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捏着那份刚从房产中介打印出来的购房合同，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页上 “首付款” 那栏的数字，指尖的薄茧蹭得纸张沙沙作响。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中介门店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合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可那光斑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紧，连带着后背都渗出了一层细
陈阳捏着那份刚从房产中介打印出来的购房合同，指腹反复摩挲着纸页上 “首付款” 那栏的数字，指尖的薄茧蹭得纸张沙沙作响。九月的午后，阳光透过中介门店的玻璃窗斜射进来，在合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光斑，可那光斑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紧，连带着后背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哥，怎么样？中介说这周内就得把首付凑齐，不然那两个点的折扣就没了。” 女友李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刚从幼儿园下班，嗓子有些沙哑，却还是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快，“我刚算了下，咱们银行卡里的定期明天到期，加上公积金里能取出来的钱，一共是……”
陈阳打断她，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娟儿，别算了，还差二十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李娟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陈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 肯定是皱着眉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衣角，那是她每次焦虑时的习惯动作。他们在一起三年，从大学毕业挤在月租八百的城中村出租屋，到如今终于攒够了在这座二线城市立足的底气，这套位于郊区、离两人公司都要转两趟地铁的小三居，是他们对未来所有的期待。
“二十万……” 李娟的声音低了下去，“咱们能不能再想想办法？我问问我妈，看她那边能不能……”
“别。” 陈阳立刻拒绝，“上次你弟弟结婚，你妈已经把养老钱都拿出来了，咱们不能再逼她。” 他知道李娟的难处，她家里条件本就一般，弟弟结婚时掏空了家底，老两口现在靠摆地摊补贴家用，哪还有余钱帮他们。
挂了电话，陈阳在中介门店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父亲陈建国。父亲是退休工人，退休前在一家国营工厂当了一辈子技术工，手里应该攒了些钱。虽然平时父子俩话不多，但他毕竟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如今自己要买房成家，父亲总该帮衬一把吧？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他心里慢慢生根发芽。他掐灭烟头，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喂，爸。”
“什么事？我正下棋呢。” 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棋子碰撞声和老人们的谈笑声，陈建国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显然是被打扰了兴致。
陈阳的心微微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爸，我要买房了，首付还差二十万，您能不能……”
“买房？你自己没钱买什么房？” 陈建国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我告诉你，我没钱！我这退休工资刚够我和你妈吃喝，哪有闲钱给你买房？你都多大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别总想着啃老！”
陈阳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是这个反应。他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啃老，只是暂时周转不开，等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他，可话到嘴边，却被父亲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行了行了，我这儿正忙着呢，挂了！”
“爸！” 陈阳急忙喊了一声，可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了忙音。他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只觉得浑身冰冷，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周围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都仿佛与他隔绝开来，他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孤独又无助。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像丢了魂一样，上班时频频出错，被领导批评了好几次。李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默默陪着他，每天下班回家后变着花样给他做些好吃的，想让他心情好一点。
周五下午，公司临时安排陈阳回老家一趟，对接一项老厂区的设备改造项目。他本不想回去，可工作要紧，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坐上回老家的高铁，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陈阳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想起小时候，父亲虽然严厉，但对他也还算不错。有一次他发烧到四十度，父亲背着他走了好几里路去医院，一路上气喘吁吁，却始终把他护得紧紧的。可什么时候开始，父亲对他变得这么冷漠了呢？
高铁到站时，已经是傍晚。陈阳走出高铁站，正准备打车去老厂区附近的酒店，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他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辆崭新的黑色奔驰 SUV 停在路边，车旁围着几个人，其中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成黄色的年轻人正得意洋洋地向周围的人炫耀着什么，而站在他身边，脸上带着骄傲笑容的，正是他的父亲陈建国！
那个年轻人，陈阳也认识，是他的堂弟陈峰。陈峰比他小两岁，从小就游手好闲，不爱读书，初中毕业后就辍学在家，靠着家里的接济混日子。陈阳一直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两人平时也没什么来往。
“峰儿，这车开着感觉怎么样？” 陈建国拍了拍陈峰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宠溺，“我跟你说，这奔驰就是不一样，坐着舒服，开出去也有面子！”
陈峰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必须的！还是大伯您疼我！对了大伯，我那房子的事，您看……”
“放心！” 陈建国拍着胸脯保证，“你那套房子的首付，大伯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五十万，下周就打给你！你只管安心装修，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瞎混了！”
“谢谢大伯！您真是我的亲大伯！” 陈峰激动地抱住陈建国，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陈阳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父亲刚才说什么？给陈峰五十万买房，还给他买了一辆奔驰？那可是九十万啊！而几天前，他向父亲借二十万买房，父亲却以没钱为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像岩浆一样在他胸腔里翻滚。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外面打拼的日子，省吃俭用，每天加班到深夜，只为了能在这座城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想起他和李娟为了凑首付，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过年回家都只敢买最便宜的火车票；想起父亲刚才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些话，“我没钱”“别总想着啃老”……
原来，不是父亲没钱，而是他的钱，从来都没想过要花在自己身上。在父亲心里，游手好闲的堂弟，比他这个辛辛苦苦打拼的亲儿子更重要！
陈阳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想冲上去质问父亲，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偏心，想问问他心里到底有没有他这个儿子。可他的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也迈不开。
就在这时，陈建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向他这边望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建国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甚至没有和陈阳打招呼，只是拉着陈峰的手，说了句 “咱们走”，就打开车门，坐进了那辆崭新的奔驰车里。
奔驰车发动起来，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缓缓驶离了高铁站。陈阳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黑色的汽车消失在夜色中，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他掏出手机，再次拨通了父亲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的提示音。
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璀璨夺目，却没有一盏灯是为他而亮。陈阳站在冰冷的街道上，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孤独、无助，又带着一丝绝望。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这份被偏心割裂的亲情，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陈阳和父亲陈建国的冷战，像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从初秋持续到了深冬。
自从在高铁站撞见父亲给堂弟陈峰买车的场景后，陈阳就再也没主动给家里打过电话。母亲偷偷给他发过几次微信，问他过得好不好，语气里满是担忧，却只字不敢提陈建国。陈阳知道母亲夹在中间为难，每次都简单回复 “一切都好”，可敲下这四个字时，指尖总带着一丝说不清的酸涩。
李娟看他整日闷着，心里也不好受。有次周末，她拉着陈阳去逛家具城，指着一套浅灰色的布艺沙发说：“你看这个，坐着多舒服，等咱们交房了，就买这个当客厅的沙发，再配个小茶几，周末窝在上面看电影，多惬意。” 陈阳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沙发确实好看，可他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父亲给陈峰买的那辆奔驰 —— 那笔钱，够买好几套这样的沙发，够他们把整个小家装修得温馨又舒适。
“怎么了？又在想你爸的事？” 李娟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阳阳，我知道你委屈，可总这么憋着也不是办法。他毕竟是你爸，血浓于水，哪有解不开的疙瘩？”
陈阳叹了口气，摇摇头：“我不是怪他不给我钱，我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对陈峰那么大方，对我却这么吝啬。我是他亲儿子啊，他怎么就不能多为我考虑考虑？”
“或许，他有他的想法呢？” 李娟拉着他在休息区坐下，“你爸那代人，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陈峰又是你家唯一的男丁，他可能觉得帮陈峰就是在帮整个陈家。虽然这种想法不对，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咱们靠自己也能把日子过好。”
陈阳知道李娟说得对，可心里的那道坎，却始终过不去。他开始刻意回避和老家有关的一切，就连母亲发来的老家照片，他都只是匆匆扫一眼，就关掉聊天窗口。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这份委屈就会慢慢消散，可他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这份僵持。
腊月二十三，小年。陈阳正在公司加班，准备把手头的工作收尾，年后好安心装修房子。突然，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 “老家邻居王婶”。他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接起电话。
“阳阳！你快回来！你爸出事了！” 王婶的声音带着哭腔，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今天早上你爸去菜市场买菜，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电动车撞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呢！你妈吓得腿都软了，你快回来看看！”
陈阳的脑子 “嗡” 的一声，手里的笔 “啪嗒” 掉在地上。他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王婶说的话，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他顾不上收拾桌上的文件，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给李娟打电话，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娟儿，我爸出事了，在医院抢救，我现在就回老家，你帮我订一张最快的高铁票！”
挂了电话，陈阳一路狂奔到高铁站。幸好，小年这天的车票不算紧张，他顺利买到了半小时后发车的高铁票。坐在高铁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雪景，心里乱得像一团麻。他想起父亲对他的冷漠，想起高铁站那辆刺眼的奔驰，心里的委屈还在，可更多的却是担忧。他怕，怕自己还没来得及和父亲和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个小时后，高铁到站。陈阳几乎是跑着冲出高铁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母亲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建国你可千万别有事”。
“妈！” 陈阳跑过去，扶住母亲的肩膀。
母亲抬起头，看到他，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阳阳，你可回来了！你爸还在抢救室里，已经进去三个小时了，还没出来……”
陈阳拍着母亲的后背，轻声安慰：“妈，您别担心，爸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自己的心里也没底，只能紧紧握着母亲的手，给她力量，也给自己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他们说：“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不过颅内有少量出血，需要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几天，等病情稳定了再转到普通病房。”
听到 “脱离生命危险” 这六个字，陈阳和母亲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母亲激动得差点晕倒，陈阳赶紧扶住她，眼眶也忍不住红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一直守在医院。他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给母亲带早饭，然后去重症监护室门口等着，只为了能在医生查房时，多看父亲一眼。李娟也请假赶了过来，帮着照顾母亲，打理一些杂事，让陈阳能安心守着父亲。
直到第五天，陈建国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当陈阳第一次走进病房，看到躺在病床上的父亲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眼泪。才几天不见，父亲仿佛老了十岁，头发白了大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曾经挺直的腰板也变得佝偻起来，整个人显得格外虚弱。
陈建国看到他，眼神动了动，嘴唇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陈阳走过去，拉过一张椅子坐在病床边，轻声说：“爸，我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阳每天都给父亲擦身、喂饭、按摩，耐心得像照顾一个孩子。陈建国一开始还很别扭，不肯让他照顾，可陈阳不管这些，依旧每天按时按点地做着这些事。慢慢地，陈建国也不再抗拒，有时还会主动和他说几句话，虽然声音很轻，却让陈阳心里的隔阂，一点点在消融。
这天下午，李娟回家给母亲取换洗衣物，病房里只剩下陈阳和陈建国两个人。陈建国看着窗外飘着的雪花，突然开口：“阳阳，你是不是还在怪爸？”
陈阳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爸，我没有怪您，只是…… 有点想不通。”
“唉！” 陈建国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愧疚，“其实，爸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你从小就懂事，学习好，毕业后又努力工作，从没让我和你妈操过心。可陈峰不一样，他从小就调皮捣蛋，不爱读书，长大了也没个正经工作，我总担心他以后没人照顾，所以就想着多帮衬他一点。”
“我知道您疼陈峰，可您也不能这么偏心啊！” 陈阳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买房差二十万，您说没钱，可转头就给陈峰五十万买房，四十万买车。爸，您知道我当时有多难过吗？我觉得自己在您心里，还不如一个堂弟重要。”
“对不起，阳阳，是爸错了。” 陈建国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九十万，是我和你妈一辈子的积蓄。我当时也是鬼迷心窍，总觉得陈峰是咱们家唯一的男丁，得让他过得好一点，却忽略了你的感受。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的骄傲，我只是…… 只是拉不下脸来承认自己的错误。”
陈阳看着父亲眼中的愧疚，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他知道，父亲虽然固执，但心里还是爱他的。他握住父亲的手，轻声说：“爸，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和娟儿已经凑够了首付，房子下个月就能交房了，等您病好了，就去我们的新家看看。”
“好，好！” 陈建国激动得热泪盈眶，“等我病好了，一定去看看你们的新家。对了，” 他从枕头下摸索着，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十万块钱，是我偷偷给你攒的，本来想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现在你先用着装修房子。虽然不多，但也是爸的一点心意。”
陈阳看着那张银行卡，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知道，这十万块钱，对于父亲来说，可能是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接过银行卡，哽咽着说：“爸，谢谢您。”
“傻孩子，跟爸客气什么。” 陈建国拍了拍他的手，“以后，爸再也不偏心了。你们过得好，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这时，李娟提着东西走了进来，看到病房里的场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走过来，对陈建国说：“叔，您好好养病，等您病好了，我和阳阳带您去吃您最爱吃的红烧肉。”
陈建国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还是娟儿懂事。”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病房里却充满了温暖。陈阳看着父亲和女友的笑容，心里充满了幸福感。他知道，父亲的观念或许无法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但这份迟来的道歉和理解，已经足够让他放下过往的隔阂。
春节过后，陈建国的身体渐渐康复。陈阳和李娟也顺利拿到了新房的钥匙，开始忙着装修。装修期间，陈建国还主动提出要去帮忙，虽然陈阳担心他的身体，不让他干活，但父亲还是每天都去工地转一圈，看看进度，偶尔给他们提一些装修的建议。
看着父亲忙碌的身影，陈阳的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场因二十万首付引发的矛盾，最终以和解收场。而这份和解，不仅让他放下了心中的委屈，也让他明白了亲情的可贵。或许，亲情就是这样，会有矛盾，会有隔阂，但只要彼此心中有爱，愿意为对方让步，就能找到和解的出口，让这份感情在岁月的沉淀中，变得更加深厚。
来源：朵朵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