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怎么?我装成那傻子就能搂你的腰,是不是再装得像点,就能当着你夫君的面喊你娘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陆临渊拍着大腿笑出了眼泪:「你怎么这么好骗?!」
「怎么?我装成那傻子就能搂你的腰,是不是再装得像点,就能当着你夫君的面喊你娘子了?」
我皱眉看着他。
实在不想与他这般恶劣的人多说话。
于是转身要回屋。
陆临渊沉下声。
「阿姐还真是不公平呢,对阿六那般耐心,对我就连多说一句话也不肯。」
我脚步微顿:「可你们不是一个人。」
这倒是我的真心话。
我确实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阿六虽痴傻,可天性纯良。
而陆临渊纨绔一个,与那些用人命做赌的公子哥们都是一丘之貉。
我走得太快,没听见他喃喃自语的一句话。
「可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都记得啊……怎么就不是一个人呢?」
我进屋好一会儿,院子外才传来动静。
陆临渊推开院门出去,而后门外马车声响起。
他被侯府的人接走了。
我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去摸了摸安晟的额头。
已经退热了。
10
从那天之后,我就再没看到过陆临渊。
倒是常听见他的消息。
陆世子在赌坊又赢钱了,包下了整个春风楼!
陆世子要给花魁娘子赎身,被侯爷关在祠堂三天没出门。
陆世子被侯爷丢进了军营历练,不到三天就被赶出来了。
就是我不想听,也总能在各种地方听到他的名字。
安晟这段时间也很忙。
早出晚归,脸上总带着疲色。
他说京城诡谲,风起云涌,那些大人物的举手投足就能让底层人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七月十二那日,安晟回来时官服领口沾着酒气。
他蹲在灶台边帮我添柴,火光映得他眉头那道疤格外深:「今日乐宁侯府送来请柬,说是赏荷宴。」
我搅动汤勺的手顿了顿。
乐宁侯那样的高门大户怎么会邀请小小的城门史?
这太不寻常,我有些担心。
「能不能不去?」
「推不得。」他往灶膛里塞了根柴,「来送帖的是侯府长史,带着八个佩刀侍卫。」
荷叶鸡的香气漫出来时,安晟突然从背后抱住我。
他下巴抵在我肩窝,声音闷得像暴雨前的云:「春娘,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铜勺磕在锅沿发出脆响。
我转身望进他通红的眼底,那些在疆北断粮时都不曾出现过的惶惑,此刻正在他瞳孔里翻滚。
……
第二日傍晚,侯府马车碾着霞光停在家门口。
我送安晟上了马车。
而后倚在院门旁等他,一直到亥时三刻,打更声惊飞檐下麻雀。
我终于听见踉跄的脚步声。
抬头看去,安晟跌跌撞撞回来,我赶紧上前迎他。
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官服前襟裂了三寸长,脖颈处留着暗红指痕。
安晟带着我进了院子,而后一把关上了院门。
声音极低。
「他们要我在明日申时开永定门。」
「说事成后许我兵部侍郎之位,否则...」
我心中震颤。
即使我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乡野女子,也看明白今夜这场鸿门宴到底是为了什么……
乐宁侯野心勃勃,要造反了!
浸湿的帕子擦过安晟颈间淤青,我这才发现他中衣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窗外月光忽然暗了暗,安晟猛地推开我,朝着墙角的恭桶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春娘,为了活命,我答应了。」他蜷在榻上像条脱水的鱼,「可永定门里侧新装了十二道铁闸,钥匙在守备太监...咳咳...在守备太监那...」
「仅凭我一人,开不了城门。」
「就算我能开,我也不会开。」安晟的眼中慌乱退了些,添了几分坚毅:「乐宁侯为人心狠手辣,他的兵若入了城,京城必将血流成河。」
我拍着他后背的手顿在半空。
安晟攥住我手腕:「春娘,京城要乱了。」
「明日……」
「我会保护好自己。」
我扑上去抱住他:「明日,我要你活着回来。」
次日一早。
鸡鸣声此起彼伏,我看见他往官靴里塞了把疆北带来的弯刀。
永定门当值的梆子声远远传来。
安晟踏着晨雾,朝城门方向走去。
11
京城乱了。
乐宁侯带兵围了皇宫,他手下兵马与禁卫军正对峙,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京城城门紧闭,乐宁侯调来的兵马与赶来救驾的几方人马都在路上。
就看谁能更快入城。
傍晚时分,街上传来极大的骚动声。
有百姓的叫嚷声,孩童的哭喊声。
还有兵刃相接的喊杀声。
那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慌张躲进地窖,却看见安晟不久前才加固过的院门被人暴力砍开。
凶神恶煞的士兵冲进院子。
很快就找到了我。
「安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吧,你夫君不听话,城门迟迟开不了,侯爷让我们请你过去。」
那人抓着我的头发将我拽出了地窖。
看清我的脸,那粗鲁士兵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想到,安夫人生得还挺好看。」
他伸手要来抓我,一只箭矢从院子外飞进,狠狠钉在了男人手掌。
男人倒地哀嚎,众人回头看去,而后齐齐跪地。
「世子!」
陆临渊骑着红鬃马,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手中长弓指向我:「安夫人,由本世子亲自送过去。」
我被绑住手脚扔上了马背。
回头瞪着陆临渊,我低喝:「这是谋逆!你疯了吗?」
「你不是知道吗?我神志一直不清醒的。」
他也不恼不怒,甚至还笑了。
瞧着,倒比以前平和一些。
「我爹要用你的命威胁安晟开城门,时间紧迫,若他的兵此刻入不了城,很快就会跟来救驾的虎威军撞上,兵力装备皆比不过,到时候就麻烦了。他现在带着人往这边赶,要想活命,你最好……」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擦过我耳畔钉入前方土地。
陆临渊紧急勒住缰绳,马儿受到惊吓扬蹄嘶鸣。
我摔了下去,陆临渊也跳下马背,将我手脚绳索割断,闪身护在我前面。
乐宁侯一身银甲浴血立在不远处,手中强弓还在震颤。
「逆子!」乐宁侯的箭尖转向陆临渊,「虎威军本该三日后才到,是你提前送了信?」
陆临渊玄色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父亲,当年您教我读史,说最下乘的谋反便是让百姓血染城门。」
「闭嘴!」乐宁侯抽箭搭弓:「自打遇上这村妇,你就越发不像我陆家儿郎!」
下一瞬,三支箭矢直冲我面门而来。
陆临渊旋身将我扑倒的刹那,我听到血肉撕裂的声响。
他后背中了一箭,却还冲我笑:「放心,死不了。」
他起身看向乐宁侯:「陆家儿郎?父亲,你怕是从未将我当成陆家儿郎,当年我痴症初犯,为了保住侯府颜面,你要将我溺死在池塘里,是母亲以死相逼救了我一命。」
「父亲,你对我失望,我又何尝不对你失望?」
他晃了晃身体,我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收手吧父亲,此战,您已经败了。」
震天喊声自永定门传来,玄铁城门轰然洞开。
安晟浑身是血立在千斤闸绞盘旁,身后虎威军铁骑如潮水般涌入。
「侯爷!虎威军入城了!」
浑身是血的斥候滚落马下。
乐宁侯手劲一松,愕然抬头看着我们。
箭囊已空,他突然策马朝我冲来。
陆临渊染血的手倏地抓住马蹄,生生将惊马掀翻在地。
乐宁侯滚落尘埃,还要再战,陆临渊上前一个手刀将他劈晕。
远处,虎威军兵马越来越近,我看到了最前方的安晟。
正疾速朝我而来。
陆临渊将乐宁侯放上马背,而后翻身上马。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去找你夫君吧。」
「此刻,他能护住你了。」
我抬头望过去:「你要去哪?」
「不管怎样,他是我爹,我去给他搏一条生路。」说罢,陆临渊一甩马鞭:「驾!」
马蹄声阵阵,他带着永宁侯残余的军马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12
永定门一役后,京城飘了三天三夜的血腥气。
第七日朝阳初升时,皇帝颁下圣旨。
乐宁侯谋逆罪证确凿,其麾下四万私兵尽数收编,侯府女眷流放岭南,男丁秋后问斩。
至于至今仍潜逃在外的乐宁侯和陆临渊,朝廷已发布悬赏令。
而安晟因守城有功,升任双阳营总兵,俸禄总算是高些了。
日子仿佛就这样归于平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我与安晟的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办了个热热闹闹的周岁宴。
安晟带我们回淮安祭祖。
我们离京那日,城门口贴着两张泛黄的通缉令。
画师笔下的陆临渊眉眼凌厉,很像他。
我多看了两眼,安晟握住了我的手。
「怎么突然就低落了。」
「以前,觉得侯府世子矜贵气派,如今看向,陆临渊这侯府世子当得还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样了?」
流落在外,他断了那珍贵的特效药。
能过得好吗?
三日后,我们到了淮安县。
途径一处田野,突然看到几个孩童在田埂上摘花。
孩童的嬉闹声惊飞田埂上的麻雀。
这里的路马车不好走。
安晟扶我下了马车。
孩童们好奇地看了看我们,而后又全神贯注投入到自己的事情里。
摘了些新鲜花草,他们站起身,面朝一旁的芦苇丛喊道:「阿六!你好了没有?该回去喂兔子了!」
我的脚步猛然顿住。
拉着安晟的手快步走过去。
只见河滩芦苇丛边,高大的身影正笨拙地编着草笼,粗布衣裳沾满泥点,后颈有道狰狞旧疤。
「娘子小心!」安晟扶住踉跄的我。
那人闻声转头,沾着草屑的脸上露出痴傻的笑,手中草笼里萤火明灭——正是当年我教阿六的编法。
男人蹦跳着上来,他好奇地看着我,然后把草笼递给我:「送你!」
我捧着那草笼,思绪纷杂:「你认得我?」
他摇了摇头:「但你长得好看,像我阿姐。」
「阿六!你快过来!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那群孩童站在田埂上喊他。
他便再不与我们多说一句话,快步就朝他们跑了过去。
随行的里正看见了,赶来解释。
他说,这是两年前流落至此的傻子,刚来时,还带着一个瘸腿的爹。
「他爹脾气不好,对他非打即骂,我们看不过去,去劝阻,他还说要把我们都砍头,他爹可能也有癔症,觉得自己是王侯将相呢。」
「后来没过多久,瘸腿爹在一天夜里又哭又笑,上吊走了,留下了这么一个痴儿,他帮村民砍柴,放牛,村民一块养着他,就这么吃百家饭过活,也好好活了这两年。」
我回头与安晟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怅然。
暮色四合时,我邀请阿六和那群孩子来我家吃饭。
阿六蹲在灶台边看我烙糖饼。
神情专注,眼睛一眨也不眨。
「尝尝甜吗?」我把第一块糖饼递过去。
他咬得满嘴糖渣,忽然伸手将剩下的糖饼递到我嘴边:「阿姐也吃。」
眼神澄澈如初遇那日的山泉。
安晟轻轻握住我颤抖的手。
「我给里正留了一笔银子,我们走后,他们会照顾好他。」
吃完饭后,我和安晟带他们去看萤火虫。
芦苇荡里,万千流萤正攀着月光起舞,恍若星河倾落人间。
阿六看得出神,突然拍掌笑道:「灯笼!」
其他孩童不解:「什么灯笼?」
「像灯笼塞进了小飞虫的肚子里!」
完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