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玥,咱家那边的请柬,我高中班主任那张,要不要单独送过去?”我一边把红得发亮的请柬按着名单理顺,一边问她。
“小玥,咱家那边的请柬,我高中班主任那张,要不要单独送过去?”我一边把红得发亮的请柬按着名单理顺,一边问她。
客厅里一股新家具和油漆混合的味道,闻着有点呛,但心里是满的。
林玥正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一个红色的“囍”字贴在刚擦干净的落地窗上。她侧着头,比划了半天,确保那字是正的。
“送啊,肯定要送。王老师以前对你那么好。”她回过头,鼻尖上沾了点灰,冲我笑。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镶了道金边。
我看着她,心里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安稳。
我们这套婚房,是我拿出了工作这些年所有的积蓄,又跟家里借了点,才凑够的首付。装修的每一块砖,每一桶漆,都是我俩一起挑的。
小到水龙头的样式,大到沙发的颜色,我们几乎没红过脸。朋友都说,装修能见人品,你们俩这婚结得,稳。
我也这么觉得。
我叫陈阳,是个结构工程师。我的工作就是跟图纸、数据和混凝土打交道,要求精准,不能有半点差池。我的人生规划,也像一张施工图,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
二十八岁,遇见林玥。三十岁,订婚。三十一岁,买房,装修,准备婚礼。一切都在我的计划里,完美得像教科书案例。
林玥是广告公司的设计师,天马行空,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她会把阳台种满我不认识的花草,也会在半夜突然摇醒我,说她梦见了一个绝佳的广告创意。
我们的性格,一静一动,一板一眼一随心所欲,却意外地合拍。我负责搭建生活的框架,她负责用色彩和温暖填满它。
“好了!”她拍拍手,从凳子上跳下来,退后几步,眯着眼欣赏自己的杰作。那个“囍”字,在阳光下红得耀眼。
“好看。”我由衷地说。
“那是。”她得意地扬扬下巴,走过来,从我手里抽走一沓请柬,“我来写,你的字太硬了,跟钢筋似的。”
我笑着看她趴在餐桌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亲友的名字。她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边脸。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我们的共用平板,连着同一个账号。平时用来一起看电影,查资料。
屏幕亮起,一条消息推送弹了出来。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社交软件图标,头像是个模糊的风景照。
消息内容很短:“我到了。老地方。”
发信人的昵称是:“风”。
我愣了一下,以为是垃圾广告。可那个软件的图标,我有点印象,好像是很多年前流行过的一款,现在用的人很少了。
林玥写得正专注,没有注意到。
我心里没什么波澜,划掉了那条通知。可能是她哪个忘了删的旧软件,被人盗了号吧。
晚上,我们跟双方父母一起吃饭,敲定婚礼当天的最后一些细节。
酒店司仪、车队路线、宾客座位,我妈和我岳母拿着个小本子,一项一项地核对,生怕出了什么纰le漏。
我爸和岳父在旁边喝着茶,聊着单位里的事,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林玥坐在我旁边,很乖巧地听着长辈们讨论,时不时点点头,或者给两位妈妈夹菜。
“小玥啊,婚礼前就别总加班了,看你都瘦了。要养好精神,做最漂亮的新娘。”我妈心疼地看着她。
“知道了阿姨,这周就不忙了。”林玥笑得甜甜的。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回家的路上,林玥靠在我肩膀上,轻声说:“陈阳,有时候觉得跟做梦一样。”
“什么?”我问。
“就是……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有点不真实。”她的声音很轻。
我握住她的手,“傻瓜,这不是梦。这是我们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以后会更顺利。”
她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握得更紧了。
那时候的我,以为她口中的“不真实”,是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感慨。我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可能藏着另一层我无法理解的含义。
我以为我们的生活就像我画的结构图,稳定、牢固,每一根梁柱都在它该在的位置。
我以为,这就是风暴来临前,最安稳的假象。
第二天下午,我提前从工地回来,想给她个惊喜。我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去试婚礼上要穿的敬酒服。
推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
我换了鞋,看到她留在玄关柜上的便签条,是她清秀的字迹:“陈阳,公司临时有事,要出去见个客户。晚饭你自己解决,试衣服我们改天再去吧。爱你。”
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但也没多想。做他们这行的,临时有变动是常事。
我瘫在沙发上,随手拿起那个平板,想看看蜜月旅行的攻略。
解锁屏幕,那个叫“风”的对话框,就停留在界面上。
我这才发现,林玥昨天看完平板,没有退出这个软件。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
理智告诉我,应该尊重她的隐私,直接关掉。
可昨天那句“我到了。老地方”,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
最终,我还是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不多,断断续续的,能看出来是最近才重新联系上的。
大部分都是些日常的问候,分享一些歌曲,或者吐槽一下工作。
直到三天前。
风:“我下周要路过你那儿,见一面?”
林玥:“不太方便吧,我……”
风:“就当是……告别。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沉默了很久。
林玥:“什么时候?”
风:“周三下午,三点。老地方,那家咖啡馆。”
周三下午三点。就是今天。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下去。
她说的公司有事,见的客户,就是他。
我往下翻,看到了昨晚我们和父母吃完饭后,她发的一条消息。
时间是凌晨一点。
林玥:“我明天还是去见你。”
风:“想好了?”
林玥:“嗯。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了断?什么了断?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坐在沙发上,从下午四点,一直坐到晚上九点。
天从亮到黑,我没有开灯。屋子里新家具的味道,此刻闻起来,变得格外刺鼻。
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映在那个红色的“囍”字上,显得有些诡异。
我一遍遍地回想我们在一起的这两年。
我想不出任何问题。我们几乎不吵架,对未来有共同的规划,双方父母满意,经济上也没有压力。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风”,到底是谁?
九点半,门锁响了。
林玥回来了。
她打开灯,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
“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死我了。”她拍着胸口,语气里带着一点娇嗔。
她换了鞋,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蛋糕盒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你最喜欢的芝士蛋糕。”
她像往常一样,想凑过来亲我。
我微微侧过头,躲开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怎么了?”她小声问。
我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茶几上的平板上。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个聊天界面。
她的视线跟着我的目光移过去,然后,她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她手里的蛋糕盒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白色的奶油,溅了一地。
“你……你看了?”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该看吗?”我反问。我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阳,你听我解释!”她急切地走过来,想要拉我的手。
“解释吧。”我看着她,等着她的说辞。
“他……他只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很多年没见了。他正好路过我们这,就约着喝杯咖啡,叙叙旧。”她的眼神有些闪躲。
“老朋友?”我拿起平板,点开那个叫“风”的个人主页。上面空空荡荡,什么信息都没有。
“哪个老朋友,需要用一个早就没人用的软件,偷偷摸摸地联系?”
“哪个老朋友,值得你在婚礼前一周,撒谎去见他?”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寂静的客厅里。
“我……我只是怕你多想。”她还在辩解。
“我多想?”我笑了,觉得有些荒谬,“林玥,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结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坦诚,意味着信任。你连最基本的坦诚都做不到,你让我怎么不多想?”
“我真的只是跟他聊聊天!我们什么都没做!”她急得眼圈都红了。
“聊什么?聊到需要做一个‘了断’?”我把她发的那句话,清清楚楚地念了出来。
她彻底愣住了,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种被掏空的疲惫。
我以为我了解她,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原来,在我的完美图纸上,一直有一块我不知道的阴影。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那个红色的“囍”字。
曾经觉得它有多喜庆,现在就觉得它有多讽刺。
“陈阳,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她从背后抱住我,身体在轻轻颤抖,“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没有动。
过了很久,我轻轻拉开她的手。
“林玥,”我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婚,我们先不结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我说,婚礼取消。”我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气话。
作为一个工程师,我知道,当建筑的地基出现裂缝时,最不该做的,就是假装看不见,继续往上盖。
唯一的办法,就是停工。检查,修复,或者……推倒重来。
我的话音刚落,林玥的眼泪就决堤了。
她不是那种大哭大闹的性格,只是无声地流泪,一颗一颗,砸在地板上。
“就因为我见了朋友一面,你就要取消婚礼?”她哽咽着问,“陈阳,在你心里,我们两年的感情,就这么脆弱吗?”
“脆弱的不是感情,是信任。”我看着她,“我问你,如果今天我没有发现,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还是,你打算瞒我一辈子?”
她答不上来。
这种沉默,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伤人。
“你让我怎么相信,在婚礼前一周,你心里想的不是我们的未来,而是要去跟另一个人做‘了断’?”我继续问。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垂下了头,“对不起。”
对不起。多么苍白无力的三个字。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躺在次卧的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隔壁房间也没有任何动静。我知道,她也一样没睡。
我们之间,只隔了一堵墙,却好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平静地开始处理这件事。
我给负责我们婚礼的婚庆公司打了电话,告知他们婚礼需要延期,具体时间待定。
电话那头的策划师很惊讶,但还是专业地表示会处理好后续事宜。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满屋子的红色装饰,觉得喘不过气。
林玥从房间里走出来,眼睛肿得像核桃。
“你来真的?”她声音沙哑地问。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我爸妈那边怎么说?你爸妈那边怎么说?请柬都发出去了,酒店也定了,亲戚朋友都通知了,现在说不结了,你让大家的脸往哪儿搁?”她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我明白她的意思。在长辈眼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我会去解释。”我说。
“解释?你怎么解释?说我婚前去见网友,所以你不结了?陈阳,你这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她的情绪有些激动。
“我没这么说。”
“可别人会这么想!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你懂不懂?”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陌生。
到了这个时候,她首先考虑的,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如何解决,而是外界的看法,是所谓的“面-子”。
“所以,为了面子,我就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笑着跟你走进婚礼殿堂,然后在往后几十年的婚姻里,心里一直扎着这根刺,是吗?”
我的质问,让她再次沉默了。
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我先给我爸妈打了电话。
电话里,我没有说具体原因,只说我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需要时间冷静一下,婚礼决定推迟。
我妈在电话那头急了,“什么问题不能结完婚再说?请柬都发出去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你们这是胡闹!”
“妈,这件事,我没办法妥协。”我的态度很坚决。
我妈还想再说什么,被我爸拦住了。我爸比我妈理性,他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阳阳,你想好了?”
“想好了。”
“那就按你的想法办吧。自己的日子,自己过。”
挂了电话,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至少,我的父母选择尊重我。
但林玥那边,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是她自己跟她父母坦白的。
半小时后,我接到了岳母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质问。
“陈阳!你什么意思?我们家小玥哪里对不起你了?就因为她跟同学喝了杯咖啡,你就要悔婚?你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比针尖还小?”
“阿姨,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试图解释。
“那是哪样?小玥都跟我说了!不就是见了个男同学吗?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了?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家小玥,也是不把我们当亲家!”
岳母的语气很冲,显然是气得不轻。
“阿姨,这是我和林玥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们……”
“什么你们两个人的事?你们要结婚了,就是两家人的事!我告诉你陈阳,这个婚必须结!你要是敢取消,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小玥以后还怎么做人?”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我捏着手机,感到一阵无力。
没有人关心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没有人关心信任是否已经破裂。
他们关心的,只是婚礼能不能照常举行,面子能不能保住。
这个困境,就像一个巨大的牢笼,把我和林玥都困在了里面。
接下来的几天,是炼狱般的日子。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不说话,不交流,甚至避免眼神接触。
家里的空气,是凝固的,压抑的。
那些红色的“囍”字、拉花、气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一个星期后,这里本该是怎样一番热闹喜庆的景象。
我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那些东西。
我把请柬收进箱子,把“囍”字从窗户上揭下来,把挂在门口的红灯笼也取了下来。
林玥就坐在沙发上看着我,一言不发。
当我把那个她亲手贴上去的“囍”字撕下来时,她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一定要这样吗?”她问。
“不然呢?”我反问。
晚上,我睡在次卧,常常会半夜惊醒。
我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反应过度了?是不是真的像岳母说的那样,心眼太小了?
也许,她真的只是去见一个普通朋友。
也许,我应该选择相信她,让一切照常进行。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那句“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就会在我脑海里回响。
我无法说服自己。
我是一个工程师,我没办法接受我的建筑里,有一块来历不明、成分不清的材料。
这几天,我妈几乎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劝我想开点。
“阳阳,妈知道你心里有疙瘩。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小玥也不是故意的,她都认错了。你一个大男人,要大度一点。”
“两个人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把一辈子的幸福给耽误了。”
“你听妈一句劝,把婚礼办了。等结了婚,你们好好过日子,时间长了,这事就过去了。”
我理解我妈的苦心。她是典型的中国式家长,觉得家和万事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是,他们不懂。
这个疙瘩,不是一块小石头,可以轻易地从鞋子里倒出去。
它是一根刺,扎在心里最深的地方。如果不拔出来,它会一直在那里,发炎,化脓,直到整个心都烂掉。
我开始被动地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压力。
我妈的苦口婆心,岳母的声色俱厉,亲戚朋友们或明或暗的打探。
“听说你们婚礼推迟了?出什么事了?”
“小两口吵架啦?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当真。”
“陈阳啊,你可不能欺负小玥,多好的一个姑娘。”
这些声音,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
我感觉自己快要被淹没了。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白天在工地,精神也无法集中,好几次差点出了差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疲惫,眼神里没有一点光。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林玥回她父母家了。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我看着那个被我收拾出来的,装满了婚礼用品的纸箱,突然觉得很茫然。
我为什么要这么坚持?
坚持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我痛苦,林玥也痛苦。我们的父母,也跟着我们一起煎熬。
也许,我妈说的是对的。
也许,我应该大度一点,让这件事过去。
我拿出手机,想给林玥打个电话。我想告诉她,我们和好吧,婚礼照常举行。
可是,当我找到她的号码,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时,我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我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小人说:“算了吧,退一步海阔天空。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毁掉一段确定的感情,值得吗?”
另一个小人说:“不能算!这件事不搞清楚,就是一辈子的隐患。你真的能做到毫不在意吗?”
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意识到,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纠结下去了。
我不能再问“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必须主动去寻找答案。
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要的,是一段没有谎言,没有隐瞒,彼此完全信任的婚姻。
而现在,我们的关系,显然不是这样。
那么,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是那个叫“风”的人。
我必须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跟林玥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
这不是为了追究,也不是为了报复。
而是为了让我自己,能够明明白白地做出选择。
我不再犹豫。
我打开电脑,开始搜索那个社交软件。
那是一个很小众的平台,用户不多。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到了它的官方网站。
我不知道“风”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他的账号。
我只有一个线索:林玥。
我试着在那个平台上搜索林玥的名字,她的手机号,她的常用ID。
一无所获。
看来,她用的是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的身份。
这条路走不通。
我换了个思路。
林玥说,他是她的老朋友。
那么,他们很可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林玥是南方一座小城的人,后来考到我们这个城市读大学,才留了下来。
我开始在她的社交媒体上,寻找她过去同学的蛛丝马迹。
她的朋友圈,微博,甚至是很久不用的QQ空间。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
我像一个侦探,一点一点地搜集着碎片化的信息。
我看到了她大学时的照片,青涩,稚嫩,笑得无忧无虑。
我看到了她刚工作时的状态,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干劲。
我看到了我们刚在一起时,她发的每一条动态。
“今天有人给我画了张图纸,说要为我建一座房子。:)”
“世界上最浪漫的事,就是你的计划里,有我的未来。”
“跟一个工程师谈恋爱的好处是,他会把你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坏处是,连惊喜都像是提前计算好的。哈哈。”
看着这些记录,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们曾经那么好。
我几乎要放弃了。
就在我准备关掉电脑的时候,我在她一个很多年前的相册里,看到了一张合照。
那是一群年轻人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画室。
照片里的林玥,穿着一件沾满颜料的T恤,笑得灿烂。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瘦高的男生。那个男生留着半长的头发,气质有些不羁。他没有看镜头,而是侧着头,看着林玥。
他的眼神,很专注。
我把照片放大。
直觉告诉我,这个男生,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照片下面有一行小字:“美术小组毕业留念。”
我记住了照片里其他几个人的脸,开始在林玥的校内网好友里,逐一排查。
终于,我在一个同样是美术系毕业的同学主页上,找到了关于这个男生的信息。
他叫,周子风。
我把这个名字,和“风”这个昵称联系了起来。
我找到了周子风的微博。
他的微博更新得不勤,大部分都是一些画作,或者摄影作品。
他的画,风格很独特,有些抽象,又有些忧郁。
我一页一页地翻下去。
翻到几年前的一条。
那是一张画。画上是一个女孩的背影,她站在一片金色的麦田里,望着远方的夕阳。
那身形,那头发,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林玥。
画的配文是:“有些人,像风。抓不住,也留不下。”
发布日期,是我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二个月。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原来,我不是第一个说要为她建房子的人。
原来,早就有人,为她画下了一整个世界。
我关掉电脑,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嫉妒。
我只是觉得,很累。
像一个辛苦搭建了很久的建筑,在即将完工的时候,却发现,图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决定,要跟林玥好好谈一次。
不是争吵,不是质问。
是平心静气地,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清楚。
我给她发了条信息:“明天中午,我们见一面吧。在第一次约会的那家餐厅。”
她很快回了:“好。”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餐厅。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三年前,就是在这里,我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我记得那天,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我跟她说:“林玥,我不是一个会说花言巧语的人。但我可以保证,我会像对待我的图纸一样,认真对待我们的感情。每一个细节,都用心规划。”
她当时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现在想来,我的那句承诺,或许从一开始,就给她套上了一个枷D锁。
林玥来了。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不太好。
我们在老位置坐下,谁都没有先开口。
服务员过来点餐,我们点了和三年前一模一样的菜。
“你……都知道了?”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嗯。”我点了点头,“周子风。”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她的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
“对不起。”她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我不想听对不起。”我说,“我想听实话。”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然后,她开始讲。
讲她和周子风的故事。
他们是同乡,也是高中同学。
他们都热爱画画,有着共同的梦想。
他们一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的美术系。
他们是别人眼中的金童玉女,是彼此的初恋。
“他跟我不一样。”林玥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个遥远的故事,“他是个天才,无拘无束,像风一样。他觉得,画画就是他的生命,为了艺术,可以放弃一切。”
“而我……我没有他那么纯粹。我需要安全感,我害怕不确定的未来。”
大学毕业后,周子风选择做一名自由艺术家,背着画板,四处流浪,寻找灵感。
而林玥,选择了留在城市,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了一名设计师。
“我们因为这个,吵了无数次。”她说,“他觉得我背叛了我们的梦想,我觉得他太不切实际。最后,我们分手了。”
分手后,周子风去了很远的地方。他们删除了彼此所有的联系方式,断得干干净净。
再后来,林玥遇到了我。
“你很好,陈阳。”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有泪光,“你稳重,踏实,给了我一直想要的安全感。你把我们的未来规划得清清楚楚,让我觉得,只要跟着你走,就什么都不用怕。”
“我以为,我已经把他忘了。我以为,我已经准备好,去做一个安分的妻子,过安稳的生活。”
“可是,当他突然联系我的时候,我发现,我没有。”
“我心里,那个喜欢画画,喜欢自由,喜欢不切实际的梦的小女孩,她还没有死。”
“婚礼越来越近,我看着满屋子的红色,看着你为我们未来画的那些图纸,我开始害怕。”
“我害怕,一旦结了婚,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头看一眼了。”
“所以,我去见他。我不是想跟他旧情复燃。我只是想……跟我自己的过去,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我想告诉那个曾经的自己,我要嫁人了,我要去过另一种生活了。以后,再也不能任性了。”
她终于说完了。
餐厅里很安静,只有轻柔的背景音乐在流淌。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出现了第三个人。
现在我才明白,我们之间的问题,是她心里,一直住着另一个自己。
一个我从未了解,也从未试图去了解的自己。
而周子风,只是打开那扇门的一把钥匙。
“所以,你告别完了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眼泪掉了下来。
“没有。见到他之后,我更混乱了。”
“他还是老样子,穿着旧T恤,背着画板,聊起画画,眼睛里还是有光。他说他刚从西藏回来,准备再去欧洲。”
“我看着他,再想想我自己。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改着客户不满意的方案,为了生活,画着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把自己弄丢了。”
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肩膀轻轻地抽动。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疑虑、猜测、不满,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比发现她移情别恋,更让我难以接受。
如果她爱上了别人,那说明是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我可以去争取,去挽回。
可是现在,她是在自己的世界里迷了路。
她质疑的,不是我,而是她选择的这条路,是她即将和我一起开始的生活。
这意味着,我们爱情的根基,是建立在一片流沙之上。
我为她规划的那个安稳的未来,对她而言,不是港湾,而是一个牢笼。
我一直引以为傲的,为她遮风挡雨的能力,在她看来,或许只是阻挡了她去看外面风景的墙。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一个周子风,而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观。
这道鸿沟,要怎么跨越?
那顿饭,我们谁也没吃下几口。
离开餐厅的时候,天开始下起小雨。
我们没有打伞,默默地在雨中走着。
“陈阳,”她突然停下脚步,“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脸上。她看着我,眼神里是迷茫和痛苦。
我看着她,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我看着桌上我们婚房的装修图纸,每一条线,每一个标记,都出自我手。
我曾经那么确信,这就是我们幸福的蓝图。
现在,它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为她提供一个安稳的家,就是对她最好的爱。
我错了。
我给了她一个坚固的壳,却忽略了她内心真正的渴望。
我甚至,从来没有问过她,她快乐吗?
我拿起手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这个婚,算了吧。”
发出这条信息,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不是赌气,也不是威胁。
是我在认清了现实之后,做出的最理性的决定。
我不能,也不愿,把她捆绑在一个她并不向往的未来里。
这对她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手机很快震动了一下。
是她的回复,只有一个字。
“好。”
那一刻,我觉得我所珍视的一切,都崩塌了。
我们的爱情,我们即将开始的婚姻,我们共同规划的未来,都像被推倒的积木,散落一地。
我收拾了几件衣服,离开了那个我亲手设计、装修,却再也不想待下去的“家”。
我回了父母家。
我妈看到我拉着行李箱回来,脸色都变了。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跟小玥吵架了?怎么还拿行李回来了?”
我没说话,径直走进我以前的房间。
我爸跟了进来,关上门。
“跟爸说说,到底怎么了?”
我再也撑不住了。
我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爸。
我爸听完,没有像我妈那样急着指责我,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委屈你了。”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爸,我是不是做错了?”我问。
“你没错。”我爸说,“感情的事,没有对错。只有合适,不合适。”
“那我们……是不是真的不合适?”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能回答。”我爸递给我一支烟,“你先在这里住下,别想太多。给自己,也给那姑娘,一点时间。”
在父母家的日子,很平静。
我妈虽然心急,但看我状态不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我每天照常去工地,下班就回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我试图用工作来麻痹自己,但一闲下来,林玥的脸,她说的那些话,就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我开始反思。
反思我们这两年的感情。
我发现,我真的,不够了解她。
我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电影,喜欢什么颜色。
但我不知道,她心里藏着一个关于画画的梦。
我不知道,她为了和我在一起,放弃了什么。
我更不知道,她在我为她打造的安稳生活里,其实并不快乐。
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付出更多的人。
我努力赚钱,买房,装修,承担了大部分的经济压力。
我以为,我给了她最好的。
现在我才明白,她付出的,是她的一部分自我。
而我,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沾沾自喜。
一个周末,我妈让我收拾一下我房间里的旧东西,说太乱了。
我打开了那个落满灰尘的衣柜顶上的纸箱。
里面,是我整个青春期的回忆。
一堆泛黄的信纸,是高中时和同学传的纸条。
几本厚厚的日记,记录着少年时代那些可笑又可爱的烦恼。
还有……一把落了灰的旧吉他。
我把吉他拿出来,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
琴弦已经锈了,但琴身上,还贴着一张褪色的乐队贴纸。
我抱着吉他,坐在床边,手指生疏地拨了一下琴弦。
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可我的思绪,却一下子被拉回了很多年前。
我曾经,也那么热爱过一样东西。
高中时,我痴迷摇滚乐。
我省下早饭钱,买磁带,买CD。
我把墙上贴满了乐队的海报。
我留长发,穿破洞牛仔裤,觉得自己酷得不行。
我最大的梦想,是组建一支自己的乐队,站在舞台上,唱自己写的歌。
这把吉他,就是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的。
我每天放学回家,就抱着它,在房间里弹。
弹得我妈头疼,弹得邻居来敲门。
可我不在乎。
我觉得,那就是我想要的人生。
后来呢?
后来,高考来了。
我爸妈跟我进行了一次长谈。
他们说:“阳阳,爱好不能当饭吃。你得选一个好就业的专业,以后找个稳定的工作。这才是正道。”
他们说:“玩音乐,能有什么出息?你看那些搞艺术的,有几个能成功的?”
我跟他们吵,跟他们闹。
但最终,我还是妥协了。
我剪掉了长发,收起了吉他。
我在志愿表上,填了土木工程。
我成了一个他们眼中的“好孩子”,走上了一条他们认为的“正道”。
我努力学习,考证,进了一家不错的设计院。
我按部-就班地工作,升职,买房。
我以为,我已经把那个抱着吉他,梦想着仗剑走天涯的少年,彻底埋葬了。
我以为,我已经接受了现实,并且乐在其中。
可是,当我此刻,抱着这把旧吉他,我才发现,他一直都在。
他只是,被我关在了心底一个很深的角落里。
我突然,就理解了林玥。
我理解了她的挣扎,她的害怕,她的不甘。
因为,我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刻。
我也曾站在人生的岔路口,看着另一条路上,那个闪闪发光的梦想,一步三回头。
只不过,我比她更早地做出了选择,并且,强迫自己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我一直用我的“正确”,去要求她。
我跟她说:“跟着我走,就什么都不用怕。”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放弃你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走我为你铺好的路。”
我自以为是地,想把她变成另一个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我一直以为,是她欺骗了我。
现在我才明白,是我们,一起欺骗了我们自己。
我们都假装,可以为了安稳,放弃掉一部分真实的自我。
我们都以为,婚姻,就是找一个合适的人,搭伙过日子。
我们都忘了,真正的爱,不是改造,而是接纳。
是接纳对方所有的优点,也接纳对方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格格不入,所有的奇思妙想。
是允许对方,在你的世界里,自由地做他自己。
而我,显然没有做到。
我要求她坦诚,可我自己,又何尝对她完全敞开过心扉?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她,我曾经也想成为一个背着吉他的流浪歌手。
我从来没有让她看过,我写在日记本里,那些幼稚又热血的歌词。
我只让她看到了一个成熟、稳重、可靠的陈阳。
一个完美的,却不完整的陈阳。
是我的“完美”,给了她压力。
是我的“规划”,让她感到窒息。
是我,亲手把她,推向了那个能理解她的人。
想通了这一切,我心里没有了怨,也没有了恨。
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和对自己的反思。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林玥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刚哭过。
“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见你。”
我回到了我们的那个“家”。
推开门,屋子里很整洁,但也很冷清。
那些我收起来的婚礼用品,都不见了。
林玥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抱枕,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
她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对不起。”这次,是我先开口。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我想,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我一直以为,我为你规划好了一切,就是对你最好的爱。我用我的标准,去定义我们的未来,却从来没有问过你,那是不是你想要的。”
“我甚至,从来没有真正地,让你认识过我。”
我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高中的时候,也想过不切实际的人生。我想组乐队,想去流浪,想写没人听的歌。”
我看到,林玥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我把这些,都藏起来了。我以为,这就是成熟。我用这种所谓的成熟,来要求你,也来要求我们的感情。”
“我错了,林玥。”
“我不该在你感到迷茫和害怕的时候,用取消婚礼来惩罚你。我应该做的,是抱住你,告诉你,别怕,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我说完,眼眶有些发热。
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剖开自己的内心。
林玥静静地听着,眼泪,又一次无声地滑落。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不再是痛苦和迷茫。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哽咽着问。
“我以为,那些都不重要了。”我说。
“很重要。”她看着我,很认真地说,“很重要。”
她向我这边挪了挪,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冰凉。
“陈阳,我也有错。”她说,“我不该瞒着你,不该用谎言去掩盖我的不安。我应该相信你,应该把我的恐惧和挣扎,都告诉你。”
“我害怕你觉得我不懂事,害怕你觉得我异想天开。我努力地想扮演好一个‘贤内助’的角色,却忘了,你爱的,应该是我本来的样子。”
“我们……都太想成为对方眼中那个‘对的人’了,结果,反而都变成了不像自己的人。”
她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是啊。
我们都太用力了。
用力到,差点把这段感情,给捏碎了。
那一刻,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重新开始流动了。
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开始出现裂缝,然后,一点一点地瓦解。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
“婚礼,是真的取消了。”她说,“我跟爸妈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让他们去跟亲戚朋友解释,所有的责任,我来承担。”
我心里一紧,“你爸妈……没为难你吧?”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他们一开始很生气。后来,我爸跟我聊了一次。他说,日子是给自己过的,不是过给别人看的。如果我不开心,就算婚礼办得再风光,也没意义。”
我没想到,平时最看重面子的岳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周子风呢?”我还是问出了这个名字。
“我给他发了信息。”林玥的语气很平静,“我告诉他,谢谢他让我看清了自己。也告诉他,我要去寻找我自己的答案了。然后,我把他拉黑了。”
“他不是我的答案。你也不是。”她看着我,眼神清澈,“我自己,才是我自己的答案。”
我懂了。
她终于,从那个迷宫里,走了出来。
“那我们呢?”我看着她,心里有些忐忑。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陈阳,我们,重新开始吧。”
“不是作为未婚夫妻。”
“而是,像两个刚认识的普通人一样,重新认识,重新了解,重新追求。”
“这一次,不要有任何预设,不要有任何规划。我们就只是,做最真实的自己,然后看看,我们还会不会,爱上那样的对方。”
她的话,让我感到一阵释然。
是啊。
推倒了,才能重建。
我们那个建立在误解和伪装上的“完美建筑”,已经塌了。
现在,我们有机会,用最真实的材料,去建造一个,也许不完美,但足够坚固的家。
“好。”我握紧她的手,“我追你。”
她笑了。
是这段时间以来,我见过的,最轻松,最灿烂的笑容。
没有婚礼,没有宾客,没有那些繁琐的仪式。
我们以一种最狼狈,也最坦诚的方式,结束了那场仓促的婚礼筹备。
过程很难堪。
退酒店,退婚庆,跟所有亲友解释。
流言蜚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有人说,是我在外面有人了。
有人说,是林玥悔婚,攀了高枝。
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没有去辩解。
因为我们知道,生活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我们搬出了那套精心装修的婚房。
我回了父母家,她也在公司附近,重新租了个小单间。
我们真的,像重新开始约会的情侣。
我会去她公司楼下等她下班,给她带她喜欢吃的蛋挞。
她会来看我的设计图,然后吐槽我的审美,说我设计的楼,都长得太严肃。
周末,我们不再是逛家居城,讨论装修。
而是,我陪她去看画展。
她陪我去乐器行,看那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吉他。
在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我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她靠在我肩膀上,问我:“陈阳,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为了我,把生活搞得一团糟。”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后悔。”我说,“以前,我的生活是一张精准的图纸。现在,它乱七-八糟,但也……多了很多可能性。”
我看着她,继续说:“我甚至,有点感谢周子风。”
“嗯?”她有些意外。
“他像一块石头,扔进了我们平静的湖面。虽然激起了很多波澜,但也让我们看到,湖底,原来藏着那么多我们没见过的东西。”
她笑了,把头在我肩膀上蹭了蹭。
“那……你还打算给我盖房子吗?”她问。
“盖。”我说,“不过,这次,图纸得我们一起画。”
“我负责结构,你负责……让它变得好看。”
“好。”她轻声说。
阳光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知道,我们的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们可能会有争吵,会有分歧,会再次感到迷茫。
但这一次,我们都学会了,要牵着对方的手,坦诚地面对。
婚姻,不是一个终点,也不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它是一段旅程。
一段两个不完美的人,带着各自的地图,一起去探索未知道路的旅程。
而我,很庆幸,在差点走上岔路的时候,我们都找到了,回来的方向。
来源:自在微风TJ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