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怡红楼的姑娘都知道我是二皇子养在楼里的宝贝,日日只给他弹琴,旁的一概不管。
我是二皇子养在怡红楼里的琴师,
本以为他待我有所不同。
却没想到,我在他眼中竟只是个替身。
看着那张与我相似的脸,
既然如此,那我便假戏真做。
1
怡红楼的姑娘都知道我是二皇子养在楼里的宝贝,日日只给他弹琴,旁的一概不管。
红娘却突然让我去相国寺给旁的贵人弹琴, 我自是不愿谈给那些心思不明的人听。
“哎呦,如儿啊,你有二皇子呢,哪用得着担心这些?”
“二皇子抬你进门就是早晚的事!且不说这还是二皇子点名让你去的!”
“只消每日傍晚弹一个时辰,三个月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我同红娘进这相国寺,却见端坐在主位之人和我有五分相似。
其侧,正是二皇子。
乍见意料之外的二皇子,我一下愣住,立马被红娘拉着屈膝行礼。
“二皇子,人带来了。”红娘谄媚笑着。
“阿霜,这就是我说的琴师,琴音可助眠,我无法陪你的这几个月,再也不用被失眠所困了。”
上坐的两人相视一笑,眸中情意流转。
我脑瓜嗡的一响。
“你是谁?”
女人愣住,一旁丫鬟厉声呵斥,“放肆!什么身份敢问我家小姐?”
衣角被拽住,“你疯啦?”是红娘。
“如儿,不要胡闹。”二皇子压低声音。
女人轻笑出声,“我是丞相嫡女,说起来,还挺有意思,我的名字里也有个茹,你也是草头茹吗?”
丞相嫡女啊,怪不得如此登对,如此刺眼。
我摇摇头,“不。”
“我不弹。”
“我要回怡红楼。”
二皇子皱起眉毛,指向红娘,“你,带她下去好好想想。”声音带怒气,“想想要不要弹。”
红娘连声应下,连拖带拽将我拉到屋外角落。
“如啊,你真是失心疯!”
“这上坐之人可是你未来当家主母!”
“现在得罪她,进门后指不定怎么折磨你!”
我抿起嘴角,“我不嫁他了。”
“嫁?”
红娘讥笑出声,“你还当自己是良家女呢?”
“若不是你刚到就被二皇子留下,现在指不定接了多少客!还想着嫁人??”
“就算是乘小轿进皇子府,你看楼里姐妹哪个不羡慕?她们想都不敢想!!”
沉默几息,我仍是抿唇。
像是说累了,红娘卸力倚在墙边,脸上露出一丝艳羡盯着远方。
“阿如,二皇子待你很好了,你说深巷里没有人气,不愿去,他就同意你继续留在楼里。”
声音缥缈像从远处传来,“年轻时要是有人肯听听我的话,哪怕是个乞丐,我也跟他走了。”
……
晚上抱琴站在苏姑娘的厢房外时,我又想起红娘的话。
暗暗叹气,敲响面前的门。
是啊,若没有他,我如何走出双亲故去的痛苦,又如何有整日的安稳?
就当…为了这半年的庇护。
开门那一瞬,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是阿睿又哭闹了吗?”屋内传来苏姑娘的声音,“再找一个奶妈吧。”
“阿昭,我头好疼。”
举起手中的琴,我扯出一个笑。
阿昭,好亲近。
二皇子挑眉,将我上下扫视一遍,“是琴师。”
琴弦拨动,两人的喃喃低语不断传来。
明明并未大婚,亦没有定亲,却在这清净之地做起了真真正正的夫妻,甚至有了孩子。
“锵”
弹错了。
柳絮,你在想什么?
定了定心神,我将注意力全放在琴弦之上。
一个时辰悄然而至,一片寂静中,我抱着琴轻声离去。
却没发现身后坠了个人。
直到路过寺里的古树,那人才出声。
“如儿,你弹错一个弦。”
我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勾起自嘲的笑,“二皇子,第一次见面,为什么留下我?”
“因为跟她相似的脸吗?”
他皱起眉头,露出不解的神色。
“何必计较这个?”
我哑然,是啊,不管怎样,留下我是事实。
我轻轻摇头,笑意加深,“红娘说三个月后我会有好处,有多少?”
“小财迷。”他轻笑出声,“五百两,三百两替你赎身,剩下二百两直接给你。”
“好,三个月之后,我就是自由身了对吧?”
面前的人眼神含笑,“对,这下可以住进我京郊的别院了吧?”
“在那好好养些日子,等我抬你进门。”
我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开口,又紧闭上。
察觉到不对,二皇子笑意消失,分辨不出情绪,“你还是不愿去?要在怡红楼呆多久?”
我扑通一声跪下。
“我想回父母故去之地。”
2
良久,风中传来一声轻叹。
“如儿,你训过烈犬吗?”
“你没进京之前,幕僚曾送我一条西域来的狗。”
“你没见过,日后也不会见到。”
“送狗之人跟我说这狗性烈,只吃草原上的羊,连带送来的还有几百斤羊肉。”
“过程就不讲给你这小娇娘听了,你猜,它最后去哪了?”
盯着石桌的棱角,我死死咬住嘴唇,心底寒意渐起。
“如儿,你现在是奴籍,日后进我府上已是极大的恩赐了。”
二皇子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带着寒意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
“再考虑考虑?”
我垂眸,侧脸看向飘落的叶片。
“我要回父母故去之地。”
叶落归根。
我要找个家,做完完整整的人。
二皇子气急,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任你考虑三个月,最后一次机会!”
……
第二日我照例敲响房门,开门之人是苏姑娘的丫鬟。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松。
“如儿姑娘,今日得托你弹奏一晚了。”苏茹霜满身疲惫,“以往阿昭不在,我整晚都睡不安稳。”
“今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我惶然,但只能颔首,“是。”默默盘算着到明早得弹多久。
四个时辰后,我在熹微晨光中停下,琴弦已然染血。
踉跄着起身,轻轻擦去指尖和弦上污渍,手腕连着整个手掌都止不住地发抖。
擦不掉。
都擦不掉。
听到床幔处传来的动静,我下意识抱起琴准备离开。
“慢着!”
苏茹霜喊住我。
“许久没睡这么安稳了。”
“怡红楼从哪请来的师傅教你们琴艺?教得如此精湛,我竟不知京城有人琴艺高超至此。”
我垂眸抱紧手中的琴,“我半年前才进楼里。”
像是没想到,苏茹霜瞪大双眼,“怪不得,想来在家时很受宠吧,阿昭怎么回事?竟看着你这等才女进到那种地方。”
“我与二皇子半年前相识,此前并不认识,我家…在苏南一个小县。”我艰难地发出声音。
苏茹霜长叹一口气,“世事难料!”像是突然看到什么,“你的手!?”
指尖向里蜷缩,想避开这人的视线,十指连心,每动一下都是剧痛。
“春竹,给如儿姑娘请个大夫,别误了晚上的琴。”
……
“你的手怎么回事??”
二皇子猛地捉住我的手腕。
接连三日,日日整晚弹琴,指尖好了又痛,好了又痛,每每拨动琴弦,都连着心尖颤抖。
索性,就不管了,现在又红又肿。
我挣脱他的束缚,他还在轻笑,“无妨,往后你不用弹琴了。”
“今晚不必过去,养好你的手,日后只弹给我听。”
3
对于二皇子的话,我只当他是玩笑。
亥时整,我再次出现苏姑娘的厢房外,正准备敲门,听到屋内传来苏茹霜的惊呼。
“当真吗阿昭?”
那人冷哼,“自然!派去的太医都说撑不过一个月!我那偏心的父皇还要找人为他冲喜。”
从未听过他如此阴险的声音,我吓得后退一步。
“可惜啊,我清风朗月的大哥,最后落得病死的下场。”
“不过,他唯一的弟弟会替他稳坐太子之位的,到那时,你就是我的太子妃。”
我压住心底的惊讶,一路小心跑回厢房,猛地关上门后跌坐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
太子怎会病重?
京中并未传过这个消息啊。
且一年前我曾跟在爹身后见过太子,那时他身体康健,并无任何病态。
爹说他推行许多新政,多是利国利民之策,会是个好君王。
怎么会突然病重?
我抬头看了看这天。
罢了,连想去哪都做不了主,何苦关心皇帝、太子是谁呢?
这晚,我本该一夜好眠,却偏偏频繁做梦,醒来后又什么都记不得。
……
在寺里跟着方丈参禅的第三日,二皇子的小厮找到我。
“如儿,上次所提之事你考虑得如何 ?”
我垂眼看向地面,“二皇子,如儿要回去。”
他遗憾摇头,“既是如此,我也不该强留你。”
“两个月吧!”
“两个月后事毕,你带着两千两回去。”
“我不再留你。”
我猛地抬头,眼里迸出一丝欣喜,“谢二皇子!”
却见他紧皱着眉,没由来的,我开始心慌。
“只是……”
“你得换个地方弹琴。”
……
“起轿!!”
坐上晃晃悠悠的红轿子,思绪也开始晃晃悠悠。
家里没出事之前,爹娘也曾想过给我议亲,可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不舍得他们,就一直拖啊拖,拖啊拖,拖到现在才坐上这顶属于别人的轿子。
能坐上这红轿子,也是圆了爹娘的心愿。
那日二皇子的话又浮现脑海中。
“如儿,你本是为丞相嫡女弹琴助眠,可现在丞相嫡女要嫁去东宫,你是不是也得跟去东宫?”
我不解,自然是她在哪里,我去哪里。
“可阿霜去不了东宫,阿睿离不了他,每每夜里不哄着他已经哭闹不止了,若白日还见不到阿霜,阿睿受不了的!”
看清他眼底的期翼,我大抵明白了。
“太子撑不过一个月,待他死后,丞相会向父皇请示,让你去松县的寺里度过余生。”
“一样的回家啊!”
“落轿!!”
……
回门当日,我带着东宫侍卫和二皇子安排的丫鬟路过怡红楼,被红娘借机拦下。
“我就说是你!”红娘止不住笑,“大婚那日我就觉得不对,二皇子怎么会任由苏姑娘嫁给旁人!”
“就是没想到竟然让你嫁过去,我怡红楼也是沾了你的福,竟然出了个太子妃!”
“我跟你说啊,现在都知道太子命不久矣,你可得趁这个机会好好享受,等太子……你就哪也去不了咯。”
哪也去不了,我能去哪呢?
自爹娘出事,我只得一路逃亡,说来也是二皇子庇护了我,现在又到了东宫,守着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太子。
若是为他守一世的青灯,也挺好的。
进到丞相府,我站在原地不知往哪走,最后随行的丫鬟一路领着我,停在一个院子前。
4
院内只有二皇子一人。
“如儿,走一路累了吧,来喝杯茶。”
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该做了断了。
“二皇子,往后……我不必来丞相府,你我也就此了断吧。”
我还要守着昏迷的太子做给皇上看,在那里,至少不是别人的替身。
二皇子轻笑,“如儿,你我果然有默契,今日本就要跟你说这件事的,还得麻烦你每隔五日……”
肚子好疼!!!
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我死死摁住肚子,打断他的话,“等等,我…不舒服,一会…再说。”
他惊讶开口,“怎么药效这么快?”
药效?
我死死地盯着他,“你…给我…下药?”
“每隔五日向我说明东宫的情况,不管任何风吹草动。”
他缓缓说出没说完的话,面露不快,“如儿,我只是担心你在皇兄和我之间作难,这不是……免得你作难了吗?”
一把推翻桌上的茶具,我趴在那大口喘气。
他猛地上前狠狠捏住我的下巴,“别挑战我的耐心!”
说完,大力将我甩向一边,转身快步进屋。
剧烈的疼痛让我分不清现实,我艰难地朝他消失的地方爬去,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
我没有反抗,没有忤逆,一直顺从他,可他还要给我下药!
好疼!!!!
爬到房门处,我已经满身脏污,大口大口喘气,每呼吸一下都伴随着剧痛。
干脆死了算了!
不得已,我靠在墙边喘息,恢复体力。
“那个琴师真没问题吗阿昭?”屋内传来苏茹霜的声音。
“能有什么问题?”那人轻嗤,笃定道:“她爹娘被杀,家里只剩……”
瞧,疼得都有幻觉了,爹娘分明是自杀。
“对外她爹是贪墨自杀,谁敢往那凑?”
“现在我又给她下了毒,她不听我的还能怎么办?”
“谁为她撑腰呢?”
撑着口气,我爬进屋里,瘫倒在他们面前,“二皇子,你说……说我爹娘…是被人陷害……对不对?”
我用力仰头望着他们,身体不自觉发抖,声音嘶哑,“告诉我,告诉我啊,是谁……陷害我爹娘?”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意外的神色。
不愿意告诉我吗??可这是我爹娘的死因啊!!
“求求你了,求求你,告诉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
二皇子轻柔地将我扶起,将药丸塞进我的口中。
“如儿,照我说的做,我会找到陷害你爹娘的凶手。”
我忙不迭点头,“都听你的,我一直都听话。”
正准备再说什么,小厮突然敲门,“主子,丞相说有要事和您商量,想请您去趟书房。”
二皇子轻抚过我的脸颊后离去,我下意识跟在他身后踉跄离开,却被苏茹霜拦下。
“春竹,准备一盆辣椒水,我和如儿姑娘聊一聊。”
“你和阿昭到底什么关系?”苏茹霜沉着脸走来,“你很听话?一、直、很听话?是半年的一直吗?”
“阿昭还摸你的脸?”
话音刚落,她抬起胳膊用力甩过来。
一阵耳鸣过后那半边脸火辣辣的,我一下趴在地上。
苏茹霜上前用鞋底碾过我的指尖,一直没痊愈的手再次受伤。
疼,好疼,揪心的疼,从没有这么疼。
我的手,还能弹琴吗?
来源:风中轻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