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揉得温热的纸条,像一小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手心一哆嗦。林清婉的指尖在我掌心飞快地划过,带着一丝凉意和微不可查的颤抖,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进了那间昏暗的知青小屋,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和‘吱呀’一声关上的门。我攥紧纸条,心脏“咚咚”地擂着鼓,仿佛全村的人都能听见
那张揉得温热的纸条,像一小块烧红的炭,烫得我手心一哆嗦。林清婉的指尖在我掌心飞快地划过,带着一丝凉意和微不可查的颤抖,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进了那间昏暗的知青小屋,只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和‘吱呀’一声关上的门。我攥紧纸条,心脏“咚咚”地擂着鼓,仿佛全村的人都能听见。月光下,我摊开手,三个娟秀的字迹,像三只受惊的蝴蝶:后山见。而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她提着一只破旧的皮箱,再次出现在我们青石村村口说起。
说起这事儿,那都快四十年了,可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一幕幕都在眼前。我叫石磊,那年二十出头,是村里采石场的一把好手,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八十年代的农村,日子刚有点起色,但还是穷。我们这些村里的后生,最大的念想就是盖三间大瓦房,娶个能干的媳妇,热炕头上抱娃。
林清婉,是个例外。她不是我们村的,是十年前下来插队的知青。大部队返城那会儿,她也跟着走了。我们都以为,这城里的金凤凰,飞走了就再也不会落回我们这穷山沟了。可就在87年开春,她回来了。还是那副清瘦的模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只是眼神里没了当年的清亮,多了些我们看不懂的忧愁。
可我就是忍不住。我记得她刚来那会儿,才十六七岁,扎着两个麻花辫,捧着本书能在大槐树下一坐一下午。村里人都笑话她“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有我觉得,她看书的样子,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她教我们这些泥腿子认字,我爹的名字还是她教我写的。这份情,我记着。
她回来后,住进了早就废弃的知青点。屋顶漏雨,窗户破了个大洞,风一刮,呜呜地像鬼哭。我看不下去,就趁着收工,扛着工具和油毡,去给她修屋顶。她站在下面,手足无措地看着我,嘴里不停地说“谢谢”。我嘴笨,只知道埋头干活,汗水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可心里头,却跟喝了蜜一样甜。
从那以后,我跟她就走得近了些。我知道了她回来,是因为她父亲。她父亲是位工程师,当年也下放到我们这片山区,后来平反回城,但身体一直不好,前几年过世了。她说,父亲临终前,一直念叨着青石村,说这里有他一件非了却不可的心事。她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了却父亲的遗愿。
赵卫东好几次借着酒劲去骚扰她,都被我给撞见了。有一次,他堵在知青点门口,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浑话,我上去一把就将他推了个趔趄。“赵卫东,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瞪着他,拳头攥得咯吱响。他骂骂咧咧地走了,撂下一句狠话:“石磊,你给老子等着!”
我跟赵卫东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但我不在乎,能护着林清婉,我心里踏实。那段时间,我每天收工都会绕到知青点,看看她屋里的灯亮着,才放心回家。我给她送过自己种的青菜,她回赠我一本翻旧了的《红岩》。我们聊得不多,但一个眼神,彼此就都懂了。我以为,日子就会这么淡淡地过下去,直到那个夜晚的到来。
那天晚上,月光很好,亮得跟白天似的。我刚送走几个纠缠不休的村里闲汉,就看到赵卫东带着两个人,又堵在了林清婉的门口。我心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冲过去把他们撵走了。林清婉打开门,脸色煞白,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让她别怕,有我。也就是在我送她回屋,她转身关门的那一刹那,她把那张纸条塞进了我的手心。
后半夜,我估摸着村里人都睡熟了,才悄悄地摸出了门。后山是我们村的禁地,传说有狼,平时没人去。月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风一吹,树影晃动,跟鬼魅似的。我心里有点发怵,但一想到林清婉可能在那儿等我,胆子又壮了起来。
我在后山那棵最大的老榆树下找到了她。她裹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在夜风里瑟瑟发抖。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刷”地就下来了。“石大哥,我……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那一刻,我心里什么男女之情都顾不上了,只剩下心疼。“别哭,有事慢慢说,天塌下来,哥给你顶着!”
林清婉说,她父亲临死前交给她一个日记本,上面记录了当年的所有细节。他怀疑是赵长顺偷了图纸,因为那图纸里有他自己发现的一处重大设计缺陷,他正准备上报修改,图纸就丢了。他猜赵长顺是为了抢功,想等工程建好再“发现”问题,自己去邀功。他还在日记里写道,他把一份带有标记的原始底稿和赵长顺一些贪墨材料,锁在一个铁盒子里,藏在了村里废弃的龙王庙里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我回来三个月,把龙王庙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那个盒子。”林清婉的声音带着绝望,“可是我查东西的事,好像被赵卫东发现了。他今天就是来警告我的,让我别不识抬举,否则……否则就让我跟我爹一个下场。”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全明白了。这哪是什么儿女情长,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赵家父子,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人心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
我让她先回去,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第二天,我照常去采石场上工,但心思全在龙王庙。那地方邪性,除了村里看庙的哑巴冯大爷,没人敢去。我突然想到,林清婉一个外人,再怎么找也找不到。可冯大爷在庙里待了一辈子,一草一木都熟,会不会他知道点什么?而且我记得,冯大爷当年跟林工程师关系很好。
我借口送午饭,去了龙王庙。冯大爷正坐在门口晒太阳,看到我,只是咧嘴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摆摆手。我把饭盒放下,蹲在他身边,压低声音问:“冯大爷,您还记得林工程师吗?”
我又问:“林工程师当年是不是在庙里藏了什么东西?一个铁盒子。”
冯大爷的身体猛地一僵,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拉着我进了庙里。他关上门,走到龙王爷的神像前,拜了三拜。然后,他搬开神像前沉重的石制香炉,指了指下面的一块青石板。
我的心狂跳起来!原来是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机会很快就来了。三天后,是村里一年一度的庙会,全村人都会去看戏,连赵长顺父子也不例外。那天晚上,绝对是最好的时机。我把计划告诉了林清婉,让她负责在村口望风,一旦赵家人提前回来,就学布谷鸟叫三声为号。
庙会那天晚上,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我趁着夜色,一个人溜进了龙王庙。冯大爷早就等在那里,他帮我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沉重的香炉挪开。我撬开下面的青石板,一个生了锈的铁盒子赫然躺在里面。
我激动得手都抖了。打开盒子,里面果然有一卷用油布包着的图纸和几封信。我正要把东西揣进怀里,庙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赵卫東带着几个人,一脸狰狞地站在门口。“好你个石磊!吃里扒外的东西!把盒子给我!”
“别看了,那娘们早就被我的人捆了!”赵卫東得意地笑道,“我爹早猜到你们会选今天动手!石磊,你个傻子,为了个外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值吗?”
我把铁盒子护在身后,抄起旁边一根撬石板的铁棍,红着眼说:“赵卫东,你们父子俩丧尽天良,今天我就跟你们拼了!”
就在我们剑拔弩张的时候,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畜生!你们赵家的报应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懵了。赵卫东也慌了神,色厉内荏地吼道:“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骚动,县里的公安同志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赵卫东他们。领头的,正是前几天来村里走访的一位老公安。而站在他身边的,是安然无恙的林清婉。
原来,林清婉早就觉得赵家人会留后手。她没在村口等,而是直接跑去了乡里派出所报了警。她赌的就是,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处理完所有事后,林清婉要走了。临走前,她把那个铁盒子交给了我。“石大哥,这里面有些钱,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他说,如果有一天能沉冤得雪,这钱就赠给帮他的恩人。”
我把盒子推了回去,摇了摇头。“我帮你,不是图这个。我就是觉得,人活着,得讲点良心。”
她看着我,眼睛里水光闪动,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石大哥,谢谢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忘了你。”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是会想起87年的那个夜晚,那个递给我纸条的清瘦身影,和后山那轮皎洁的月光。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那一次,我听从了自己心里的声音。我觉得,这就够了。人这一辈子,能凭着良心,做一件让自己到老都觉得不后悔的事,就算是没白活。你们说,是这个理儿不?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