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刘氏捶着胸口哭:「老爷,求你了,妾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真不是我矫情。
满身腐肉的娘亲忽然变成了大美人,搁谁谁不激动?
哪里还有心情管刘氏那毒妇。
我赖在我娘怀里要亲亲,要抱抱。
没想到,她一点情趣也不懂。
一巴掌就打在了我脑门上。
「命差点丢了,还有心思要抱抱?脚丫子给你要不要?」
「要,娘亲这么好看,脚丫子一定是香的。」
好吧。
我承认我有点恶心了。
我娘嫌弃地咦了一声。
一把就将我推开了。
「好了,别磨叽了,娘带你去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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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也没想到。
我娘说的好戏,竟是我爹、刘氏和秦馨琰三个人唱的。
我们赶到的时候。
秦馨琰正哭得凄惨。
「娘,好疼。」
「爹爹,求你了,帮帮我好不好?真的好疼。」
「啊……杀了我吧。」
刘氏捶着胸口哭:「老爷,求你了,妾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能有什么办法?你说能有什么办法?当年,胭脂骨入了柳玉娘的肺腑,柳氏举全家之力都没能将她救回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早就提醒过你,胭脂骨没有解药,要你小心小心再小心,你不是说簪子在程倾檀身上吗?馨儿身上为何会有?」
「那胭脂骨入了人肺腑,就再也出不来了,你让我想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
「趁人还没死,丢井里去吧,那么好的胭脂骨,不能白白浪费了。」
「程景然,你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人话吗?馨儿可是你亲生的,她都快要死了,你还想拿她赚钱?」
从没有忤逆过我爹的刘氏疯了。
扯烂了我爹的衣裳,抓破了他的脸。
然后,我爹怒了。
喊小厮捂了刘氏的嘴,将她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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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屋子里只余下我爹跟秦馨琰的时候。
我爹落了泪。
他说:「馨儿,别怪爹狠心,实在是那胭脂骨太贵了。」
「你说你娘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就被程倾檀给算计了?十几只胭脂骨,怎么就悉数入了你的肺腑?」
我爹在自言自语。
秦馨琰因为疼痛,已经昏死了过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
我扭头看我娘:「所以,胭脂骨是什么东西?」
「一种很危险的虫子,也是药材,用的得当,能活死人医白骨。
「用的不得当,能入人肺腑,然后在人身上开出胭脂花。」
「胭脂花又是什么东西?」
「一种有钱也买不到的药材,一点粉末就能让人韶华再现,返老还童。」
我娘说得云淡风轻。
我却听得呲牙咧嘴。
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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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中,房门开了,我爹背着秦馨琰出来了。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了秦馨琰的脸。
难怪她会叫得那么惨。
原来是整个脸都烂了。
腐肉挂在脸颊上。
一颤一颤的,很是吓人。
不,不对,有什么不对。
我爹都走远了,我才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
是秦馨琰脸上的腐肉,真真是像极了我娘之前的样子。
我那蠢笨如猪的脑袋一瞬间就开了窍。
胭脂骨?
我娘?
我搂着我娘的腰,张嘴要哭。
我娘眼疾手快,直接把拳头塞进了我嘴里。
「知道你难过,但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再说,疼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哭?」
可我就是很难过。
眼泪哗啦啦掉。
我娘无奈叹气:「其实也没那么可怜,当年,胭脂骨入我肺腑的时候,你外祖父和三个舅舅都活着。
「药王谷的柳神医还是有些能耐的,虽没能救我命,但是减免我痛苦,不过小事一桩。」
药王谷的柳神医是我外祖父?
那是什么人?
为何从没人跟我提及?
我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看我娘。
我娘伸手摸了摸我的脸。
她说:「现在不是给你讲故事的时候,你娘亲我今天晚上得报仇。
「你呢,乖乖看着,留着体力,等天亮了,好好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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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最先找的人是我爹。
俩人碰面的时候。
我爹刚掀开井口的泰山石,还没来得及把秦馨琰扔下去。
我娘就施施然地走了过去。
直接把我爹吓尿了。
他贴在井沿上。
抖着手指问我娘:「你……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的脸不是早就烂了吗?」
「这就得好好谢谢你了,程家主,谢谢你用那玉石剔了我一身腐肉。」
「玉石?是胭脂骨的解药吗?馨儿,馨儿别急,爹找到解药了,这就给你用。」
我爹再也顾不上害怕。
跌跌撞撞地去寻解药去了。
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慌张。
原来,爱与不爱,竟这么明显。
我爹走了之后。
我娘想把秦馨琰扔到井里去,不过被刘氏拦住了。
「要索命索我的命,索我馨儿的命做什么?
「柳玉娘,胭脂骨是我让程郎给你下的,要怪就怪你后来居上,抢我郎君,断我姻缘,要复仇,来找我呀。」
我娘一脸嫌弃,一句话都不想跟刘氏说。
抬脚把她踹开了。
「还没到你,耐心等一等,我尽量抓紧时间。」
然后,我娘就当着刘氏的面把秦馨琰扔到了井里。
「我跟你拼了。」
刘氏想跟我娘拼命。
可惜,她不是我娘的对手。
我娘一躲一闪一推一搡,她就自个扎进了井里。
然后就是我爹。
拿到玉石回来的他,很是兴奋。
她问我娘:「我馨儿呢?」
「扔下去了。」
「你这个毒妇,你怎么可以?馨儿,我的馨儿,别急,爹爹这就下来救你。」
我跟我娘都没想到。
我爹会自个跳井。
我娘有些诧异。
回头喊我:「檀儿,来,掐娘一下,我不是在做梦吧?程景然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会为了救人跳井?」
我很难过,不想搭理我娘。
程景然可以不爱我,但是,他怎么可以这么爱秦馨琰?
难道,我就不是他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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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一巴掌打在了我后脑勺上。
「想什么呢?你娘我是那种胡来的人吗?别多想,他就是你亲爹。」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我宁愿我娘在外头找了人。
我宁愿程景然是后爹。
可是,我娘一点希望也不给我。
在连续朝井里扔了十几块大石头后。
又扔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下去。
然后,井炸了。
烟雾缭绕中,我娘拍手叫好。
「对,就该是这么个下场,老娘在井底冻了十几年,如今,也让你们享受享受了。」
我问我娘:「他们是不是死定了?」
我娘冷笑:「死?哪有那么容易?胭脂骨可不会轻易放过食物。」
「那玉石呢?不是解药吗?」
「屁的解药,胭脂骨根本就没有解药,不然,我也不会遭十几年的罪。好了,就这样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娘很是满意。」
后院的井炸了。
滔天的大动静,竟然没惊动府里的人。
丫鬟小厮没有一个人来。
祖母也像是失踪了。
我问我娘是怎么回事。
我娘说她花银子,找人往宴席里下了药。
这会,阖府的人都在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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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从没见过这么安静的程府。
从我记事开始。
程府的客人就没断过。
程景然没有一官半职,却总有达官显贵来找他喝茶聊天。
以前不懂。
现在明白了。
那些人,找的应该不是程景然,而是胭脂花。
我娘跟我说。
胭脂骨是从西域流过来的东西。
那年她十二,跟外祖父和舅舅去西域游玩。
碰到了一个重病的游方道人。
外祖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那道人救回来。
道人没有银钱。
就把胭脂骨给了外祖父。
那东西极为难得。
上百少女精血都不一定能养成一只。
可那道人,一次性就给了外祖父二十只。
外祖父让舅舅抓了只野猪做试验,没想到那野猪真就长出了胭脂花。
被卖出了天价。
可是,那野猪死得太惨了。
胭脂花开了三年,野猪才得以解脱。
外祖父觉着这事太残忍,就将胭脂骨深埋到了地下。
可是,胭脂花一出,胭脂骨就名闻天下。
有钱的、有权的大有人在。
药王谷门前,被那些人踩得寸草不生。
甚至有人把金山银山搬了过去,外祖父不为所动。
带着舅舅和我娘,隐姓埋名,游山玩水去了。
我娘说起那几年的日子。
笑得比院子里的昙花都美。
若是没有可是,她可能会笑的更美。
偏生可是就来了。
那可是,不是别的,是我爹,程景然。
我娘捡到程景然的时候,他就剩一口气了。
我娘耗费了大半年的时间,才把他的身体养好。
程景然温顺、听话。
我娘让他死,他眼睛不眨就把刀子插进了自己心窝。
凭着一股子赤诚的心,征服了我外祖父和我舅舅。
成功娶走了我娘。
走遍大江南北,看遍人间险恶的外祖父。
怎么也没想到,那程景然温顺的外表下,藏的竟是狼子野心。
他不念我娘的救命之恩。
也不念我舅舅的知遇之恩。
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胭脂骨和药王谷的泼天富贵。
他把胭脂骨挖出来,亲手喂我娘服下。
那个时候,我娘刚生下我,非常虚弱。
若搁平日里,她一只手就能拧断程景然的脖子。
可惜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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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成之后。
程景然把我娘丢进了井里。
差不多等了一年。
胭脂骨吸食了我娘的血肉,生根发芽,开出了绚丽的胭脂花。
察觉到异常的外祖父和舅舅匆忙赶来。
却入了程景然的圈套。
全部死在了程府后院。
至于药王谷,自然就成了程景然的私有财产。
我娘若是死了,这事也就了了。
偏生她没死。
日日在井底煎熬。
直到那游方道人来寻她。
十几年不见,那游方道人还是老样子。
他从井底来,又从井底去。
解了我娘的痛苦。
亲自带我娘去湖底寻我,那天,是我十周岁生辰。
原本,他是要带我娘走的,可我娘舍不得我。
就留了下来。
游方道人没有强求。
只跟她说:「胭脂骨在人身上可存活十五年,十五年后,胭脂骨死去,你可恢复原来的样貌,但是只能维持六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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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六个时辰后呢?
「你的脸会再次腐烂吗?」
我扒着我娘的胳膊问得天真。
我娘垂眸,笑得温柔。
一边往我的杯子里倒酒。
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她说:「檀儿啊,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酒可以喝,但是不能多喝,一定要记住自己的酒量,不要被坏了心的小子给欺负了去。」
她还说:「遇到喜欢的人,可以嫁,可以给他生孩子,但是一定要记住,爱人之前,先爱自己。
「可以掏心掏肺,但是不能掏银钱,嗯……也可以掏那么一点点,但是绝对绝对不能全部掏出来,因为银钱是你最后的退路。
「还有,檀儿啊,你是娘生的,娘知道,你是翱翔九天的凤,不该被困在一方之地。
「听娘的,走出去,去江南,去漠北,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吃你想吃的东西,不要为不该停留的人停留,不要为不值得人流眼泪。
「小姑娘家家,适当的自私一点,没有人会怪罪你。」
……
我没喝过酒。
一杯下肚,眼睛就花了。
睡过去之前,隐约听到我娘喊我名字。
她说:「檀儿啊,胆子大一点,往前走,别回头,好日子都在前头。」
25
等我睡醒,我娘不见了踪影。
这一次,我没寻她。
她是外祖父和舅舅浇灌的玫瑰。
是可以展翅高飞的凤凰。
不应该为了我停留。
我娘走了之后。
程府一度陷入混乱,当家人和当家主母都不见了。
祖母一言不发,只一味跪在祠堂里敲木鱼。
丫鬟小厮没了主心骨。
求到了我门口。
我大手一挥,每人给了二两银子,直接将人遣散了。
然后,寻了个不会说话的寡妇。
给了她一些银钱,让她定时给祠堂的老太太送饭。
又花钱买了泰山石,把后院堆得满满当当的,俨然一座假山。
处理完这些之后。
我就跟着游方道人走了。
说来也奇怪。
我娘走那天,游方道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出去走一走。
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娘说了,我是翱翔九天的凤,不应该被困在程府这一方天地。
其实,凤不凤的我一点也不在意。
我就想走一走我娘走过的路,看一看我娘看过的风景。
顺便去西湖边,尝一尝我娘念叨了好多次的小吃。
说不定哪天碰巧了,还能在路边偶遇我娘呢。
临走的时候。
道人从院子里挖了一株花。
我从没见过那样的花,极美极艳。
小小的一朵,缩在角落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真好看。
完
来源:葡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