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我跟阿彦的订婚宴上,一个穿着高定套装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甩了我一巴掌。
他失忆时做了我一年未婚夫 恢复记忆后我们从彼此的世界消失
在我跟阿彦的订婚宴上,一个穿着高定套装的女人,众目睽睽之下,甩了我一巴掌。
“沈言知,”她红着眼,指着我身边的阿彦,声音发颤,“你失踪一年,就是为了跟这种乡下女人厮混?”
乡下女人。
这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我耳朵里。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彦,我的阿彦,他叫沈言知?
我身边的男人,那个我从河边捡回来的,失了忆、对我百依百顺的男人,在那一瞬间,脸色煞白。
他看着那个女人,眼神从茫然,到困惑,再到剧痛。
他抱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
“言知!”女人的身后,冲出来一对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
他们扑向阿彦,哦不,是沈言知。
“儿子!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那个贵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我们这场在村里摆了八桌的、简陋又热闹的订婚宴,瞬间成了一场荒诞的闹剧。
乡亲们的窃窃私语,我爸妈的惊慌失措,我哥两口子的贪婪目光,和我脸上那道清晰的五指印,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网中央,是我和那个,即将恢复记忆的,我的未婚夫。
一年前的那个雨天,一切都跟今天截然不同。
我在邻市的服装厂打工,那天刚好是周末,我坐长途车回村里看我爸妈。
雨下得很大,村口那段土路泥泞不堪。
我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就在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他。
他浑身湿透,额角有血,脸色白得像纸。
我吓了一跳,壮着胆子走过去,推了推他。
“喂?你没事吧?”
他没有反应。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微弱。
我一个女孩子,也扛不动他,只能扯着嗓子朝村里喊人。
“来人啊!救命啊!有人掉河里了!”
很快,村里的几个叔伯跑了出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回了村卫生所。
卫生所的王医生给他处理了伤口,说他只是皮外伤和发烧,但人就是不醒。
我们报了警,警察来了,在他身上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身份证,没有手机,没有钱包。
他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
警察说,等他醒了再做笔录,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他在卫生所躺了一天一夜,终于醒了。
醒来后,他睁着一双干净又迷茫的眼睛,看着围着他的一圈人。
“你是谁?”他问。
“我又是谁?”
王医生说,他可能是头部受到撞击,失忆了。
这在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们这个小山村。
警察也束手无策,只能暂时把他登记为身份不明人员,嘱咐我们,要是他想起什么,或者有家人来找,立刻联系他们。
可人走了,问题来了。
他住哪?谁来照顾他?
他身无分文,脑子一片空白,把他一个人丢出去,跟杀了他没两样。
我爸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叹了口气:“造孽哦,要不,先领咱家住下吧。”
我妈有点犹豫:“这……来路不明的……”
“我看这后生仔长得白白净净,不像坏人。”我爸说,“总不能见死不救。”
于是,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就这么住进了我家。
我家是村里常见的二层小楼,我常年在外打工,二楼的房间一直空着。
他就住在了我的房间。
起初,他很沉默,也很警惕。
像一只受了伤的流浪猫,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防备。
我把饭端到他面前,他会盯着我看很久,才迟疑地拿起筷子。
我妈想给他换身干净衣服,他会下意识地后退。
我跟他说:“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安心住下,等你想起家在哪了,我们送你回去。”
他看着我,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微光。
我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摇头。
我想了想,说:“你的姓氏,会不会跟‘言’有关?或者‘晏’?”
我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觉得他气质斯文,不像村里的二狗、铁柱。
他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想,然后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
“彦。”
“彦?”我很高兴,“那你叫阿彦,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他有了名字,叫阿彦。
阿彦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我爸教他怎么用锄头,他一开始笨手笨脚,不出三天,就有模有样了。
我妈教他怎么生火做饭,他差点把厨房点了,但后来,他做的红烧肉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他话不多,但手很巧。
家里的凳子腿坏了,他三两下就修好了。院子的篱笆倒了,他一个人默默地扶正、加固。
村里人都说我爸妈捡了个宝,白得一个好劳力。
我哥和我嫂子也眼热。
他们不止一次地跟我妈嘀咕:“妈,这小子力气大,让他去我哥们儿的工地上搬砖啊,一天好几百呢!”
我妈骂他们:“你们钻钱眼里了?阿彦是客人,不是长工!”
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
但我知道,我哥就是那样的人,唯利是图。
我在家待了一个星期,厂里催我回去上班了。
临走前,我有点不放心阿彦。
我把他拉到一边,塞给他两百块钱。
“阿彦,这个你拿着,想买什么自己买。要是我哥他们让你去做苦力,你别去,就说你病了。”
他没要我的钱。
他只是看着我,轻声问:“你要走了?”
“嗯,我得去上班挣钱。”
“你还会回来吗?”
他的眼神像被抛弃的小狗,看得我心头一软。
“当然会啊,每个月我都会回来的。”我笑着说,“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月,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牵挂。
在流水线上做着重复的工作时,我会想,阿彦在干什么?有没有被我哥欺负?
晚上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我会想,他想起自己的家人了吗?会不会哪天我一回去,他就不见了?
半个月后,我妈给我打电话,语气很高兴。
“晚晚,你猜怎么着?阿彦去镇上找了个活儿!”
我心里一紧:“什么活儿?我哥让他去的?”
“不是不是,”我妈说,“是他自己。镇上新开了家书店,招店员,他自己跑去应聘,老板看他斯文,又有文化的样子,就让他去了。”
我愣住了。
阿彦不记得自己是谁,但他骨子里的东西是骗不了人的。
他会写一手漂亮的字,会脱口而出一些我听不懂的诗句。
他确实不像搬砖的,更像个读书人。
“他一个月能挣两千块呢!”我妈喜滋滋地说,“他说,不能白吃白住我家的,挣了钱要交生活费。”
我挂了电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有欣慰,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开始有自己的生活了,不再是那个完全依附于我的、迷茫的男人了。
一个月后,我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阿彦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坐在院子里看书。
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他瘦了些,但眼神不再迷茫,而是多了一份沉静和安然。
看到我,他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你回来了。”
那一刻,我心跳漏了一拍。
晚饭,是他做的。
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我妈一个劲儿地夸:“晚晚,你都不知道,阿彦现在多能干!比你哥强一百倍!”
我哥在一旁翻白眼,嘀咕道:“不就是个小白脸,有什么了不起。”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
吃完饭,阿彦把我拉到院子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送给你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很漂亮的银项链,吊坠是一颗小小的星星。
“你……你买这个干嘛?很贵吧?”
“不贵。”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这是我发的第一个月工资,给你买的礼物。谢谢你。”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又酸,又软。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看着窗外那轮明月,手里紧紧攥着那条项链。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阿彦,动心了。
可我不敢。
他是一个谜,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谜。
他的过去是空白的,未来是未知的。
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就算失忆了,也掩盖不住他与这个小山村的格格不入。
他真正的家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他真正的生活,又是什么样的?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女孩,一个在流水线上消耗青春的打工妹。
我配不上他。
我开始刻意地躲着他。
周末回家的次数变少了,打电话也总是匆匆挂断。
我以为,这样就能把那点不该有的心思掐死在萌芽里。
直到有一天,我哥又动了歪心思。
他做生意赔了钱,欠了一屁股债,债主追到了家里。
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阿彦身上。
他骗阿彦说,我生了重病,在市里住院,急需一笔钱做手术。
阿彦信了。
他把他所有积蓄都取了出来,还跟书店老板预支了三个月工资,凑了一万块钱,连夜坐车来市里找我。
当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在我宿舍楼下,把那一万块钱塞到我手里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晚晚,钱你先拿着,不够我再想办法!”他一脸焦急。
我看着他熬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因为赶路而褶皱的衬衫,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我抱着他,放声大哭。
我哭我哥的混账,哭我自己的懦弱,也哭阿彦的傻。
他手足无措地拍着我的背,笨拙地安慰我:“别哭,别哭,钱会有的,病会好的。”
从那天起,我不再躲着他了。
我辞掉了服装厂的工作,回到了村里。
我用自己攒下的几万块钱,加上阿彦那一万块,在镇上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开了一家奶茶店。
我想,我不能再过那种一眼望到头的生活了。
我想留在他身边。
哪怕,只是多一天。
奶茶店的生意,比想象中要好。
阿彦下了班,就会来店里帮忙。
他学着做奶茶,学着招揽客人。
他长得好看,嘴又甜,很多小姑娘都专门为了看他而来。
我有时候会吃醋,假装生气不理他。
他就会凑过来,小声哄我:“她们是客人,你是老板娘。”
一句“老板娘”,让我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我们的日子,平淡又幸福。
村里人看我们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从一开始的同情和八卦,变成了羡慕和祝福。
大家都说,我们是天生一对。
我爸妈也乐见其成,催着我们早点把事办了。
只有我哥,还在说风凉话。
“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男人,有什么好的?连彩礼都拿不出一分,你就这么贱卖了自己?”
为了这件事,我跟他大吵一架。
阿彦把我拉开,对我哥说:“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挣钱,给晚晚一个风光的婚礼,彩礼一分都不会少。”
我哥冷笑:“你?就凭你那几瓜两枣的工资?别做梦了!”
阿彦没有再跟他争辩,只是更努力地工作了。
他白天在书店上班,晚上来店里帮忙,周末还去镇上的广场上摆地摊,卖些小饰品。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心疼得不行。
“阿彦,我们不要什么彩礼,也不要什么风光的婚礼,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他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不行。别人有的,我的晚晚也必须有。我不能让你受委屈。”
半年后,他拿着一张存了五万块钱的银行卡,交到我爸妈手里。
“叔叔,阿姨,这是我攒的彩礼钱,我知道不多,但我以后会挣更多的钱,全都给晚晚。”
我妈哭了。
我爸红着眼圈,拍着他的肩膀:“好孩子,好孩子!我们不要你的钱,只要你对晚晚好就行!”
我哥在一旁撇着嘴,没说话,但眼神里满是贪婪。
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订婚宴就摆在村里的祠堂门口,请了全村的乡亲。
虽然简陋,但我心里,比蜜还甜。
我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挽着阿彦的手臂,接受着大家的祝福。
我以为,这就是我人生的巅峰了。
我以为,我和阿彦会这样,一辈子。
直到那个女人的出现,那一记响亮的耳光,把我从天堂,直接打入了地狱。
“沈言知!你看看我!我是孟婷啊!你的未婚妻!”
那个叫孟婷的女人,哭着抓住阿彦的手。
阿彦,不,沈言知,他的头疼得更厉害了。
无数陌生的、又熟悉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炸开。
豪华的别墅,飞驰的跑车,觥筹交错的宴会,还有眼前这个女人巧笑嫣然的脸。
“婷婷……”他无意识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孟婷哭得更凶了。
而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底碎了。
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也就是沈言知的妈妈,终于把目光从她儿子身上移开,落在了我身上。
她的眼神,冰冷又轻蔑。
“就是你这个女人,把我儿子藏了一年?”
我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吧,要多少钱,才肯放过我儿子?”她像打发一个乞丐。
我爸妈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地摆手。
“不不不,我们不要钱,我们不知道他是……”
我哥却眼睛一亮,凑了上去:“阿姨,话不能这么说。我妹妹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跟他处了一年,这订婚宴都办了,我们村里人都看着呢……”
“闭嘴!”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两个字。
我哥被我吓了一跳,悻悻地闭了嘴。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那个贵妇人的目光。
“阿姨,我不知道他叫沈言知,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失忆了。我们没有藏他,我们救了他。”
“救?”她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讽刺,“我看是别有用心吧?知道他是谁,想攀上我们沈家?”
“我们不知道!”我妈急得快哭了,“我们要是知道他是金疙瘩,哪敢往家里领啊!”
这句朴实的话,却像一个笑话。
周围的乡亲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看吧,麻雀就是麻雀,飞上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沈言知,我的阿彦,他终于从剧痛中缓了过来。
他站起身,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有愧疚,有歉意,但更多的是疏离和陌生。
他不再是我的阿彦了。
他是沈言知。
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属于那个叫孟婷的女人的,沈言知。
“对不起。”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三个字。
多么讽刺。
我们之间,只剩下对不起了。
“对不起?”孟婷尖叫起来,“言知,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辛苦!你竟然跟这种女人……”
她的话,再次刺痛了我。
我挺直了背脊,看着沈言知。
“你都想起来了?”
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要跟他们走了?”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好。”我点了点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那你走吧。”
我转身,想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等等!”沈言知的妈妈叫住了我。
她从她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本支票簿。
“开个价吧。就当是,我们沈家感谢你这一年对我儿子的‘照顾’。”
“照顾”两个字,她咬得特别重。
侮辱。
赤裸裸的侮辱。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哥的眼睛,已经黏在那本支票簿上了。
“妹,别犯傻啊!”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这是沈家!有钱人!随便漏点都够我们吃一辈子了!”
我嫂子也在一旁帮腔:“是啊晚晚,你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拿一笔钱,也算不亏了。”
不亏?
我用一年的青春,一腔的爱意,换来一句“不亏”?
我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着我哥嫂那副贪婪的嘴脸,看着我爸妈那副懦弱又为难的样子,看着沈家人的高高在上,看着沈言知那张我爱了一年的脸,如今却写满了为难。
我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不要钱。”我一字一句地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言知的妈妈,眉头皱得更紧了。
“不要钱?那你想要什么?想进我们沈家的门?我告诉你,做梦!”
“我说了,我什么都不要。”我看着她,也看着沈言知,“他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们之间,两清了。”
“晚晚!”我哥急了,一把拉住我,“你疯了!什么叫两清了?他白吃白住我们家一年,你的名声怎么办?我们老林家的脸往哪搁?”
“是啊,”我嫂子也尖着嗓子喊,“订婚宴都办了,全村人都知道了!他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你以后还怎么嫁人?”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感情,我的名声,都可以用钱来衡量。
“那你们想怎么样?”我冷冷地问。
“赔钱!”我哥脱口而出,“必须赔钱!精神损失费,名誉损失费,还有这一年在他身上的花费,都得算清楚!”
沈言知的爸爸,那个一直沉默着的男人,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可以。开个价。”
我哥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盏灯泡。
他搓着手,开始盘算:“这个……这个嘛……”
我看着他那副丑陋的嘴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哥,”我打断他,“你要是敢要一分钱,我就当没你这个哥。”
“林晚!”我哥气急败坏地吼我,“你是不是傻?有钱不要是王八蛋!”
“我就是王八蛋!”我吼了回去,“我告诉你,我林晚就算穷死,饿死,也不会要他们一分臭钱!”
我的尊严,我的爱情,不是可以用钱来收买的。
“说得好听!”我嫂子在一旁阴阳怪气,“清高给谁看呢?没了这个金龟婿,你还不是得回镇上卖你的奶茶?一个月挣那几千块钱,有什么用?”
“够我活。”我冷冷地回敬。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沈言知的妈妈,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
“既然你们家里人都没个主事的,那我们就公事公办。”
她转向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一个黑衣男人,看样子是律师或者助理。
“张律师,你来处理。”
那个叫张律师的男人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推了推金丝眼镜。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待处理的商品。
“林小姐是吧?关于沈先生在您家居住一年的相关事宜,我们愿意做出补偿。考虑到您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以及对您个人声誉可能造成的影响,我们愿意一次性支付您五十万元,作为补偿。”
五十万。
这个数字,让我哥的呼吸都急促了。
对于我们这个小山村来说,这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爸妈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五十万?”我哥的声音都在抖,“就……就五十万?”
他显然觉得少了。
张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
“这位先生,我想您需要明白一点。从法律上讲,林小姐在沈先生失忆且无法表明身份的情况下,收留他,属于无因管理。我们支付的,是感谢费,而不是赔偿款。如果你们不满意,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但到那时,你们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我们还可以追究你们非法拘禁的责任。”
“非法拘禁”四个字,像一块巨石,砸在我爸妈心上。
他们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们没有,我们是好心……”
我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原来,救人一命,在他们眼里,是可以被曲解成非法拘禁的。
原来,一年的相濡以沫,在他们眼里,只值五十万。
我笑了。
这一次,我没有哭。
我只是觉得,无比的可笑。
“好啊。”
我说。
所有人都看向我,包括一直沉默的沈言知。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失望。
他以为,我也跟他们一样,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我哥大喜过望:“妹,你想通了?”
我没有理他。
我看着张律师,平静地说:“五十万,我不要。”
张律师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小姐,做人不要太贪心。”
“我不是贪心。”我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不要你们的感谢费,也不要什么精神损失费。但是,这一年,他住在我家,产生的开销,你们必须一分不少地还给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哥急道:“晚晚,你算那几瓜两枣有什么用?五十万啊!”
我没理他。
我转身回家,从我的房间里,拿出了一个小账本。
这是我记账的习惯。
每一笔开销,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走到院子中央,当着所有人的面,翻开了账本。
“去年八月三日,我送他去村卫生所,医药费,三百二十元。”
“他在卫生所住了一天,伙食费,三十元。”
“我给他买换洗衣物,两套,一百八十元。”
“从去年八月到今年八月,共计三百六十五天。他住在我家,算他一天伙食费三十元,住宿水电费二十元,合计一天五十元。三百六十五天,就是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元。”
“他一开始没有工作,我每个月给他三百元零花钱,给了三个月,共计九百元。”
“他去镇上书店工作,来回车费,一个月六十元,工作了九个月,共计五百四十元。”
“我开奶茶店,他投了一万块钱进来,这算他的入股,另算。”
“我们订婚,买三金,买衣服,摆酒席,七七八八加起来,花了两万三千元。”
我每念一条,周围就安静一分。
我哥和我嫂子的脸,越来越难看。
沈家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会算得这么清楚。
我合上账本,抬头看着张律师。
“医药费、生活费、零花钱、交通费,还有订婚的开销,加起来,一共是四万三千二百二十元。”
“至于我开奶茶店,他那一万块钱的入股,按照我们店现在每个月一万块的纯利,他占股百分之二十,这十个月的分红,一共是两万块。本金加分红,是三万块。”
“所以,你们总共需要支付给我的,是七万三千二百二十元。”
我看着他们,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这笔钱,不是你们施舍的,也不是我敲诈的。这是他,或者说,是你们沈家,欠我的。”
“至于感情,至于我这一年的青春,至于我的名声,那是无价的。”
“我不要你们的钱来衡量,因为你们,不配。”
我说完,全场死寂。
我哥张着嘴,像个傻子。
我嫂子看着我,眼神像在看一个怪物。
我爸妈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孟婷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沈言知的父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而沈言知,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震惊,有愧疚,还有一丝……赞赏?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张律师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局面。
他愣了几秒,才恢复了职业的冷静。
“林小姐,你确定只要这些?”
“我确定。”
“好。”他点了点头,“这笔钱,我们立刻转给你。请提供一个账号。”
我报出了我的银行卡号。
很快,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您的账户尾号xxxx,于x月x日x时x分,收入人民币73220.00元。
钱货两讫。
多么干脆。
“好了。”我收起手机,也收起了我所有的情绪,“你们可以走了。”
我指着沈言知,对他们说:“把他带走吧。”
沈言知的妈妈,冷哼一声,拉着她儿子就要走。
沈言知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阿彦……”我看着他,轻轻地,叫出了这个我叫了一年的名字。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
“不,你现在是沈言知了。”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沈先生,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我转过身,再也不看他一眼。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
他们走了。
带着我的阿彦,不,是沈言知,从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我哥冲了过来,一把抢过我的手机。
当他看到那条七万多的转账信息时,气得差点把手机摔了。
“林晚!你是不是猪脑子!五十万!那是五十万啊!你就要了这么七万块钱?”
“你把我们当猴耍呢?”
我嫂子也尖叫起来:“就是!你装什么清高?现在好了,钱没捞到多少,人也跟人跑了!你就是个赔钱货!”
“够了!”我爸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他看着我,满眼的心疼和无奈。
“让他走吧,本来就不是我们家的人。”
我妈在一旁抹着眼泪:“我可怜的晚晚啊……”
一场订婚宴,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宾客们早就散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我支离破碎的心。
当晚,我哥和我嫂子就在家里大吵大闹。
他们逼着我,把那七万块钱交出来。
“这一年,他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这钱本来就该归我们!”我哥理直气壮。
“你妹妹的名声都毁了!拿这笔钱给她当嫁妆都嫌少!”我嫂子附和。
我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只觉得恶心。
我一句话没说,回到房间,锁上了门。
我把那张银行卡,扔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这笔钱,是买断我一年感情的钱。
每一分,都沾着我的血和泪。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脑子里,全是我和阿彦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他第一次对我笑的样子。
他笨拙地为我做饭的样子。
他把第一份工资买的项链戴在我脖子上的样子。
他抱着我,叫我“老板娘”的样子。
他拿着五万块钱彩礼,对我爸妈说“我会对晚晚好一辈子”的样子。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可电影的最后,是他恢复记忆后,那双陌生又疏离的眼睛。
阿彦死了。
死在了那场荒唐的订婚宴上。
活下来的,是沈言知。
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第二天,我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家。
我哥还在为那七万块钱跟我闹。
我一分钱都没给他。
我回到了镇上,守着我的那家小小的奶茶店。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店里,再也没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笑着帮我招呼客人的身影了。
我的生活,被硬生生地剜掉了一块。
空落落的,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半个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奶arlequin茶店门口。
是孟婷。
她褪去了那天的盛气凌人,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她走进来,点了一杯奶茶。
我面无表情地给她做好,递给她。
她没有走,而是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静静地喝着。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
空气安静得可怕。
终于,她开口了。
“你这里,就是他工作了一年的地方?”
我没说话。
“他……”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回来以后,变了很多。”
我依旧沉默。
我不想听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他变得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他跟我说,想解除婚约。”
孟婷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我心里,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是来我这里,找安慰,还是来示威?
“这是你们的事,跟我无关。”我冷冷地说。
“怎么会跟你无关?”她激动起来,“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他不会变成这样!”
我看着她,觉得她可怜又可悲。
“孟小姐,你搞错了一件事。不是我让他变成这样,是你们。”
“是我救了他,给了他一个名字,一个临时的家。”
“是你们,用钱,用身份,用所谓的过去,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然后又嫌弃他身上,沾染了我这个‘乡下女人’的气息。”
“他不是一个物件,他是一个人。一个被你们撕扯得面目全非的人。”
我的话,让孟婷的脸色,瞬间惨白。
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走吧。”我说,“我这里不欢迎你。”
她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我们都是可怜人。
爱上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
又过了几天,我哥竟然找到了镇上来。
他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骂我。
“林晚,你长本事了啊!躲在这里算什么?家都不要了?”
“你把钱交出来,我就回去。”我说。
“你做梦!那钱是老林家的!你凭什么一个人独吞?”
“那是我用一年换来的,跟老林家没关系。”
我们又吵了起来。
他开始在我的店里撒泼,砸东西。
“你不给钱,我就让你这店也开不成!”
我看着他,心,彻底冷了。
这就是我的亲哥哥。
为了钱,可以不顾一点情分。
我报了警。
警察来了,把他带走了。
因为故意损毁财物,他被拘留了十五天。
我爸妈打电话来,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说我心狠,不顾亲情,竟然把自己亲哥哥送进警察局。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坐在被砸得乱七八糟的店里,哭了很久。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来逼我?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就那么难吗?
我把店关了。
我不想再待在这个让我伤心的地方了。
我决定离开。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用那七万多块钱,赔偿了房东的损失,处理了店里的东西。
最后,还剩下五万多。
我把其中三万,打给了我爸妈。
附言是:赡养费。
从此以后,我跟那个家,也两清了。
我背着简单的行囊,买了一张去南方的火车票。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只是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感觉自己像一颗被风吹起的蒲公英。
没有根,没有方向。
一年后。
我在南方的一座海滨小城,安定了下来。
我找了一份在民宿当前台的工作,包吃包住,工资不高,但很清闲。
我住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大海。
每天听着海浪声入睡,听着海浪声醒来。
我的心,也像被海水冲刷过一样,渐渐变得平静。
我很少再想起阿彦,想起沈言知。
那段记忆,被我尘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和他有任何交集。
直到那天。
一个男人,拖着行李箱,走进了我工作的民宿。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气质矜贵,与这里格格不入。
他站在前台,看着我,眼神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晚晚。”
他叫我。
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看着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沈言知。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茬。
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深邃。
我愣在原地,手脚冰凉。
我做梦都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又遥远。
“我找了你很久。”他说。
“找我干什么?”我别过脸,不想看他,“我们已经两清了。”
“没有。”他固执地说,“从来没有两清过。”
“沈先生,”我加重了语气,“请你自重。如果你是来住宿的,请出示身份证登记。如果不是,请你离开。”
我公事公办的态度,刺痛了他。
他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晚晚,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我打断他,“我只是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见面了。你有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跟孟婷,解除婚约了。”他突然说。
我心里一滞,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那又怎样?那是你的事。”
“我爸妈,也同意了。”他继续说,“他们说,只要我愿意回家继承家业,他们就不再管我的私事。”
“所以呢?”我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是自由身了,就跑到我这里来,是想再续前缘吗?沈先生,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以为我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当初你们沈家是怎么用钱羞辱我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他看着我,满眼痛楚,“晚晚,对不起。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但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钱来侮辱你。”
“那天,我恢复记忆,脑子很乱。一边是养育我的父母,一边是等了我一年的未婚妻,另一边,是跟我相爱了一年的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爸妈的态度很强硬,我如果当场选择你,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只会让你受到更大的伤害。”
“所以,我只能先跟他们走。我想,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再来找你。我以为,你会等我。”
“等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等你?等你处理好你的风花雪月,再来施舍我一点爱情吗?”
“沈言知,你搞清楚,我林晚不是非你不可。”
“当初我救你,照顾你,爱上你,是因为你是阿彦。一个善良、真诚、愿意为我努力的阿彦。”
“而不是现在这个,站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少爷。”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他脸色煞白,后退了一步。
“晚晚……”
“别再叫我晚晚!”我厉声说,“我跟你不熟。”
“请你离开。否则,我叫保安了。”
我下了逐客令。
他站在原地,看了我很久很久。
那眼神里,有不舍,有悔恨,有痛苦。
最终,他还是拖着他的行李箱,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我的心,终究还是疼了一下。
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从他恢复记忆,选择跟家人走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距离,而是两个无法跨越的世界。
那天之后,沈言知没有再出现。
但我知道,他没有走。
他就住在这家民宿。
他订了最贵的海景房,一住就是一个星期。
他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或是在民宿的餐厅里,一个人默默地吃饭。
或是在海边的沙滩上,一个人静静地看海。
他不再来打扰我,只是用他的方式,固执地存在于我的世界里。
民宿的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大姐。
她看出了端倪,悄悄问我:“晚晚,那个帅哥,是你前男友吧?”
我没承认,也没否认。
“看他那样子,是想追回你呢?小两口吵架了吧?”大姐说,“我看他人不错,长得又帅,又有钱。你要是还喜欢他,就给他个机会呗。”
我摇了摇头。
“大姐,你不懂。”
有些裂痕,是无法修复的。
一个星期后,沈言知来前台退房。
他看起来,比来的时候,更憔悴了。
“我要走了。”他对我说。
“嗯。”我低着头,办理退房手续,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张卡,你拿着。”他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黑色的卡,放在台面上。
“我不要。”我直接拒绝。
“这不是给你的钱。”他说,“这是阿彦的。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愣住了。
“阿彦……他没死。”沈言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一直在我身体里。他跟我说,他欠你的,太多了。”
“他说,他没能给你一个风光的婚礼,是他一辈子的遗憾。”
“他说,他爱你。”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阿彦。
我的阿彦。
原来,他一直都在。
“晚晚,”沈言知伸出手,似乎想为我擦去眼泪,但最终,还是停在了半空中。
“忘了沈言知吧。就当,你爱过的人,只是阿彦。”
“他回不来了。但是,他希望你好好的。”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我知道,他是真的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趴在前台上,哭得撕心裂肺。
老板娘走过来,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傻孩子,哭出来就好了。”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
等我抬起头,眼睛已经肿得像核桃。
桌上,那张黑色的卡,静静地躺在那里。
我拿了起来,紧紧地攥在手心。
我没有去查里面有多少钱。
因为我知道,那不是钱。
那是阿彦留给我,最后的情书。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结束了。
王子回到了他的城堡,灰姑娘也回到了她的现实。
我们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从此山高水远,再不相见。
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可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半年后,我意外地,在电视上,看到了沈言知的消息。
沈氏集团继承人沈言知,因抑郁症,在家中自杀,抢救无效,身亡。
新闻画面里,是他那张黑白的照片。
曾经那么鲜活的一个人,如今,只剩下这张冰冷的照片。
我看着电视,整个人都傻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会?
他怎么会自杀?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手里端着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恨他。
我恨他当初的离开,恨他家人的羞辱,恨他带走了我的阿彦。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为什么会这样?
那天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我辞掉了民宿的工作,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直到有一天,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了我。
是张律师。
那个在订婚宴上,用五十万来“感谢”我的,沈家的律师。
他看起来,苍老了很多。
“林小姐。”他把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这是沈先生的遗嘱。”
我愣住了。
“他把他名下所有的个人财产,都留给了你。”
张律师说。
“包括他在沈氏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以及他名下的房产、存款、基金……”
“总价值,大约在二十亿左右。”
我看着那份遗嘱,感觉像在看一个天方夜谭。
二十亿?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为什么?”我声音发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说,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阿彦的。”张律师叹了口气,“而阿彦的所有,都应该属于你。”
“沈先生说,他抢走了阿彦的身体,毁了阿彦的爱情。他无力反抗他的家庭,也无法给你一个未来。他能做的,就是用这种方式,替阿彦,补偿你。”
“林小姐,沈先生这一年,过得很痛苦。他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但……没有用。”
“他常常说,他杀了阿彦。他是个杀人凶手。”
“他临走前,给我留了一封信。是给你的。”
张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信封上,是熟悉的,阿彦的字迹。
写着:吾妻林晚亲启。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信。
“晚晚: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不在了。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
我试过,努力地,以沈言知的身份活下去。
但我做不到。
我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
一个是沈言知,他背负着家族的期望,有着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他的人生,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被规划好了。
另一个,是阿彦。他一无所有,却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你。他的人生,因为你的出现,才有了意义。
当沈言知回来的时候,阿彦就应该死去。
可他没有。
他躲在身体的角落里,日日夜夜地,提醒着我,我是一个窃贼,一个懦夫。
我偷走了他的人生,辜负了他的爱情。
晚晚,对不起。
我没能保护好你,也没能保护好我们的爱情。
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伤害。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让沈言知消失。
这样,阿彦,才能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活在你的心里。
我把属于沈言知的一切,都留给你。
你不要拒绝。
这是阿彦,欠你的彩礼。
虽然,迟到了一点。
晚晚,忘了我吧。
找一个,真正能给你幸福的人。
答应我,一定要幸福。
爱你的,
阿彦。”
信纸,被我的眼泪,浸湿了一大片。
我抱着那封信,哭得肝肠寸断。
傻瓜。
你这个傻瓜!
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活着啊!
我拿着那份价值二十亿的遗嘱,离开了那座海滨小城。
沈家的其他人,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们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想推翻这份遗嘱。
他们说我居心叵测,说沈言知精神失常。
官司,打了一年。
这一年里,我见识了人性的贪婪和丑恶。
也见识了资本的冷酷和无情。
我没有请律师。
我只是站在法庭上,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我和阿彦的故事。
从那个雨天,到那场订婚宴。
从那条银项链,到那碗红烧肉。
我把那本小小的账本,呈给了法官。
我把那封他留给我的信,呈给了法官。
最后,我说:
“我不知道沈言知是谁。我爱的人,叫阿彦。”
“他承诺过,要给我一个家,要让我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只是,兑现了他的承诺。”
最终,我赢了官司。
我成了那二十亿遗产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靠着男人上位的,传奇女人。
没有人知道,我宁愿用这二十亿,去换回那个,在小山村里,穿着白衬衫,对我温柔微笑的,我的阿彦。
我没有动用那笔钱。
我回到了我们相遇的那个小山村。
我用自己的积蓄,把那条泥泞的土路,修成了平坦的水泥路。
我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给他立了一块碑。
碑上,没有名字。
我只是在上面,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
就像他送我的那条项链一样。
我把那家小小的奶茶店,重新开了起来。
店里,只卖一种奶茶。
叫“阿彦的味道”。
我知道,他恢复了记忆,回到了他的世界。
而我,拿着这笔买断我们一年感情的钱,却好像也失忆了,忘了该怎么笑,怎么活。
但现在,我想,我应该要开始学着,重新活下去。
带着他的爱,和他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偶尔在某个深夜,我还是会忍不住想。
如果,那天没有下雨。
如果,我没有路过那条河。
如果,他没有失忆。
我们,会不会,有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但人生,没有如果。
他失忆时,做了我一年的未婚夫。
他恢复记忆后,我们从彼此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故事。
来源:优雅菠萝jN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