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林枫，你这辈子就是个废物！”

秦晓雨把红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包厢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林枫。

这个穿着地摊货夹克的中年男人，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二十年了，他还记得这个女人当年的承诺——“我会一直等你。”

可现在，她戴着五克拉钻戒，挽着开宝马的老公，当众羞辱他是县政府的小办事员，一个月拿着三四千的死工资。

“你爸妈供你读大学，就培养出你这么个废物？”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

林枫站起身，平静得可怕：“对不起，我先走了。”

没人挽留，反而有人在背后窃笑。

他走到酒店门口，点了根烟。秋风很凉，吹不散心里的苦涩。

突然，一辆黑色奥迪急刹在面前。

“林县长！”年轻人的声音在夜色中炸开，“市里李书记找您，说城东新区项目出大事了！”

烟头从林枫指尖滑落。

身后，追出来看热闹的同学们，脸色瞬间惨白。

深秋的傍晚，天色暗得早，路灯已经亮起来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进县城，车窗外是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林枫坐在后座上，目光穿过车窗，看着街道两旁新建起的高楼，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哥，你看这条街变化大吧？”开车的小王是县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二十多岁，话特别多，“以前这里都是平房，现在全拆了盖商品房了。那边那个商场，去年才开的，里面啥都有。”

林枫嗯了一声，没多说话。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夹克，下面配着休闲裤，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返乡游子。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小王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县城这几年的变化，林枫听着，偶尔应一声。

其实这次回来参加同学聚会，林枫心里是有些犹豫的。他已经二十年没参加过了，上次拒绝还是五年前，那时候他还在市里一个局里当副职，事情多，抽不开身。

这次答应下来，是因为老同学张建国在电话里一个劲地说：“林枫，这次你必须来，大家都想你，尤其是......”

话说到一半，张建国又咽了回去。

林枫知道他想说谁。那个名字在他心里埋了二十年，像一根刺，不痛不痒，可就是拔不掉。

“到了，林哥。”小王把车停在金鼎大酒店门口，“我就不上去了，您吃完给我打电话，我来接您。”

林枫推开车门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酒店门口挂着的横幅——“县一中98届高二三班同学聚会”。他站在门口，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秋风里散开，他眯着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一些画面。

那是1999年的夏天，蝉鸣声很响，教室里的电风扇吱吱呀呀地转着。秦晓雨坐在他后面，用笔戳他的背，塞给他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林枫，放学后操场见。

林枫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口烟雾，转身走进了酒店。

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子里映出他的模样——四十二岁了，头发剪得很短，眼角有了些细纹，可眼神还是那么沉稳。他整了整衣领，电梯门开了。

包厢在三楼，林枫站在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热闹的说话声和笑声。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林枫！你可算来了！”张建国第一个看到他，立马站起来迎过来。张建国还是老样子，只是发福了不少，肚子挺得老高。

包厢里坐了十几个人，男男女女，有的发福了，有的秃顶了，有的打扮得珠光宝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林枫感觉到了各种各样的眼神——有热情的，有好奇的，也有打量的。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最后定格在靠窗的位置。

她坐在那里，身边是个穿着名牌西装的中年男人。秦晓雨，他的高中初恋，依然很美，保养得很好，身材纤细，穿着一身米色的连衣裙。她的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林枫的心跳漏了一拍。

秦晓雨也看到了他，她抬起眸子，嘴角扬起一个弧度，那笑容有点冷，有点陌生。她没有起身，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老同学。

包厢里的空气好像凝固了一秒，接着又热闹起来。

“来来来，林枫，坐这边！”张建国拉着林枫往里走，“大家都等你呢！”

“林枫，好久不见啊！”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人站起来，是高中时的体育委员刘刚。

“是啊，多少年了？”另一个女人也笑着打招呼，是李芳，嫁人后珠光宝气的。

林枫一一回应，在张建国旁边坐下。这个位置离秦晓雨那桌有一段距离，林枫不知道是张建国故意安排的，还是巧合。

服务员开始上菜，满满一大桌子。张建国给林枫倒了杯茶：“你不喝酒我知道，喝茶吧。”

“谢了。”林枫接过茶杯。

坐在对面的王大伟探过身子，笑着问：“林枫，听说你在县城工作？做什么的啊？”

王大伟在县城开了三家超市，开着宝马来的，说话的时候手腕上的金表晃得人眼晕。

林枫淡淡一笑：“在政府部门，就是个小职员。”

这话一出，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有人轻轻笑了一声。王大伟的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优越，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哎呀，也挺好的，稳定。”

李芳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大出息。”

声音不大，可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

林枫握着茶杯的手没动，脸上的表情也没变，只是低头喝了口茶。茶水有点烫，烫得舌头发麻，可他咽了下去。

张建国赶紧打圆场：“哎呀，林枫当年可是我们班的学霸，第一个考上省城大学的！”

“那有什么用？”李芳的老公，一个包工头模样的男人接了话，“读书读得再好，还不如我们这些做生意的赚得多。”

包厢里的气氛有点微妙。

秦晓雨一直没说话，她端着红酒杯，慢慢喝着，眼睛却一直往林枫这边瞟。她身边的男人周正搂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低声说着什么。

林枫没有看她，他在心里告诉自己：都过去二十年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心里那根刺，好像又动了一下。

菜上齐了，大家开始动筷子。包厢里热闹起来，七嘴八舌地聊着各自的近况。林枫安静地吃着菜，偶尔张建国跟他说句话，他就应一声。

“林枫啊，你还记得吗？”刘刚突然说，“高中时候你特别用功，天天埋头看书，下课了也不出去玩。”

“记得。”林枫点点头。

“那时候我们都羡慕你，成绩好，老师喜欢。”刘刚笑着说，“不像我，天天就知道打篮球，最后只考了个中专。”

“现在不也挺好的。”林枫说，“听说你开了修车铺？”

“哎，混口饭吃。”刘刚挠挠头，“哪能跟你比，你好歹是大学生。”

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可语气里有点酸。林枫听出来了，只是笑笑没接话。

王大伟这时候插了进来：“说起高中啊，林枫和秦晓雨那时候可是我们班的金童玉女！大家都以为你们能走到最后呢！”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突然安静了一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枫和秦晓雨之间转来转去。林枫的手顿了一下，秦晓雨放下了酒杯，她身边的周正脸色有点不好看。

张建国瞪了王大伟一眼，小声说：“别乱说。”

“怎么叫乱说？”王大伟好像喝多了，声音更大了，“当年谁不知道他们俩的事？秦晓雨天天给林枫递纸条，放学后两个人在操场上坐着，我们都看见了！”

秦晓雨的脸有点红，不知道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尴尬。她轻笑了一声：“那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王大伟你怎么还记得这些？”

“我当然记得！”王大伟拍着桌子，“当年秦晓雨可是我们班的班花，多少人追她，她就看上了林枫！”

周正搂着秦晓雨的手紧了紧，脸色更难看了。

林枫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压都压不住。

1999年的夏天，蝉鸣声很响。那天是星期五，放学后秦晓雨拦住了他。她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马尾辫甩来甩去，脸上有点红。

“林枫，我有话跟你说。”她说。

他们在操场上坐着，看着夕阳一点点落下去。秦晓雨说：“林枫，我喜欢你。”

他当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家里穷，父亲在建筑工地干活，母亲在家种地。他每天穿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的，鞋子也是地摊货。

他从来没想过，秦晓雨这样的女孩会喜欢他。

秦晓雨家在县城，父亲在供销社工作，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在小县城里也算体面。她长得漂亮，成绩也不错，追她的男生能从教室排到操场。

“我......”林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秦晓雨笑着说，“我就是想告诉你，我认定你了。以后你考大学，我就跟着你。咱们一起去大城市，一起过好日子。”

那时候秦晓雨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林枫的心跳得很快，他点了点头。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偷偷摸摸的，怕老师发现，怕家长知道。他们会在放学后一起走路回家，会在周末的时候去河边散步，会在教室里传纸条。

秦晓雨在纸条上写：林枫，我会一直等你的。

林枫把那些纸条都收起来，藏在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看一遍才睡觉。

高考那年，他拼了命地学习。每天早上五点起床背书，晚上学到十二点。父亲在工地摔断了腿，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母亲每天以泪洗面。他告诉自己，一定要考上好大学，将来挣大钱，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也让秦晓雨跟着自己过上好日子。

他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分数很高。秦晓雨只考上了本地的专科学校，她哭着说：“林枫，对不起，我没考好。”

“没事，等我毕业了，咱们就结婚。”林枫抱着她说。

秦晓雨在他怀里点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

可大一那年的国庆节，一切都变了。

林枫回家看她，秦晓雨约他在县城的一家饭店门口见面。他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站在路边等。秋风吹得他有点冷，他搓着手，眼睛一直盯着路口。

一辆桑塔纳停在饭店门口，秦晓雨从车上下来。她穿着新衣服，化了淡妆，看起来比以前更漂亮了。车里坐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样子，抽着烟。

林枫走过去，笑着说：“晓雨，我等你好久了。”

秦晓雨没有笑，她看着林枫，眼神有点复杂。

“林枫，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她说。

他们在河边坐下，就像高中时候那样。可这次，气氛完全不一样了。

“林枫，我们分手吧。”秦晓雨说得很平静，好像在说一件跟她没关系的事。

林枫愣住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秦晓雨重复了一遍，“你要四年才能毕业，毕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工作。我等不了那么久。”

林枫的脑子嗡嗡响，他看着秦晓雨，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意思。可她的表情很认真，眼睛里没有以前的光了。

“是因为......是因为那个开车的人吗？”林枫的声音有点抖。

秦晓雨没有回答，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林枫，你好好读书吧。以后各过各的，都好。”

她转身就走，上了那辆桑塔纳。车子发动了，扬起一阵灰尘，渐渐远去。

林枫在河边站了很久，秋风吹得他眼睛发酸。他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想哭。

“林枫？林枫？”张建国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啊？”林枫回过神。

“你发什么愣呢？来，吃菜。”张建国给他夹了块肉，林枫看了看盘子里的肉，突然觉得没什么胃口。

酒过三巡，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王大伟喝得脸通红，开始给大家讲他做生意的经历。

“我跟你们说啊，做生意就得有眼光！”王大伟拍着胸脯，“当年我贷款开第一家超市的时候，多少人说我疯了。你们看现在，我三家超市，年入百万！”

“厉害厉害！”旁边的人纷纷鼓掌。

李芳也不甘示弱：“我老公包工程，这些年也挣了不少。前年在县城买了套两百平的房子，一百多万呢！”

“哎呀，李芳你有福气啊！”有人羡慕地说。

“还行吧。”李芳假装谦虚，可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手腕上戴着金镯子，脖子上挂着金项链，说话的时候叮当作响。

刘刚也说起自己的修车铺：“我这小生意比不了你们，可也够养家糊口了。现在车多了，生意还不错。”

“知足常乐嘛！”有人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自己这些年混得怎么样。林枫安静地听着，偶尔喝口茶。他发现一个规律，说话的人都在炫耀，没说话的人都在比较。这个同学聚会，已经变成了一场变相的攀比大会。

张建国小声跟林枫说：“都这样，你别介意。大家这些年各过各的，好不容易聚一次，都想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

林枫点点头，他理解。人到中年，谁不想证明自己过得还不错呢？

这时候，秦晓雨身边的男人周正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肚子挺得老高，脸上泛着油光。

他举起酒杯，大声说：“各位老同学，我给大家敬一杯！”

包厢里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是秦晓雨的丈夫，周正。”周正的声音很洪亮，“在市里做房地产生意。今天借着这个机会，我宣布一件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枫身上。

“我们公司刚拿下了县里的一个大项目，城东新区开发！这个项目投资三个亿，是县里今年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

“哇！”包厢里响起一片惊呼声。

“三个亿！”

“周老板厉害啊！”

“城东新区我知道，那可是黄金地段！”

大家纷纷站起来，跟周正碰杯。周正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他搂着秦晓雨的肩膀说：“这个项目能拿下来不容易，需要县里领导的大力支持啊！各位老同学，以后谁要是认识县里的领导，可得帮我多说说好话！”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所有人都听出来了。

有人笑着说：“周老板您都拿下项目了，还需要我们帮忙？”

“哎，这你就不懂了。”周正摆摆手，“拿下项目只是第一步，后面的审批、施工，每一步都要跟县里打交道。有关系的话，事情就好办多了。”

他说着，眼睛又瞟向林枫：“听说咱们同学里有在县政府工作的，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林枫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

他举起茶杯，淡淡地说：“祝周老板生意兴隆。”

周正哈哈大笑：“好！林枫兄弟爽快！来来来，我敬你一杯！哦对了，你在县政府哪个部门来着？”

“办公室。”林枫说，“就是个办事员，能帮上的忙不多。”

这话一出，有人的表情变了。李芳轻轻哼了一声，小声说：“还以为多大官呢，原来就是个办事员。”

王大伟拍着林枫的肩膀，语气里带着惋惜和优越：“林枫啊，当年你成绩那么好，我们都以为你能出人头地呢。没想到......”

他没说完，可意思大家都懂了。

包厢里的气氛又变了。刚才对林枫还客客气气的人，现在眼神里多了些轻视。在他们看来，一个县政府的办事员，能有什么前途？

秦晓雨一直没说话，她端着酒杯，慢慢喝着。听到林枫说自己是办事员，她的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周正更得意了，他大声说：“林兄弟，办事员也不错啊！虽然级别不高，可稳定啊！不像我们做生意的，整天提心吊胆。”

这话听起来是安慰，可实际上是在踩。

林枫没有说话，他低头喝了口茶。茶水已经凉了，有点苦。

张建国看不下去了，他咳嗽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可这时候，秦晓雨站了起来。

她端着酒杯，慢慢走到林枫这桌。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她移动。她走到林枫面前，停了下来。

“林枫，好久不见。”她的声音很轻，可包厢里的人都听到了。

林枫抬起头，看着她。二十年不见，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眼神变了，变得冷漠，变得高高在上。

“好久不见，秦晓雨。”林枫站起来，礼貌地说。

“听说你一直在县城工作？”秦晓雨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语气里有关心，可更多的是俯视。就像一个成功人士在问候一个失意的旧友。

“挺好的。”林枫说，“你呢？”

秦晓雨笑了，她抬起手，那颗硕大的钻戒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托老周的福，日子过得还不错。你看，这是他上个月送我的礼物，五克拉的钻戒。”

包厢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五克拉！”

“得多少钱啊！”

“周老板真舍得！”

秦晓雨享受着众人的羡慕，她看着林枫，眼神里带着炫耀和挑衅。

林枫点点头：“挺好的。”

“就挺好的？”秦晓雨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林枫，你还是这么不会说话。难怪这么多年了，还是个办事员。”

这话说得就有点过分了。包厢里的人都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可没人说话，大家都看着热闹。

林枫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可脸上的表情还是很平静。

秦晓雨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她就站在林枫旁边，继续说着。

“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当年分手是对的。”她的声音不大，可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林枫的耳朵里，“你这个人啊，太死读书，不懂变通。”

林枫没有说话，他看着茶杯里的茶水，表面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

“我那时候就看出来了。”秦晓雨继续说，“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会做人、会来事才重要。你就知道埋头苦学，以为考上大学就能改变命运？”

周正也走过来，搂着秦晓雨的腰，得意地说:“我老婆说得对！我当年初中毕业就出来混了，现在不也混得风生水起？大学生又怎么样，还不是给我打工？”

包厢里有人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王大伟接话说：“周老板说得在理！现在社会，学历不重要，关系和能力才重要！”

李芳也说：“就是啊，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我家那口子只有初中学历，照样包工程赚大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里话外都在贬低读书的作用。

林枫坐在那里，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张建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站起来说：“行了行了，大家别说了，都是老同学......”

“怎么不能说了？”秦晓雨打断他，“我就是想让林枫明白一个道理，人要认清自己。”

她低头看着林枫，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林枫，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四十多岁了，还是个小办事员。穿的衣服也就几百块钱吧？开的车是单位的吧？住的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刀，扎在林枫心上。

包厢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有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尴尬地低下了头。

林枫终于抬起头，看着秦晓雨。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秦晓雨有点不安。

“你说得对。”林枫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我选择了这条路，我不后悔。”

“不后悔？”秦晓雨嗤笑一声，“林枫，你还是这么爱逃避现实，这么爱逞强。”

“我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强。”林枫的声音很低，“我只是觉得，人活着不光是为了钱。”

“不为了钱？”周正哈哈大笑，“林兄弟，你这话说得太假了！谁不为了钱？你要是有钱，你会在这里当个小办事员？”

“就是啊！”李芳的老公说，“没钱你连媳妇都娶不上！你看人家周老板，有钱有车有房，老婆漂亮，生活滋润！”

秦晓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弯下腰，凑近林枫，小声说：“林枫，我听说县政府的办事员，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四千块钱吧？在县城连个像样的房子都买不起吧？”

她的声音虽小，可包厢里的人都竖着耳朵听呢。

“你父母当年供你上大学，花了多少钱？”秦晓雨继续说，“你爸在工地摔断腿，你妈到处借钱给你交学费。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混成这样，得多失望啊。”

这话说得太狠了。林枫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握着茶杯的手在微微颤抖。

他想起了父亲。父亲在工地摔断腿那年，他正在上大二。那是个夏天，他接到母亲的电话，哭着说：“你爸从三楼摔下来了，腿断了......”

他连夜赶回家，看到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头上都是汗。医药费花了两万多，家里根本拿不出来，都是东借西凑的。

父亲握着他的手说：“儿子，爸没用，不能供你读书了。你要不......辍学打工吧？”

林枫跪在床前，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爸，您别说了，我会继续读的。我会半工半读，我会出人头地，让您和妈过上好日子的。”

那一刻他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有出息，让父母享福。

可现在，秦晓雨用最恶毒的话，把他的伤疤揭开，血淋淋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秦晓雨，你别太过分了。”张建国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家都是老同学，何必呢？”

“我怎么过分了？”秦晓雨直起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枫，你敢说我说的不对吗？”

林枫深吸一口气，他放下茶杯，慢慢站起来。

“你说的，有些对，有些不对。”林枫的声音很平静，“我确实是个普通人，工资不高，也没有什么大成就。可我问心无愧，我对得起我父母。”

“问心无愧？”秦晓雨冷笑，“你父母含辛茹苦供你读大学，你就给他们一个办事员的身份？你对得起他们？”

“我......”林枫想反驳，可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正这时候走上前，拍着林枫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施舍：“林兄弟，你也别难过。这样吧，我正好缺个跑腿的，要不你来我公司干？虽然不是什么高级职位，可总比当办事员强吧？一个月给你五千，怎么样？”

这话说得，就像在施舍乞丐。

包厢里有人笑出声来。

林枫看着周正，看着秦晓雨，看着那些幸灾乐祸的脸。他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不用了。”林枫说，“谢谢周老板的好意。”

“哎呀，你还装什么清高啊？”秦晓雨的声音更尖锐了，“林枫，都这把年纪了，你能不能现实一点？你看看你自己，穿着地摊货，开着单位的破车，住着不知道哪来的房子。你还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没有骄傲。”林枫说，“我只是......”

“只是什么？”秦晓雨打断他，“只是放不下面子？林枫，我当年选择离开你是对的。你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没出息！”

这话说得太绝了。包厢里的人都不说话了，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林枫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他的心在滴血，可他不想在这些人面前失态。

“对不起。”林枫说，“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先走了。”

“怎么，说不过就要走？”秦晓雨冷笑，“林枫，你还是这么爱逃避。二十年了，你一点都没变，穷还要装清高！”

林枫没有回应，他转身往门口走去。

张建国追上来拉住他：“林枫，你别走，他们喝多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林枫拍拍张建国的肩膀：“老张，我是真有事。改天咱们单独聚。”

他推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秦晓雨的声音：“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人就是爱逃避，一辈子都这样！”还有其他人的议论声，窃窃私语的，嘲笑的，同情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

林枫走进电梯，按下关门键。电梯门慢慢关上，那些声音被隔绝在外面。

他靠在电梯壁上，闭上了眼睛。

电梯到了一楼，林枫走出酒店。秋风吹在脸上，有点凉，可他觉得舒服，比在那个包厢里舒服多了。

他站在酒店门口，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小王打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陌生号码，还有几条信息。林枫没有看，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刚要拨号，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枫！”是张建国的声音。

林枫转过身，看到张建国急匆匆地追出来，后面还跟着刘刚和另外两个同学。

“你别走啊。”张建国气喘吁吁，“秦晓雨那个人，你知道的，说话不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林枫笑了笑，“我是真有事。”

“有什么事啊？”刘刚说，“好不容易聚一次，你就这么走了？”

林枫不想解释，他只是说：“改天吧，改天我请你们。”

“哎。”张建国叹了口气，“秦晓雨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当年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人都会变的。”林枫说，“嫁给周正这样的人，不变才怪。”

“周正那个人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刘刚压低声音，“我听说他做房地产生意，手段挺黑的。县里那个城东新区项目，听说有猫腻。”

林枫的眉头微微一皱：“什么猫腻？”

“具体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的。”刘刚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林枫，你真要走？”

“嗯。”林枫点点头，“你们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着。”

张建国还想说什么，可看到林枫坚决的样子，也只好作罢。他拍拍林枫的肩膀：“那行吧，改天咱们几个单独聚，不叫那些人。”

“好。”林枫说。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转身回酒店了。林枫重新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稳稳地停在酒店门口。

林枫一愣，这不是......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得体的年轻人快步下车。

他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深色西装，皮鞋擦得锃亮，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

看到林枫，年轻人的眼睛一亮，快步走过来。

“林县长！”他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林枫皱起眉头：“小陈，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市里待着吗？”

被叫小陈的年轻人是林枫的秘书，叫陈默，是个研究生，刚工作两年。他有点着急地说：“林县长，市里李书记来电话了，说有紧急的事要跟您汇报。我打您手机一直占线，想着您今天在金鼎大酒店参加同学聚会，就赶过来了。”

“什么事这么急？”林枫问。

“李书记说，省里的督察组明天要下来，检查城东新区项目的审批情况。”陈默压低声音，“好像发现了一些问题。”

林枫的脸色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具体的李书记没说，他让您今晚就回市里，明天一早开会。”陈默说。

林枫点点头：“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走。”

“好的。”陈默把公文包递给林枫，“这里面是相关资料，您在车上可以先看看。”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酒店门口又出来了几个人。是刚才跟着张建国出来的那两个同学，他们出来抽烟。

“林县长”这三个字，在夜风中传得清清楚楚，两个同学愣住了，手里的烟掉在了地上。

“林县长？”其中一个喃喃自语，“他刚才叫林枫什么？”

另一个同学使劲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枫和陈默没注意到他们，陈默打开车门：“林县长，您先上车，我去把司机小王叫回去。”

“不用了，让小王自己回去吧。”林枫说，“你直接开车送我回市里。”

“好的。”陈默恭敬地说。

林枫上了车，陈默关上车门，绕到驾驶座。车子发动，缓缓驶离了酒店。

那两个同学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刚才......刚才那个年轻人叫林枫什么？”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问。

“好像......好像是县长？”另一个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喝多了，出现幻听了？”

“不对，你没喝多少。”第一个同学说，“我也听到了，他确实叫林县长！”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往酒店里跑。

电梯太慢，他们直接爬楼梯。三楼，包厢里还热闹着，秦晓雨正在跟周正说话，其他人也在吃吃喝喝。

“出大事了！”两个同学冲进包厢，上气不接下气。

所有人都看向他们。

“怎么了？”王大伟问。

“林枫......林枫他......”一个同学喘着粗气，“他好像是县长！”

包厢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正在喝酒的人，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秦晓雨的声音有点尖锐，“什么县长？”

“刚才我们在楼下抽烟，看到一个年轻人来接林枫，那个人叫他林县长！”另一个同学说，“我们两个都听到了！”

“不可能！”周正腾地站起来，脸色煞白，“你们听错了吧？他刚才说自己是个办事员！”

“我们没听错！”两个同学异口同声，“那个年轻人还提到了市里的李书记！说什么省里督察组要下来检查城东新区项目！”

周正听到“城东新区”四个字，整个人都僵住了。

王大伟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等等，我搜搜......林枫......县长......”

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变了。他举起手机，声音都在颤抖：“找......找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手机屏幕上。

那是县政府官网的新闻页面，标题是《县委常委、副县长林枫同志调研城建工作》。照片上的林枫穿着深色西装，站在工地上，身边跟着一群人。

“林枫，42岁，硕士研究生学历，三个月前从市里调任，现任县委常委、副县长，分管城建和招商引资......”王大伟念着新闻内容，声音越来越小。

包厢里死一般的寂静。

秦晓雨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去，她瘫坐在椅子上，手里的酒杯掉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

“你这个人太死读书，不懂变通。”

“你就给他们一个办事员的身份？”

“穷还要装清高！”

“注定一辈子没出息！”

每一句话都像回旋镖，狠狠砸在她自己脸上。

周正的手在颤抖，他一把抓住王大伟的手机，仔细看着屏幕上的内容。“分管城建和招商引资......”他喃喃自语，“城东新区项目的审批权......全在他手里......”

他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我正好缺个跑腿的，一个月给你五千。”

他想起秦晓雨说的那些话。

他想起林枫离开前，那平静的眼神。

周正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张建国也拿出手机搜索，看到官网上的消息后，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就说嘛，林枫从市里调回来的事，我听说过。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现在是副县长了。”

“你知道？”李芳尖叫起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早说？”

“我也是听说的，不太确定。”张建国说，“而且林枫今天来之前，我打电话问过他，他只说自己在政府部门工作，也没说具体职务。我以为他还是普通职员呢。”

“他肯定是故意的！”李芳咬牙切齿，“故意装穷，故意看我们笑话！”

“人家哪里装穷了？”张建国反驳，“是你们自己非要说人家没出息，人家从头到尾都没反驳过。”

“你还好意思说！”李芳的老公站起来，指着张建国，“你明知道他是县长，还不提醒我们一声？”

“我不确定啊！”张建国也有点急了，“再说了，就算我确定，我为什么要说？你们一个个的，说话那么难听，活该被打脸！”

包厢里乱成一团，有人在骂张建国，有人在查资料，有人在小声议论。

王大伟又搜到了更多信息，他念出来:“林枫同志，毕业于X大学经济学专业，研究生学历。工作十八年，历任乡镇副镇长、镇长、县政府办副主任、市发改委副主任、市财政局副局长......今年六月调任县委常委、副县长......”

每念一句，包厢里的人脸色就难看一分。

“十八年从科员到副县长......”有人喃喃自语，“这简直是火箭速度啊......”

“人家有真本事。”张建国说，“林枫当年考上的可是省城最好的大学，后来又读了研究生。他在市里工作的时候，我听说口碑特别好，做事认真，清正廉洁。”

“清正廉洁......”周正念着这四个字，脸色更加难看。

他突然想起陈默刚才说的话——省里督察组要下来检查城东新区项目。

城东新区项目，他是通过关系和贿赂拿下的。土地性质有问题，环评也有问题，甚至工程款的预算都做了手脚。他以为只要搞定了县里的某些人，就能一路绿灯。

可他没想到，林枫是分管这个项目的副县长。

更没想到，他今天当着林枫的面，把自己做的那些事全都说出来了。

周正的脸上冒出冷汗，他抓着秦晓雨的手:“晓雨，怎么办？咱们刚才......”

秦晓雨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捂着脸，肩膀在颤抖。

她想起高中时候的林枫，那个埋头苦读的少年，那个眼神清澈的男孩。他说要考上好大学，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要让她跟着他过上好日子。

她不信，她觉得他在做梦。

于是她选择了捷径，选择了那个开桑塔纳的男人。后来那个男人跑了，她又找了周正。周正有钱，舍得花钱，给她买钻戒、买房子、买车子。

可她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现在，她看到林枫成功了，用最踏实的方式成功了。而她呢？成了一个势利眼，一个刻薄的女人，一个让自己都觉得陌生的人。

“都是我的错......”秦晓雨哭着说，“都是我的错......”

周正顾不上安慰她，他站起来，急匆匆往外走:“我得去找林枫道歉！我得去解释！”

“等等，我也去！”王大伟跟了上去。

“我也去！”李芳的老公也站起来。

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就像刚才嘲笑林枫的时候一样积极。

张建国坐在那里，摇着头叹气。刘刚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老张，这帮人啊，真是......”

“势利眼呗。”张建国说，“林枫今天受委屈了。”

“谁说不是呢。”刘刚点点头，“不过他能忍到现在，也是厉害。换成我，早就翻脸了。”

包厢里还剩下几个人，有的在低头玩手机，有的在小声议论，有的后悔不该来参加这个聚会。

赵敏，那个离婚后自己开美容院的女人，走到秦晓雨身边，递给她一张纸巾。

“别哭了。”赵敏说，“事情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

“我真的很后悔......”秦晓雨抽泣着说，“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他？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

“因为你看不起他。”赵敏说得很直白，“你看不起穷小子，看不起老实人，你只看重钱和地位。现在人家有了地位，你又后悔了。”

秦晓雨抬起头，眼睛红肿:“你是来讽刺我的吗？”

“我不是讽刺你，我是在告诉你实话。”赵敏说，“秦晓雨，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婚吗？因为我前夫跟周正一样，满嘴谎言，为了钱什么都干得出来。我跟着他过了五年提心吊胆的日子，最后还是离了。”

“现在我一个人开美容院，虽然赚得不多，可我过得踏实。”赵敏说，“你呢？你跟着周正，表面风光，实际上呢？”

秦晓雨不说话了，她知道赵敏说得对。

周正这个人，她再清楚不过。做生意手段黑，对待朋友虚伪，甚至对她也不是真心的。她早就想离开了，可是不敢，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习惯了钻戒、名牌包和豪车。

“我已经回不去了......”秦晓雨低声说。

“回不去就回不去吧。”赵敏说，“可你至少应该反省一下，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说完，赵敏站起来，拿起包准备离开。

“你不去追林枫吗？”秦晓雨问。

“为什么要追？”赵敏笑了，“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没什么好道歉的。我刚才又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她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秦晓雨一眼:“好自为之吧。”门关上了，包厢里更加冷清。

酒店门口，周正带着一群人跑出来，气喘吁吁。

“林枫呢？”周正四处张望，“他人呢？”

“走了。”门口的保安说，“刚才上了一辆黑色奥迪，走了有五分钟了。”

“追！”周正拉着王大伟就往停车场跑，“开你的车，快追！”

王大伟发动车子，油门踩到底，可哪里还能追得上？

周正坐在副驾驶上，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珠一颗颗往下滴。他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想找林枫的电话号码。

可他哪有林枫的号码？

“老张！”周正给张建国打电话，“林枫的电话号码，快给我！”

张建国在电话里冷冷地说:“我凭什么给你？”

“求你了！”周正的声音都变了调，“我得跟他解释，刚才的事......刚才是我老婆喝多了，胡说八道的！”

“解释什么？”张建国说，“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林枫都听到了。现在解释，有用吗？”

“老张，咱们好歹是同学一场......”周正快哭出来了。

“同学一场？”张建国笑了，“你刚才怎么没想起咱们是同学一场？你老婆怎么没想起她和林枫曾经是恋人？”

“我......”周正说不出话来。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张建国说，“我不会给你林枫的号码的。你们今天做的事，太过分了。”

啪，电话挂断了。

周正握着手机，整个人都瘫了。

王大伟在旁边说:“要不......要不我们去县政府找他？”

“找他？”周正苦笑，“人家是副县长，分管城建和招商引资。我的项目还在他手里捏着呢，我现在去找他，是去送死吗？”

“那怎么办？”王大伟也慌了。

周正突然想起什么，他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孙科长，是我，周正啊......对对对，城东新区项目......我想问一下，林县长他......什么？明天有督察组下来检查？孙科长，您可得帮帮我啊......”

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周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什么？您也保不住？孙科长，咱们的事......”

啪，电话又被挂断了。

周正愣愣地坐在那里，手机从手里滑落。

“完了......”他喃喃自语，“全完了......”

王大伟不敢说话，他把车开回酒店，停好。两个人下了车，站在秋风里，感觉浑身发冷。

李芳的老公也追出来了，他们几个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早知道......”有人说。

“早知道什么都晚了。”王大伟叹气，“谁能想到林枫是副县长啊？他穿得那么普通，说话那么客气，一点架子都没有。”

“就是因为没架子，咱们才以为他没出息。”李芳的老公说，“这下好了，全都栽了。”

几个人站在那里，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楼上又下来了几个人。秦晓雨被赵敏扶着，眼睛哭得红肿。看到周正，她冲过去，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都是你！”秦晓雨哭喊着，“都是你害的！你让我在他面前丢尽了脸！”

周正捂着脸，不敢还手。他知道秦晓雨在迁怒，可他也没资格反驳。

“你知道我今天有多丢人吗？”秦晓雨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我说他没出息，我说他穷，我说他一辈子都是个废物！可实际上呢？人家是副县长！人家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靠的是真本事！”

“我呢？我当年抛弃了他，选择了你这种人！我图什么？图你的钱？图你的车子房子？可我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尊严吗？我得到了幸福吗？”

秦晓雨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哑了。

周围的人都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赵敏走过来，拉住秦晓雨:“行了，别说了。回去吧。”

“我不回去！”秦晓雨甩开她的手，“我要去找他！我要跟他道歉！”

“现在去有什么用？”赵敏说，“你以为道歉就能挽回什么吗？”

“我不管！”秦晓雨固执地说，“我一定要见到他！”

她推开周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周正想追上去，被王大伟拉住了。

“让她去吧。”王大伟说，“这个时候，你追上去也没用。”

周正站在那里，看着秦晓雨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他突然觉得，自己失去的不只是一个项目，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张建国和刘刚坐着抽烟。

“今天这事啊。”刘刚吐出一口烟雾，“真是让人唏嘘。”

“是啊。”张建国说，“二十年前，秦晓雨抛弃林枫，选择了有钱人。二十年后，林枫成了副县长，而她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这就是命吧。”刘刚说。

“不是命。”张建国摇摇头，“是选择。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他们坐在那里，看着夜空，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金鼎大酒店的灯还亮着，可包厢里已经没有了欢声笑语。那场同学聚会，以一种谁也没想到的方式结束了。

有人在后悔，有人在害怕，有人在反思。

可对于林枫来说，这一切可能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插曲。他坐在回市里的车上，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心里很平静。

他没有得意，也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有些事，终究要有个结果。

车子在高速路上平稳地行驶着，陈默开车很稳，没有一点颠簸。林枫坐在后座，翻看着公文包里的资料。

城东新区项目的审批文件，厚厚一叠。林枫一页一页地看，眉头越皱越紧。

“小陈。”林枫说，“这个项目问题很大。”

“是的，林县长。”陈默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李书记让我转告您，督察组是突然决定下来检查的。据说是有人实名举报，说这个项目存在严重的违规问题。”

“违规问题......”林枫念着这四个字，脑海里浮现出周正那张得意的脸。

他想起周正在包厢里说的话——“这个项目能拿下来不容易，需要县里领导的大力支持啊。”

言外之意，就是通过不正当手段拿下的项目。

林枫叹了口气。他调到县里才三个月，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各种乱象。城东新区项目是上一任领导批下来的，他接手后发现了很多问题，一直在调查。

没想到，今天在同学聚会上，周正自己把实情都说出来了。

“明天的会议，让相关部门都做好准备。”林枫说，“督察组要查，我们就配合。有问题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有任何包庇。”

“明白。”陈默说。

车子继续往前开，林枫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起秦晓雨今天的样子，想起她说的那些话，心里有点难过。

不是为自己难过，是为她难过。

曾经那个笑起来眼睛像星星一样的女孩，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势利、刻薄、尖酸。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吧。每个人都会做出选择，然后承担选择带来的后果。

秦晓雨选择了捷径，选择了物质，所以她得到了钻戒、豪车和别人羡慕的眼光。可她失去的，是更珍贵的东西——尊严、真诚，还有那个曾经纯真的自己。

林枫选择了远路，选择了脚踏实地。这些年他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可他问心无愧，睡觉踏实。

“林县长，快到了。”陈默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车子驶进市里，林枫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夜景。这座城市，他工作了十五年，每一条街道他都熟悉。

“小陈，先送我回家吧。”林枫说，“明天一早直接去办公室。”

“好的。”陈默把车开向林枫家的小区。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区，房子是单位分的，八十多平，三室一厅。林枫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家里就他一个人，偶尔他弟弟会过来看看。

车子停在楼下，林枫下了车。

“早点休息，林县长。”陈默说。

“你也早点回去。”林枫说，“明天会是很忙的一天。”

“我知道。”陈默说。

林枫上了楼，打开家门。屋子里很安静，他打开灯，换了鞋，走进客厅。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是父母的遗照。父亲十年前去世的，母亲三年前也走了。他们都没能享到什么福，这是林枫一生的遗憾。

林枫站在照片前，心里默默说：“爸，妈，你们放心，我做得还可以。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可我做事对得起良心。”

他在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手机响了，是弟弟打来的。

“哥，听说你今天去参加同学聚会了？”弟弟问。

“嗯。”林枫应了一声。

“怎么样？”

“还行。”林枫不想多说。

“哥，你是不是遇到那个女人了？”弟弟直接问，“就是当年甩了你的那个。”

“见到了。”林枫说。

“她怎么样？”

“过得挺好的，嫁了个老板，有钱。”林枫说。

“那就好。”弟弟说，“哥，你别多想。当年的事都过去了，她不要你是她眼瞎。你看你现在，副县长，多少人羡慕。”

林枫笑了:“你哥我当这个副县长，靠的是一步一个脚印，不是运气。”

“我知道。”弟弟说，“哥，我一直为你骄傲。”

“行了，别贫嘴了。”林枫说，“早点睡吧，明天我还有事。”

“好的，晚安哥。”

挂了电话，林枫坐在那里，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对他来说只是个插曲。他不会因为秦晓雨的讽刺而愤怒，也不会因为周正的谄媚而得意。

他只是做好自己的事，走好自己的路。

第二天一早，督察组如期到达。林枫陪同检查城东新区项目，该汇报的汇报，该提供的资料全都提供了。

督察组很快发现了问题——土地性质不符，环评造假，工程款预算虚高。

周正的公司被立案调查，项目被叫停。

消息传回县城，整个县城都震动了。

王大伟在超市里听到消息，叹了口气。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说的那些话，脸上一阵发烧。

李芳在家里刷手机，看到新闻，默默关掉了屏幕。她老公坐在旁边，两个人都不说话。

刘刚在修车铺里听说了这事，摇摇头继续干活。他心里明白，周正这是作茧自缚。

“听说城东新区项目出事了？”

林枫回了三个字:“正常程序。”

张建国又发:“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林枫回:“没事，都过去了。”

张建国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后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秦晓雨坐在家里，看着新闻，眼泪又流了下来。

周正被带走调查了，公司也被查封了。她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那个曾经趾高气昂的女人，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拿出手机，翻到张建国的号码，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拨了出去。

“老张，能帮我要一下林枫的电话号码吗？”秦晓雨的声音很轻。

“要来干什么？”张建国问。

“我想......我想跟他道歉。”秦晓雨说。

“道歉？”张建国沉默了一会儿，“晓雨，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林枫不会怪你，可也不会原谅你。你明白吗？”

秦晓雨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知道。我就是想说一声对不起。”

“那你自己跟他说吧。”张建国还是把号码发了过去，“可我劝你，别抱什么希望。”

“我知道。”秦晓雨说。

她拿着手机，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知道，有些错一旦犯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个月后，县城传出消息，秦晓雨和周正离婚了。周正因为违法经营被判了刑，秦晓雨净身出户。

她回到了父母家，在县城找了份工作，重新开始生活。

同学群早就解散了，那次聚会后，大家都很默契地不再联系。

林枫依旧忙着他的工作，城建、招商、民生，每一件事他都认真对待。

有一天，他在县政府大院里碰到了赵敏。赵敏是来办营业执照的，美容院要扩大规模。

“林县长。”赵敏打招呼。

“是你啊。”林枫笑了笑，“生意做得不错？”

“还行。”赵敏说，“那天的事，我想说声抱歉，虽然我没说什么，可毕竟是在场的。”

“没事。”林枫说，“都过去了。”

“秦晓雨离婚了，你知道吗？”赵敏突然问。

林枫点点头:“听说了。”

“她现在过得挺不好的，一个人在县城打工。”赵敏说，“有时候我会遇到她，她看到我都会躲开。”

林枫沉默了一会儿，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是啊。”赵敏说，“不过我觉得，她已经受到惩罚了。”

林枫没有接话。

赵敏笑了笑:“你还是这么善良。林枫，你值得更好的人生。”

“我现在的人生挺好的。”林枫说。

他们又聊了几句，各自离开了。

又过了半年，林枫调到了市里，担任副市长。

消息传回县城，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王大伟在群里发消息:“林枫升官了，大家知道吗？”

李芳回:“知道了，真厉害。”

刘刚回:“人家有本事，升官是应该的。”

张建国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个赞。

秦晓雨看到消息，坐在出租屋里，泪流满面。

她想起高中时候，林枫跟她说的话:“晓雨，等我，我一定会给你好日子过的。”

她当时不信，觉得他在说大话。

现在，他做到了。可她，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那天晚上，林枫在办公室加班到很晚。窗外是市区的夜景，灯火通明。

他站在窗前，看着这座城市，心里很平静。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儿子，做人要堂堂正正，不求大富大贵，但求问心无愧。”

他做到了。

他想起自己这二十年走过的路，从基层科员到副市长，每一步都走得踏实。

秦晓雨的选择是她的自由，他不怪她。

那些讽刺和嘲笑，也只是人生路上的小插曲。

真正的成功，不是在同学会上炫耀，不是开豪车住豪宅，而是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都能坦然入睡。

林枫关上电脑，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秋风依旧凉，可心里，很暖。

楼下，陈默还在等他。

“林市长，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陈默说。

“工作还没做完。”林枫说，“走吧，回家。”

车子发动了，驶入夜色。

城市的灯火在车窗外闪过，林枫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责任要担。

这就是他的人生，平凡而踏实，忙碌而充实。

没有轰轰烈烈，却问心无愧。

来源：清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