍地回想我们从相识到结婚的点点滴滴。那个在我加班时会默默送来夜宵的女孩,那个在我生病时会整夜不睡照顾我的妻子,那个曾经信誓旦旦说要和我坦诚一生的伴侣,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是苏晴。一定是苏晴带坏了她。
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苏晴的婚姻肯定出了大问题,甚至可能和她老公李浩离婚了。她没钱,所以找林晚借。而林晚,出于那该死的姐妹情谊,不仅在精神上支持她,甚至还想把自己的丈夫也“借”出去试试?现在更是直接在金钱上掏空我们的家底去填补她的窟窿。
这个想法让我不寒而栗。我觉得我的家庭,正在被一个外人,一个所谓的“闺蜜”,一步步地侵蚀、瓦解。
我喝得酩酊大醉,最后是单位一个好心的同事把我送回了家。
我跌跌撞撞地打开家门,客厅的灯亮着。林晚坐在沙发上,没有睡。她看到我满身酒气的样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你喝酒了?”
“喝了,怎么了?”我借着酒劲,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了出来,“我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用跟谁报备,多痛快!”
我的话里带刺,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陈建舟,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我哪样说话了?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林晚,我问你,那二十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我说过,是苏晴急用。”
“她急用?她一个有夫之妇,有什么事能急用二十万,而且还要瞒着她老公来找你借?”我逼视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慌乱。
林晚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别过脸,避开了我的目光。
她的闪躲,在我看来就是心虚的铁证。
“说不出来了吧?”我冷笑着,酒精让我的大脑一片混乱,说出的话也越来越伤人,“林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伟大,这么有‘奉献精神’?为了闺蜜,钱可以给,是不是人也可以给?你在乌镇说的那句话,我可听得清清楚楚!”
我终于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炸弹。
林晚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受伤,还有一丝我当时无法理解的……绝望。
“你……你听到了?”她的声音在颤抖。
“是,我听到了!‘要不你和我丈夫也试试’!”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那句话,感觉自己既残忍又痛快,“林晚,你告诉我,你想让她怎么试我?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我们两个人,像两只互相伤害的刺猬,用最恶毒的言语,将对方刺得遍体鳞伤。
良久,林晚笑了。那是一种比哭还难看的笑,充满了悲凉和自嘲。
“陈建舟,原来……原来这几个月,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她站起身,没有再看我一眼,径直走进了卧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一声关门声,像是给我们五年的婚姻,判了死刑。
我一个人颓然地倒在沙发上,酒意上涌,头痛欲裂。客厅里只剩下时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我以为我赢了这场争吵,我揭穿了她的秘密。但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快感,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我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正在朝着一个我完全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
第4章 分居
那一晚的争吵,像一把锋利的刀,彻底割裂了我们之间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头痛欲裂,宿醉的后遗症让我痛苦不堪。客厅里空无一人,林晚的拖鞋不在门口,她的包也不在玄关的柜子上。
餐桌上放着一杯蜂蜜水,旁边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是林晚的,清秀而冷静。
【建舟,我搬去苏晴那里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相信我了,我们再谈。】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她走了。
她没有解释,没有争辩,就这么轻易地走了。她选择了她的闺蜜,而不是我,她的丈夫。
我拿起那杯蜂蜜水,狠狠地灌进嘴里,试图用那点甜味来冲淡心里的苦涩,但无济于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浑浑噩噩。
没有了林晚的家,瞬间变得空旷而死寂。以前,我每天下班回家,总能闻到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能看到她在灯下忙碌的身影。现在,迎接我的只有一室的清冷和黑暗。
我开始自己做饭,但做出来的东西难以下咽。我开始自己洗衣服,但总是把深色和浅色的混在一起。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我早已习惯了林晚无微不至的照顾,习惯到把它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没有主动联系她。我的自尊心,或者说那点可怜的“男人的面子”,不允许我先低头。我认为我是对的,我是受害者,我理直气壮。我等着她来向我解释,向我道歉。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林晚没有打来一个电话,没有发来一条信息。
我的心,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变成了焦躁,最后演变成了恐慌。
难道,她真的不准备回来了?难道,她和苏晴之间,真的有什么我无法想象的交易,而我,只是她们计划中的一个牺牲品?
我开始疯狂地想念她。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我翻看手机里她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刀子,凌迟着我的心。那些在乌镇拍下的照片,曾经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讽刺。
我甚至点开了那个名为“证据”的加密文件夹。看着照片里林晚和苏晴在咖啡馆里凝重的表情,我第一次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误会了什么?
如果真的只是闺蜜间荒唐的交易,她们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沉重?林晚的眼神里,为什么会充满悲伤?
第二个星期,我终于忍不住了。我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苏晴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喂,建舟?”
“苏晴,林晚在你那儿吗?”我开门见山。
“……在。”
“你让她接电话。”我的语气很生硬。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传来苏晴压抑着怒气的声音:“陈建舟,你到底对晚晚做了什么?她这些天吃不下睡不着,整个人都瘦脱相了。你知不知道她为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就是这么对她的?”
我被苏晴劈头盖脸的一顿抢白给说懵了。
“我怎么对她了?你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你问问她那二十万,问问她在乌镇说的那句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句话?”苏晴冷笑了一声,“呵,原来是为了那句话。陈建舟,你真是……你真是个自私又愚蠢的混蛋!”
“你……”
“我什么我?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晚晚一个人扛了多久,你不知道她心里有多苦!你只知道猜忌,只知道用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去伤害她!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你迟早会后悔的!”
苏晴说完,就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苏晴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自私?愚蠢?混蛋?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林晚一个人扛了很久?她心里很苦?
她到底在扛什么?
那一刻,我心里坚固的防线,第一次出现了动摇。我开始意识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和我推测的那个版本,完全不一样。
我坐立不安,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来回踱步。时钟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走着,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我怕我会失去林晚,永远地失去她。
不行,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我抓起车钥匙,冲出了家门。我要去找她,我要当面问清楚。无论真相是什么,是好是坏,我都必须要知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
我开车来到苏晴家楼下。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路灯昏暗。我抬头看着苏晴家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里忐忑不安。
我不知道上去之后该说什么,该怎么面对林晚。是先道歉,还是继续质问?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看到两个人影从单元楼里走了出来。
是林晚和苏晴。
苏晴搀扶着林晚,林晚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虚浮。她们俩上了一辆出租车,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么晚了,她们要去哪?
我下意识地发动了汽车,跟了上去。
出租车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家医院的门口。
医院?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看到苏晴扶着林晚,径直走进了急诊大楼。
我把车停在路边,也赶紧跟了进去。我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缀在后面。我看到她们挂了号,然后坐在了神经内科的候诊区。
神经内科?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林晚最近是瘦了,脸色也不好,但也不至于要看神经内科的急诊吧?难道是苏晴病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诊室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她们的方向喊了一声:
“林晚,到你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是林晚。生病的,是林晚。
我看着她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地走进诊室,那扇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第5章 真相
我不知道自己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了多久。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消毒水的味道刺鼻,但我却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林晚病了。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看神经内科?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之前所有的猜忌、愤怒、屈辱,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和微不足道。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在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她,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悔恨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想起她日渐消瘦的脸庞,想起她独自一人望着窗外发呆的落寞眼神,想起她在电话里那句疲惫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原来,她不是在隐瞒什么背叛的秘密,她是在独自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诊室的门开了。
苏晴扶着林晚走了出来。林晚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眼圈红红的,显然是又哭过了。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我们都愣住了。她的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无法掩饰的悲伤和脆弱。那是一种被最亲近的人误解和抛弃后,再也无法伪装坚强的眼神。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站起身,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晚晚……”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苏晴看到我,立刻像一只护崽的母鸡,把林晚护在身后,对我怒目而视:“陈建舟,你来干什么?来看她笑话吗?”
我没有理会苏晴,我的眼里只有林晚。我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笨拙的问话:“你……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我来告诉你!”苏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晚晚她……她可能得了阿尔茨海默症!”
阿尔茨海默症?
这五个字,像五雷轰顶,把我整个人都炸懵了。
那不是老年人才会得的病吗?林晚才三十岁,怎么可能……
“是家族遗传性的。”苏晴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妈妈就是四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发病的。前段时间,晚晚开始出现一些症状,记忆力衰退,偶尔会说错话……她害怕,所以去做了基因检测。结果……是高风险。”
我呆呆地看着林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我明白了她为什么会常常发呆,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瘦得那么快,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神情凝重。她不是在为什么闺蜜的破事烦心,她是在恐惧,在害怕自己会像她母亲一样,慢慢地失去记忆,失去自我,最后变成一个连最亲近的人都不认识的“陌生人”。
“那二十万……”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是苏晴借给我的!”林晚终于开口了,她看着我,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苏晴的丈夫李浩,知道了她的家族病史,怕被拖累,就跟她提出了离婚,还转移了家里所有的财产!苏晴走投无路,才来找我!那二十万,是她应得的夫妻共同财产,是我先垫付给她,让她去请律师打官司的!”
苏"晴"?我一直以为是林晚的闺蜜苏晴,原来,生病的,有家族病史的,是林晚自己!而苏晴,才是那个婚姻不幸,被丈夫抛弃的人!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我一直把两个人的遭遇完全搞反了!
“那……那在乌镇……”我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提到乌镇,林晚的身体晃了一下,苏晴赶紧扶住她。
苏晴红着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在乌镇,是我跟晚晚哭诉李浩有多绝情,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说我这辈子完了,以后没人会要我了!晚晚是为了安慰我,才说的那句话!”
“她说,‘建舟不是那样的男人’,她说,‘他有责任心,顾家,脾气也好’。她哭着对我说,‘要不……你和我丈夫也试试?’。她说的‘试’,不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她是想让我看看,这个世界上还有好男人存在!她是想让我相信,就算我生病了,也总会有一个像建舟那样的男人,愿意不离不弃!她是拿你当榜样,当成我活下去的希望啊!陈建舟,你懂不懂!”
苏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句让我备受折磨的话,背后竟然是这样一个沉重而悲伤的真相。
那不是分享,也不是交易。
那是我的妻子,在她自己也深陷恐惧和绝望的时候,为了安慰她同样不幸的闺蜜,所能想到的、最笨拙、也最真诚的一种方式。
她是在用我,用我们之间的感情,去为她最好的朋友点燃一盏希望的灯。
而我呢?
我这个被她当成榜样和希望的丈夫,却在用最恶毒的猜忌,最伤人的言语,狠狠地捅了她一刀。在她最需要我支持和理解的时候,我却亲手把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我真是个混蛋。
我看着林晚苍白憔悴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破碎的信任和深深的失望,悔恨和心痛像两只巨手,紧紧地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
“晚晚……”我伸出手,想要去碰触她,却又觉得自己的手是那么肮脏。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任何的解释和辩白,在残酷的真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林晚摇了摇头,泪水滑过她的脸颊,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建舟,”她轻声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太晚了。”
说完,她就在苏晴的搀扶下,与我擦肩而过,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深夜的寒风里。
我僵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医院门口。
那一刻,我感觉我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信任,而是我们的整个世界。
第6章 赎罪
林晚没有回来。
她甚至没有再回苏晴那里,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她通过苏晴传话给我,说她需要时间,也需要我给她时间。
我没有再去打扰她。我知道,我欠她的,不仅仅是一个道歉。我需要用行动,来弥补我犯下的错。
我开始疯狂地查阅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一切资料。从病理、症状,到最新的治疗方案和家庭护理知识。我跑遍了本市所有的大医院,咨询了最有名的神经内科专家。我加入了好几个病友家属群,听他们分享经验,学习如何与病人相处。
我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是后怕和心疼。
我无法想象,林晚在得知自己可能患病的那段时间里,内心是何等的恐惧和无助。她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逐渐失去记忆、失去自理能力、甚至失去尊严的未来。而我,她的丈夫,本该是她最坚实的依靠,却因为一句误解,给了她最沉重的一击。
我开始反思我们的婚姻。我一直自诩是个负责任的丈夫,我努力工作,赚钱养家,自认为给了她安稳的生活。但我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沟通和信任。我习惯了用我那套工程师的逻辑去思考问题,一旦事情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我没有选择去问,去沟通,而是选择了猜忌和自我封闭。
是我亲手,把我们的家变成了一座孤岛。
我开始学着做她喜欢吃的菜,每天做好,用保温饭盒装好,送到她住的地方楼下,然后发个信息给她,告诉她饭放在门口的保安亭了,让她记得吃。
她从没有回复过我。
但我每天都坚持。风雨无阻。
我还把那台徕卡相机里所有的照片都导了出来,冲洗好,按照时间的顺序,整理成一本厚厚的相册。从我们第一次约会,到我们去旅行,再到我们在乌镇的那些笑脸。我给每一张照片下面都写上了当时的日期和心情。
【2018年5月,第一次牵你的手,手心全是汗。】
【2020年10月,领证那天,你说‘以后请多指教’,我紧张得只会点头。】
【2024年4月,乌镇石桥,你的笑比江南的风景还美。对不起,我弄丢了它。】
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把所有尖锐的边角都用防撞条包好,在地板上贴上了防滑垫。我在各个房间的显眼位置,贴上了各种备忘的标签。我知道,这些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可能还为时过早,但我想让她知道,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她。这个家,永远是她的港湾。
一个月后,我约了苏晴出来。
我把一张银行卡和那本相册交给了她。
“苏晴,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晚晚。”我诚恳地对她说,“这张卡里有三十万,密码是晚晚的生日。二十万是还你的,另外十万,是我的歉意。我知道李浩那个伤害了你,也知道我的混蛋行为伤害了晚晚。对不起。”
苏晴看着我,眼神复杂。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疾言厉色,只是叹了口气。
“陈建舟,你早干嘛去了?”
“是我混蛋。”我低着头,“这本相册,请你帮我转交给她。告诉她,我不逼她原谅我,也不逼她回来。我只希望她能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等她。”
苏晴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收下了东西。
“我会帮你转告的。但她怎么选,我管不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变得异常规律。上班,下班,做饭,送饭,学习护理知识。家里空荡荡的,但我却感觉林晚无处不在。她的牙刷还放在杯子里,她的睡衣还挂在衣柜里,阳台上她养的那几盆多肉,我也开始学着照顾。
我把那个名为“证据”的加密文件夹,永久地删除了。
又过了一个月,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收到了林晚的第一条信息。
信息很短,只有三个字。
【谢谢你。】
看到这三个字,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在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这不代表原谅,但这代表,她心里的那块坚冰,开始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那是一个转机。
我们开始有了断断续续的联系。从简单的信息问候,到偶尔的电话。我从不提让她回来的事,只是跟她聊聊日常,告诉她家里的花开了,告诉她我学会了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电话里,她的声音依旧带着疲惫,但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
我了解到,她后续又做了更详细的检查。医生说,她目前只是携带了高风险基因,并没有真正发病,出现的症状更多是由于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焦虑引起的。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积极干预,发病的几率和时间都是不确定的。
这个消息,是那段黑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又过了很久,久到夏天过去,秋风渐起。
一天晚上,我照例把饭送到楼下,转身准备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思夜想的声音。
“陈建舟。”
我猛地回过身。
林晚就站在单元楼的门口,静静地看着我。她穿了一件米色的风衣,人还是那么瘦,但脸色好了很多。
“晚晚……”我喉咙发紧,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缓缓地向我走来,手里拿着的,正是我托苏晴转交给她的那本相册。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翻开相册的第一页。
“这张照片,我都不记得了。”她指着那张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偷拍照,嘴角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记得。”我说,“那天你穿了条白裙子,紧张得一直玩衣角。”
她一页一页地往后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张在乌镇石桥上的照片,和下面那行“对不起,我弄丢了它”时,她的眼圈红了。
她合上相册,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
“建舟,我们回家吧。”
第7章 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只有短短十几分钟的车程,我却感觉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车里很安静,只有电台里播放着一首舒缓的老歌。我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显得多余。我只能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偶尔从后视镜里,偷偷看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她。
林晚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子停在熟悉的地下车库。我们一前一后地走进电梯。电梯的金属门面倒映出我们两个人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
我拿出钥匙,打开家门。
“我回来了。”
我说不清这句“我回来了”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
林晚走进玄关,换上她的拖鞋。当她看到家里那些被我包上了防撞条的桌角,看到墙上贴着的各种备忘标签时,她的脚步顿住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电视柜上那个写着“遥控器在这里”的标签,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
我从身后,轻轻地抱住了她。
这是几个月来,我们的第一次拥抱。她的身体很瘦,隔着风衣,我都能感觉到她的骨骼。我把她紧紧地圈在怀里,像是要将这几个月亏欠她的所有温暖,一次性都补给她。
“对不起,晚晚。”我在她耳边轻声说,“真的对不起。”
她在我怀里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说:“不怪你……也怪我。我不该什么都瞒着你,不该一个人扛着。我们说好的,要一起面对所有事的。”
“是我没有给你机会说。”我心如刀割,“是我用猜忌和不信任,堵住了你所有想说的话。”
我们在玄关处,相拥而泣。几个月来的委屈、痛苦、悔恨、思念,都在这一刻,化作了温热的泪水,涤荡着彼此心上的尘埃。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我们坐在餐桌前,像以前一样,边吃边聊。我们聊这几个月各自的生活,聊我对阿尔茨海默症的研究,聊她未来的治疗方案。我们谈得很平静,很坦诚,没有丝毫的隐瞒和回避。
“医生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心情,不能有太大压力。”她说,“我之前就是自己吓自己,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以后不会了。”我握住她的手,坚定地看着她,“以后,有我。不管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把我忘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重新认识我,重新爱上我。”
林晚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饭后,我们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她很自然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道裂痕一样。
“苏晴怎么样了?”我问。
“官司打赢了,李浩净身出户。她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部分钱。”林晚轻声说,“她现在状态好多了,准备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那就好。”
“她说,要谢谢你。”林晚转过头看着我,“她说,是你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男人的。”
我的心,被这句话轻轻地触动了。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傻瓜,我不是什么好男人。我只是一个犯过错,并且想用余生来弥补的,爱你的丈夫。”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很久。我们把所有的误会,所有的心结,都摊开在彼此面前,一点点地解开。我才知道,在她得知自己有患病风险后,第一个念头不是害怕自己会怎样,而是害怕会拖累我。她瞒着我,是想自己先找到解决办法,实在不行,她甚至想过要主动离开我。
而乌镇的那句话,确实是她在极度压抑和绝望之下,看到同样痛苦的苏晴,有感而发。那是一种混合了自我安慰和对闺蜜祝福的复杂情绪,却被我曲解成了最不堪的模样。
躺在床上,重新拥她入怀,闻着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香味,我才感觉,这个家,终于完整了。
我明白,我们失去的时光无法倒流,我给她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彻底抹去。那道伤疤,会永远留在我们婚姻的记忆里,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信任和沟通是多么的脆弱和珍贵。
但我也相信,只要我们还牵着彼此的手,只要我们愿意向对方敞开心扉,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未来的路或许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很多的未知和挑战。林晚的病,就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但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知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个整体,我们会一起,去面对所有的风雨。
就像我婚前对她承诺的那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辈子,都是。
这一次,我不会再失信了。
来源:心动之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