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世宗先生在纪念臧克家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臧克家先生和我这个忘年交》,字字含情,段段寄思,如一幅工笔长卷,缓缓铺展他与臧克家先生跨越数十载的忘年情谊。字里行间,不仅让我们触摸到臧克家先生的大家风范,更能深切感受到那份穿越时光的真挚与温暖。
臧克家先生的另一种欣慰——读胡世宗先生《臧克家先生和我这个忘年交》有感
胡世宗先生在纪念臧克家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臧克家先生和我这个忘年交》,字字含情,段段寄思,如一幅工笔长卷,缓缓铺展他与臧克家先生跨越数十载的忘年情谊。字里行间,不仅让我们触摸到臧克家先生的大家风范,更能深切感受到那份穿越时光的真挚与温暖。
胡世宗的叙述,不带雕琢的华丽,却以最本真的温度动人。他未曾刻意堆砌辞藻称颂臧克家的成就,而是用一个个具象的生活片段,让这位诗坛大家的形象鲜活起来:饮食清淡规律,粗茶淡饭间见出朴素风骨;送客人出门时的周到,给孩童发糖果时的慈颜,更让我们看见一位褪去光环的老者——和蔼里藏着童心,平实中展现通透。这些细碎的描摹,如温润的墨滴晕染纸面,让臧克家的形象愈发立体丰满。
字间更能读懂臧克家的大家气象。他对胡世宗的提携,从来是不遗余力的热忱:《雕像》书名题字遗失,他毫无怨怼,即刻重书;散文集更名,他又欣然再题,笔锋里藏着对晚辈的体恤与支持。这份耐心,是诗坛前辈的广阔胸襟,更是对文学传承的赤诚。他不仅在创作上引路,更在理念上深耕——见胡世宗与魏巍论诗的通信,便及时致信交流,既肯定青年观点,亦坦诚针砭诗坛时弊,字里行间是对文学的敬畏,更是对后辈的殷殷期许。
这份情谊,早已超越简单的长幼之分。胡世宗从学生时代的仰慕,到梦中与偶像对话的痴诚,再到岁月沉淀出的忘年相知,是心与心的慢慢靠近;臧克家则以题赠的墨宝、相赠的条幅为桥,将认可与鼓励悄悄递到晚辈手中。胡世宗视这些馈赠为珍宝,精心收藏的不仅是物件,更是一份跨越辈分的懂得与尊重。
我想,对臧克家先生而言,最大的欣慰或许并非自己在诗坛的丰碑,而是看到晚辈在文学路上稳步成长,将这份对文字的执着薪火相传。若他能听见这场座谈会上胡世宗的发言,定会因这份“后继有人”的温暖而倍感慰藉——他不仅培育了胡世宗这样的“战士诗人”,更见证着这份精神的延续:如今的胡世宗,正以同样的热忱对待文学后辈,将当年收获的温暖,化作照亮他人的光。
在臧克家的影响下,胡世宗在诗与远方的征途上从未停歇,笔耕不辍间,为中国诗坛添上了属于自己的厚重一笔。
这份忘年交,恰如臧克家名诗所言“在茫茫的人海里,心在寻找着心”。他们在文学的长路上彼此映照,相互温暖,成为对方生命里不可磨灭的印记。
胡世宗的这篇发言,让我们得以透过时光的缝隙,看见一位大家的风骨,读懂一段情谊的纯粹。臧克家的风范与这份跨越岁月的相知,终将在文学的长河里,成为被永远铭记的温暖注脚。
注:文中照片由胡世宗先生提供
2025年10月12日于沈阳
附:
臧克家先生和我这个忘年交
——在纪念臧克家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的发言
胡世宗
在这个世界上,当一个人离去很久了,仍有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非亲非故的人,还在惦记着他,还在怀念着他,还在崇敬着他,那必定是有缘由的。这样的人,真的就是先生自己说过的的那种虽然死了却还活着的人。
在我心目中的臧克家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人。
先生和我是忘年交。
我在这里不想复述先生在中国诗坛、中国文坛的巨大贡献和深远影响,我只想讲一讲在我与先生的接触中留下的一些粗浅的却是难忘的印记。
我在学生时代爱好诗歌,曾梦见自己拜访克家先生,那时读过他的诗,对他无比崇敬,倾心向往之,于是梦见了他。在我1962年6月7日——学生时代的日记本里就有这首68行梦见先生的诗。
我第一次见到克家先生是1978年,在京出席毛主席《给陈毅同志谈诗的一封信》的小型座谈会上。他在发言时谈到与毛主席的交往,哽咽着,感情深重,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
1980年,我加入中国作家协会那一年,先生给我写了“诗言志”的条幅,这个条幅,一直在我家的书房的墙壁上悬挂。
我曾多次到先生家拜望。1982年春节期间,我到先生居住的北京东城赵堂子胡同老宅访问。先生与我热情交谈后送我出门的时候,我见大门上有先生手书的一副对联,上联是“凌霄羽毛原无力”,下联是“坠地金石自有声”。我在这副对联前伫立良久,沉思良久。越发喜欢这两句说透人生、人格、人的价值的对联了。我当即表示了自己的喜爱之情。后来先生用荣宝斋的竖红格宣纸,把这两句名言给我写了一个小的条幅寄来,成为我最珍贵的收藏。
1983年,河北一家出版社出版我的诗集《雕像》,我请先生为我题写了书名。我专程到石家庄看书样,编辑不安地告诉我,他们把臧克家题写的书名给弄丢了。啊?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这件事,如果不与先生说,书印出来,没有用他的题字,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为什么请人家写了又不用呢?这真的无法交代。与先生说吧,真的极难开口。我想来思去,还是在先生面前亲口说了实情,先生说这没什么,当即重新横的竖的给写了几条,供编辑挑选使用。
1985年,我的一本散文集开始出版社确定的书名为《诗人印象》,已请先生题写了,可是最后改了书名为《当代诗人剪影》,我向先生报告后,他非常热情地告诉我,这个最后确定的书名更好,便重新给我写了一幅。
这一年,先生写信告诉我,他给新写了一个条幅,可是寄出好长时间我也没有收到。我只好如实地告诉先生,我没收到这个条幅。未料到先生重新给我写了一幅寄来,这回我收到了。条幅写的是“知面知心友谊厚/能诗能文热情高/为世宗诗友题句/臧克家乙丑冬日时年八十”,我视之为珍宝。克家告诉我,他小本子上有记载,什么时候给谁寄出了什么。前此他寄给我的条幅,把“沈阳军区”误写为“沈阳辽宁省军区”了。难怪没有妥收。原沈阳军区和辽宁省军区是不同的两个大单位,原沈阳军区包括了辽宁省军区在内,有多个辽宁省军区那样大的单位。我立即用电话联系辽宁省军区的朋友,他们认真帮我查找,终于在收发室一个放置“无头案信函”的角落里找到了这封无法送达的信。这样,我就意外地收藏到克家为我题写的字句完全相同,落款稍有差异的两个条幅。
1999年,解放军出版社要出版我的一部诗评论集,我不知用哪个书名更好,先生为我题写了《诗园探幽》和《关于诗的书简》两条供我选用,他告诉我后一个书名好些,编辑最后确定用了后面这个书名。白山出版社出版的《胡世宗及其创作》,书名也是先生帮助我确定的。2000年,我编选的那本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收集国内外300多位著名诗人的精致诗句、厚达866页的《新诗绝句》,就是在先生家,请先生题写书名时,他帮助我斟酌来,斟酌去,最后先生一锤定音:“就叫《新诗绝句》吧!”是他帮我确定的!
那些年,每次去北京,我都要到东城赵堂子胡同15号、后来是晨光街10号看望克家老师。我亲见他饮食很清淡,很有规律,早餐7点,午餐11点,晚餐5点。错过时间不开饭他就不高兴。90岁上下时,仍每餐有他的“小四样”,即火烧、大葱、大蒜和花生米,顿顿必有。
他长年饮用绿茶,很少感冒。郑曼大姐和苏伊都曾对我说起,克家从来粗茶淡饭,不吃所谓补品,很少大鱼大肉,也不曾在家里单独开伙,与家人吃的完全一样。几乎没在外面吃过饭,只吃家里的饭。在人民大会堂赴会,到了开饭时间他也要回到家里吃。来了客人,也在家做饭,客人请客到饭店,他让家人代他出席,他本人是从来不去的。他有早起的习惯,早上5点至6点必出门遛弯散步,风雨无阻。一般情况下,早餐后开始写作。午饭后小憩到下午3点钟。然后又是写作,一直到晚餐。有时写累了,也出门散步。早上出门时,他的兜里总是揣着糖果,见到熟悉的红领巾小朋友,就热情地送上几颗。孩子们都与他很亲近。他给孩子们赠送糖果的情形,我曾不止一次地撞见过。有一回,我带读初中的海泉拜见克家,恰巧郎平和她的父亲也去做客,郎平问克家每天都有什么运动啊,是不是打太极拳哪,他说不是不是,随即站起身做了几个云手的动作,说自己只会云手。
克家是一位心胸开阔的人,不生闷气,有什么话会讲出来,不憋在肚子里。他有自己的顺口溜:“思想大门洞开,情绪轻松愉快,锻炼、营养、药物,健康恢复快哉。”克家对人宽容,有一颗童心,他是那种特别关心别人的人,心特仁慈。徐迟曾与克家在《诗刊》社共过事。1978年1月,我受袁鹰指派,曾和徐刚一起接徐迟到人民日报社给几百个编辑、记者做写作报告。这位写出轰动全国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的诗人徐迟曾说:“克家待人,热情洋溢,尤为罕见,人间少有。”这可能是说出了所有与克家交往过的人的一个共同印象。克家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99年,他亲笔给我写了24封信,在《臧克家全集》书信卷中,选了克家给我的4封信,每当我重读这些信函,都会无比感动。克家是感情灼人的人,他从不隐晦自己的艺术观点。比如,他看到《解放军报》上发表了我与魏巍关于诗的通信,很快给我写信来,他写道:“拜读了魏巍你们二位谈诗的文章,一字不漏,读得甚为认真。认为,你二位对诗的看法,完全对,发自真知。我是你们的诗友,也是战友。人格,性格,诗格,息息相通。……
纪宇同志昨天来访,长谈了诗坛情况,感慨甚多。他的近作得到读者热烈欢迎(特别是青年),几个月来收到从全国各地的信一万多封,捆在一起一个人拿不动!可是有些同志却认为‘不深刻’!现在不少同志对所谓‘深刻’,似乎理解得有点不够正确。认为字句一眼看不透,为深。认为意思凝练是深。后者有道理,但也不全面。其中有题材问题,个人感觉问题……
前者的看法,似是而非。潮流所趋,也似是受到‘现代派’一点影响;诗坛情况大致如此。我觉得深浅不能只看外表,现在有的新诗,令人看懂的少而看不懂、或似懂非懂的多。读新诗比读古诗更难,因此,遭到非议,为群众所不喜爱。”
1988年9月18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等军内外报纸报道了军队一批作家被授予军衔的消息,克家在当天写来一封祝贺的信:“世宗,好久没见面,也没通信了,但心中是在怀念着的!我太忙,终天劳累不堪。今天见报,你荣获上校军衔,极为高兴,写信向你祝贺!这几年,你跑路远,写作多,我甚感欣慰!我及全家均甚好,勿念……克家1988年9月18日”
漫漫忆念克家先生、克家老师,我有说不尽的怀想和感激。让我用先生1933年他的第一本诗集中,28岁的他写出的充满哲理的句子,结束我的发言:
在茫茫的人海里,
心在寻找着心。
你会觉得心的太阳
到处向你照耀,
当你以自己的心,
去温暖别人……
2025年10月10日于北京
来源:乐观的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