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火车上,我对铺的姑娘深夜递来纸条:我害怕,能跟你挤挤吗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10-13 14:20 1

摘要:她说,她总会想起那个夜晚,我挡在她身前时,那个并不宽阔的肩膀,是她整个青春里,唯一的一座山。

很多年后,我偶尔还会收到林晓萍的信,信纸是淡蓝色的,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

她说,她总会想起那个夜晚,我挡在她身前时,那个并不宽阔的肩膀,是她整个青春里,唯一的一座山。

三十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人的记忆褪色、变形,甚至长出青苔。可那趟从南向北,摇晃了整整两天一夜的绿皮火车,以及那个在午夜时分从对铺递过来的、被手心汗水浸得有些濡湿的纸条,却像一帧被岁月反复冲洗的照片,在我脑海里,依旧清晰如昨。

我常常想,如果那天我选择了视而不见,或者出于一个年轻男人最本能的警惕而拒绝,我们的人生轨迹,又会滑向怎样不同的深渊或坦途?

但故事的开始,并没有那么多沉甸甸的意义。它只是源于1990年,那趟拥挤、缓慢的绿皮火车上,一张被汗湿的手心攥得有些发皱的纸条。

第1章 绿皮火车上的纸条

1990年的夏天,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焦灼而又充满希望的味道。我,陈宇,一个刚刚结束大二学业的师范生,正揣着一张硬座票,挤在开往老家山城的绿皮火车上。

那个年代的火车,是一个独立而喧闹的微缩社会。车厢里混合着方便面、汗水、香烟和各种地方特产的复杂气味,车轮与铁轨不知疲倦地碰撞着,发出“咣当、咣当”的催眠曲。因为暑运,我没买到卧铺,但在列车员那里补了差价,幸运地换到了一个中铺。

我的对铺,就是林晓萍。

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安静。

在这样一个连空气都躁动不安的环境里,她的安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皮肤很白,是那种南方姑娘特有的细腻。她大部分时间都抱着一个蓝色的布包,靠在床头,要么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电线杆,要么就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郁。

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个男人,三十岁上下的样子,皮肤黝黑,身材壮实,坐在她下铺的边座上,时不时会用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瞥她一眼。他俩偶尔会用方言交谈几句,声音压得很低,与其说是交谈,不如说是男人在单方面地训示,而她只是低着头,用几不可闻的“嗯”来回应。我猜,他们是兄妹。

旅途漫长而无聊,同在一个隔间的旅客们很快就熟络起来。下铺那位去东北做生意的大哥,已经和隔壁铺的两个小伙子摆开了牌局,烟雾缭绕中,吆喝声、拍腿声此起彼伏。我睡在中铺,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捧着一本借来的《平凡的世界》,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偶尔,我会和林晓萍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会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把头转开,耳根泛起一抹微红。我冲她善意地笑笑,她也只是更深地埋下头去。

那个被我认为是她哥哥的男人,对我似乎抱有天然的警惕。每当我看向林晓萍,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就会立刻扫过来,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有一次,我的暖水瓶空了,起身要去打开水,他正好也站在过道里抽烟,见我下来,他特意往林晓萍的铺位前挪了一步,壮硕的身体像一堵墙,把她挡得严严实实。

我当时只觉得这人有点奇怪,管得太宽,也没多想。毕竟出门在外,萍水相逢,谁家还没点自己的规矩呢?

第一天就这么在单调的旅途中过去了。到了晚上十点,车厢里的大灯熄灭,只留下过道里几盏昏黄的夜灯,牌局散了,喧闹声也渐渐平息,只剩下车轮的“咣当”声和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躺在中铺,翻来覆去睡不着。中铺的空间很压抑,一翻身就能碰到上铺的床板,空气又不流通,闷得人心里发慌。我睁着眼睛,看着车顶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摇晃,思绪也跟着飘远。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我感觉到下方的对铺有了一点动静。

不是那种翻身的动静,而是非常轻微的、刻意的窸窣声。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一线光亮,朝对铺看去。

我看到林晓萍从她的铺位上,慢慢地、极其小心地探出半个身子。她的动作轻得像一只猫,生怕惊动任何人。尤其是她的下铺,那个壮硕的男人睡得正沉,鼾声如雷。

她抬起头,准确地找到了我的位置。在昏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那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水,是月光下的湖泊,带着恳求和恐惧。

我们对视了大约十几秒,那十几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心里充满了疑惑。

然后,我看见她伸出手,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东西,朝着我的方向,一点一点地递过来。她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是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东西。

触手温热,有些潮湿,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

我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像揣了只兔子。我不敢开灯,只能借着窗外一晃而过的灯光,艰难地把纸条展开。

纸条上的字迹娟秀,但因为紧张,笔画有些发颤。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我害怕,能跟你挤挤吗?”

第2章 午夜的恳求

看到纸条上的字,我的第一反应是荒唐,紧接着,一股热流“轰”地一下冲上了头顶。

1990年,我二十岁,是个读着圣贤书、满脑子诗与远方的愣头青。男女之间的界限,在那个年代,像一条泾渭分明的大河,没人敢轻易逾越。别说和一个陌生的姑娘挤一个卧铺,就是在白天,和女同学多说几句话,都可能会被传出风言风语。

这纸条,简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我的脑子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她是坏人?是骗子?是“仙人跳”?各种从报纸法制版上看来的故事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出门前,我爸妈千叮咛万嘱咐,说外面人心险恶,尤其是火车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千万不要和陌生人搭讪,更不要贪小便宜。

我攥着纸条,手心也开始冒汗。我抬头看向对铺,林晓萍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我,像一尊等待审判的雕像。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她单薄的轮廓,那双眼睛里的光,似乎比刚才更黯淡了一些,充满了绝望。

我的理智告诉我,最稳妥的做法是把纸条塞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这趟旅程还有一天一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那双眼睛……

那里面除了恳求,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毫无杂质的恐惧。那不是装出来的,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人。一个年轻姑娘,在深夜向一个陌生男人求助,甚至不惜提出这样“出格”的要求,她得是害怕到了什么地步?

我又想起了白天那个壮硕男人的眼神,那种几乎是看管犯人一样的眼神。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真是兄妹,哥哥有必要这样防着妹妹吗?

我的内心在激烈地交战。一边是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一边是与生俱来的那点朴素的善意和 chivalry。我读过的书,受过的教育,都在告诉我,不能对一个身处困境的弱者视而不见。

“咣当——”

火车经过一个连接口,车身猛地一震,把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我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可能会让我后悔,也可能会让我铭记一生的决定。

我冲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紧绷的身体像是瞬间松弛了下来,整个人都软了。她对我做了一个“谢谢”的口型,然后极其缓慢地、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从她的铺位上爬了下来。

她的动作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先是双脚轻轻落地,在原地站了好几秒,确认下铺的男人没有被惊醒,然后才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到我的铺位下面。

我的中铺离地面有一米多高,旁边有个小小的脚蹬。她踩着脚蹬,双手抓住我的床沿,轻巧地爬了上来。整个过程,安静得只听得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当她终于躺在我身边时,我感觉整个卧铺的空间都变得无比狭窄。她的身体蜷缩着,紧紧地贴着最里面的墙壁,和我之间隔着至少一拳的距离,生怕碰到我。我能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皂的清香,混合着她因为紧张而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我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板,大气都不敢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清晰可闻。我能感觉到她也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恐惧。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轮和铁轨的合奏,以及我们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谢谢你。”过了很久,她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

“……不客气。”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更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了。

“下面那个,是我哥,亲哥。”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他……他要把我带回去,嫁给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

“那个人是个瘸子,比我大十五岁,死了老婆,还带着两个孩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可那份悲凉却像冰水一样,透过狭窄的空间,浸透了我的骨髓。“就因为他家答应给我弟娶媳"的彩礼,二十四万块钱。”

在1990年,二十四万,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不愿意,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想去投奔一个在外面打工的远房表姐。”她继续说,“可我哥追了上来,在车站把我堵住了。他说,我要是敢再跑,就打断我的腿。他白天一直盯着我,我连上厕所他都守在门口。我怕……我怕他会在夜里,趁我睡着了,对我做什么……”

她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哭腔,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

我终于明白了她那眼神里的恐惧从何而来。那不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而是对亲人的恐惧,对被明码标价、被当成货物一样交易的命运的恐惧。

白天那个男人像看管犯人一样的眼神,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只在小说和报纸上看到的故事,活生生地发生在了我身边。那种冲击力,远比任何文字描述都要来得震撼。

“你别怕。”我压低声音,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沉稳可靠,“有我在,他不敢怎么样的。”

这话说得有些苍白无力,我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学生,而她哥,那个叫林强的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但我的话似乎给了她一丝安慰。她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一些。

“你……你叫什么名字?”她小声问。

“我叫陈宇,木耳陈,宇宙的宇。你呢?”

“林晓萍。双木林,晓得的晓,萍水相逢的萍。”

萍水相逢。这个词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贴切,又格外讽刺。

我们就这样躺着,再没有说话。空间很小,气氛很尴尬,但我心里的那些旖旎念头和不安猜测,早已被她悲惨的遭遇冲刷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沉甸甸的同情和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在睡梦中,耳边始终回响着火车“咣当咣当”的声音,它像一首沉重的摇篮曲,载着我们这节小小的车厢,驶向一个未知的黎明。

第3章 沉默的对峙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的。

车厢里已经恢复了白天的喧闹,卖早餐的乘务员推着小车高声叫卖,孩子们在过道里追逐打闹,空气中飘散着茶叶蛋和油条的香气。

我一睁眼,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身边是空的。林晓萍已经不见了。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头“咚”的一声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我揉着头,急切地朝对铺看去。

林晓萍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铺位上,像昨天一样,抱着那个蓝色的布包,安静地靠在床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下面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没睡好。

而她的下铺,她哥哥林强,正坐在床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充满了审视、愤怒和警告。

我们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车厢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瞬间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充满了无声的火药味。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昨晚林晓萍是什么时候回去的,我完全没有察觉。但看林强这副样子,即便他没有抓到现行,恐怕也已经起了疑心。

我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激起的倔强。我不能露怯,一旦我示弱,他只会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待林晓萍。

我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挑衅,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大概半分钟,最终,是林强先移开了视线。他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轻蔑。然后他转过头,用方言对林晓萍低声吼了一句什么。

林晓萍的身体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我虽然听不懂,但从他的语气里能听出,那绝不是什么好话。

我下了床,假装若无其事地去洗漱。在盥洗室狭小的镜子里,我看到自己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昨晚,我其实也睡得极不安稳。一个温热的身体就在身边,我既要克制一个年轻男人本能的生理反应,又要时刻提防着下面那个随时可能醒来的“野兽”,精神高度紧张。

等我端着牙刷缸回到隔间,发现气氛更加压抑了。

林强就守在林晓萍的铺位前,像一尊门神。林晓萍想下来,他也不让,就那么堵着。隔壁铺打牌的大哥大概是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不对,识趣地没有再过来搭话。

我爬回自己的中铺,拿起那本《平凡的世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我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对面的动静。

上午十点左右,火车在一个小站临时停靠。林强站起身,对林晓萍命令道:“下来,跟我去买点东西。”

林晓萍摇了摇头,小声说:“我不想去,我不饿。”

“让你下来就下来!磨蹭什么!”林强的声音陡然拔高,一把抓住了林晓萍的手腕,就要把她往下拽。

“你干什么!放开她!”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吼出了这句话。

我的声音很大,瞬间吸引了整个车厢的目光。所有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正在打牌的大哥,聊天的妇女,甚至过道里站着的乘客,都齐刷刷地望向这里。

林强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插手,他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他松开林晓萍,转过身,恶狠狠地瞪着我:“小子,这里没你的事!少管闲事!”

“你弄疼她了。”我从铺位上跳下来,站在他面前。他比我高半个头,身体也比我壮实得多,我站在他面前,显得有些单薄。但我没有退缩。

“我教训我自己妹妹,关你屁事!”他往前逼近一步,胸口几乎要贴到我的脸上,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她是你的妹妹,不是你的牲口。”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这句话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我操的!”林强怒吼一声,粗壮的手臂扬了起来,一个砂锅大的拳头就朝着我的脸挥了过来。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眼看拳头就要砸在我的鼻梁上。

“哥!不要!”

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林晓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从铺位上扑了下来,死死地抱住了林强的手臂。

她的身体挡在了我们中间。

林强的拳头停在了离我脸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强大的惯性让他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布满了血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你给我滚开!”他试图甩开林晓萍,但林晓萍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是不松手。

“哥,求求你,我们回去吧,别打了……”她带着哭腔哀求着。

车厢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乘务员闻声赶了过来,大声呵斥着:“干什么的!干什么的!要打架下车打去!都给我老实点!”

周围的乘客也开始议论纷纷。

“这男的也太横了,怎么能随便打人呢?”

“看着像是兄妹,为了点啥事啊,在车上闹成这样。”

“那个小伙子看着像个学生,挺有勇气的。”

林强在众目睽睽之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大概也知道,在火车上打人不是小事。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给我等着”,然后用力甩开林晓萍,自己一个人挤开人群,下了车。

车厢里恢复了暂时的平静。林晓萍瘫坐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地,无声地哭泣。

我走过去,想扶她起来,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任何亲近的举动都可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只能蹲下身,轻声说:“别怕,有事就叫人,车上这么多人呢,他不敢乱来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担忧和无尽的歉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默默地爬回了自己的铺位,用被子蒙住了头。

我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林强的怒火只是被暂时压制了下去,等他回来,一定会变本加厉。

而我,已经彻底被卷入了这场不属于我的风暴之中。

第4章 唯一的生机

火车再次开动时,林强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硬邦邦的馒头和一瓶廉价的白酒。他没有再看我,甚至没有再和林晓萍说一句话,只是回到自己的铺位,拧开酒瓶,就着馒头,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车厢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诡异。他就像一个沉默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而我和林晓萍,则是生活在火山脚下的两个居民,惴惴不安。

我不敢再回铺位,就坐在过道的小马扎上,假装看书,实际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林强身上。我必须盯着他,我怕他会借着酒劲,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林晓萍则一直用被子蒙着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无声地哭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被拉长的橡皮筋,充满了煎熬。

下午,林强喝光了那瓶白酒,脸颊涨得通红。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林晓萍的铺位前,粗暴地掀开了她的被子。

“起来!跟我去餐车吃饭!”他的声音因为酒精而变得含混不清,但语气里的命令意味却丝毫未减。

林晓萍吓得浑身一哆嗦,蜷缩在角落里,拼命摇头。

“老子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林强彻底爆发了,他伸手就去抓林晓萍的头发。

我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喝多了,让她安静待会儿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又是你个小白脸!”林强甩开我的手,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老子今天不教训教训你,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说着,他便挥舞着拳头朝我冲了过来。

这一次,我有了准备。我侧身一闪,躲过了他的拳头。他因为喝了酒,下盘不稳,一拳打空,身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车厢里瞬间大乱,尖叫声、劝架声响成一片。

我没有还手,只是不断地闪躲。我知道,一旦我还手,性质就变了。我只是个学生,打架斗殴,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都住手!”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列车长带着两个乘警挤了进来。

“怎么回事!三番两次地闹事,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列车长一脸严肃。

周围的乘客七嘴八舌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大多都是指责林强的蛮横。

“同志,你为什么一直要为难妹,还动手打人?”列车长转向林强,厉声问道。

林强大概是酒劲上来了,也豁出去了,梗着脖子吼道:“这是我们家的家事!我带我妹妹回家结婚,关你们什么事!这个小白脸一直在勾引我妹妹,我看他俩就没干好事!”

他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大,像一颗脏弹,在整个车厢里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异样的色彩,在我们三个人之间来回扫视。尤其是那些看向林晓萍的眼神,已经从同情,悄然转变成了鄙夷和猜测。

林晓萍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她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这个时代,一个女孩子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林强的这句话,无疑是想彻底毁了她。

“你胡说!”我气得浑身发抖,“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只是看不惯你欺负她!”

“萍水相逢?萍水相逢能好到大半夜钻一个被窝?”林强狞笑着,抛出了他的“杀手锏”。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果然看到了,或者说,他猜到了。

周围的议论声瞬间变了味道。

“哎哟,原来是这样啊……”

“啧啧,看着挺老实的一个姑娘,没想到……”

“那这小伙子管闲事,可就有点说不清了哦。”

那些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我和林晓萍的身上。林晓萍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晕厥过去。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歉意,仿佛在说“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疼又闷。我百口莫辩。在这种事情上,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越解释,越像是掩饰。

“都带到餐车去!”列车长显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在全车厢人异样的注视下,我们三个人被带到了餐车。

餐车里人不多,显得很空旷。列车长让我们坐下,表情严肃地看着我们。

“小伙子,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先问我。

我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能怎么说?我说她害怕,我让她到我铺上待了一会儿?谁会信?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一个拙劣的借口。

看到我沉默,列车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姑娘,你说。”他又转向林晓萍。

林晓萍低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桌面上。她只是不停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见没!他们心虚了!”林强得意地叫嚣着,“列车长,这事你们别管了,等下了车,我带我妹妹回家,好好教育教育!至于这个小子,哼,等我倒出空来再找他算账!”

列车长也陷入了两难。这确实是“家事”,而且还牵扯到“作风问题”,他一个外人,确实不好过多插手。他叹了口气,似乎准备和稀泥,把我们教育几句就了事。

我心里一片冰凉。我知道,一旦列车长不管,等下了车,林晓萍的命运就彻底注定了。而我,可能也会惹上无穷的麻烦。

不行,绝不能这样!

我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转机。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地划过我的脑海。

我猛地抬起头,看着列车长,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话。

“列车长同志,他说的不是事实。我们不是萍水相逢。”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迎着林强和列车长惊愕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她不是我勾引的,她是我对象。我们是自由恋爱,这次,我是准备带她回我家见我父母的!”

第5章 以爱之名的谎言

我的话音一落,整个餐车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强张大了嘴,眼里的醉意都消散了大半,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林晓萍也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列车长的表情从严肃变成了错愕,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反而镇定了下来。我知道,这是险招,但也是唯一的生机。只有把这件事从“勾引”和“作风问题”,扭转到“自由恋爱”和“家庭干涉”的轨道上,我们才能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你放屁!”林强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拍桌子,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妹妹什么时候跟你谈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谈对象,需要向你汇报吗?”我冷冷地回敬他,“现在是新社会了,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这是写进《婚姻法》里的。你强行把妹带回去,卖给一个老瘸子换彩礼,你这才是犯法!”

我特意把“犯法”两个字咬得很重。我赌他一个农村出来的壮汉,没什么文化,肯定会被这两个字唬住。

果然,林强的气焰弱了一些。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少拿大话吓唬我!她是我林家的人,她的婚事就得我爹妈做主!”

“那你就是包办婚姻,就是买卖婚姻!”我乘胜追击,转向列车长,“列车长同志,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是师范大学的学生,她是好人家的姑娘。我们真心相爱,却被她哥哥强行拆散,还要把她卖了。我们是实在没办法,才想一起跑出来的。请您为我们做主!”

我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在桌子底下,用膝盖碰了碰林晓萍。

林晓萍浑身一颤,她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感激,有犹豫,但最终,她选择了配合我。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虽然声音还在发抖,但语气却变得坚定:“是……是的,列车长。陈宇说的是真的。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不愿意嫁给那个瘸子,我哥他……他要逼我。”

她的这番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男大学生,一个柔弱但勇敢承认恋情的女青年,一个蛮横无理、意图买卖妹妹的哥哥。这三个人物形象一对比,谁是谁非,在旁观者心中,已经一目了然。

列车长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他看向林强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明显的谴责。

“同志,强扭的瓜不甜。”他语重心长地对林强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包办婚姻那一套?孩子们两情相悦,这是好事,你应该支持他们才对。”

“我……”林强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如果他承认我们是对象,那他就无权干涉;如果他不承认,那他强行带走妹妹的行为,就更显得理亏。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列车长一锤定音,“在火车上,我得保证每一位旅客的安全。从现在开始,到下车为止,你不准再骚扰妹,更不准对这位男同学动手。否则,等到了下一站,我直接把你们交给派出所处理!”

“听见没有!”旁边的乘警也厉声喝道。

林强彻底蔫了。他知道,在列车上,列车长就是天。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但他终究没敢再说什么,只能颓然地坐回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危机,暂时解除了。

列车长又安抚了我们几句,让我们也别惹事,然后就带着乘警离开了。

餐车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陈宇……”林晓萍低着头,小声地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愧疚,“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苦笑。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我撒下了一个谎,一个以爱之名的谎言,而这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新的谎言去圆。

“你们俩,给我等着!”林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车。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知道,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火车上的安宁,只是暂时的。真正的考验,在下车之后。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林晓萍六神无主地问。

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心里也是一片茫然。我的终点站是山城,而她呢?她要去哪里投奔那个远房表姐?我们会在哪里下车?下车之后,林强会怎么对付我们?

“别怕。”我强作镇定地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我自己,“总会有办法的。离终点站还有一天的时间,我们还有时间想办法。”

我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我一句谎言而暂时获得安全的女孩,心里五味杂陈。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别无选择。

那个下午,我和林晓萍没有再回卧铺车厢,就一直待在餐车。我们要了一壶茶,默默地坐着。我们都知道,那个小小的隔间,已经回不去了。

我们成了整个列车上的“名人”。不时有乘客从餐车门口经过,都会好奇地朝我们张望,然后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我们就像是动物园里的两只猴子,被围观,被审视。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我们内心的煎熬。

我们假扮情侣,却比最陌生的路人还要拘谨。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巨大的谎言,也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火车依旧“咣当咣当”地向前行驶,载着我们的谎言和恐惧,驶向一个完全未知的明天。

第6章 终点站的抉择

在餐车待到天黑,我和林晓萍才在列车长的安排下,暂时住进了列车员的休息室。那是一个很小的隔间,只有一张单人床。列车长特意嘱咐一个女列车员大姐照看我们,显然还是怕我们再出什么乱子。

林强没有再来找麻烦,但我知道,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在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那个晚上,我和衣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林晓萍则蜷缩在单人床上。我们几乎一夜无话,只有在女列车员大姐偶尔进来送水的时候,才尴尬地笑笑。

第二天一早,火车广播里传来了即将抵达终点站山城的消息。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终点站到了,意味着列车长的保护伞消失了。一旦下了车,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面对一个一心要报复的壮汉,我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根本毫无胜算。

“陈宇,你……你就在这里下车吗?”林晓萍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我点了点头:“嗯,我家就在山城。”

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她要去投奔的表姐,还在更北边的城市,她需要在这里换乘另一趟车。

“要不……你别管我了。”她咬着嘴唇,艰难地说,“你已经帮我够多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下了车,我自己想办法走。”

“你怎么走?”我反问她,“你哥就在车上盯着你,你以为你下了车,他会放过你?他现在肯定恨死我了,连我他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你。”

林晓萍的眼圈又红了。

我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心里一阵烦躁。我不是圣人,我也会害怕。林强的眼神告诉我,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姑娘,把自己搭进去,甚至可能连累家人,值得吗?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我:算了,陈宇,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下了车,把她交给车站派出所,剩下的事情就跟你没关系了。

可另一个声音却在呐喊:你如果现在撒手不管,她这辈子就毁了!你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你撒的那个谎,不就是为了救她吗?难道要半途而废?

我的内心天人交战。

火车缓缓驶入站台,速度越来越慢。窗外的景象从模糊的色块,变成了清晰的站台、人群和建筑。

“旅客们请注意,终点站山城站已经到了……”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对我来说,却像是最后的审判。

火车停稳了。

“走吧,该下车了。”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对林晓萍说。

“我们……去哪儿?”她茫然地问。

“先下车再说。”

我拎起我的帆布包,带着林晓萍,走出了休息室。在卧铺车厢的连接处,我们看到了林强。他果然在那里等着,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眼神阴鸷地盯着我们。

他没有立刻上来,只是远远地跟着。他很聪明,他知道在人多眼杂的站台上动手对他没好处。他在等,等我们走到人少的地方。

我拉着林晓萍的手,快步随着走出车站。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

“别怕,跟着我。”我低声说。

走出出站口,山城夏日午后的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车站广场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我不敢有丝毫停留,我知道林强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

我拉着她,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广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是回我家的一条近路,平时走的人不多。

“我们为什么要走这里?”林晓萍气喘吁吁地问。

“甩掉他。”我言简意赅。

但我们都低估了林强的决心。我们刚拐进巷子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想跑?没那么容易!”林强的声音像催命的符咒,在巷子里回响。

我心里一沉,知道跑不掉了。我停下脚步,把林晓萍护在身后,转过身,面对着追上来的林强。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喘着气,盯着他。

“怎么样?”林强狞笑着,一步步逼近,“小子,在车上你不是很能吗?不是英雄救美吗?现在怎么不狂了?”

他捏着拳头,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

“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俩,谁也别想走!她,必须跟我回去!你,必须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我们三个人。阳光被两边高大的墙壁挡住,投下大片的阴影,显得格外阴森。

我知道,这一架,躲不过去了。

我把身上的帆布包甩在地上,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态。虽然我知道,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在他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陈宇,你快走!别管我!”林晓萍在我身后哭喊着。

“闭嘴!”林强大喝一声,然后猛地朝我冲了过来。

我咬紧牙关,准备迎接那势大力沉的一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巷口传来。

“住手!都在干什么呢!”

我们三个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朝巷口看去。

只见巷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们家邻居,在派出所当片警的李叔。我爸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刚买的菜。

他们显然是买菜回家,正好路过这里。

“爸!李叔!”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声喊道。

第7章 尘埃落定

看到我爸和李叔,林强的气焰瞬间熄灭了一半。他扬起的拳头,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爸叫陈建国,是个退伍军人,在工厂保卫科工作,一辈子刚正不阿。他看到眼前这剑拔弩张的场面,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陈宇,这是怎么回事?”他沉声问道,目光在我、林晓萍和林强之间来回扫视。

“爸,他要打我。”我言简意赅。

“警察同志,你别听他胡说!”林强一看李叔穿着警服,立刻换了一副嘴脸,指着林晓萍,急切地辩解道,“这是我妹妹,被这小子从家里拐跑了,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他还不让我把人带走!”

李叔的目光落在了林晓萍身上,她吓得直往我身后躲。

“姑娘,别怕。”李叔的语气很温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叔叔说实话。”

林晓萍咬着嘴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林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说话。

“她是我对象!”

关键时刻,我只能再次重复那个谎言。我知道,当着我爸和警察的面,这个谎言的分量,比在火车上重得多。

我爸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震惊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我身后的林晓萍。

“你说什么?”

“我说,她是我对象,林晓萍。”我硬着头皮,把戏演到底,“我们是自由恋爱,她哥不同意,非要把她嫁给别人换彩礼,我们才一起跑出来的。”

我爸沉默了,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鹰,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破绽。我不敢和他对视,只能梗着脖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理直气壮。

“胡说八道!”林强急了,“我妹妹根本不认识他!”

“是不是拐卖,是不是包办婚姻,跟我们回所里一趟就清楚了。”李叔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们三个,都跟我走。”

最终,我们被带到了附近的派出所。

在派出所里,我和林晓萍被分开问话。我把在火车上对列车长说的那套说辞,又重新复述了一遍。我强调我们是真心相爱,因为家庭阻挠才出此下策。为了让故事更逼真,我还编造了一些我们相识相恋的细节。

我不知道林晓萍那边是怎么说的,我的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我们俩的口供对不上。

一个小时后,我被叫了出去。在办公室里,我看到了我爸、李叔,还有林晓萍。林强不在。

李叔让我坐下,递给我一杯水,然后叹了口气。

“小宇,那姑娘都跟我们说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她说,她家里确实要逼她嫁人。她说……你是个好人,为了帮她,才撒了谎。”李叔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她说,你们是在火车上才认识的。”

我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从耳根一直烧到脖子。谎言被戳穿的滋味,比挨一顿打还难受。

我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这种事也敢胡来?还敢骗到你老子头上了!”

“爸,我……”

“你什么你!”我爸一拍桌子,“你知道这事有多大风险吗?万一那姑娘是个骗子呢?万一她家里人找上门来闹事呢?你替人家出头,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被训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过了很久,李叔才开口打破了沉默:“老陈,你也别太生气了。小宇这孩子,虽然做法鲁莽了点,但心是好的。他也是见义勇为。”

他顿了顿,又说:“那个林强,我们查了一下,他妹妹说的基本属实。他们村里确实有这种换亲、卖女儿的风气。我们已经对他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并且联系了他们当地的派出所和妇联组织,会派人去他家做工作。他也写了保证书,保证不再强迫他妹妹。”

“那晓萍呢?”我急切地问。

“我们征求了她的意见。”李叔说,“她不愿意回家,也不想去投奔什么表姐了。她说,她想留下来,靠自己的双手打工挣钱。我们已经联系了市里的救助站,可以暂时为她提供食宿,并且帮她介绍工作。”

听到这个结果,我心里悬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虽然过程曲折,但林晓萍,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快黑了。我爸一路上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可怕。我知道,回家之后,一顿“竹笋炒肉”是免不了了。

在派出所门口,我看到了林晓萍。她换下了一身旧衣服,穿着救助站发的干净T恤和长裤,显得精神了一些。

她看到我,快步走了过来。

“陈宇。”

“嗯。”

我们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谢谢你。”最终,还是她先开了口。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我现在会怎么样。”

“别这么说,我……我也没做什么。”我挠了挠头。

“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撕下一页纸,用铅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串地址。“这是救助站的地址,还有……我以后可能会去打工的地方。等我安顿下来,我……我想把欠你的车票钱还给你。”

我看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心里百感交杂。

“不用了。”我说。

“不,一定要的。”她很坚持,把纸条塞进了我的手里,“陈宇,你是个好人。我……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说完,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跟着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汇入了黄昏的中。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她体温的纸条,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那趟惊心动魄的绿皮火车之旅,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8章 茉莉花香的来信

回家的当晚,我爸到底还是没舍得打我。他只是关上门,和我进行了一次长谈。他没有再骂我鲁莽,只是反复告诉我,善良是好事,但行善之前,必须先学会保护自己。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爸那张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其实也挺可爱的。

之后的生活,恢复了平静。我度过了一个普通的暑假,然后返校,继续我平淡的大学生活。

我没有再去找过林晓萍。我觉得,我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段火车上的经历,就像一场意外的交集,交集过后,我们都应该回到各自的轨道上。把那张地址藏在日记本里,就当是为那段离奇的经历,留下一个纪念。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我遗忘。

直到半年后的一天,我收到了第一封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陌生的、山城本地的地址。我好奇地拆开,里面是一张淡蓝色的信纸,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信是林晓萍写的。

她在信里告诉我,她在救助站的帮助下,进了一家纺织厂当女工。虽然很辛苦,但她很满足,因为她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她说,她已经开始上夜校了,想多学点文化。信的最后,她附上了几张崭新的一块钱纸币,说是还我的车票钱。

我看着那娟秀的字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她在火车上那双惊恐而又倔强的眼睛。

我把钱退了回去,给她回了信。我告诉她,钱不用还,让她留着买书。我鼓励她好好学习,靠知识改变命运。

从那以后,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书信往来。大概每隔一两个月,我就会收到一封带着茉莉花香的信。

她会跟我讲她在工厂里的趣事,讲她在夜校里学到的新知识,讲她对未来的憧憬。她的字里行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恐惧和忧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阳光和希望。

我知道,那只曾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鸟,终于飞向了属于自己的天空。

我们很有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起那趟火车上的事情,更没有提起那个“我们是情侣”的谎言。那段经历,像一颗被包裹在蚌壳里的砂砾,被我们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慢慢地,被岁月打磨成了珍珠。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中学老师,后来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平淡如水,却也温馨安稳。

和林晓萍的联系,因为各自忙碌的生活,渐渐少了。有时一年,甚至两年,才能收到她的一封信。我知道她后来离开了纺织厂,自己开了个小小的服装店,生意做得还不错。再后来,听说她也嫁了人,嫁给了一个同样靠自己打拼的外地人,很幸福。

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三十年的时光,弹指一挥间。我从一个热血冲动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鬓角微霜的中年男人。当年那个瘦弱无助的姑娘,也早已为人妻、为人母。

那趟绿皮火车的记忆,已经变得很遥远,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直到前几天,我又收到了她的信。信纸依旧是淡蓝色的,依旧带着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信里,她没有说她的近况,只是在时隔三十年后,第一次,提起了那个夜晚。

“陈宇,我常常会想,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在哪里?也许,就在某个偏僻的山村里,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的老婆,每天围着锅台和孩子转,眼神因为无休止的劳作和争吵而变得麻木。我不敢想象那种生活。

是你,在那个最黑暗的夜晚,向我伸出了手。是你,用一个并不高大的身躯,为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你那个并不宽阔的肩膀,是我整个青春里,唯一的一座山。

谢谢你,陈宇。谢谢你当年的善良和勇敢,它不仅救了我,也照亮了我之后所有的人生。”

我拿着信,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城市,眼眶有些湿润。

我想起了1990年的那个夏天,那趟拥挤、缓慢的绿皮火车。想起那个递过纸条的、眼神惊恐的姑娘,想起那个在午夜时分被我撒下的、以爱为名的谎言。

我这一生,平平无奇,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我想,如果有什么事值得我骄傲一辈子的话,那一定就是,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我选择了一个善良的、勇敢的,但现在看来,依然有些后怕的决定。

那个决定,改变了一个女孩的一生。

而她信里那淡淡的茉莉花香,也像一缕温柔的风,吹拂了我整整三十年的岁月。

来源:梦幻明月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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