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江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穿过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迷离光晕,砸在我面前那盘动都没动过的惠灵顿牛排上。
01
“文然,我们分手吧。”
江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穿过头顶水晶吊灯折射出的迷离光晕,砸在我面前那盘动都没动过的惠灵顿牛排上。
他今天约我来的这家法式餐厅,人均四位数,是他从前最爱带我来彰显他身份的地方。
“为什么?”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坐在江峰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妈,周雅丽,用一种挑剔的眼神从头到脚地扫视着我,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打折处理的商品。
她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油渍。
“为什么?文然,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一个专科毕业,在咖啡店里端盘子的,怎么配得上我们家江峰?”
“我们江峰,那可是常青藤名校毕业的金融硕士,现在是风投公司的副总监,年薪七位数,前途无量。”
“你们俩在一起,说出去都让人笑话,知道的以为我们家江峰念旧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不是破产了,要找个服务员当儿媳妇。”
周雅丽的话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又尖又密地扎过来。
我没看她,目光一直落在江峰的脸上。
他曾经对我说,最喜欢我这双眼睛,干净,纯粹,像一汪清泉,能洗涤他一身的疲惫。
可现在这汪清泉里,只映出他躲闪、略带烦躁的脸。
“妈,你少说两句。”江峰终于开了口,却不是为我辩解,而是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清了清嗓子,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文然,我妈说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事实,我们确实不合适。”
“我未来的伴侣,需要能在事业上、在社交上对我有帮助,她至少得是名校毕业,有体面的工作,有和我匹配的家世和眼界。”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话说得太重,又找补了一句,“你是个好女孩,简单,善良,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三年前,他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他刚回国,意气风发,却在一次项目中惨败,躲在我打工的那个小小的咖啡馆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说,看我冲咖啡的样子,特别安静,特别治愈。
他说,他厌倦了金融圈里的勾心斗角和浮华虚荣,只想找个像我一样的女孩,过安稳简单的日子。
原来,所谓的安稳简单,只是他失意时短暂的避风港。
如今他东山再起,功成名就,这个避风港就显得太过破旧,太过寒酸,配不上他这艘豪华游轮了。
周雅丽看我迟迟不说话,以为我被这阵仗吓傻了,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
她从爱马仕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有五十万,算是江峰这三年对你的补偿。拿着钱,以后不要再来纠缠他。”
“我们家江峰很快就要和白氏集团的千金订婚了,白小姐可是剑桥的博士,你们俩,云泥之别。”
白氏集团的千金,白玲。
我当然知道她,前段时间还在一个学术论坛上见过,她做的关于高能粒子对撞的数据分析报告,我看过,里面有几个明显的逻辑漏洞。
原来,江峰所谓的前途,就是靠联姻铺就的。
我终于收回了目光,低头,慢条斯理地将面前的餐巾叠好。
然后,我抬起头,迎上他们母子俩志得意满的目光,轻轻笑了笑。
“阿姨,你说的对,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周雅丽以为我服软了,脸上的表情愈发轻蔑,“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江峰也松了口气的样子,似乎觉得这场尴尬的谈判终于可以结束了。
我没理会他们,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牛皮纸文件袋,因为经常使用,边角已经有些磨损。
我拉开拉链,从里面抽出两张纸,轻轻地放在了那张银行卡的旁边。
一张是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后录取通知书,物理系的。
另一张,是瑞典皇家科学院寄来的信函,上面用英文写着:尊敬的文然博士,鉴于您在“超对称弦理论与量子引力”领域的杰出贡献,我们荣幸地通知您,您已获得本年度诺贝尔物理学奖提名。
餐厅里优雅的小提琴声还在继续。
江峰和他母亲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
空气中只剩下我平静的声音。
“江峰,你说得对,我们不合适。”
“毕竟,我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解释‘我是谁’这种无聊的问题上。”
02
时间倒回三年前的那个雨天。
我刚结束了在国家重点实验室里连续七十二小时的实验,脑子里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公式,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导师陈教授心疼我,强制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滚”出实验室,去体验一下“正常人类”的生活。
于是,我换下白大褂,穿上最普通的T恤牛仔裤,在我表姐开的咖啡馆里找了份兼职。
表姐知道我的情况,对我这个“书呆子”妹妹又爱又恨,总说我这样下去会变成“灭绝师太”,嫁不出去。
我对此不置可否,对我来说,宇宙的奥秘比男人的心思有趣多了。
江峰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精英”的气息。
但他那天看起来很狼狈,眼底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挫败,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黑咖啡。
我给他续杯的时候,他忽然抬起头,叫住了我。
“你看起来……很平静。”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愣了一下,点点头,“还好。”
“真羡慕你,”他自嘲地笑了笑,“每天就做做咖啡,接待客人,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人心和烦人的报表。”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把杯子满上。
从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来。
他开始和我聊天,聊他的工作,他的烦恼,他的野心。
他说他是做风投的,最近一个很看好的项目失败了,亏了很多钱,在公司里抬不起头。
他说他圈子里的那些人,都是看人下菜碟,他风光的时候,个个都围着他转,他一失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有在你这里,我才觉得放松。”他看着我,眼神真诚,“文然,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质,让人觉得很安心。”
我当时觉得,他大概是压力太大了,把我当成了一个情绪垃圾桶。
我只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安静地听,偶尔递上一杯温热的拿铁。
他追了我很久。
送花,请吃饭,看电影,所有情侣该做的事情,他都做得一丝不苟。
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
他会在我兼职下班的深夜,开车等在咖啡馆门口,只为了送我回家。
他会带我去吃遍城市里所有好吃的小吃,然后满足地看着我吃得一脸幸福的样子。
他说:“文然,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家,一个能让我卸下所有防备的家,而你,就是我想要的那个家的样子。”
说实话,我动心了。
从小到大,因为在物理学上展现出的超常天赋,我一直被当成“天才”来看待。
我跳级,保送,年纪轻轻就硕博连读,身边的人要么是尊敬我的老师,要么是崇拜我的同学。
他们只看得到我头上的光环,却看不到光环之下,那个也会累,会孤独,会渴望普通人温暖的文然。
江峰的出现,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那个只有公式和数据的,单调枯燥的世界。
他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只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在咖啡馆打工的女孩。
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天才物理学家文然”这个标签。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新奇又安心。
于是,我答应了他。
我们在一起的头两年,确实很甜蜜。
我刻意隐瞒了我的工作和学历,只说自己是专科毕业,在表姐的咖啡馆帮忙。
他对此也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
他会带着我去参加他朋友的聚会,然后用一种炫耀的口吻介绍我:“这是我女朋友,文然,特别单纯善良一姑娘。”
他的朋友们会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拍着江峰的肩膀说:“还是你小子会玩,找了个这么干净的,跟我们身边这些妖艳贱货可不一样。”
江峰很享受这种感觉。
他觉得,我这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是他发现的宝藏,是我单纯的世界里,唯一的王。
我也乐于配合他的这种“养成游戏”。
白天,我是他身边温顺体贴的小女友。
晚上,等他睡着了,我会在书房里,继续我的研究,和世界顶尖的物理学家们开着视频会议,讨论着关于宇宙起源和黑洞理论的最新进展。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江峰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的职位越来越高,他身边的圈子,也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越来越多地参加一些高端的酒会和论坛。
他开始嫌弃我穿的衣服不够上档次,给我买了很多我根本不会穿的奢侈品礼服。
他开始抱怨我除了咖啡和甜点,对他事业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给不了他任何建议。
他开始频繁地拿我和他圈子里那些名媛淑女作比较。
“文然,你看人家白小姐,剑桥的博士,家里还是做实业的,跟她聊几句,都觉得受益匪匪浅。”
“文然,你能不能也去学学插花、学学马术?以后跟我出去,也好多点共同话题。”
我知道,他变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没变过。
他当初喜欢的,只是一个能满足他征服欲和保护欲的、简单的“符号”。
当他不再需要这个符号来慰藉自己失意的灵魂时,这个符号本身,就变得一文不值,甚至成了一种累赘。
而压垮我们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周雅丽的出现。
她是江峰的母亲,一个将“门当户对”刻在骨子里的女人。
她第一次见我,是在我们同居的公寓里。
她没有正眼看我一眼,只是用戴着鸽子蛋钻戒的手,嫌弃地摸了摸沙发,然后用审视的目光,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专科毕业?在咖啡店工作?”她问江峰,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江峰,你是不是昏了头了?这种女人,玩玩就算了,怎么还带回家里来了?”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江峰在他母亲面前,露出了窘迫和退缩的神情。
他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妈,文然人挺好的。”
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完了。
一个连在自己母亲面前,都无法理直气壮维护你的男人,你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所以,当今天,在这家华丽的餐厅里,江峰说出“分手”两个字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惊讶。
我只是觉得有点冷。
来源:好好恋爱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