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讨论战后如何处置田州府的时候,姚镆倾向于将田州府彻底纳入朝廷管辖,设立流官,沈希仪表态反对,说思恩因为从土官改流官,乱局尚未完全平定,如果田州府也因此产生动乱,两边的盗寇就会合流,乱子会闹得更大,建议依然以土官治理田州府,等广西局势稳定再徐徐收回田州府的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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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讨论战后如何处置田州府的时候,姚镆倾向于将田州府彻底纳入朝廷管辖,设立流官,沈希仪表态反对,说思恩因为从土官改流官,乱局尚未完全平定,如果田州府也因此产生动乱,两边的盗寇就会合流,乱子会闹得更大,建议依然以土官治理田州府,等广西局势稳定再徐徐收回田州府的治理权。
姚镆不从,想要在他两广总督的任上给朝廷开疆拓土,坚持上奏,在田州府同样“改土归流”,并以沈希仪为参将,驻守思恩和田州府两地。沈希仪在之前的战斗中,追杀敌军坠马受伤,就请求回乡治伤,以另一名参将代他上任。
要实现“改土归流”,就要清理掉岑家在田州府和思恩的影响力,岑猛一共三个儿子,长子阵亡,次子和三子逃亡外地,田州府土军主力覆灭,但仍有许多残余部队占据山岭堡寨,打算等官军撤走后寻找岑猛的两个儿子,再卷土重来。
官军分兵多路,对这些山岭发起猛攻,一处山岭上有石头垒成的堡垒,他们居高临下负隅顽抗,官军顶着箭矢和木石,架起云梯一波又一波的冲锋,用了七天,付出不小的伤亡才攻破堡垒。
另一处岩洞洞口狭小,内部路线复杂,土军在岩洞存储了大量粮草,想要死守其中。官军多次进攻,都受限于狭小的洞口,难以突破,见难以攻入岩洞,官军改变策略,寻来许多柴草,混杂硫磺,等到一个无风的天气,他们在洞口点燃柴草,用风箱鼓起大风,将浓烟滚滚的灌入岩洞。岩洞洞口狭小的副作用出现了,浓烟无法排出,土军士兵吸入毒烟,身体不好的当场倒地,身体好一些的也咳嗽不已,全无战力,土军将领无奈,出洞投降。
拿下了这一处堡垒和一处岩洞后,土军再没有足够抵抗官军进攻的根据地,官军在田州府内部大规模的搜查和剿杀,前后斩杀土军数千,还抓到了逃跑的岑猛次子。
苦战数月,各路官军很是疲惫,渐渐的都没了作战的心思,官军将领不愿意再钻到深山老林里面搜捕残余的土军,开始各种找借口不出兵,互相推卸责任。姚镆看出了官军的情况,加上岑猛等几个主要土官都已经被杀死或者拿下,便下令停止进兵,向朝廷报捷。朝廷下诏嘉奖姚镆,晋封为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的荣誉官衔,荫他一子为锦衣卫百户。从各地调来的数万大军各自返回驻地,留下万余兵马驻扎在田州府,震慑土军。这一次朝廷镇压岑猛叛乱的战争,前后持续了五个月的时间。
但是留守田州府的几名朝廷官员,对哪里是驻兵的要地意见不一,其中两个人带着部分兵马到城外驻扎,留下另外两个人在田州府城内。
官军的力量一分为二,对当地土官的震慑力也降低为原本的一半。官军前脚分开,后脚就有田州府本地的土官卢苏寻摸到了逃亡的岑猛三子,拥立他为首领,卢苏得到了思恩境内的土官王受的支持,两人合兵一处,四处宣扬岑猛还活着,并带着安南二十万大军杀奔广西的谣言。
广西许多土官不满明朝“改土归流”的政策,不愿意交出手中的权力,既然有人挑头,就都起兵响应卢苏和王受,叛军兵力大增,直奔田州府城。田州府官军出城迎击,但他们的动向早就被心向叛军的人透露给了叛军,走到半路就中了埋伏,勉强突围后,想要逃回城中。
撤退的路上,又有埋伏的叛军以毒箭阻击,数百名官军丧生毒箭之下,剩下的官军不敢回城,去投奔城外的另一路官军。击退了官军,叛军顺势夺回了田州府城池。
得了田州府,叛军声势大涨,更多的土官愿意支持他们,思恩的土官找上门来,联络上了王受,他们凑了一万多人,打造了一百多驾简陋的木梯,一战就攻入了思恩府城,还抓住了当地的明朝知府。比田州府稍好的是,可能是想要长期以思恩为根基,也可能是格局比卢苏要大一些,王受没有焚烧思恩的府库。
卢苏和王受刚刚经历过岑猛被朝廷大军如巨石般碾压的惨状,知道如果朝廷大军再来,他们难以抵挡,便想了一招,将明朝派来的田州府知府和思恩知府送回府衙居住,说要以土官和流官一起治理当地。明朝官员要活命,表面上都应了下来,并同意上书朝廷,替卢苏和王受求情。
连着丢了田州府和思恩,朝廷为之震惊,广西左布政使与姚镆不合,立即上书弹劾,说:“岑猛还活着,正串通了安南国,要大举入侵呢。姚镆是找了个样貌相似的人头交给皇帝,冒请大功。”广西的明朝宗室慌了,仓皇逃出王府,逃去了川蜀或者两湖求生,姚镆也慌了,忙上奏朝廷,请求调遣大军镇压。
因为卢苏和王受牵引了大量官军的兵力和注意力,位于广西的其他起义军和盗匪纷纷向外扩张,其中实力最强的就是位于上林县的八寨起义军。
论起资历,八寨起义军,或者官府口径的“八寨之乱”是广西的老乱子了,早在元朝至正年间,当地接连遭受旱灾和虫灾侵袭,官府却没有减免赋税,当地百姓活不下去,在上林县和忻城县交界处自行修建了八处山寨,不再向朝廷缴纳赋税。数十年的修建后,起义军依山建造的山寨形成了一个整体性的防御体系,堪称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整个广西都陷入了混乱之中,明世宗大怒,下诏免了姚镆的官职,以赋闲在家数年的王守仁为新任两广总督,负责平叛事宜。
自从正德十六年称病归乡后,明世宗即位后,升任王守仁为南京兵部尚书,晋爵为新建伯,成为明朝第三位以军功封爵的文官。嘉靖元年,王守仁父亲病逝,王守仁按制回乡守孝,嘉靖四年,他在绍兴创建了阳明书院,其子弟也开始四处讲学,将他创立的“心学”或者说“王学”传播到天下四方。虽然守孝期满,但朝廷似乎忘了这位文官伯爵,就让他安心的在绍兴讲学,不必掺和朝廷事务。直到嘉靖六年,广西再次陷入混乱,朝廷才想起来这位极为擅长平定叛乱的大臣,让他速速前往广西。临走时,王守仁留下了四句话教给学生们:“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在王守仁到来之前,姚镆还代任两广总督的官职,他想要先打一波叛军立下些功劳,挽回自己的官誉。听说王受扬言要摧城破寨,攻破明朝流官的城池。姚镆不能容忍有更多的城池被攻陷,忙领了一支兵马,要去救援上林县城。叛军还不敢正面应对朝廷大军,便放弃了围攻。姚镆上奏朝廷,希望朝廷能再次调拨湖广兵马到广西镇压叛乱。朝廷盘算着,哪怕是王守仁上任,要镇压叛乱同样是需要兵马,便同意了姚镆的请求,逐步调拨湖广的各路官军和土军汇聚到姚镆麾下,时隔一年,姚镆再次掌握了数万大军。
有了军队,姚镆的心思就更大了,他想要赶在王守仁之前,再一次亲自平定广西的叛乱,这样哪怕是不能让朝廷再委他以重任,也能让他带着良好的声望回乡。他会同镇守宦官和总兵,要制定一个彻底平叛的计划,却遭到了其他官员的反对,他们认为要由王守仁统领大军,姚镆做此事名不正言不顺,另外上次朝廷动用了庞大的军队逼死了岑猛,叛军却死灰复燃,说明单纯靠武力镇压叛乱的效果值得商榷,最好等王守仁上任后,大家再一起商议该如何行事。姚镆自己老老实实的做好他最后一两个月的代任两广总督就行了,别惹出更大的乱子,免得大家伙都没法向朝廷交差。
不甘心的姚镆给两广的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和按察使司等写信,要求众人一起来自己的军营商议军务,讨论如何出兵镇压叛乱。但姚镆在两广得罪了一些官员,其中有人故意捣乱,将送去广西和广东的信函调换了。
广东的官员拿到了广西的信函,广西的官员拿到了广东的信函,他们都认为信函有误,再派人找姚镆询问情况,两边一来一往,时间就这么浪费了,姚镆在军营空等许久,才知道自己被手下糊弄了,他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将满腔的郁闷写了一篇上万字的奏章给朝廷,大吐苦水,说广西有的官员在招抚叛军的时候索要巨额银两让叛军“买命”,有的官员在行军过程中掳掠女子,有的官员克扣军粮,有的官员勾结叛军,诸多不法之事,请朝廷罢免和惩处这些官员。
被弹劾的官员自然上书辩驳,两边吵来吵去,就没有哪个人能统领军队平叛,不过叛军也不敢招惹数万朝廷官军,停留在田州府和思恩境内,没有再主动出击,官军和叛军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到嘉靖七年正月,王守仁才抵达广西。路上他都在思考怎么处理广西的乱局,他认为广西动乱的原因非一朝一夕形成,是两广官员沿袭旧日规定不思改变,军务政务每况愈下,而且由于官员的懈怠,本地少数民族和汉族之间的矛盾,土官和流官之间的矛盾也在不断激化。这动乱的起因是土官间的相互仇杀,并不是哪里的百姓造反劫掠城池,很难用,也不需要用简单的军队镇压来平息此事。
而且因为广西连续多年征战,百姓困苦,士兵疲敝,又常年调动大军往来,两广和两湖的生产遭受到了严重的破坏,不宜再发动大规模的战争,造成更大的杀伤,他提出了剿抚并用,抚重于剿的战略。王守仁派出使者,面见卢苏和王受,要求他们投降,并许诺他们来投降就可以既往不咎。
王守仁镇压赣南起义和平定宁王之乱,威名在外,远不是姚镆能比,听说是他来率领大军平叛,卢苏和王受还真的有些恐惧,起了投降的心思。官军中有头脑灵活的,想要在中间插一杠子,向叛军索要贿赂,不给贿赂就威胁要出兵攻打他们,卢苏和王受担心到了官军大营就保不住脑袋,又不敢投降。
王守仁能创办心学,又为官多年,对私底下的小动作早有预料,见叛军迟迟没有答复,知道被人从中作梗,立即再派出亲信手下找到叛军,安慰卢苏和王受,发誓只要投降就不会伤害他们。卢苏和王受半信半疑,遣人回复,说他们愿意面见王守仁,但需要带着兵马前去,且过去的那天,王守仁要将军营的守卫都换成本地土军。许多官员都表示反对,说这样太过危险,一旦叛军有了异心,本地土军不会跟他们死磕,那王守仁的性命就难保了。王守仁夷然不惧,再次同意了叛军的要求。
到了约定的时间,卢苏和王受引着大批兵马到了军营,王守仁稳坐中军帐,接待了他们,当面数落了一番二人的罪过,喝令身边的士兵杖责。他身边的本地土军犹犹豫豫,卢苏和王受面色不虞,但看着王守仁不喜不怒的脸色,本地土军还是走上前去,卢苏和王受也斥退了身边的亲信,要脱下铠甲挨揍。王守仁这才开口,允许二人在揍的时候穿着铠甲,卢苏和王受大为感激,乖乖挨了一通杖责,对王守仁心服口服。
镇住了这两个人,王守仁给朝廷写奏章:“思恩和田州府苦于兵革,百姓难以坚持。而且两地外接安南,若是平定叛乱后,设置流官,需要大量的钱粮士兵,一旦钱粮士兵不足,恐怕又会有变故。岑家世代守御此地,当前治理田州府非岑家不可,请将田州府降为田州,以朝廷流官管理,岑猛三子为判官辅佐,卢苏和王受为巡检协助。思恩府则以流官治理。”朝廷同意了王守仁的建议,卢苏和王受都领了朝廷官职,引着自家兵马在田州安顿下来,他们俩人有土军,岑猛三子有岑家的根基和名义,再加上朝廷流官,等于将田州分成了四份,各自牵制之下,田州的局面就稳定多了。田州稳了,思恩的朝廷流官也勉强站稳了脚跟,扰攘数年的两府动乱这才是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
不动刀兵就拿下了田州和思恩,王守仁的名头在两广越发响亮,有当地父老主动找过去,说八寨和大藤峡贼寇越发猖狂,请求王守仁出兵平定。
前面说了八寨的情况,大藤峡也不是什么陌生的地方,成化年间韩雍平定大藤峡叛乱,带走的大批俘虏里面,汪直成为掌管西厂的一代权宦,纪氏生下了明孝宗,都深刻的影响了明朝的发展。
正德年间,当地又出现了相当数量的盗匪,劫掠过往商人,当地巡抚认为这些盗匪的目的是鱼和盐,便跟他们约定,有商船经过大藤峡的,按照船只大小,给本地人一定数量的鱼和盐。本地人拿了好处,平静了一段时间,但欲壑难填,拿了十条鱼和一石盐,就想要一百条鱼和十石盐,商船不给,本地就又有了劫掠的盗匪,而且他们认为朝廷畏惧他们,行事比之前更加肆无忌惮,稍微不满足的,就沉船杀人。
到嘉靖年间,盗匪数量日益增加,成了气候,扰乱了广西和中原的贸易沟通。除了大藤峡本地人,广西的流官土官和本地豪族都吃了亏,但大藤峡地势太过复杂,当年韩雍动用近二十万大军才平定了大藤峡的起义军,而且这一波新的大藤峡盗匪又没有起兵造反的心思,专心劫掠,他们劫掠几百年,也抢不到二十万大军几个月的钱粮耗费,两广总督自然不愿意上奏朝廷,动用大军再入大藤峡,赢了还好,败了还会被弹劾丢官,多不划算的买卖。所以直到王守仁在广西统领大军,不战而镇住卢苏和王受,那些吃亏的当地父老才一窝蜂上前请他出兵。
正所谓来都来了,王守仁上奏朝廷后,决议征讨八寨起义军和大藤峡盗匪。卢苏和王受主动请缨,要带兵协助朝廷官军,将功赎罪。
八寨和大藤峡两个地方有些距离,王守仁思虑一番后,决定用两种不同的策略应对。八寨方向,由广西布政使为主将,引一部官军,加上卢苏和王受的五千土兵直奔八寨。土军都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在山中奔走也不会引起起义军的过度注意,卢苏和王受立功心切,督促土军连夜行军,于黎明时分抵达八寨外围,趁着夜色发起攻势,一战就拿下了八寨关键的石门天险。八寨起义军大惊,仓促集结了两千余人,试图夺回石门。
卢苏和王受麾下土军歇息半日,缓过劲来,后面还有官军源源不断赶来,气势正盛,他们占据地利,顶住了起义军的攻势,并在傍晚发动反击,击溃了起义军。当天晚上,官军和土军挑选了一支敢死队,突入八寨之中,攻破了八寨中的一寨。天明后,官军和土军趁势进攻,数日之内,连克数寨,斩首三千余,八寨起义军几乎全军覆没,残余遁入深山之中,不敢再出。
在八寨获胜的同时,王守仁对大藤峡也发动了攻势。他以参将张经等人为将,分兵数路,以当地土人为向导,偃旗息鼓的向大藤峡靠拢,约定汇合的时间。
之前王守仁进入广西时,大藤峡盗匪担心害怕,主动散入深山险谷之中。后来听说卢苏和王受投降,王守仁驻扎南宁,调来的湖广士兵都被调回,大藤峡盗匪以为朝廷这回放过了他们,放松了戒备,就没有发现悄没声逼近的多路朝廷官军。
到了约定的时间,各路官军一齐进攻,大藤峡盗匪措手不及,被杀得大败,逃入仙女大山中,要依靠多年修建的山寨防御。官军攀援林木和山崖,一波又一波的仰攻山寨,盗匪抵挡不住,两三天时间,他们辛苦修建的数处山寨先后告破,只能再逃去峡谷中。官军紧追不舍,在盗匪渡江时从后追杀,盗匪溺死者数百人,被俘获的更多。王守仁得到前线捷报,再调遣军队去攻打另外几处占山为王的盗匪。这些盗匪还都在看热闹,没想到官军就出现在自家门口,一一被官军击溃,腿脚快的想要朝周边的群山逃窜,却被沈希仪等布置好的兵马阻拦,全部成了俘虏。这一股扰攘十余年的大藤峡盗匪宣告覆灭。
平定了卢苏和王受,镇压了八寨起义军和大藤峡盗匪,广西地面得到暂时的平静,王守仁上奏朝廷,在田州设立流官,并以岑猛的一个儿子为吏,协助流官治理,再在田州设立十九个巡检司,以卢苏和王受等人为巡检,相互牵制。
完成了这些,王守仁的肺病加重,实在是熬不下去,向朝廷请求致仕,没等到回复,就离开了广西。他重病之中,走一段歇一段,到嘉靖八年,王守仁病逝于江西南岸的一条船上,享年五十七岁。临终之时,他对弟子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来源:策略rF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