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金6000,去了农村种地的大哥家后,我说:退休金你拿一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10-06 18:05 1

摘要:退休金不高不低,一个月六千块。在咱们这个三线小城,老婆也有退休金,儿子有自己的小家庭,不用我们操心。这日子,说句实在话,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我叫张卫国,今年六十有三。

从齿轮厂办了退休手续那天起,我就正式成了一个闲人。

退休金不高不低,一个月六千块。在咱们这个三线小城,老婆也有退休金,儿子有自己的小家庭,不用我们操心。这日子,说句实在话,过得那叫一个舒坦。

每天的生活,跟上了弦的钟表一样准。

早上六点,准时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穿上我的老头衫大裤衩,趿拉着拖鞋,去楼下公园跟老李头他们杀两盘象棋。赢了,哼着小曲儿回家;输了,骂骂咧咧,说明天再战。

上午,提着个布兜子去菜市场,跟卖菜的小贩为了一毛两毛钱的差价,磨破嘴皮子。那不是小气,那是乐趣,是咱退休老头儿的社交。

中午回家,老婆把饭菜往桌上一摆,我二两小酒一喝,美滋滋。

下午雷打不动,午睡。

晚上看看电视,刷刷手机短视频,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说实话,这种日子过久了,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一股子“闲得慌”的酸味儿。

那天,老婆跟着儿子儿媳去南方旅游了,说是要去看看大海。家里就剩我一个,那冷清劲儿,简直了。我一个人对着电视,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

划拉着手机,看到家族群里,侄子发了几张照片。

照片里,是我大哥张卫民。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卷着裤腿,光着脚站在水田里,正弯腰插秧。背后是绿油油的远山,头顶是蓝得跟假的一样的天。

大哥的脸,被太阳晒得黝黑,脸上的褶子,一道一道的,像是被刻刀精心雕琢过。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

那笑容,怎么说呢?

又憨厚,又实在,带着一股子土坷垃的亲切味儿。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有多久没见着大哥了?

好像……得有三四年了吧。上次见他,还是侄子结婚,他来城里喝喜酒,住了一晚就急匆匆地走了,说家里的鸡没人喂。

我跟大哥,是亲兄弟,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我们过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我十八岁那年,踩着狗屎运进了城里的齿轮厂当学徒,后来转正、提干,一辈子就耗在厂里了。大哥呢,留在农村,守着那几亩薄田,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

以前我总觉得,我比大哥活得明白,活得体面。

我在城里有房有车有退休金,大哥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图个啥?

可那天,看着照片里他那张笑脸,我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那是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好像,我这六千块的退休金,买来的是一套钢筋水泥的壳子,而他,拥有的是一整片天空和大地。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

去大哥家住几天。

对,就这么定了!

我立马给大哥打了个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半天,才接通。

“喂?哪个?”大哥的声音带着浓重的乡音,还夹杂着“呼呼”的风声。

“哥,是我,卫国。”

“哦,卫国啊!你咋想起来给哥打电话了?城里信号不好?”

我哭笑不得。在他眼里,城里大概是个信号都不稳定的地方。

“信号好着呢。哥,我跟你说个事儿,我想到你那儿住几天,体验体验生活。”

电话那头沉默了。

足足有十几秒。

我甚至能听到他有点粗重的呼吸声。

“你……你说啥?来俺这儿住?你城里好好的房子不住,跑俺这穷乡僻壤来干啥?”

“嗨,就是想你了呗。再说了,我退休了,闲得慌,想去你那儿换换空气。”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愉快。

“那……那行吧。你啥时候来?俺让你嫂子给你把那间空屋收拾出来。”

“后天,后天就到。”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激动。

就好像一个憋在笼子里的鸟,突然看到了打开的笼门。

去大哥家,我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寻思着,农村条件肯定不好。吃的、用的,都得自己备着点儿。

我跑到超市,推了个大号的购物车。

进口的麦片、罐装的午餐肉、各种口味的方便面,装了满满一兜。我想着,大哥家的饭菜,我可能吃不惯。

然后是日用品。名牌的牙膏、柔软的卷纸、带香味的沐浴露……我甚至还买了一瓶驱蚊花露水,据说农村的蚊子,个头大,毒性强。

最后,我去烟酒店,拎了两瓶好酒,两条好烟。这是给大哥的。不能空着手去,这是规矩。

大包小包,塞满了我的小轿车的后备箱。

后天一早,我导航设置好“张家湾”,哼着小曲儿就出发了。

城里的路,平坦宽阔。一个半小时后,车子下了高速,路况就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先是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接着是石子路,最后,直接变成了土路。

我的车,底盘低,一路磕磕碰碰,我的心也跟着一颠一颠的。车窗外,不再是高楼大厦,而是连绵不绝的绿色。那种绿,绿得晃眼,绿得野蛮。

导航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我彻底懵了。

眼前哪有什么村子?

就是一条窄得只能过一辆车的土路,两边是半人高的杂草。

我只好又给大哥打电话。

“哥,我到了,导航说到了,可我咋没看见村子啊?”

“你别动,就在那儿等着,俺去接你!”

大概过了十分钟,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土路的尽头。

是大哥。

他骑着一辆破旧的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朝我开过来。

车停在我旁边,大哥跳下来,咧嘴一笑。

“你这车,开不进去。村里路窄。”

我看着他。几年不见,他好像又老了些。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亮,那么有神。

“哥。”我喊了一声,鼻子有点发酸。

“哎,来了就好。”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帮我把后备箱的东西往他的三轮车上搬。

当他看到那一堆堆的“高级货”时,愣住了。

“卫国,你这是干啥?搬家啊?”

“嗨,一点吃的用的。怕你这儿买着不方便。”

大哥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然后默默地把东西一件件搬上车。那表情,我看不懂。

三轮车在前面带路,我的小轿车跟在后面,以龟速挪动。

终于,一个掩映在绿树丛中的小村庄出现在眼前。

青瓦泥墙,炊烟袅袅。几只土狗在村口追逐打闹,看见我的车,狂吠起来。

大哥的家,在村子的最东头。

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三间正房,两间偏房。院子里,种着丝瓜、豆角,藤蔓爬满了架子。几只老母鸡在院里悠闲地踱步,看见生人,警惕地“咯咯”叫起来。

一个穿着碎花布衫的女人从屋里迎了出来,是嫂子。

嫂子比大哥小两岁,也是一脸的沧桑。她看见我,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是卫国来了啊!快,快进屋!”她一边说,一边用围裙擦着手。

我跟着他们走进正屋。

屋里的光线有点暗,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扑面而来。像是泥土、柴火和旧家具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墙是石灰刷的,已经有些斑驳。地面是水泥的,但扫得干干净净。屋里最显眼的家具,是一个老式的木柜子和一台小尺寸的液晶电视。

这跟我家那窗明几净、家电齐全的房子,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心里,莫名地有点堵。

“卫国,你先坐,俺去给你烧水。”嫂子热情地招呼我。

大哥把我带到东边的偏房。

“这屋,平时没人住。俺让你嫂子给你收拾出来了,被褥都是新晒的。”

屋子不大,一张木板床,一张旧书桌。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散发着太阳的味道。

我把我带来的东西,往桌上一放。

那瓶进口的沐"浴露,跟这间简陋的屋子,显得格格不入。

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我以为我带来的是“好东西”,可在这里,它们就像是怪物,打破了这里原有的和谐。

晚饭,嫂子忙活了半天。

四四方方的木桌上,摆了四个菜。

一盘清炒豆角,豆角是院里现摘的,绿得发亮。

一盘凉拌黄瓜,黄瓜也是自己种的,顶花带刺。

一盘土豆烧鸡块,那鸡,就是刚才在院里踱步的其中一只。

还有一碗青菜豆腐汤。

主食是白米饭和玉米面饼子。

嫂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卫国,家里没啥好菜,你别嫌弃。”

我赶紧说:“嫂子,这太丰盛了,比我在城里吃得好多了!”

这不是客套话。

那鸡肉,紧实有嚼劲,带着一股子肉香,是我在城里买的饲料鸡完全没法比的。那豆角,清甜爽脆。那黄瓜,拍开了,用蒜泥和酱油一拌,满口的清香。

大哥拿出一瓶白酒,是那种最普通的二锅头。

他给我倒了一满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满杯。

“卫国,来,咱哥俩走一个。”

我端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

酒很烈,像一团火,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哥,你这日子,过得挺好啊。”我由衷地感叹。

大哥嘿嘿一笑,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好啥呀,就是混日子。一年到头,刨去种子化肥,也剩不下几个钱。”

“那侄子呢?他在外面打工,不寄点钱回来?”

提到侄子,大哥的脸色暗淡了一下。

“他一个月也就挣个三四千,在城里要租房,要吃饭,还要谈对象,哪儿有余钱?不跟我要就不错了。”

嫂子在一旁插话:“前阵子还打电话回来,说想买房,首付还差十几万。你说俺们上哪儿给他弄这十几万去?”

我心里一沉。

我一个月退休金六千,一年就是七万二。侄子十几万的首付,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对大哥大嫂来说,却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我看着他们。

大哥的指甲缝里,全是黑泥,那是常年跟土地打交道的印记。

嫂子的手上,布满了裂口和老茧,像老树的皮。

他们吃得很香,尤其是那盘鸡,他们很少动筷子,一个劲儿地往我碗里夹。

“卫我吃,你多吃点。你尝尝,这鸡,是吃粮食长大的,香。”

我嘴里嚼着鸡肉,心里却五味杂陈。

这顿饭,我吃得特别慢。

吃完饭,天已经黑透了。

村里没有路灯,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能听到蛙鸣和虫叫。

嫂子在收拾碗筷,大哥坐在院里的一个小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我搬了个马扎,坐在他旁边。

“哥,你这旱烟,劲儿也太大了。”我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抽惯了。城里的烟,抽着没味儿。”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半天没说话。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和青草的香气。

我突然觉得,我跟大哥之间,隔着一条很深很深的鸿沟。

这条鸿沟,不是地理上的距离,而是三十多年不同的人生轨迹,刻下的无法磨灭的痕迹。

我谈股票,谈旅游,谈养生。

他谈收成,谈天气,谈猪仔的价格。

我们是亲兄弟,但我们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天刚蒙蒙亮,我就被院子里的鸡叫声吵醒了。

我穿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大哥大嫂已经在地里忙活了。

我走到地头,看着他们。

大哥弓着背,拿着一把锄头,在给玉米地锄草。嫂子跟在后面,把锄下来的草拢到一边。

他们的动作,熟练而富有节奏。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下的土地里。

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但空气里已经有了一丝燥热。

“哥,嫂子,你们起这么早啊?”我打了个招呼。

大哥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早不行啊。等太阳出来了,地里就待不住人了,能把人晒脱一层皮。”

“我来帮忙吧。”我说着,就想去拿锄头。

大哥赶紧拦住我。

“你可拉倒吧!你这细皮嫩肉的,哪儿干过这个?再把腰给闪了。”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不服气。

我抢过锄头,学着大哥的样子,开始锄草。

可那锄头,到了我手里,就跟个不听话的犟驴一样。

要么锄得太深,带起一大块泥;要么锄得太浅,草根还留在土里。

没几下,我就累得气喘吁吁,腰也开始发酸。

大哥在一旁看着,直摇头。

“行了行了,你快歇着去吧。这点活儿,俺跟你嫂子一会儿就干完了。”

我只好悻悻地放下锄头。

我站在地头,看着他们俩在晨光中忙碌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一个在城里生活了一辈子的退休工人,在这里,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我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下棋的本事、侃大山的口才、甚至那六千块的退休金,在这里,都变得一文不值。

在这里,唯一的硬通货,就是力气,就是跟土地打交道的本事。

而这些,我都没有。

中午,吃过饭,大哥说要去镇上买点化肥。

他那辆三轮摩托车,不知道出了什么毛病,发动不起来了。

“用我的车吧。”我说。

“你那车?去镇上的路不好走,别再给你刮了。”大哥有些犹豫。

“没事,慢点开就行。”

我开着我的小轿车,载着大哥,往镇上驶去。

路确实不好走,一路颠簸。

到了镇上,大哥直奔一家农资店。

他跟老板为了几块钱的差价,磨了半天嘴皮子。最后,他扛了两袋化肥出来,一袋五十斤。

他扛着那一百斤的化肥,腰板挺得笔直,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到我的车旁。

我赶紧打开后备箱。

他把化肥放进去的时候,我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路过镇上的一个小诊所。

我看到大哥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腰。

“哥,你腰不舒服?”我问。

“老毛病了。干了一辈子农活,谁身上没点病?”他轻描淡写地说。

“那得去看看啊。”

“看啥看?去一趟医院,检查费、药费,不得好几百?有那钱,还不如多买两袋化肥。”

我沉默了。

我突然想起,我上次因为有点感冒,去社区医院,挂号、验血、拿药,花了两百多。我一点都没心疼。

可对大哥来说,几百块钱,是他要顶着烈日,在土地里流多少汗才能换来的?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在农村的日子,过得慢,也过得快。

我开始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我不再嫌弃那混合着泥土和柴火味的空气,反而觉得它比城里汽车尾气的味道好闻多了。

我不再抱怨蚊子多,晚上睡不着。每天跟着大哥下地,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累得倒头就睡。

我带来的那些“高级货”,除了烟和酒,其他的都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我开始吃嫂子做的每一顿饭,喝大哥泡的酽茶。

我发现,那最简单的饭菜,却有着最醇厚的味道。

我跟村里的老头儿们混熟了。他们教我辨认各种庄稼,给我讲村里的陈年旧事。

我发现,他们的世界,远比我想象的要丰富。

他们关心天气,关心收成,关心邻里乡情。他们的快乐和烦恼,都那么具体,那么实在。

有一天下午,下起了雷阵雨。

我和大哥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水从瓦片上流下来,在院子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卫国,你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吧?”大哥递给我一支烟。

“挺好。比在城里舒坦。”我实话实说。

“舒坦啥呀。你就是图个新鲜。真让你在这儿待一辈子,你待不住。”

我没反驳。

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哥,你这辈子,就没想过去城里?”我问。

大哥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

“想过。年轻的时候,咋能不想呢?谁不想过好日子?”

他的眼神,飘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那年,你进厂当了工人,每个月往家里寄钱。爹娘都说,咱老张家,出了个城里人了,有出息。”

“那时候,我也想出去闯闯。可我想,我要是也走了,家里这几亩地谁种?爹娘谁照顾?”

“后来,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工作忙,回不来。都是俺跟你嫂子在跟前伺候着。”

“爹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卫民,家里就交给你了。你弟弟在城里,不容易,你别给他添麻烦。”

大哥说着,眼圈有点红。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这些事,我都知道。

但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大哥为了这个家,付出了什么。

我进城,过上了“体面”的生活。

而他,留下来,扛起了一个家庭所有的重担。

他替我尽了孝,替我守住了我们的根。

而我呢?

我除了每年过年,给他塞个千儿八百的红包,还为他做过什么?

我甚至,还带着一种可笑的优越感,觉得我比他活得“高级”。

我真是个混蛋!

雨渐渐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

一道彩虹,挂在东边的天空。

我看着大哥那张苍老的脸,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转折点发生在我准备回城的前一天。

那天下午,大哥去修葺被雨水冲刷得有点塌陷的猪圈。

我在屋里帮嫂子择菜。

突然,院子里传来大哥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跟嫂子赶紧跑出去。

只见大哥捂着腰,靠在猪圈的墙上,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当家的,你咋了?”嫂子慌了。

“没事……老毛病犯了……扭了一下……”大哥咬着牙说。

我一看那情况,就知道不妙。

“不行,哥,得上医院!”我当机立断。

“不去!歇歇就好了!”大哥还是那套说辞。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嫂子,快,扶他上我的车!”我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股在厂里当小组长时才有的强硬。

嫂子也吓坏了,六神无主,听我这么一说,赶紧点头。

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大哥弄到我的车后座上。

我一脚油门,车子就冲了出去。

去镇上卫生院的路上,大哥疼得直哼哼。我把车开得飞快,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

到了卫生院,医生一检查,说是急性腰扭伤,还牵扯到了旧伤,得拍片子。

拍完片子,结果出来了。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了。

医生说:“得住院观察几天,输液治疗。以后这重活,是不能再干了。”

大哥一听要住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住院!不住院!开点药就行了!家里还有一堆活儿呢!”

“哥!”我火气“噌”地就上来了,“活儿重要还是你的腰重要?你这腰要是废了,以后怎么办?你让嫂子一个女人家怎么办?”

我的声音很大,引得走廊里的人都朝我们看。

大哥被我吼得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嫂子在一旁,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卫国说得对,当家的,咱住院。钱的事,你别操心。”嫂子哽咽着说。

我直接去办了住院手续,交了三千块钱押金。

大哥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还是很差。

他看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我知道,他不是在担心病情,他是在心疼钱。

嫂子在旁边陪着,我让她先回去,家里还有鸡鸭要喂。

病房里,就剩下我们兄弟俩。

“卫国,让你看笑话了。”半晌,大哥才开口,声音沙哑。

“哥,你说这叫什么话?”我鼻子一酸,“你是我亲哥,我给你花点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一样……”他摇了摇头,“你在城里挣钱也不容易……”

“我退休了,现在拿的是退休金。”

“那也是你的钱。”

我看着他那张固执的脸,心里堵得难受。

我突然意识到,钱,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有时候,它甚至会成为一种隔阂,一种负担。

我给他钱,在他看来,可能是一种施舍。

这会伤害到他那比石头还硬的自尊心。

那天晚上,我在医院陪床。

病房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大哥平稳的呼吸声和药水滴落的声音。

我看着窗外的月亮,想了很多很多。

我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穷,有好吃的,大哥总是让给我。

我想起了我考上技校要去城里,大哥把家里唯一的积蓄塞给我,自己却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我想起了爹娘去世时,我因为工作忙,没能赶回来,是大哥一个人,披麻戴孝,操办了所有后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欠大哥的,太多了。

岂是这几千块钱的医药费,就能还清的?

第二天一早,大哥的精神好了很多。

他说想出院,被我强行按住了。

我对他说:“哥,你就在这儿安心养着。家里的活儿,我来干。”

大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行吗?”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张家湾的一个“临时农民”。

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学着嫂子的样子,喂鸡,喂猪。

那猪圈里的味道,差点没把我熏个跟头。但我忍住了。

然后,我跟着嫂子下地。

锄草、浇水、施肥。

我干活还是笨手笨脚,但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强多了。

我的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水泡破了,钻心地疼。

我的背,每天都像要断了一样。

我那在城里养得白白胖胖的身体,终于尝到了劳作的滋味。

我才干了几天,就累得快散架了。

而这样的日子,大哥大嫂,过了一辈子。

我每天去医院给大哥送饭。

嫂子做的饭,我用保温桶装着。

大哥看着我手上新添的伤口和脸上被晒出的红印,眼神很复杂。

他不再提着要出院了。

只是每次我给他送饭的时候,他都让我多吃点。

一个星期后,大哥出院了。

医生嘱咐,三个月内,不能干重活。

这意味着,家里地里的活儿,都要落在嫂子一个人身上。

我回城的日子,也到了。

走的前一天晚上,我让嫂子多炒了两个菜。

我把我带来的那瓶好酒,打开了。

我们一家人,围坐在桌前。

气氛有点沉闷。

“哥,嫂子,”我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这些天,麻烦你们了。”

“说的啥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大哥说。

“我明天,就要回城了。”

大哥和嫂子都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那句在我心里盘算了很久的话。

“哥,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

“我这退休金,一个月六千。我在城里,也花不了多少。我想……从下个月开始,这退休金,你拿一半。”

我说完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大哥愣住了,嫂子也愣住了。

他们俩,像两尊雕塑,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大哥才反应过来。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卫国,你……你这是啥意思?”他的声音有点发抖,“你看不起你哥?”

“砰!”

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张卫民,还没到要靠弟弟的钱过活的地步!你把这钱拿回去!我不要!”

他的反应,比我预想的还要激烈。

嫂子在一旁,拉着他的胳膊,一个劲儿地说:“当家的,你别激动,你听卫国把话说完。”

我看着激动的大哥,心里却很平静。

我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我没有急着解释,而是给他又倒了一杯酒。

“哥,你先坐下,听我说。”

我的语气很平缓,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哥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最终,他还是缓缓地坐下了。

“哥,你觉得我是在可怜你,是在施舍你,对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没说话,但那倔强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你就想错了。”

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让我更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哥,我问你,咱爹咱妈是谁养老送终的?”

大哥愣了一下,说:“是俺们。”

“对,是你们。我呢?我在城里,工作忙,一年到头回不来几趟。爹病了,我没能在跟前伺"候一天。娘走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这份孝心,是你和嫂子,替我尽的。”

“这笔账,怎么算?”

大哥的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我再问你,咱家的老宅子,是谁守着的?”

“是俺。”

“对,是你。这老宅子,是咱家的根。我每次回来,还能有个地方落脚,还能喊一声‘我到家了’,是因为你还在这里。如果连你都走了,咱这个家,就散了。这个根,就断了。”

“这份情,又该怎么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嫂子的眼圈,已经红了。

大哥低着头,沉默不语。

“哥,我在城里,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看到了。我每天吃饱了没事干,下下棋,逛逛公园。我这六千块退休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我来说,足够了,甚至还有富余。”

“可你们呢?你们一年到头,脸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到头来,能剩下几个钱?你这次住院,要不是我在这儿,你是不是就打算硬扛着?万一你这腰真出了大问题,这个家怎么办?”

“我给你一半退休金,不是施舍,也不是可怜。”

我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按着他的肩膀。

“哥,这三千块钱,不是给你的,是给我自己的。”

“是给我买一个心安理得。”

“是你替我尽孝,我该付的赡养费!是你替我守着老家,我该付的守护费!”

“这钱,不是我给你的,是咱爹咱妈,让你拿着的!你拿着这钱,把身体养好,把日子过好,就是对我,对咱这个家,最大的支持!”

我的话说完了。

屋子里,只剩下我们兄弟俩沉重的呼吸声。

突然,嫂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着大哥的后背。

“你这个死老头子!你听见没有!卫国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咋就这么犟呢!”

大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见我那像山一样坚强的大哥,流泪。

“卫国……”他哽咽着,只喊出了我的名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伸出那双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同意了。

那一刻,我们兄弟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仿佛被填平了。

我们不再是“城里人”和“乡下人”。

我们只是,兄弟。

是血脉相连,骨肉相亲的,兄弟。

第二天,我开车回城。

大哥、大嫂,还有村里的几个老伙计,一直把我送到村口。

大哥的腰还没好利索,但他坚持要来送我。

临上车前,嫂子往我车里塞了一个大布袋。

里面是她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还有她连夜给我烙的玉米饼子。

“卫国,路上吃。到了,给家里来个电话。”

“知道了,嫂子。”

我看着大哥。

“哥,我走了。你记着,按时去医院复查,别心疼钱。钱的事,有我呢。”

大哥重重地点了点头。

“路上,开慢点。”

我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回到城里,老婆还没从南方回来。

空荡荡的房子,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不适应。

我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汗味,有泥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柴火味。

我突然觉得,这味道,比我那瓶高级香水好闻多了。

我给老婆打了个电话,把这些天在老家发生的事,以及我决定把一半退休金给大哥的事,都跟她说了一遍。

我本来以为,她会反对,或者至少会抱怨几句。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地说:“卫国,你做得对。这事儿,我支持你。”

“咱大哥大嫂,不容易。这些年,是咱们亏欠他们了。”

听到老婆的话,我心里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从那以后,每个月一号,我的手机都会收到银行的扣款短信。

三千块钱,准时转到大哥的卡上。

每次转完账,我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大哥也会偶尔给我打个电话。

他不再跟我说“钱收到了”之类的客套话。

他会跟我说,家里的玉米长势很好,说嫂子又养了几只小鸡,说他现在每天都去村口溜达,腰好多了。

我们的通话,越来越频繁,话也越来越多。

我们聊庄稼,也聊国家大事。

我教他怎么用智能手机看新闻,他教我怎么从云彩的形状判断会不会下雨。

我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成了无话不谈的亲兄弟。

国庆节的时候,我跟老婆,带着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一起回了趟老家。

大哥家的院子,收拾得更利索了。

他还用我给他的钱,把屋里重新粉刷了一遍,买了一台大冰箱。

那天,我们一家人,拍了一张全家福。

就在那个小院里,背景是爬满藤蔓的丝瓜架。

照片里,大哥搂着我的肩膀,笑得特别开心。

那笑容,跟我在侄子手机里看到的一样。

憨厚,实在。

但这一次,我读懂了那笑容背后的东西。

那是满足,是踏实,是亲情带来的、最温暖的底气。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钱,不是万能的。

但它可以变成一座桥,连接起两颗疏远的心。

它可以变成一根线,缝补好家人之间久违的情感。

我一个月六千块的退休金,分了一半给大哥。

我的物质生活,或许是降了一点级。

但我得到的,却是千金难买的精神富足。

我得到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后半生,和一个更加紧密的家。

这笔买卖,你说,值不值?

我觉得,忒值了!

来源:志天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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