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年轻的时候在镇上的食品厂干了二十多年工,厂子倒闭后就一直靠做点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紧巴点,但也能过得去。
01
我叫赵玉兰,今年六十岁,初中文化,丧偶,有一儿一女。
我们家住在一个小县城的边缘地带,这些年赶上了拆迁,前不久刚收到七十万拆迁款。
我年轻的时候在镇上的食品厂干了二十多年工,厂子倒闭后就一直靠做点零工补贴家用,日子虽然紧巴点,但也能过得去。
丈夫走得早,留下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女。
女儿赵丽比儿子大两岁,懂事、勤快,从小就帮我分担家务;儿子赵浩却调皮捣蛋,小时候上学不好好念书,长大了也没个正经工作。女儿结婚后在县城买了房子,算是扎下了根。
七年前,儿子因为跟我要钱闹翻,最后摔门而去,我一气之下对着亲戚们发誓要和他断绝母子关系。
这些年,我心里始终有根刺。女儿一直让我搬来跟她住,说好照顾我养老。前阵子,拆迁款到账后,我把老屋腾了出来,带着简单行李和拆迁款,搬进了女儿家。
刚觉得日子稍微安稳点,今天早上,表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七年前那个离家出走、我亲口说断绝关系的儿子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像被谁攥了一把一样,不知是期待、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五味杂陈。
02
那个夏天,家里闹得天翻地覆。
七年前,赵浩二十六岁,整天在外面游手好闲,换了好几份工作都干不长。每次回来总要跟我要钱,理由千奇百怪。那天,他又回来要钱。那会儿女儿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需要我帮着照顾,家里本就拮据。赵浩回来一开口就是五千,说要做点生意。我实在拿不出钱,跟他说了很多劝他的话,他不听,还在家里摔了碗。
我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气不过,一巴掌扇了过去。
“赵浩,你要是再这样,咱们母子就当没这个缘分了!”
“你什么意思?”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他摔门而去,头也不回。从那以后,他再没回过家,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那年春节,女儿和女婿把我接到县城过年。赵丽为人温柔,做事细致,虽然家里条件也一般,但对我一直很好。从那以后,她一直劝我搬过来,说她和女婿可以照顾我。我总觉得自己在村里住惯了,不适应城市生活,迟迟没有答应。
可是,村里的人情冷暖我都看在眼里。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在身边,逢年过节家里格外冷清。邻居们背后说闲话,说我没福气,儿子不孝。我嘴上不说,心里却不是滋味。
日子一天天过去,赵浩杳无音讯。我不止一次在夜里梦见他,梦见他瘦了、病了,或者在外面受了委屈。每次醒来都泪湿枕巾。可是,现实是,他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连熟人带来的消息也没有。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我这个妈忘了。
有一年冬天,村里下了大雪。我生病在床,起不来身。女儿打电话过来,劝我搬过去,说家里暖气好、吃穿不愁。我犹豫了几天,还是咬牙挺了过来。那一阵,表妹、邻居婶子都来看我,说:“玉兰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儿子跑了,女儿再孝顺,终究跟人家过日子。”
我笑着说:“丽丽对我好,跟闺女比儿子差啥?”可心里明白,村里人始终觉得,儿子才是根,才是靠山。
大约是去年,村里拆迁的消息下来了。说实话,我心里没什么概念。几十年的老房子,破破烂烂的,真舍不得。可女儿劝我,说这是好事,能换点钱,咱们以后踏实点。拆迁款一发下来,七十万到账,我这辈子第一次手里有这么多钱。
搬家那天,女儿和女婿开车来接我。看着老屋被推倒,我心里五味杂陈。女儿握着我的手说:“妈,接下来咱们一家人好好过。”
我搬进了女儿家。女婿姓王,是个老实人,对我也算尊重。他们有个女儿,刚上小学,每天见我就喊“姥姥”,讨人喜欢。每天在家带孩子,帮女儿做点家务,日子虽简单,但心里安稳。
可我知道,七十万拆迁款,是个敏感的话题。
女儿说:“妈,这钱你放着,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信她,可也怕有一天,钱成了家里的疙瘩。女婿嘴上不说,偶尔还是会提起:“妈,您有钱了,想吃啥就说,别省着。”
我暗暗决定,这钱要留着,万一有一天赵浩回来了,也好有点底气。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直到今天早上,表妹突然打电话来,说赵浩回来了。
“玉兰,赵浩刚回来,回村口那边转悠呢,样子憔悴得很,问你在哪儿。”
我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他自己一个人?”
“就他一个人,手里提着个破包,看着挺可怜的。”
我心里一阵酸楚,眼前浮现出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可一想到这七年他从未问过我,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的心又硬了。
女儿看见我神色不对,问我发生了什么。
“妈,谁打电话呀?”
“你弟弟回来了,村里人刚给我打电话。”
女儿一愣,叹了口气:“他还记得咱们家啊?”
我低头没说话。其实我明白,女儿心里有气。那年他走的时候,骂过她,说“你就是个赔钱货,妈只会心疼你”。这些年,女儿从来没有提起过赵浩,家里也没有他的照片。
女婿下班回来,女儿低声跟他说了这事。晚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女婿看了我一眼,试探着说:“妈,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我咬牙摇头:“他要回来,就自己找我。七年了,他要是真有心,早该回来了。”
可是,夜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想起赵浩小时候,生病发烧,是我背着他跑了几里地去镇医院。他上学不爱读书,老师找我谈话,我总是护着他。丈夫去世那年,他才十六岁,家里没了男人,我又当妈又当爹。也许,正是我太宠他,才把他惯成了这样。
第二天一早,赵浩果然打来了电话。
“妈,是我。我……能见见你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哀求。我心里一软,却还是咬着牙说:“你自己选的路,现在想起来妈了?”
“妈,我错了。我这些年在外面,过得不好。想回来看看你。”
我沉默了几秒。其实,这些年我天天盼着他回来。可是真的听到他的声音,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在哪儿?”
“我在村口……想见你。”
我犹豫着,还是让女婿开了车,把我送回了老家。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赵浩站在风里,像个流浪汉一样,头发凌乱,胡子拉碴。
我下了车,他走上来,眼圈一下子红了。
“妈,对不起……”
我看着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这些年去哪儿了?”
“妈,我在外面打工,一直混得不好。后来遇上疫情,更不好找活。前阵子听说家里拆迁了,有人说你搬到县城了,我就回来了。”
我心里一颤,原来他还是记着我的。
“你回来是想找我,还是想要钱?”
他低下头:“妈,我没地方去了。也不是为了钱,就是……想家了。”
我叹了口气,拉着他回了家。女婿把我们送到女儿家门口,赵浩一进门,气氛就变得微妙。外孙女喊了声“舅舅好”,赵浩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孩子的头。
那顿饭,吃得格外沉闷。
女儿没说什么,默默给赵浩添了饭。女婿倒是主动和他说话,问他在外面做什么,现在打算怎么办。赵浩只说在工地干活,没什么固定工作。这些年,他也没存下什么钱。
饭后,赵浩跟我单独聊了会儿。他说这七年在外面特别苦,刚开始还想着挣了钱就回来,结果越混越差,后来实在拉不下脸。说到最后,他眼圈又红了。
“妈,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我是真的没地方去了。”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些年我也在等他,只是嘴硬而已。
女儿晚上和我说:“妈,你要想清楚。赵浩要真是回心转意了,你帮他一把没关系,但千万别再把你所有的钱都给他了。你得为自己留条后路。”
我点点头,心里却很乱。
接下来的日子,赵浩住在女儿家里。
开始几天,大家都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女儿带着孩子上学,女婿上班,白天家里就我和赵浩。上午他跟我去菜市场买菜,帮我拎东西。回家帮我做饭、洗碗,倒还挺勤快。我说:“你要是早有这心气,咱们母子也不会分开这么多年。”
赵浩苦笑:“妈,我是真后悔。”
有一天,女儿下班回来,赵浩在厨房忙活。她看了看我,说:“妈,弟弟回来,你高兴吗?”
我点点头:“高兴是高兴,可我怕他以后又……你明白的。”
女儿叹了口气:“妈,你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我没别的意思,但你要记住,咱们谁也不能一直为别人活着。”
过了两周,赵浩提出想找份工作。
女婿托朋友介绍了个物业的活,工资不高,但胜在稳定。赵浩去了,干得还算认真。晚上回来,跟我唠家常,说单位有人欺负他,他忍着没发火。
有一天晚上,赵浩突然问我:“妈,拆迁款还有吗?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换身像样的衣服,租个房。”
我一下子警觉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是说不为钱?”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让自己看着体面点,也好找个正经活。”
我沉默了。其实我明白,他终归是我的儿子,哪怕再不争气,也舍不得他真的挨饿。可我也记得女儿的话,不能把所有的钱都给他。
“你要多少?”
“先借我两千吧,等发工资还你。”
我咬咬牙,把钱转给了他。看见他拿着钱去买衣服,心里五味杂陈。
日子又过去了一个月。
赵浩渐渐适应了新生活,也和女儿、女婿相处得还算和气。可我能感觉到,家里气氛总有点别扭。女儿虽然表面不说,心里还是有疙瘩。她偶尔和我说:“妈,赵浩要是真能改好,你就把他留在身边。可他要是再像以前那样,你就得狠下心。”
我点点头。其实,家里谁都明白,血缘的牵绊很深,但伤害也是实实在在的。
有一天晚上,赵浩突然和我说:“妈,你要是信得过我,把剩下的钱给我,我保证以后不让你操心。”
我愣住了,没说话。
“妈,我是真想好好生活了。你以前说的话我都记得,我就是想重新开始。”
我没答应他,只是对他说:“浩啊,你要是想好好过日子,就靠自己。妈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一辈子辛苦攒下来的。我不能全给你,但你要是真有难处,我会帮你。”
赵浩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03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是一个月。
赵浩在物业站稳了脚跟,工资虽然不多,但每月能给我买点水果、牛奶,偶尔给外孙女买点小玩具。女儿和女婿虽然还有点防备,但也慢慢接受了他。家里的气氛一点点缓和下来,虽然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却多了些新的默契。
有一天,赵浩下班回来,坐在沙发上,突然对我说:“妈,谢谢你没把我赶出家门。以后我会靠自己,好好生活。”
我笑了笑,心里既欣慰又忐忑。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母子之间的爱,哪怕伤痕累累,终归有和解的可能。
七十万拆迁款还在银行卡里,我没有动。我知道,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彼此理解、互相扶持。赵浩回来了,日子也许还会有波折,但我愿意相信,他会慢慢变好。
这一切没有明确的答案。生活还在继续,未来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但我学会了,面对亲情时,既要有温柔,也要有底线。
或许,这就是我这一生最深的领悟。
来源:蔚代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