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沉寂了三年的生活里激起了巨大的涟。对象是顾薄言,那个陪着她长大、名义上是她小叔,却早已刻在她心尖上的男人。
苏思恬的归期,定在婚讯传来的那一刻。
她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沉寂了三年的生活里激起了巨大的涟。对象是顾薄言,那个陪着她长大、名义上是她小叔,却早已刻在她心尖上的男人。
跨越半个地球的飞行,十几个小时的煎熬,都挡不住她几乎要溢出胸腔的喜悦。她甚至没有倒时差,拖着行李箱就直奔顾家老宅,脑子里演练了一万遍重逢的拥抱。
然而,现实给了她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时,苏思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大厅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顾薄言,她日思夜想的未婚夫,正笔直地跪在红木地板上。他的身旁,还依偎着一个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女人——沈浅浅。
顾薄言的背上,那件昂贵的定制衬衫已经被鞭子抽得破烂不堪,几道血痕纵横交错,深可见肉。但他跪得如同一杆标枪,仿佛那些伤痛全不在他身上。
“爷爷,是我错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只是多了一丝不易察察的疲惫,“我必须对浅浅负责。思恬那边,我会亲自去解释。”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门口的苏思恬身上。顾老爷子手持着鞭子,满脸震怒,但在看到她时,那份怒火暂时被压下,换上了一丝询问。
“思恬,你……”
在众人预想中,本该是崩溃、质问、大闹一场的苏思恬,此刻却异常平静。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但表情没有丝毫波澜。
“可以。”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这场婚事,作罢。”
整个大厅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包括跪在地上的顾薄言,他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这还是那个对他有着近乎偏执占有欲的苏思恬吗?
没有人知道,苏思恬,重生了。
她带着上一世所有的记忆和痛苦,回到了这个决定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的她,就是在这里,哭喊着说出了那句“我不同意”。
那时的她,以为爱就是不顾一切的占有。
她的那句“不同意”,成了压垮沈浅浅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个怀着孕的女人,精神崩溃地冲出顾家大门,迎面撞上了一辆失控的大货车。一尸两命,当场死亡。
从那天起,顾薄言就死了。
不,更准确地说,他的灵魂跟着沈浅浅一起埋葬了。剩下的,只是一具名叫“顾薄言”的行尸走肉。
他履行了婚约,给了苏思恬一场盛大的婚礼。他会和她吃饭,和她成婚,甚至和她接吻、上床。但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再也没有过一丝光亮。
直到苏思恬生产那天,大出血。
她躺在那张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手术台上,生命正从指尖一点点抽离,耳边是监护仪刺耳的鸣叫。当医生焦急地拿着病危通知书,请求家属签字保大人时,她的丈夫,顾薄言,却拒绝了。
他一个人,在沈浅浅的墓碑前,坐了整整一夜。
原来,他不是没有爱,只是他的爱,从不属于她。
所以,当这一世,同样的选择再次摆在面前时,苏思恬选择了放手。
“思恬丫头,你别心疼这混小子挨打,他说的是胡话!”顾老爷子见她松口,反而更急了,“我们顾家,从来没有‘奉子成婚’的先例!就算不是为了你,我也要把他打死!”
眼看老爷子的鞭子又要扬起,苏思恬快步上前,抓住了鞭梢。
“爷爷,我是认真的。”她的手很稳,目光也很坚定,“我长大了,也想明白了。我对小叔……以前只是小孩子的依恋和感激,那不是爱情。”
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违心话。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份感情是多么汹涌的爱情。
就在刚才,她进门看到他跪在那里的瞬间,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悸动。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凌乱,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性感的锁骨。即使背上满是伤痕,那挺拔的背脊依旧散发着她无法抗拒的、成熟男人的魅力。
那是她在任何同龄人身上都找不到的致命吸引力。
顾老爷子看着她,手里的鞭子缓缓放下,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思恬,你……真的想明白了?”
“嗯。”苏思恬乖巧地点头,上前扶住老爷子,“爷爷,我们去书房吧,我陪您。”
在转身进入书房前,她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
顾薄言正小心翼翼地将沈浅浅扶起,低头仔细检查她有没有被刚才的阵仗吓到,那眼神里的紧张和关切,是苏思恬从未见过的。自始至终,他没有再分给她一秒钟的目光。
苏思恬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记得,他也曾这样为她跪过,被爷爷打过。
只不过,上次是为了她顶罪,而这次,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求爷爷成全。
进了书房,顾老爷子拿出笔墨,铺开宣纸,试图用练字来平复翻涌的心情。苏思恬安静地站在一旁,为他研墨。墨香清冷,一如她此刻的心境。
许久,老爷子沙哑的声音才响起。
“你当真不喜欢薄言了?”他一边运笔,一边问,“你以前,可是连吃饭喝水都要他喂,起床第一眼看不到他就要闹翻天的人。思恬,你要是后悔,下周的婚礼,我就是绑,也把他给你绑到面前。”
苏家对顾家有天大的恩情,两家早年就定了娃娃亲。
后来苏思恬父母意外离世,苏家没落,顾老爷子便将她接到身边,视如己出。但这份“视如己出”,终究隔了一层。这份承诺,更多的是对苏父苏母的交代。
她苏思恬,在这个世上,真的还有一心一意为她好的人吗?
曾经她以为顾薄言是,可现在,他也有了他的“责任”。
苏思恬扯了扯嘴角,努力扬起一个得体的笑容:“爷爷,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请您相信我。”
顾老爷子写字的手一顿,笔尖的墨在宣纸上晕开了一个小点。几秒后,他释然地笑了:“看我,真是老糊涂了。都忘了你在国外待了三年,长大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是啊,三年。
当年,是顾薄言亲口答应她,只要她乖乖出国留学,学成归来,他就娶她。
苏思恬这才忍着万般不舍,踏上了异国的飞机。
可她前脚刚落地,后脚就发现,顾薄言拉黑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电话、微信、邮件……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得彻彻底底。
那时的她,天真地以为,这是小叔为了让她专心学习,用的“激将法”。她便真的不哭不闹,硬生生忍了三年,没有主动联系他一次。
现在她才明白,那不是什么激将法,那是他处心积虑的疏远,是他想方设法地摆脱她。
苏思恬陪着老爷子在书房待了几个小时,聊了许多国外的趣事,直到老爷子心情平复,她才告辞出来。
一开门,却看见顾薄言早已等在了门口,他似乎换了件衬衫,身上有淡淡的药酒味。
苏思恬目不斜视,无视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顾薄言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就在她拧开房门的那一刻,一只大手猛地抵住了门板,顾薄言高大的身影挤了进来,顺势将她反手压在门后,困在了他和门板之间。
“三年不见,不认识我了?”他身上熟悉的雪松混合着药酒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思恬被迫仰头看他,平静地喊了一声:“小叔。”
顾薄言不太满意这个称呼,俊眉紧紧拧起。
虽然按辈分没错,可自从她对他表明心思后,她向来是连名带姓地喊他“顾薄言”。
这声“小叔”,像是一道鸿沟,让他莫名觉得苏思恬在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顾薄言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刚要开口,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娇弱的女声。
“薄言,婚礼的事……你和思恬说了吗?我……我有点孕吐,想去洗手间,可是我不知道在哪儿……”
顾薄言瞬间回神。他松开对苏思恬的钳制,打开门,一把将沈浅浅搂进怀里,眼里的焦躁瞬间化为宠溺:“还没,刚在和思恬聊天。”
他转过头,看向苏思恬的眼神,瞬间变得疏离而冰冷。
“下周,我和你的婚礼,改成我和浅浅。浅浅在这边没什么朋友,你来当她的伴娘。”
沈浅浅得意地勾起嘴角,虚弱地窝在顾薄言怀里,柔柔地说:“思恬,那就拜托你了。下周,我请你吃喜糖。”
苏思恬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点头:“好。”
她已经决心不再和顾薄言有任何瓜葛。帮他最后一下又如何?
就当是报答他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苏思恬在心里默默地想:这是第一个。
只要完成了他的三个请求,她就彻底离开这里,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顾薄言搂着沈浅浅离开后,苏思恬关上了房门,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打开那个布满了灰尘的行李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被她用丝绒盒子细心保护的相框。
那是她和顾薄言唯一的合照。
照片上,她笑得像个偷吃了糖的孩子,明媚张扬。而一向威严冷峻的顾薄言,正无奈又宠溺地用手在她头上比着兔子耳朵。他自己头上,也被她强行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头饰。
那时的她,真的以为自己会和顾薄言就这样,吵吵闹闹地生活一辈子。
她从未想过,他会娶别人。
她想起15岁那年,第一次听说顾薄言要去商业联姻。
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了整整一夜,然后用绝食三天,来换取顾薄言的妥协。
她知道,这个男人,平时连她掉一根头发丝都会心疼。这种伤害自己的幼稚招数,全世界只有对他才有用。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她绝食三天,顾薄言就在门外温声细语地哄了三天。
他从一开始的讲道理,到后来的哀求,最后哄到嗓子都哑了,眼睛熬得通红,却始终不肯离开。
最后,是他妥协了,答应苏思恬“一辈子不结婚,只陪着思恬长大”的约定,她才终于打开了房门。
那天,被退婚的他,高兴得像个赢了全世界的孩子。
开门的那一瞬间,顾薄言冲进来,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抱住。他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她的睡衣,他后怕地在她耳边不断重复:“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思恬看着照片上的两人,泪水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眼眶,不受控制地掉落,砸在了相框的玻璃上。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急促到近乎疯狂的敲门声!
“思恬!苏思恬!你在里面做什么?快开门!”是顾薄言的声音,带着一丝她熟悉的惊慌。
“思恬,别吓我好不好?你回答我一声!思恬!”
她沉浸在回忆里,竟然完全没听见门外的动静。
她慌忙擦掉眼泪,起身要去开门。可她刚一动,“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从外面用蛮力撞开了!
苏思恬猝不及防,额头被弹开的门板狠狠砸中,她痛呼一声,蹲了下去。
顾薄言手里还拿着撬锁的工具,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但当他看到苏思恬捂着额头,满脸泪水地蹲在地上时,他所有的怒气瞬间被恐慌取代。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疼痛。
顾薄言冲上前来,半跪在她面前查看她的伤口。
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已经先于大脑,开始本能地帮她吹着发红的额头。
“……你在里面这么久,我很担心你。”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和这个熟悉的动作,苏思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转。
恰在此时,楼下突然传来沈浅浅的一声惊呼!
顾薄言的动作瞬间停滞。他立刻站起身,看都没再看苏思恬一眼,转身就冲下了楼。
苏思恬捂着额头,慢慢站起来。
等她走到二楼的栏杆处,就看见顾薄言正半蹲在沈浅浅面前,握住她的手,轻柔地放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端菜这种事,让保姆来做。你现在怀着孕,凡事都要小心。”
他拉开椅子,像对待稀世珍宝一样扶着沈浅浅坐下。然后,他端起一碗汤,用勺子舀起,一下又一下,耐心地吹凉,再亲手喂到沈浅浅嘴边。
苏思恬就在楼上站了许久。
她远远地望着眼前这份,曾经独属于她的温柔,心情复杂到麻木。
她才出国三年,顾薄言连孩子都有了。
说好的一辈子不结婚陪着她,全都是假的。
或许,她苏思恬命中注定,就该是独自一人。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扶着楼梯冰冷的木质扶手上。苏思恬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哭了。不过,不重要了。
从今往后,她不会再为顾薄言流一滴眼泪。
她整理好情绪,面色如常地从容下楼吃饭。
她现在只想好好吃完这顿饭,然后上楼倒时差。
可顾薄言偏偏不想放过她。在餐桌上,他极尽所能地展现着对沈浅浅的宠爱。
沈浅浅说胃口不佳,想吃他做的糖醋鱼。他便二话不说,解开袖扣,挽起袖子,起身走进了厨房。
沈浅浅嘴角不小心沾了饭粒,他便立刻掏出孕妇专用的杀菌级餐巾纸,仔细地替她擦去污渍。
沈浅浅吃到中途说腰疼,他便拉近她的椅子,一只手环住她的腰,熟练地在她腰上轻轻按摩。
苏思恬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只是低头,机械地往嘴里扒饭。
沈浅浅羞红了脸,眼神却有意无意地飘向苏思恬。
“薄言,你也太宠我了。我才怀孕一个多月,你就这么大惊小怪,以后……会让我更加离不开你的。”
顾薄言盯着始终沉默的苏思恬看了几秒,发现她脸上真的没有半分不耐和嫉妒,眼神不禁有些复杂。
他没有接沈浅浅的话,只是喂她喝完碗里最后一口汤。
“你今天也吓到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选婚纱。”
顾薄言放下碗,面无表情地看向苏思恬,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伴娘不需要你了。”
苏思恬一怔。
“这是我的第一个婚礼,万事要吉利。明天,你陪浅浅去挑婚纱。”
始终低着头的苏思恬,此刻终于抬起了头。
她不吉利?
就因为她是被退婚的那个人吗?
苏思恬的唇边泛起一丝自嘲的冷笑。
“好。”
听到她如此干脆的回答,顾薄言搂着沈浅浅起身的动作突然停住。
“思恬,三年不见,你长大了。”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扶着沈浅浅离开了。
苏思恬味同嚼蜡地吃着嘴里的饭。
她的目光,落在了餐桌一旁,那个特意为她放凉的一碗汤上。
那个印着歪七扭八卡通人物的小碗,是她10岁那年,顾薄言亲手烧制,画给她的。
顾薄言这个人,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画画。这个碗,已经是他烧了几十个里面,最像样的一个了。
苏思恬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顾薄言已经陪伴了她整整十五年。
他几乎完全占据了她的整个过去。
她抬起头,将那碗已经彻底凉透的汤一饮而尽。汤很凉,却没有此刻的心凉。
喝完后,她站起身,拿起那个卡通小碗,走到厨房,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夜深人静。
苏思恬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脑海中却全是和顾薄言的过往。
以前这个时候,她应该乖乖地躺在被窝里,等着顾薄言来给她讲睡前故事。
而现在……
她听着隔壁,顾薄言的房间里,隐隐传来的、压抑的喘息声和欢爱声,辗转难眠。
那一声又一声的动静,如同一把把淬了毒的锋利小刀,一刀一刀,精准地刺入她的心脏,疼得她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去的,听到后半夜,因为时差和心力交瘁,她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思恬是被隔壁砸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
顾薄言和沈浅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紧接着是房门被甩上的巨响。
顾薄言夺门而出,开车走了。
苏思恬鬼使神差地打开房门,想看看动静。刚走到走廊,就看见沈浅浅穿着单薄的睡衣,无力地瘫在阳台上哭泣。
下一秒,沈浅浅发现了躲在暗处的她。
沈浅浅擦掉眼泪,竟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招手让她过去。
苏思恬不想去,可她无法拒绝。眼前的沈浅浅,是她曾经最崇拜的美女学姐。
她最终还是走了过去,陪着沈浅浅在冰冷的阳台坐下。清晨的风很凉,吹得人发抖。
沈浅浅哭得梨花带雨,美得让人心碎。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会为爱情发愁。
沈浅浅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抚摸上苏思恬的脸,自嘲一笑。
“他们都说,你长得和我有七八分像。起初我还不信,现在看来,倒真有点像我……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思恬,你知道吗?当年你出国留学,是我把他的手机扔了,我不让他联系你。”沈浅浅语出惊人,“我早就爱上他了。我这种人,能和他成为朋友,已经是命运眷顾我了。”
苏思恬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沈浅浅已经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上摸去。
“思恬,你知道吗?这个孩子……是我给薄言下了药才得来的。”
苏思恬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根本就不爱我。”沈浅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卑鄙,对不起你。可是……我不这么做,我根本嫁给不了顾薄言。你知道我发生过什么,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沈浅浅撸起自己的袖子,将手臂举到苏思恬面前。
苏思恬看着那些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伤痕,神色复杂。
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沈浅浅的前男友怨恨她提分手,在分手之后,竟然喊了几个小混混一起侵犯了她。
当初,还是苏思恬打电话叫来了顾薄言,一起陪着崩溃的沈浅浅去了警察局报案。
可也正是因为那件事,沈浅浅和顾薄言才有了后续的交集。
沈浅浅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昨晚……他送我进房间后,就出去喝酒了。喝到半夜才回来,爬上我的床,带着满身酒气,意识不清地就来亲我,脱我衣服。我甚至……还有些开心,以为他对我是有感情的。可是……”
“可是他嘴里喊着的,自始至终都是另一个人的名字!包括我们初夜那天,也是一样!”
说到这里,沈浅浅猛地转头,看向苏思恬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怨恨。
见她依旧默不作声,没什么反应,沈浅浅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心急。
她猛地坐直,紧紧握住苏思恬的手。
“思恬!你不会和我抢他的,对吗?你一定不会的!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没有爸爸!”
感受到沈浅浅那充满期待和乞求的眼神,苏思恬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顾薄言了,你不用担心。”
她不知道顾薄言在醉酒时喊的是谁的名字,也不想知道。
她只知道,前世,她大哭大闹,不同意他们结婚,沈浅浅崩溃赴死。
顾薄言从那刻起就失去了灵魂。
并在她生孩子大出血,命悬一线时,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和孩子的生命。
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不要再重蹈覆辙。
两人从阳台出来时,顾薄言已经回来了。
他正倚在车门上抽闷烟。今天他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衬衫,西装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袖子随意挽起,露出精壮的小臂肌肉和性感的血管线条。
苏思恬只是瞥了一眼,就不由得呼吸一滞。
似乎是想起了她不喜欢烟味,又或者是因为看到沈浅浅正怀着孕,顾薄言将手里刚点燃的烟掐灭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在晨光下闪耀着夺目火彩的钻石项链,价值千万。
他拉过沈浅浅,亲手将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他看了眼一旁的苏思恬,然后俯首在沈浅浅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歉:“宝宝,对不起,以后我保证不会再大声和你说话了。原谅我,好吗?”
沈浅浅红着脸点头,似是没想到顾薄言会主动低头,有些惊讶。
顾薄言满意一笑,在沈浅浅的眉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今天的婚纱,你随便选,老公买单。”
他说着,便要去吻沈浅浅的唇,却被沈浅浅娇羞地推开。
“嗯~ 昨天晚上还没吃饱吗?思恬还在呢。”
顾薄言好像这才刚看到苏思恬一般,眉头皱起,满脸都是被打断亲热的不悦。
“没事。她总要学会接受,自己是个外人的事实。”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是啊,她苏思恬,从今往后,就是个外人。
顾薄言冷声命令苏思恬上车。苏思恬听话地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窗外,她瞥见顾薄言又捧起了沈浅浅的脸,吻了上去。像是在故意证明他们的恩爱,又像是在惩罚她刚才的“打扰”,顾薄言这一次,吻得比平时更久、更深。
十几分钟后,车门才打开。
顾薄言在帮沈浅浅系安全带时,又偷亲了她一口。
沈浅浅瞬间红了脸,娇滴滴地控诉顾薄言不知节制。
顾薄言却不以为意,抬头看向后视镜里,那个安静得像空气一样的苏思恬。
“下周,浅浅就要嫁进来了。你要尽快适应我们的相处模式。记清楚,从今往后,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苏思恬认真地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面无表情地应下:“我知道了,小叔。”
顾薄言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这声“小叔”刺耳极了,让他内心的烦躁愈发高涨。
反倒是沈浅浅,小声地责怪顾薄言:“哎呀,你不要对思恬这么严肃嘛。刚刚在阳台,要不是思恬开解我,和我聊了许多,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你呢。”
顾薄言闻言,脸色缓和下来,宠溺地摸了摸沈浅浅的头:“好,都听你的。”
一路上,苏思恬始终做好一个“外人”的本分,不去打扰前排那两人讨论婚礼细节的浪漫气氛。
车很快到了婚纱店。苏思恬如释重负地第一个下了车。
沈浅浅却拉着她,指着街对面,吵着要去吃那家的网红冰激凌。
顾薄言见状,宠溺一笑,说手机忘在车里,转身返回去拿。
苏思恬一点也不想和沈浅浅上演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不动声色地想把自己的手,从她怀中挣脱出来。
可就在她抽手的那一瞬间,沈浅浅却抓住了她的力道,顺势往后一倒!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一辆汽车躲闪不及,直直地撞向了倒下去的沈浅浅!
等苏思恬反应过来,伸手想要去拉她时,已经晚了。
她亲眼目睹沈浅浅像个破碎的布娃娃一样被撞飞,重重摔在地上,鲜红的血液瞬间从她身下蔓延开来,染红了洁白的婚纱店门口。
下一秒,她听到了顾薄言从身后传来的、夹杂着滔天怒火的喝骂。
“苏思恬!你找死!”
……
苏思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到医院的。
等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急救室外的走廊上。顾薄言正让两个保镖押着她,强行按在抽血的椅子上。
苏思恬下意识地想躲,顾薄言却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红着眼,将她的手臂狠狠钳制到护士面前。
“苏思恬!你要为你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浅浅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会放过你这个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四个字,像铁锤一样砸在苏思恬的心上。
她震惊在原地。
顾薄言看向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半分往日的宠爱,只有滔天刺骨的恨意。
苏思恬不愿屈服,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不是我!我没有推她!小叔,你相信我!”
她不停地摇头,一双眼睛充满了绝望的求助。
而顾薄言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对护士冷声命令:“浅浅是稀有血型,她也是。浅浅要多少,就给我抽多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她的命!”
苏思恬的挣扎,在那一刻停止了。
她自嘲地笑了。
前世,她大出血,他顾薄言不愿签字救她。
今生,为了保住沈浅浅的性命,他又一次,不顾她的死活。
是她错了。
无论前世今生,顾薄言,从未爱过她。
她又何必,在这里自取其辱?
随着冰冷的针头刺入血管,体内的血液一点点被抽离。苏思恬觉得异常口渴,全身止不住地发冷、颤抖。
当护士面色苍白地抽完最后一包血时,苏思恬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她的身体被掏空了,彻底没了生气。
在昏死过去的前一刻。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精疲力竭地吐出了三个字。
“第二个。”
这是她答应顾薄言的,第二个请求。
还剩最后一个。
还差最后一个,她便能永远地逃离这里,逃到一个……再也没有顾薄言的地方。
当苏思恬再次从混沌中睁开双眼,窗外已是沉沉黑夜,唯有医疗仪器的幽幽微光在跳动。
她感觉自己像一艘搁浅的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手背上输液针传来的冰凉触感。她挂了一整天的点滴。
意识回笼的那一刻,守在她身边的护士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站起身,连椅子绊倒的刺耳声响都顾不上,就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顾总,苏小姐醒了!”
然而,苏思恬等来的并不是她心中唯一期盼的那个人。
几分钟后,病房的门被推开,鱼贯而入的却是一群白大褂。顾薄言请来了十几位京北最顶尖的专家,阵容堪比国家级会诊。
他们带着冰冷的仪器和公式化的询问,将这间单人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苏思恬的目光费力地扫过每一张陌生的脸,从儒雅的老教授到精干的中年医生,她搜寻着,期盼着,最终,那点微弱的光还是黯淡了下去。
他没来。
一系列繁复的检查过后,专家们低声讨论着离开了。苏思恬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在护士的搀扶下,她才勉强能下地去一趟洗手间。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消毒水的气味无孔不入。
就在她偶然经过一间规格显然更高的特级VIP病房时,一个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哭腔和沉闷的撞击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苏思恬的脚步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她看见了。她看见那个向来如天神般骄傲、从不低头的顾薄言,此刻竟双膝跪地,跪在沈浅浅的病床前。
他的背影紧绷而绝望,昂贵的西装外套皱成一团,正一下、一下地,用尽全力狂扇自己的耳光。
“浅浅,孩子没了……没了就没了!你还有我啊!下周,不,我们明天就去领证,我们结婚后,再生一个孩子,我发誓,我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真的吓坏了……我就跪在病房外面,跪着求老天爷,求他让你醒过来。只要你能醒来,我顾薄言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下地狱!”
沈浅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带着一种冷漠的胜利感。她偏过头去,甚至不愿看他一眼,姿态无动于衷。
“浅浅,你打我,你骂我,怎么样都行!求求你,你别不理我……”
顾薄言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堪,可沈浅浅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他就那么跪在那里,像一尊忏悔的石像。
顾薄言跪了多久,苏思恬就在门外站了多久,仿佛连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她昏迷的时候,还在可笑地幻想。她以为顾薄言会后悔,会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守在她的床边,焦急地等待她醒来。
她无法忘记。
毕竟,她十二岁那年发高烧,烧得神志不清。是顾薄言,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深夜,独自驾车冲向十几里外那座最灵验的山顶古刹。
那个从不信奉神明的男人,在冰冷的石阶上,一步一叩首,硬生生爬完了整整999阶台阶。他的额头磕破了,膝盖血肉模糊。他就那么跪在佛前,祈求了一天一夜,只为恳求上天,让他宠爱的那个女孩恢复健康。
他还会在天亮之前,不顾一切地闯了十几个红灯赶回医院,只为了让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他。
那时候,医院里的小护士们都羡慕地说,苏思恬简直是顾薄言的命。
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穷尽一生也要守护的人。
她也曾天真地以为,在那个男人心中,自己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
可现在呢?
那个曾为她叩拜神佛的骄傲男人,此刻正卑微地跪在另一个女人床前,扇着自己的耳光,求她原谅,承诺要陪她一辈子。
原来,所有的“命”和“守护”,都是会转移的。
“苏小姐,您身体还没恢复,不能久站。”身旁的护士低声提醒,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苏思恬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麻木地回过神。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病房内的顾薄言猛然回头,视线穿过门缝,与她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狼狈和慌乱。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如今这副无法收场的局面。
但他很快压下了那丝慌乱,心中迅速作出了决断。他想,没关系,等下周和浅浅完婚,他就会和思恬解释这一切。
她那么懂事,那么依赖他,她一定会明白他的苦衷。
苏思恬回到自己的病房,迎面而来的却是更刺骨的寒意。
两个穿着保洁服的人,正动作粗鲁地抱走她的床被,将她的私人物品扫进一个垃圾袋。
见到她回来,那人连停顿都没有,只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传达着命令:
“苏小姐,顾总吩咐过了,这个病房已经退了。您要养伤啊,请回家去养。”
在苏思恬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时,她听见那人刻意压低、却又确保能让她听见的嘟囔声。
“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多受宠爱的主儿,不就是个赖在顾家不走的扫把星。现在好了,还害死了沈小姐肚子里顾家的骨肉。不就才被抽了几包血吗,就想装可怜赖在医院不走,真是晦气!”
对于这些恶毒的言语,苏思恬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比谁都清楚,如果没有顾薄言的默许,顾家的佣人,不,这世上恐怕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
同是寄人篱下,苏思恬自然也懂这“人一走,茶就凉”的道理。
只是,现在是后半夜。
凌晨的街头,别说网约车,连一辆鬼影都看不到。
她就这样,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被赶出了温暖的医院,独自走进了冰冷的夜色中。
等她一步一步挪回家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那双曾经被娇养得连路都很少走的脚,早已被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头晕得厉害,胃里也在翻江倒海。
苏思恬看着玄关镜子里那个嘴唇干裂、脸色惨白如鬼的自己,突然扯了扯嘴角,笑了。
她想起了自己刚被带到顾家的那天。
所有亲戚都说她是克死父母的扫把星,没人愿意收养这个“不祥之物”。
是事业才刚起步的顾薄言,排开众议,蹲下身向她伸出手,承诺会守护她一辈子。
那之后的十年,他真的做到了。凡事车接车送,就连家里的厨子,都配了十几个,只为照顾她刁钻的口味。
她已经快要记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走过这么长的路,究竟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上辈子的事吧。
就当她打算拖着残破的身体回房间时,大门“咔哒”一声,顾薄言突然回来了。
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玄关看到她。
看到她苍白虚弱的样子,顾薄言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熟稔和心疼:
“怎么站在这里?饿了吗?我去做早餐。”
话音刚落,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她早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会挂在他身上撒娇、每日黏着他要早餐的苏思恬了。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疲惫地靠在了沙发上,揉着眉心。
苏思恬选择了彻底的无视,没有看他一眼,径直转身上了楼。
不知道是因为太困,还是身体撑到了极限再次晕了过去,苏思恬这一睡,竟又是一天一夜。
等她醒来时,身边依旧一个人也没有。
冷清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但她眼尖地发现,床边的被褥上,有明显被人坐过的痕迹。
苏思恬没有心情去深究,她挣扎着坐起身,打开了手机,开始预订机票。
还差最后一个要求。只要完成了,她就能永远、彻底地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可她刚打开手机,解锁屏幕,海啸般的谩骂私信就涌了进来,瞬间占满了她的通知栏。
“吸血鬼,扫把星!害人精!滚出顾家!”
“被顾家收养还不知足,竟妄想嫁进顾家当主人!沈小姐那么善良可怜,你居然还要害死她的孩子!”
“为什么车祸死的人不是你!你这种歹毒的女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私信涌进来,带着最深重的恶意,让苏思恬根本招架不住。
这还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一整天,她每时每刻都会收到来自不同地方、不同人寄来的“死亡快递”。
有专门P成黑白的、她和父母的“遗照”;有沾满暗红色血迹(或许是鸡血)的菜刀;有各种稀奇古怪、还在蠕动的蜘蛛、蜈蚣;还有那种一打开就会弹出惊悚鬼脸的恶作(e)剧(zuo)玩具。
到了傍晚,这些充满恶意的快递已经在别墅门口堆积成山,苏思恬连靠近大门都不敢。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车祸那天,她明明没有想害沈浅浅,她只是想拉住她,想救她。
哪怕……哪怕她抢走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
如果,如果有视频能证明她的清白就好了。
对!视频!
婚纱店!为了安保和展示,店里一定装了监控!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让濒死的苏思恬瞬间抓住了。她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抓起外套,不顾一切地往婚纱店赶去。
然而,当她狼狈不堪地赶到那家装潢奢华的婚纱店时,老板只是露出一个商业化却毫无歉意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说了句:
“苏小姐,真不好意思。我们查过了,那天的监控录像……确实是坏了。”
“坏了?”苏思恬的心沉了下去,“怎么会那么巧?”
“这个……机器故障嘛,总是难免的。”老板摊了摊手,眼神却有些闪躲。
苏思恬不放弃。她转身又跑向旁边的店铺。
没关系,只要有一家店的监控能拍到马路上的情况,哪怕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也好!
可是,当她询问完整条商业街,从高端珠宝店到街角的咖啡馆,十几个老板,给出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话术。
“啊,那天啊,系统正好在升级。”
“不巧,那个位置的摄像头前两天刚坏。”
“不好意思,苏小姐,数据已经被覆盖了。”
整整一条街,十几个店铺,竟然没有一家有当天的监控画面!
这种整齐划一的“巧合”,让苏思恬如坠冰窟。
此时,街上已经有人认出了她这张在网上被疯传的脸。
“快看!那不是那个害死顾家骨肉的养女吗?”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
“她怎么还有脸出来!真是不要脸!”
那个声音的主人说着,竟然拿起了刚买的一袋子鸡蛋,想也不想就朝苏思恬砸了过来。
苏思恬根本来不及躲闪。
“啪”地一声,鸡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头顶。
鸡蛋应声裂开,冰凉、黏糊的蛋液混着破碎的蛋壳,瞬间沾满了她那头精心打理过的长发,黏糊糊地顺着她的脖颈,流进了昂贵的衣裙里。
那股腥臭味,让她几欲作呕。
人群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群,迅速聚集起来,将她围在了中央。
“看着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心怎么就那么歹毒!”
“就是!顾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仅不心存感激,反而害死顾家的后代!这简直是现代版的农夫与蛇!”
“大家团结起来!把她赶出京北!这种祸害不能留!”
“打她!打她!”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紧接着,烂菜叶、汽水瓶……各种垃圾雨点般向她砸来。
那群人乌泱泱地朝她涌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正义”的狰狞。
苏思恬彻底怕了。她转身就跑,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就这样一路跑回了家。
“砰”地一声关上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她背靠着门板滑落在地,浑身狼狈不堪。
几分钟后,她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将门口那堆积如山的“死亡快递”,一件一件地拖到了户外的院子里。
她点燃了一把火。
火苗“轰”地一下燃起,贪婪地吞噬着那些照片、刀具和玩具。火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只剩下绝望和死灰。
当火苗逐渐升空,映红了半边天际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她明明没想伤害任何人,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把她视作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什么?
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颤抖着掏出来,是一条来自沈浅浅的消息。
“思恬,你答应过我的,要把薄言让给我。你为什么还要去查监控?你是想让他发现真相,然后恨我吗!”
“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我希望你适可而止。只有这样,薄言才会相信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才会……彻底地不爱你。”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手笔。
是沈浅浅,动用顾薄言的势力,抹掉了所有的证据。
苏思恬惨然一笑。可现在,已然不是她想不想让的问题,而是她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她已经,百口莫辩。
火苗继续升腾,越燃越高,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不公都焚烧殆尽。
下一秒,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突然从背后将她紧紧圈住。
顾薄言心疼地把她拥进怀里,用自己的风衣裹住她狼狈的身躯。他轻柔地抚摸着她沾满蛋液的头发,抬手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喑哑。
“思恬,别哭了。”
她一哭,顾薄言只觉得整颗心都要碎了。
闻到这股熟悉又贪恋的气味,苏思恬的身体本能地一僵,下意识地想要钻进他怀里,去寻找那久违的、能让她抵御一切的安全感。
可当她闻到,在他那昂贵的雪松古龙水之下,还残留着一丝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时,她猛然清醒了。
那是属于沈浅浅病房的味道。
她毫不犹豫地,用尽全力,从他温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香水喷得再多,也掩盖不了那股象征着背叛的刺鼻气味。
从昨天到现在,她一直在被全网施加暴力,被死亡快递围攻,被路人殴打。顾薄言,这个每日与互联网打交道、掌控着舆论走向的男人,他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而他,自始至终,从未关心过她一句。
他一直都在医院,陪着他那个“柔弱”的未婚妻,沈浅浅。
顾薄言被她猛地推开,高大的身躯甚至踉跄了一下。他满脸都是不敢置信的惊讶。
苏思恬回国后,不止一次地推开他,抗拒他的靠近。
可这一次,他心里,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慌乱。
就好像,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的指缝中加速流逝,而他,却再也抓不住了。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后怕,几乎是失态地,再次扑上去抱紧了苏思恬。
这一次,无论苏思恬如何挣扎,如何捶打,顾薄言都不肯松手。
“思恬,别离开我……算我求你。”他的声音在颤抖,“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等等我,好吗?很快……很快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薄言的慌乱和恳求,苏思恬尽收眼底。
她真的想不明白,一个下周就要和别的女人结婚的他,怎么可以如此恬不知耻地说出这句话。
可她该死的心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丝莫名的、卑微的期待。
只要……只要顾薄言不提出那第三个要求,是不是……是不是她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待在他身边?
苏思恬自知这有多么不可能。
果不其然。
下一秒,顾薄言便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提出了那最后一个,也是最残忍的要求。
“思恬,和浅浅道个歉,好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思恬只觉得晴天霹雳。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句话,在她脑海中嗡嗡作响。
要她……一个受害者,去给那个加害者道歉?
这就是他的第三个要求吗?
她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在火光中,她想看清这个男人的脸。
“你确定,要我给她道歉吗?”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小叔,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推她。”
可顾薄言只是用力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点头,眼神里满是痛苦和不知所措。
“思恬。浅浅她……她失去了孩子,那种痛苦我无法帮她承受,她的精神快崩溃了。最后一次,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看着顾薄言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苏思恬闭上了眼睛,将那滚烫的泪水逼了回去。
他早已不是她曾经喜欢、曾经仰望的那个顾薄言了。
她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好。”
“……第三个。”
最后一次。
顾薄言根本不懂苏思恬口中的“第二个”、“第三个”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只要苏思恬道歉完,只要安抚好了浅浅,他就可以和思恬坦白一切,他就可以和她和好如初,回到从前。
他满心以为这只是一个短暂的妥协。
殊不知,这个决定,让他与她之间,彻底地,事与愿违。
苏思恬原以为,顾薄言所谓的“道歉”,最多只是被带去医院,在沈浅浅的病床前,简简单单、屈辱地说一句“对不起”。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
顾薄言竟然召开了全城瞩目的记者发布会。他要让苏思恬在全世界的面前,低头认罪,以此来给沈浅浅撑腰,还她一个“公道”。
当苏思恬被两个高大的黑衣保镖,像押送犯人一样,从侧门“请”到台上时,顾薄言正小心翼翼地搂着沈浅浅,优雅地登上了主舞台。
镁光灯下,沈浅浅一身素白长裙,神情哀戚,我见犹怜。
但苏思恬看得分明,不过两天不见,沈浅浅的气色好得惊人。
她整个人神采奕奕,眼里哪里有失去孩子的痛苦,满满的都是对爱情的信任和即将上位的期待。
在众人看不到的、摄像机拍不到的死角,沈浅浅侧过头,用嘴型,无声地对苏思恬说了一句话。
“不好意思,苏思恬,这次,我又赢了。薄言他心里……有我。”
在顾薄言一番颠倒黑白、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苏思恬“无心之失”的讲解后,苏思恬被带到了闪光灯前。
在座无虚席、容纳了百人的发布大厅内,无辜的她,在无数摄像头的见证下,向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
就当她以为这屈辱的一切终于要结束时,顾薄言又命人端上来一杯滚烫的“谅解茶”。
他说,这是规矩。如果沈浅浅能接下这杯茶,并喝上一口,就代表她愿意原谅苏思恬的“过失”。
苏思恬认命地接过了那个青瓷茶杯。
滚烫的茶水瞬间透过薄薄的瓷壁,灼烧着她的掌心。她将茶水高高捧起,递到沈浅浅面前。
可沈浅浅只是柔弱地倒在顾薄言怀里,看都不看她一眼。
苏思恬就那么举着。
一分钟,又一分钟。
“薄言,我……我头还是好晕,浑身都没力气……”沈浅浅撒娇道。
最终,在苏思恬的手被彻底烫红、烫得开始发抖的时候,沈浅浅才慢悠悠地接过了那杯茶。
“薄言,茶太烫了,我就不喝了。”她皱了皱眉,“我身体还是不舒服,我想回医院休息了。”
“好。”顾薄言立刻点头,满眼心疼,随即宣布发布会结束。
从会场出来时,空气冰冷。
苏思恬拒绝了顾薄言提出要“顺路”送她回家的提议。
她独自一人,在无数记者鄙夷和好奇的目光中,再次选择步行,往顾家的方向走去。
顾薄言站在打开的车门前,看着苏思恬那个倔强、孤单、却又笔直的背影,慢慢走远。
他一秒钟都不想再等了。
没人知道他现在有多想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把这个倔强又令人心疼到发疯的苏思恬,紧紧地拥进怀里,去抚平她过往所受的一切委屈,告诉她所有的真相。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苏思恬的场景。
那个还不到他腰际的小女孩,满脸都是惊恐和不安,却还是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用细若蚊蝇的声音说:
“叔叔……谢谢你愿意收养我,我很听话的,我什么都会做。”
“薄言?我们还不走吗?”直到沈浅浅的声音在车内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顾薄言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冲动。
他想,快了,很快了。
等把浅浅送到医院,安顿她做完检查,他便立马调转车头回家。他要和思恬好好谈谈。
可他不知道。
就在他刚把车开到医院停车场时,苏思恬已经拖着早已收拾好的行李箱,坐上了去机场的出租车。
她坐在出租车里,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就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她看见旁边那辆连闯了几个红灯、急速驶来的熟悉车辆——那是顾薄言送沈浅浅回医院后,正赶回家的车。
两辆车,朝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并行擦过。
苏思恬默默地在心里说了最后一句话。
“小叔,再见。不,是再也不见。”
两辆车在十字路口交错而过。
顾薄言焦急地猛踩油门,跑车发出巨大的轰鸣。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和苏思恬解释一切。告诉她,他做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然后,给她一个久违的、安抚的拥抱。
平日里需要半小时的车程,顾薄言愣是缩短到了十分钟。
可当他“砰”地一声推开家门,冲进去寻找时,满屋子,都没有苏思恬的身影。
客厅、厨房、她的卧室……
最近几天,苏思恬似乎一直早出晚归,忙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忽视了苏思恬这么久。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苏思恬从曾经的无话不谈、形影不离,走到了现在这般相视无言、互相疏远的境地?
突然,一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顾薄言的思绪。
“薄言,你到家了吗?”
在看到来电显示是“沈浅浅”的那一刻,顾薄言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本能的温柔笑意。
“嗯,刚到。医生说你身体还是太虚弱,我给你炖点冬瓜排骨汤送过去,好不好?”
“好。”
收回手机,顾薄言便毫不犹豫地直奔厨房。
现在,他有了比立刻找到苏思恬更紧急的事——他要先给浅浅炖汤。
等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炖好,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苏思恬还是没有回来。
顾薄言心里开始有些焦急。
他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无人接听的冰冷忙音。
沈浅浅现在还在医院住院,晚上不能没有人陪护。他必须尽快赶回去。
就当他等不下去,关掉火,打算先回医院时,一低头,看到了玄关桌上,静静躺着的一个信封。
信封很普通,但右下角那个独特的小兔子简笔画,瞬间让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那是苏思恬的专属标记。
在这个人人都用手机联系的互联网时代,上次收到信,还是来自苏思恬写给他的……情书。
整整三张信纸,诉说了苏思恬那份隐晦而又盛大、压抑了多年的爱意。
当时,顾薄言看完信,当着苏思恬的面,黑着脸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再狠狠丢进了垃圾桶。
“苏思恬!不要对我存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我警告你,我和你之间,永远只有领养和被收养的关系!”
想到这里,顾薄言不禁烦躁地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他拆开了信封。
结果,信里的内容,让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那张纸上,不再是密密麻麻的爱恋,只有短短两句话,字迹一如既往的清秀,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冰冷。
“小叔,我已经完成了你的三个要求,报答了你的养育之恩。
我走了。
祝你和我的新小婶,新婚快乐。”
短短两句话,顾薄言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苏思恬回国后所有的异常,明白了她口中那莫名其妙的“第二个”、“第三个”到底是什么意思,更明白了他这几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亲手逼她离开他!
“不……不会的!”
顾薄言不愿相信,他猛地抄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他要向苏思恬问清楚!她怎么敢就这么走了!
跑车再次超速行驶在午夜的马路上,窗外的车辆和路灯被拉成一道道模糊的光影,疾驰而过。
顾薄言有一瞬间的耳鸣。
平时速度快到极致的跑车,在今天,却慢得像乌龟爬行。
油门已然被他踩到了底,速度却始终不见快。
突然,就在一个分岔路口,侧方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猛地窜了出来,在刺眼的远光灯中,直直地撞向了顾薄言的驾驶座!
最后一刻,他凭着本能猛打了方向盘,调转车头,让车身撞向了一旁的护栏。
剧烈的撞击和安全气囊的弹出,让伤害减小到了最低,顾薄言保住了一条命。
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刻,他满脑子都是苏思恬离开时的背影。
他好怕……他好怕自己会就这样死去。
死在,对于苏思恬的离去,他却无能为力的这一刻。
来源:皮卡丘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