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窗外,六月的雨黏腻地下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栀子花被雨水打烂的甜腥气。
今天是我和容昼领证两周年的纪念日。
也是他扔下我,出国整整两年的日子。
窗外,六月的雨黏腻地下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栀子花被雨水打烂的甜腥气。
我刚结束一个食品拍摄的单子,把相机和道具收进防潮箱。
手机屏幕亮起,是婆婆张岚发来的微信。
一张她和一帮老姐妹在高级餐厅的合照,配文:“沾女儿的光,尝尝鲜。”
照片里,她笑得像朵盛开的菊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是我上个月托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花了8999。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屏幕。
下一秒,小姑子容悦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语气是那种理所当然的亲热。
“嫂子,我妈说你那款新的按摩椅不错,我们晚上过来吃饭,顺便体验体验。”
我的指甲掐进掌心。
那款按摩椅,是我用自己赚的钱,犒劳自己常年伏案工作的腰和颈椎的,昨天才刚送到。
“今天不行,我晚上有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有事?有什么事比一家人吃饭还重要?”容悦的声调立刻拔高了,“我哥不在家,你不得替他好好孝顺我妈?”
我闭上眼,仿佛能看到她在那头翻白眼的样子。
“我的事,就是赚钱养活这个家,以及你和你妈偶尔过来‘打秋风’的开销。”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
“嫂子,你这话说的,我们花你几个钱了?我哥每个月没给你打钱吗?”
“他打的钱,一分没动,账单我每个月都发他邮箱。你和你妈这个月在我这,光是吃饭、买水果、叫下午茶,已经花了三千二百八。这还不算你顺走的几瓶护肤品。”
我打开免提,一边说,一边翻着手机里的记账APP,每一笔都清清楚楚。
“你……你居然记账?!”容悦的声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锐又心虚。
“不然呢?等着被你们薅羊毛薅到破产,然后被说成是败家娘们,连自己老公的妈和妹妹都容不下?”
“温清你什么意思!我们吃你点用你点怎么了?这房子是我哥买的!我哥的钱就是我的钱!”
“房本上是我的名字,结婚前他全款赠与,做过公证的。法律上,这叫个人财产。”
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无比。
“你……你就是个外人!白眼狼!我哥真是眼瞎心盲娶了你!”
她气急败坏地挂了电话。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气得直想笑。
两年前,我和容昼,一个青年科学家,一个美食摄影师,在一次学术论坛的茶歇上认识。
他看到我正在拍一块抹茶慕斯,走过来说:“这块蛋糕的稳定结构,和某种晶体类似。”
我们聊了半小时,从晶体结构聊到乳脂打发,从分子美食学聊到后期调色。
一个月后,我们闪婚了。
没有盛大的婚礼,就是双方家长吃了顿饭,然后去民政局领了个红本本。
所有人都觉得我捡到宝了。容昼年轻有为,是业内公认的天才,家境优渥,人也清俊斯文。
连我自己都觉得,像是中了彩票。
可领证第二天,他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温清,对不起,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大概两年。”
我愣住了,像个木雕。
“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涉密,我不能多说。手机也不能带,我会通过邮件和你联系。”他眼神里带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歉意,有决绝。
“密码是你生日。照顾好自己。”
说完,他抱了抱我,转身就走,再没回头。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民政局门口,手里捏着那张冰冷的银行卡和两个红本本,感觉像一场荒诞的梦。
外界都在传,容昼不爱我,娶我不过是给家里一个交代,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远走高飞。
连我妈都打电话来旁敲侧击:“清清啊,这夫妻,哪有刚结婚就分开两年的道理?”
起初,我不信。
我相信他眼里的真诚,相信我们之间那种灵魂共振般的默契。
可两年,730天,足以改变太多事情。
晚上七点,门铃被按得震天响。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婆婆张岚和容悦站在门口,张岚一脸怒容,容悦则抱着手臂,一副来找茬的架势。
门外楼道的声控灯昏黄,把她们的脸照得有点扭曲。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温清!你长本事了啊!敢挂我女儿电话!还敢说我们吃你的用你的?”张岚一进门就兴师问罪,嗓门大得整层楼都能听见。
“妈,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给她们拿出拖鞋。
容悦一脚踢开,直接穿着沾了雨水的鞋踩在我刚擦干净的木地板上,留下几个脏兮D奈的脚印。
“陈述事实?你就是嫌弃我们了!我哥一走,你就原形毕露了是不是?当初要不是看你还算本分,我妈才不会同意你进门!”
“容悦,”我看着地上的脚印,心里那股火“噌”地就上来了,“把你脚下的泥擦干净。”
“我凭什么?这是我哥家!”她梗着脖子。
“这是我家。”我指着门口的鞋柜,“要么换鞋,要么出去。”
张岚大概没见过我这个样子,愣了一下,随即拉了拉容悦,“好了好了,少说两句,换鞋。”
容悦不情不愿地换了鞋,一屁股就陷进我那新买的按摩椅里,熟练地打开了开关。
“哟,这椅子是不错,比商场里那些一万多的都舒服。嫂子,你这摄影师这么赚钱啊?”她阴阳怪气地说。
“赚的都是辛苦钱,不像某些人,可以心安理得地吃现成。”我没看她,转身去厨房倒水。
张岚跟着我进了厨房,压低声音说:“清清,小悦说话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也是心疼她哥,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妈,容昼在外面不容易,我在家就容易了吗?”我把水杯重重放在料理台上,水溅了出来。
“你一个女人家,又不用上班,在家拍拍照多轻松。我们小悦在公司,天天被老板骂,压力大得很。”
我简直要被这种逻辑气笑了。
“我不用上班?妈,我上个月的流水是六位数,缴的税比容悦一个月工资都多。我这是‘居家办公’,不是‘居家无业’。”
张大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再说了,容悦压力大,就可以来我这里找不痛快,把我当情绪垃圾桶吗?”
“你……你怎么说话的!我好心好意劝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一直都是这个态度,只是以前你们没看见。”
晚饭我没准备,她们俩坐在客厅里,一个玩手机,一个闭着眼享受按摩,没人提吃饭的事。
耗到八点半,容悦肚子叫了。
“嫂子,还不做饭啊?我都快饿死了。”
“我晚上有事,没空做饭。”我坐在书桌前,正在整理下午拍的照片,头也没回。
“你有什么事?你不就在家待着吗?”
“我在工作。你们要是饿了,可以自己点外卖,或者自己做。”我指了指冰箱,“里面有菜。”
张岚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温清,我们大老远过来,你就让我们吃外卖?你这媳妇是怎么当的?”
“那您觉得,一个合格的媳V,应该是什么样的?”我索性放下鼠标,转过身看着她。
“当然是孝顺公婆,体贴小姑,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我们没有后顾之忧!”她昂着头,说得理直气壮。
“也就是说,我得放弃我的工作,每天变着花样给你们做饭,你女儿受了委屈要来我这里撒气,你们缺钱了我就得从自己口袋里掏?”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岚的眼神有些躲闪。
“那您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
“嫂子,你别欺负我妈!”容悦从按摩椅上弹起来,“我哥娶你回来是当老婆的,不是当祖宗供着的!”
“彼此彼此,容昼娶我回来,也不是为了让我给你们当保姆的。”
“你!”
那天晚上,她们最终还是自己点了外卖。
吃完后,包装盒和剩菜堆在茶几上,两个人拍拍屁股就准备走人。
“等一下。”我叫住她们。
“干嘛?”容悦不耐烦地回头。
我指了指茶几上的垃圾,“麻烦收拾一下,垃圾桶在厨房。”
容悦的脸瞬间涨红了:“温清你别太过分!我们是客人!”
“在我家,没有不收拾垃圾的客人。”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寸步不让。
最后,还是张岚黑着脸,把垃圾收走扔了。
她们走后,我一个人瘫在沙发上,感觉比拍了一整天大片还累。
手机邮箱里,依然没有新邮件。
容昼,你再不回来,你的家就要被我拆了。
或者说,被我重建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高端甜品品牌的拍摄邀请,对方要求很高,但给的报价也相当可观,六位数。
是我今年最大的一单。
为了这个单子,我推掉了其他所有零散的活儿,专心致志地做方案,准备道具。
连续三天,我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连外卖都是掐着点叫。
社区团购的冷链车停在楼下,我才想起家里的牛奶和鸡蛋都没了。
我匆匆下了单,备注让团长放在门口的保温箱里。
结果下午四点,我正在和品牌方开视频会议,门铃又响了。
是容悦。
她提着两大包东西,笑嘻嘻地站在门口。
“嫂子,我公司发了福利,一些进口水果,放我那儿也吃不完,给你送点来。”
我心里警铃大作。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但我正在开会,不好发作,只能让她先进来。
她把水果放在餐桌上,眼睛却四处乱瞟,最后落在我书房半开的门上。
“嫂子,你在忙啊?那我先坐会儿,不打扰你。”
我点了下头,关上书房门,继续开会。
会议开了大概一个小时,等我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安安静静。
容悦已经走了。
餐桌上,她带来的那包水果原封不动地放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冲进我的主卧,拉开衣柜。
果然,我那个限量版的香奈儿包不见了。
旁边还少了一条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条钻石项链。
我脑子“嗡”的一声,血气上涌。
我立刻给容悦打电话,她没接。
再打,关机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张岚和容悦住在城西一个老小区,离我这儿开车要一个多小时。
傍晚的城市,堵得像一锅煮沸的粥。
雨刮器在眼前机械地摆动,我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又湿又冷。
我赶到的时候,她们家正准备开饭。
饭桌上,除了张岚和容悦,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年轻女孩,打扮得很时髦。
看到我闯进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温清?你……你怎么来了?”张岚站起来,一脸惊讶。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容悦面前,摊开手。
“东西呢?拿出来。”
容悦脸色一白,随即强装镇定:“什么东西?嫂子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我的包,我的项链。”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冰碴子。
“我没拿!你别血口喷人!”容悦尖叫起来。
那个时髦女孩站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嘲讽。
“这位就是容悦的嫂子啊?久仰大名。我是小悦的朋友,莉莉。小悦说你对她可好了,怎么今天一来就兴师问罪的?”
我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锁定在容悦身上。
“我再问一遍,东西呢?”
“都说了我没拿!”容悦躲到张岚身后。
张岚也护着她:“清清,有话好好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悦不是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我冷笑一声,“那她今天下午为什么要去我家?为什么拿了东西就关机?妈,你最好现在让她把东西还给我,不然,我们就只能派出所见了。”
“报警?”张岚和容悦都变了脸色。
“你敢!”容悦冲我吼,“你报警,我哥的脸往哪儿放?我们容家的脸往哪儿放?”
“容家的脸面,在你自己伸手拿别人东西的时候,就该想到了。”
“我那是拿吗?我那是借!我朋友莉莉看上了,我就借给她戴两天,回头就还你!你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容悦理直气壮。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借?
不问自取,视为偷。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我的东西,你可以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借’给你的朋友?”
“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你放着也是放着。莉莉家有钱,她就是戴着玩玩,又不会弄坏。”
旁边的莉莉抱着手臂,笑得更开心了,“就是啊,嫂子,别这么小气嘛。不就一个包一条项链吗?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你要是缺钱,我借你点?”
这话里的轻蔑和侮辱,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看着容悦那张毫无悔意的脸,看着张岚那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为难表情。
我突然觉得很累。
跟这群逻辑不通的人讲道理,就像对着墙弹琴。
“好。”我点点头,拿出手机,“既然你们觉得这是小事,那我们就让警察来评评理,看看这到底是‘借’,还是‘盗窃’。”
我作势就要拨打110。
“别!”张岚一把按住我的手,急了,“家丑不可外扬!清清,算妈求你了,别报警!”
“嫂子!你疯了!”容悦也扑了过来,想抢我的手机。
我后退一步,避开她。
“我没疯。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的底线,一次一寸,也不是任人践踏的。”
僵持中,那个叫莉莉的女孩突然开口了。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儿。容悦,把东西还给人家吧。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拿之前应该说一声的嘛。”
她嘴上说着劝和的话,眼里却全是看好戏的兴奋。
容悦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从自己房间里拿出我的包和项链,一把塞进我怀里。
“给你!稀罕死你了!小气鬼!”
我检查了一下,东西没少,但包上多了一道划痕。
是新的。
我的心沉了下去。
“容悦,这道划痕,怎么解释?”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你本来就有的吧!”她死不承认。
“我所有的包,收起来之前都会拍照存档。”我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三天前拍的照片,放大给她看,“你看清楚,这里,之前是完好无损的。”
容悦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她大概没想到,我一个摄影师,会有这种职业病一样的习惯。
“这个包是限量款,这道划痕送去修复,报价至少五位数。这笔钱,你出。”我冷静地提出要求。
“五位数?你抢钱啊!”容悦尖叫。
“嫂子,你也太较真了吧?不就一道划痕吗?至于吗?”莉莉在旁边煽风点-火。
“至于。”我看着她,“就像你的脸,被人划了一道口子,然后对方跟你说‘不就一道口子吗’,你觉得至于吗?”
莉莉的脸色也变了。
“温清你……”
“我什么?”我迎上她的目光,“这位小姐,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最好不要插嘴。”
张岚看情况要失控,赶紧出来打圆场。
“清清,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个修复的钱,妈来出。小悦她刚工作,没那么多钱。”
她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钱包。
“不用。”我拦住她,“妈,这不是钱的事。是谁弄坏的,就该谁负责。这是原则问题。”
我看着容悦,一字一句地说:“这笔钱,我给你一周时间。一周后收不到,我会直接把账单和律师函一起寄到你公司。”
说完,我没再看她们任何一个人,转身就走。
走出那个压抑的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湿漉漉的空气里,有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我坐在车里,抱着那个被划伤的包,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心疼包,也不是心疼钱。
我只是觉得委屈。
铺天盖地的委屈。
容昼,你知不知道,你的妻子,在你的家人面前,活得像个笑话。
你所谓的“照顾好自己”,就是让我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给我的律师朋友打了个电话,咨询了关于婚内财产保护和起诉的相关事宜。
然后,我把我那单六位数的合同,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把所有可能的风险点都标注了出来。
最后,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重生”。
里面,只有一个文档,标题是:离婚协议书。
我不知道容昼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回来后会是什么样。
但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与其在无尽的等待和消耗中枯萎,不如主动为自己的人生按下重启键。
接下来的一周,出乎意料的平静。
容悦和张岚没有再来骚扰我。
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每天和品牌方、模特、灯光师沟通,忙得脚不沾地。
忙碌是最好的解药,它让我没时间去想那些糟心事。
一周后的下午,我收到了银行的转账提醒。
五万块。
是容悦打来的。
没有附言,没有道歉,只有冷冰冰的数字。
我看着那串数字,心里没有半分喜悦。
我知道,这笔钱,不是她心甘情愿给的,更不是她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只是她权衡利弊后,为了保住工作和名声,不得不做出的妥协。
我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而我和容昼的婚姻,也因为这件事,裂开了一道更深的缝。
晚上,我终于完成了拍摄,回到家,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把自己扔进浴缸,热水包裹着身体,紧绷的神经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手机邮箱里,依然是空的。
我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他那边,根本就没有网络。
又或许,他早已忘了,在地球的另一端,还有一个名义上的妻子。
我点开那个名为“重生”的文件夹,把离婚协议书的条款又完善了一些。
财产分割,孩子抚养权(虽然我们没有),债务问题……我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
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为我自己而活的开始。
周末,我约了几个朋友去郊区露营。
我们烤肉,喝啤酒,躺在帐篷里看星星。
朋友问我:“清清,你家那位还没回来?你一个人撑着这么大的房子,还要应付他那一家子,不累吗?”
“累啊。”我喝了一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但人活着,哪有不累的。”
“那你没想过……算了?”
我看着她,笑了笑:“在想了。”
朋友愣住了,随即拍了拍我的肩膀:“想好了就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那一刻,我觉得心里暖暖的。
原来,除了那个虚无缥缈的丈夫,我身边还有这么多真实而温暖的支撑。
露营回来后,我的生活仿佛进入了一个新的轨道。
我开始健身,每周三次,风雨无阻。
我报了品酒课和花艺课,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的事业也越来越好,圈内小有名气,甚至有猎头公司来挖我。
我不再每天检查邮箱,不再计算他离开的日子。
容昼这个名字,连同他那张模糊的脸,渐渐被我尘封在记忆的角落。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温清女士吗?我们是XX出入境管理局,想跟您核实一个情况。您的丈夫容昼先生,预定了明天回国的机票,您知道吗?”
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空白的。
他要回来了?
在消失了整整730天之后,他终于要回来了?
我握着电话,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温清女士?您在听吗?”
“……在。”我的声音有些干涩,“我知道了,谢谢。”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心里五味杂陈。
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是该质问他这两年的不闻不问,还是该平静地递上那份我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
或者,像个怨妇一样,抱着他大哭一场?
我想象了无数种重逢的场景,但没有一种让我觉得是正确的。
因为,两年的时间,我们都变了。
我不再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就脸红心跳的小姑娘。
而他,在我心里,也从一个爱人,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二天下午,我没有去机场。
我像往常一样,在家修图,处理工作。
下午四点,门铃响了。
我知道是他。
我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口,从猫眼看出去。
是他。
比两年前瘦了,黑了,眼神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但依然是我记忆中的样子。
他手里拖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站在我曾经无数次凝望过的门口。
我打开门。
四目相对,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楼道里的风穿堂而过,吹起我的发梢。
“我回来了。”他先开口,声音沙哑。
“嗯。”我点点头,侧身让他进来。
他拖着箱子走进来,环顾四周。
房子还是那个房子,但很多细节都变了。
玄关多了我的健身器材,客厅的墙上挂着我的摄影作品,阳台上摆满了花花草草。
这里,更像是我一个人的家了。
“你……过得好吗?”他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挺好的。”我给他倒了杯水,“工作很顺利,生活也很充实。”
他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我的,两个人都像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对不起。”他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杯子,“这两年,辛苦你了。”
“谈不上辛苦。”我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就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可能结了个假婚。”
我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痛楚。
“温清,我……”
“容昼,”我打断他,“我们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吗?就一次。”
他点点头。
“这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为什么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我参与了一个国家级的保密项目,在海外一个封闭的实验室里。项目的内容,我不能说。我们进去之前,所有人的通讯设备都被收走了,每个月只能通过特定的内部邮箱,向一个指定的联系人发送不超过一百字的报备邮件。”
“指定的联系人?是谁?”我追问。
“我的导师,也是项目的负责人之一。”
“所以,你这两年,一次都没有想过联系我?”
“想过。”他看着我,眼神恳切,“我给导师的每一封邮件,最后一句都是‘请转告温清,我爱她,让她等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那我为什么,一句都没有收到?”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脸上满是挫败和茫然,“我今天回来,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但他上个月突发脑溢血,还在医院昏迷。”
一个突发脑溢血的导师。
一个完美的,死无对证的解释。
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理智告诉我,这听起来太像编造的借口。
但情感上,我看着他那双真诚又疲惫的眼睛,又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那你家里人呢?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他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走之前,只跟他们说,公司外派,有保密协议。”
“所以,在他们眼里,你就是一个为了事业抛妻弃子,两年不回家的不孝子?”
他苦笑了一下:“差不多吧。”
我突然明白了。
为什么张岚和容悦对我那么大的敌意。
在她们看来,她们的儿子/哥哥,为了一个所谓的“项目”,背井离乡,杳无音信。而我这个妻子,却心安理得地住着他买的房子,过着滋润的小日子。
她们把对容昼的担心和不满,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而我,成了那个最无辜的靶子。
“那你回来,你妈和你妹,是什么反应?”
“我还没来得及见她们。我下了飞机,就直接来这里了。”他说,“我想先见你。”
客厅里又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他,这个名义上与我最亲密的男人,却让我感觉如此陌生。
“容昼,”我站起来,从书房里拿出那个文件夹,放到他面前,“我们离婚吧。”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他伸手想去拉我,被我避开了。
“没有为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这两年,我一个人扛过了所有的事情。你母亲的刁难,你妹妹的索取,外界的流言蜚语,还有我自己事业上的瓶颈和压力。”
“我学会了一个人换灯泡,一个人通下水道,一个人在深夜发高烧的时候给自己叫救护车。”
“我甚至,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容昼,我不再是两年前那个,需要你保护的温清了。”
“现在的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
他看着我,眼眶慢慢红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你太多。温清,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补偿你。”
“怎么补偿?”我笑了,笑里带着一丝悲凉,“用钱吗?还是用你那迟到了两年的爱?”
“容昼,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爱不是免罪金牌,伤害却是刻骨钢印。”
我把那份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
“财产我已经分割好了,这套房子是婚前财产,归我。你的那张卡,我一分没动,连同这两年的利息,我都算好了,会还给你。我们之间,干干净净,好聚好散。”
他没有看那份协议,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签。”
“这不是在跟你商量。”
“温清,你不能这么对我。”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我承认我处理得不好,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完成任务回来,一切都会和原来一样。”
“你以为什么?”我反问,“你以为我会像个望夫石一样,在家里苦等你两年,然后在你回来的时候,感恩戴德地扑进你怀里,对你所有的缺席都既往不咎?”
“容昼,你太想当然了。你是个天才科学家,但你在感情里,就是个白痴。”
我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扎在他心上。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品牌方打来的。
“温小姐,恭喜你!我们总部看了你这次拍的片子,非常满意!决定邀请你担任我们下一季亚太地区的首席摄影师!”
电话那头的声音,兴奋又激动。
我愣住了。
亚太地区首席摄影师?
这意味着,我的事业,将迈上一个全新的台阶。
也意味着,我将拥有更广阔的天地,和更自由的人生。
我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的容昼。
他显然也听到了电话内容,脸色更加灰败。
“你看,”我摊开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篇章。而你,还停留在过去。”
“容昼,签字吧。对我们两个都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份协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他的手指,在“子女抚养”那一栏上,停留了很久。
那里,我写的是“无”。
“温清,”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带你走呢?项目第二期在瑞士,环境很好,我可以带家属。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去瑞士?重新开始?
听起来像个美丽的童话。
但经历过这一切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轻易相信童话的小女孩了。
“然后呢?”我问,“再来一次两年,或者三年的失联?再让我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面对一群我完全不认识的人?”
“不会了!”他急切地保证,“这次不一样!我可以每天跟你联系,我可以……”
“容昼,够了。”
我不想再听了。
承诺在没有兑现之前,都只是空头支票。
而我,已经被透支得太多了。
那天,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他没有签字,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他说,他会证明给我看。
我不知道他要证明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从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已经结束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张岚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
“温清你这个扫把星!白眼狼!我儿子一回来你就要跟他离婚!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刺破我的耳膜。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等她骂累了,才平静地开口。
“妈,您说完了吗?”
张岚大概没料到我这么冷静,愣了一下。
“您要是说完了,就该轮到我说了。”
“第一,我和容昼离婚,是因为我们感情破裂,与任何人无关。”
“第二,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您比谁都清楚。与其在这里骂我,不如去问问您的好儿子,他这两年,尽到了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吗?”
“第三,如果您再用这种侮辱性的言辞对我进行人身攻击,我会保留录音,并采取法律手段。”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原来,人的底线不是生来就有的,是被一次次踩出来的。
下午,容悦居然提着果篮来了。
她站在门口,局促不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嫂子……我……我来跟你道个歉。”
我让她进来了。
“我哥都跟我说了。对不起,嫂子,这两年……是我和我妈不对,我们误会你了。”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所以,如果不是你哥回来解释了,你们就打算一直这么‘误会’下去?”我看着她,眼神冰冷。
容悦的脸白了白。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我打断她,“容悦,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的家,不欢迎你们。”
“嫂子!”她急了,“我哥他……他真的很爱你。他这两天,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我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慢走,不送。”
容悦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我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灰溜溜地走了。
送走容悦,我接到了猎头公司的正式offer。
下个月,去新加坡亚太总部报到。
我毫不犹豫地签了字。
我开始打包行李,处理国内的事务。
房子,我暂时不打算卖。
我请了家政,把整个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把所有关于容昼的痕-迹,都清理干净。
那张他留下的银行卡,我连本带息,转到了他账上。
然后,我订了飞往新加坡的机票。
走之前,我给容昼发了一条信息。
“离婚协议书我放在了茶几上,签好字寄给我的律师。祝你前程似锦,我们,后会无期。”
发送成功。
我关掉手机,拉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我住了两年的家。
没有回头。
机场里,人来人往。
广播里播放着航班信息,夹杂着离别的叮嘱和重逢的欢笑。
我坐在候机大厅,看着窗外巨大的飞机,心里一片平静。
就在我准备登机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人群,朝我跑了过来。
是容昼。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
“温清!别走!”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我试图挣脱,却没有成功。
“放手。”我冷冷地说。
“我不放!”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我,“温清,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走,别离开我!”
周围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我不想在公共场合跟他拉拉扯扯。
“容昼,我们已经结束了。”
“没有结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塞到我手里,“你看!你看这个!”
我低头一看,是一份项目延期申请书。
申请人,是容昼。
申请理由是:家庭原因。
处理结果那一栏,是一个鲜红的“驳回”,旁边还有一行手写的批注: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我申请了延期,我想留下来,陪你,补偿你。但是被驳回了。”他声音嘶哑,“项目还有最后一期,半年。温清,你再等我半年,好不好?就半年。这半年,我保证,每天都跟你视频,每天都给你发邮件。等我回来,我把工作调回国内,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我看着那份被驳回的申请书,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我承认,我有那么一瞬间,心软了。
但理智很快又占了上风。
“容昼,太晚了。”
我把那份申请书还给他。
“我已经签了新的工作,要去新加坡了。我的人生,不能永远为了等你而停留。”
“那我跟你一起去!”他急切地说,“我去新加坡!我可以去那边做访问学者!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焦急和恐慌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容昼,你有没有想过,你爱的,或许只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我。那个会无条件等你,无条件包容你,无条件为你牺牲的温清。”
“而我,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不是的!”他摇头,“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你的坚强,你的独立,你的才华……我都爱!”
“是吗?”我看着他,“那你爱我,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消失两年?你爱我,为什么不能在走之前,哪怕多给我一点点的解释和安抚?你爱我,为什么会让你的家人,那样肆无忌惮地伤害我?”
我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他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不是爱我,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你习惯了有一个家,有一个妻子在等你。现在,你要失去这个习惯了,所以你慌了。”
“容昼,你爱的是你自己。”
说完,我用力甩开他的手。
“登机了。”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口。
眼泪,在转身的那一刻,终于决堤。
再见了,容昼。
再见了,我那场盛大而荒凉的婚姻。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城市,心里 strangely calm。
旁边座位的阿姨递给我一张纸巾。
“小姑娘,跟男朋友吵架了?”
我擦了擦眼泪,摇摇头,笑了。
“不是,是跟过去告别。”
新的生活,在新加坡展开。
我租了一间可以看见海的公寓,每天在海浪声中醒来,在晚霞中下班。
新的工作很有挑战性,同事来自世界各地,大家专业又敬业。
我很快适应了这里的节奏,并且爱上了这份工作。
我没有再关注过容昼的消息。
微信拉黑,手机号删除。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再也不会有交集。
直到三个月后,我的律师给我打来电话。
“温小姐,容昼先生还是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而且,他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你新加坡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我估计他很快会来找你。”
我皱了皱眉。
“他想干什么?”
“他说,他不会离婚。他说他要用行动证明,他是爱你的。”
我挂了电话,觉得一阵头疼。
这个男人,怎么就这么固执?
果然,第二天,我就在公司楼下看到了他。
他瘦了很多,站在新加坡湿热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憔-悴。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温清。”
“你怎么来了?”我语气不善。
“我来找你。”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我给你炖了汤。”
我看着那个熟悉的保温桶,心里一阵烦躁。
“容昼,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结束了。”
“在我这里,没有结束。”他固执地说,“温清,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对,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我没时间跟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我绕过他,准备进公司大楼。
他却跟了上来,亦步亦趋。
“我不会打扰你工作。我就在楼下等你下班,给你送饭。等你什么时候愿意理我了,我再跟你说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他真的说到做到。
每天早上,我上班的时候,他会出现在公司楼下,递给我一份他亲手做的早餐。
每天晚上,我下班的时候,他会提着保温桶,在门口等我。
风雨无阻。
我不理他,他就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直到我走进公寓大楼。
公司的同事都认识他了,纷纷八卦地问我,那个帅哥是不是在追我。
我只能无奈地笑笑。
我承认,他的坚持,让我有些动摇。
尤其是有一次,我为了一个项目连续加班三天,累得在办公室晕倒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容昼就守在床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看到我醒了,他第一句话就是:“医生说你低血糖加上过度疲劳,没什么大事,别怕。”
那一刻,我冰封已久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缝。
出院后,他坚持要送我回家。
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地念我,说我不爱惜自己身体,说以后不准我再这么拼命。
那语气,像极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回到公寓,他熟练地走进厨房,给我煮了一碗清淡的粥。
我坐在餐桌前,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仿佛我们之间,从未有过那两年的分离和伤害。
“温清,”他把粥端到我面前,“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用。你看着我,看我以后怎么做。”
“如果半年后,你还是觉得,我不是那个对的人,我签字,放你走,绝不纠缠。”
他看着我,眼神真诚得让我无法拒绝。
我沉默了。
也许,我该给他,也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好。”我点点头,“半年。”
他笑了,眼睛里瞬间有了光。
那是我时隔两年多,第一次看到他笑。
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模式。
他不再是我的丈夫,而是我的“追求者”。
他每天给我送饭,接我下班,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
他会记住我的喜好,我无意中说过的想吃哪家餐厅,他第二天就会订好位置。
他会研究我的摄影作品,跟我探讨光影和构图,甚至能说出我每一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他不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才科学家,他开始努力地,笨拙地,学习如何去爱一个人。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重新认识了他。
我发现,他其实很细心,也很温柔。
只是他所有的技能点,都点在了科研上,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
他就像一个高智商的“巨婴”,需要人引导,需要人点拨。
而我,在过去的两年里,被迫成长为了一个成熟的,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我们的角色,仿佛对调了。
有一天,我们一起去海边散步。
夕阳把海面染成了金色。
“温清,”他突然开口,“对不起。”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为我过去的自私和傲慢。”他说,“我总以为,我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所以所有人都应该理解我,包容我。我忽略了,我的伟大,是以你的牺牲为代价的。”
“我让你一个人,承担了本该我们共同面对的一切。对不起。”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
海风吹起他的头发,他的眼神,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容昼,”我说,“你知道吗?我最气的,不是你离开我两年。而是你走的时候,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
“你甚至没有想过,你的不告而别,会给我带来多大的困扰和伤害。”
“你把我当成你人生规划里,一个可以被暂时搁置的附件。”
他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
“是,你说的都对。那时候的我,就是个混蛋。”
“那现在呢?”我问。
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我:“现在的我,想把你,当成我人生的全部。”
我笑了。
“容昼,话别说太满。”
半年之期,很快就到了。
这半年,他真的做到了他所承诺的一切。
他申请到了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访问学者资格,每天除了做研究,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我身上。
他的导师已经康复出院,亲自给我打了电话,向我解释了当年的情况,并为自己的疏忽道了歉。
张岚和容悦,也再没有来打扰过我。听说,容昼回去跟她们大吵了一架,立下了规矩,以后谁再敢找我麻烦,就跟谁断绝关系。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们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他拿出那份我当初拟好的离婚协议书,和一支笔,放在我面前。
“温清,半年到了。这是你的笔,你来决定。”
我看着那份协议书,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这半年来的点点滴滴,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闪过。
我承认,我心软了,也动摇了。
但那道刻在我心里的伤疤,真的愈合了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
“容昼,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如果,时光倒流,回到两年前领证的那一天,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他沉默了。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如果他说不会,那是对国家使命的背叛。
如果他说会,那是对我的再一次伤害。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会。”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他看着我,眼神坚定,“我会抱着你,告诉你所有我能说的一切。我会请求你的原谅和等待。我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不让我的家人去打扰你。我会用尽一切办法,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漫长的两年。”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拿起那份离婚协议书,当着他的面,一点一点,撕得粉碎。
他愣住了,随即,一把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温清,谢谢你。”
“别高兴得太早。”我捶了他一下,闷声说,“还有考察期。”
“好,一辈子。”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后来,我问他,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我。
他说,那天在茶歇会,所有人都围着那些学术大牛,只有我,安安静-静地,在角落里拍一块蛋糕。
“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能把平凡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能力。而我,恰恰缺少这种能力。”
“你像一束光,照亮了我那个只有数据和公式的,黑白的世界。”
我笑了。
原来,我们都是彼此世界里的那束光。
爱,或许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万能钥匙。
但它能给我们勇气,去面对问题,去修复伤害,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和更好的我们。
婚姻不是终点,它只是一段旅程的开始。路上会有风雨,会有迷雾,但只要两个人朝着同一个方向,用心经营,就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来源:快乐蜻蜓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