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龙女匪张素贞》（7）长篇小说连载

摘要：审讯室里，胖审讯官听得入神，手一抖，竟把桌上的搪瓷缸子碰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他顾不上去捡，只是瞪大了眼睛，急吼吼地追问：“烟袋？这烟袋到底有啥名堂？快说，快说啊！”

驼龙女匪张素贞（第七章：惊变·智斗·烟袋藏锋）

“啪！”

审讯室里，胖审讯官听得入神，手一抖，竟把桌上的搪瓷缸子碰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他顾不上去捡，只是瞪大了眼睛，急吼吼地追问：“烟袋？这烟袋到底有啥名堂？快说，快说啊！”

张素贞睨了他一眼，嘴角那丝冷笑仿佛冻住的冰凌。她不慌不忙地又装了一锅烟丝，就着油灯点燃，深吸一口，让那辛辣的烟雾在胸腔里盘旋，似乎要从这熟悉的滋味中，汲取十年前那股混杂着血腥、背叛和决绝的力量。烟雾袅袅中，她的眼神再次变得幽深，回到了那个山风呜咽、人心惶惶的夜晚。

花爷的死，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江北一枝花”这潭本就暗流涌动的水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寨子里灯火通明，人心惶惶。悲愤、恐惧、猜忌……各种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花爷的尸首没能抢回来，坠落鹰嘴崖，只怕是粉身碎骨，这更添了几分惨烈和阴霾。

老北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被紧急抬下去救治。他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最后那句“是烟袋……小心……烟袋……”的警示，成了张素贞心头最沉重的石头，也是唯一的线索。

炮头赵横反应最为激烈，他双眼赤红，提着驳壳枪就要冲出去找算盘刘拼命：“妈拉个巴子的！肯定是这狗娘养的算盘刘搞的鬼！老子崩了他！”

算盘刘则是一脸悲戚夹杂着委屈，摊着手对围拢过来的弟兄们叫屈：“天地良心！我算盘刘对花爷，对山寨忠心耿耿！赵炮头，你无凭无据，怎能血口喷人！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他说着，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张素贞的方向，“……底子不干净，引来了祸水？”

一时间，众说纷纭，寨子里乱成一团，几乎要分裂成几派。支持赵横的嚷嚷着要清理门户，跟着算盘刘的则斥责对方污蔑，还有一些中间派惶惑无主，不知该信谁。

张素贞没有参与争吵。她静静地站在阴影里，手指紧紧攥着那杆黄铜烟袋，冰冷的金属几乎要嵌进肉里。老北风的话在她脑子里疯狂回荡——“是烟袋……小心烟袋……”

这烟袋，是老北风当着花爷的面送给她的。如果烟袋有问题，难道老北风……

不！不可能！张素贞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老北风对花爷的忠心，那是用命换来的。他若要害花爷，有无数的机会，绝不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更不会在临死前还用尽最后一口气提醒自己。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一头潜伏在暗处的母狼，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混乱的场面。她看到算盘刘虽然表面悲痛，眼神却不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和……一丝放松？她看到赵横的暴怒是真，但似乎少了点深思熟虑。她还看到，一些平日里与算盘刘走得近的小头目，眼神闪烁，交头接耳。

必须稳住局面！花爷刚死，山寨若内讧，不用官兵来剿，自己就散了架！到时候，别说报仇，所有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时，算盘刘提高了嗓门，试图掌控局面：“弟兄们！静一静！听我说！花爷罹难，我等悲痛万分！当务之急，是选出新的魁首，稳住山寨，再从长计议，为花爷报仇啊！”

“选魁首？花爷尸骨未寒！”赵横怒吼。

“山寨不可一日无主！”算盘刘寸步不让，“群龙无首，才是取死之道！按规矩，该由我等共同推举！”

眼看冲突又要升级，张素贞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握着烟袋，一步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站到了灵堂（临时设的）中央那盏摇曳的汽灯下。

“刘师爷说得对。”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山寨，不能乱。”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刚刚立下大功的女人身上。

算盘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换上悲悯的神色：“素贞姑娘深明大义……”

“但是，”张素贞打断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选魁首是大事，仓促不得。花爷刚走，弟兄们心里都憋着火，带着伤。现在推举，难免有失公允，也容易让真凶……看了笑话。”

她特意在“真凶”二字上微微一顿，算盘刘的眼皮跳了一下。

赵横梗着脖子：“那你说怎么办？”

“等！”张素贞斩钉截铁，“一等北风叔醒过来，他是最后见过花爷的人，他的话最重要！二等，查清埋伏的真相，为花爷报仇雪恨！到时候，谁能为花爷报了这血海深仇，谁才有资格坐这魁首之位！诸位叔伯兄弟以为如何？”

她这番话，合情合理，既安抚了急于报仇的赵横一派，又堵住了算盘刘急于上位的口实，更给了所有心存疑虑的人一个缓冲和期待。不少中间派的头目纷纷点头称是。

算盘刘脸色微变，但众怒难犯，只得干笑两声：“素贞姑娘考虑周详……那就，依姑娘所言。当务之急，是先稳住山寨防务，救治受伤兄弟。”

暂时稳住局面后，张素贞以照顾老北风为由，回到了老北风养伤的房间。她屏退了旁人，只留下一个绝对信得过的、曾受过老北风大恩的郎中。

油灯如豆，映照着老北风惨白如纸的脸。张素贞坐在炕沿，再次拿出那杆黄铜烟袋，就着灯光，一寸一寸，极其仔细地摩挲、观察。

烟杆是空心的黄铜打造，因为长期摩挲和使用，表面异常光滑温润。烟锅是厚重的铜疙瘩，里面积着些许烟垢。烟嘴是普通的玉石材质，有些许磕碰的痕迹。一切看起来都再正常不过。

“小心烟袋……到底要小心什么？”张素贞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想学着老北风的样子磕打烟灰。她捏着烟杆，模仿着老北风习惯性的动作，用拇指和食指用力捻动烟杆靠近烟锅的部位……

突然，她指尖感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光滑铜管的滞涩感！

她心中一动，赶紧将烟袋凑到灯下，仔细看去。就在烟杆与烟锅连接的螺纹下方，有一圈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缝隙！这缝隙被烟垢和常年摩挲形成的包浆掩盖得几乎天衣无缝，若非刻意寻找且感觉敏锐，绝对无法发现！

她尝试着旋转烟锅，纹丝不动。又试着往不同方向拧动烟杆……当逆时针用力时，只听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那截看似浑然一体的烟杆，竟然从中间旋开了！

烟杆里面，是空的！

张素贞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烟杆倒过来，轻轻一磕。

一小卷被卷得紧紧、用油纸仔细包裹的东西，从空心的烟杆里滑落出来。

她颤抖着手，将那卷东西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叠得小小的、质地坚韧的桑皮纸。展开桑皮纸，上面是用极细的毛笔写就的几行小字，还有一幅简易的地图！

字迹遒劲，带着一股杀伐之气，张素贞认得，这是花爷的笔迹！

“若吾身死，内奸必为算盘刘。此獠早与白石口官军勾结，意图吞并我部。所附地图，乃其与官军秘密联络路线及接头暗号。刘性狡，必留后手，此图或其反制之机。见字如面，持此信者，可为吾复仇。‘江北一枝花’存亡，托付于君。——花易残绝笔。”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浓重的黑夜！

张素贞浑身剧震，猛地攥紧了这张薄薄的纸，指甲几乎将纸张掐破！

一切都明白了！

这烟袋，根本就是老北风替花爷保管的、预防不测的最后一招杀手锏！一个针对算盘刘的反制措施！花爷早已察觉算盘刘的异心，却苦于没有实证，或者出于稳定大局的考虑，没有轻易动手。他将这致命的证据藏在了老北风从不离身的烟袋里，而老北风，则在最危急的关头，将这烟袋，连同这最后的希望和复仇的使命，交给了她——张素贞！

老北风那句“小心烟袋”，不是警告她烟袋是凶器，而是提醒她，烟袋里藏着扳倒内奸、为花爷报仇的关键证据！

好深的心机！好重的托付！

花爷，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山寨谋划！

张素贞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底直冲眼眶，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让一滴眼泪流下来。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把那封信贴身藏好，将烟袋恢复原状，眼神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冰冷。

证据在手，但如何运用，却需要极大的智慧。算盘刘在山寨经营多年，党羽不少，若贸然发难，很可能被他反咬一口，甚至引发火并。必须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一击致命！

接下来的几天，山寨表面维持着诡异的平静。张素贞日夜守在老北风身边，喂药擦身，如同亲女。算盘刘则忙着安抚人心，调配物资，俨然以临时主事人自居，不时还来“关切”一下老北风的伤势，眼神却总在不经意间扫过张素贞和她手边的烟袋。

张素贞不动声色，甚至故意在算盘刘来时，拿着烟袋在手里把玩，观察他的反应。算盘刘似乎并未察觉烟袋的异常，这让她稍稍安心。

第三天夜里，老北风的高烧终于退了，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看到守在旁边的张素贞，以及她手中那杆已经恢复原状的烟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和急切。

“丫头……信……”他声音嘶哑微弱。

张素贞紧紧握住他粗糙的大手，用力点了点头，低声道：“北风叔，我拿到了。花爷的信，我看到了。”

老北风眼中瞬间涌出混浊的泪水，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剧烈地咳嗽起来。缓过气后，他死死盯着张素贞，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稳住……等……赵横……可用……但……防……”

话未说完，他又昏睡过去。但张素贞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稳住局面，等待时机，赵横可以联合，但也要防备他的鲁莽坏事。

又过了两日，算盘刘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他以商议如何为花爷报仇、以及山寨日后去向为由，召集所有头目到聚义厅议事。张素贞知道，摊牌的时刻，快要到了。

聚义厅里，气氛凝重。花爷的位子空着，下面两排交椅，左边以赵横为首，右边以算盘刘为首，泾渭分明。张素贞作为老北风的代表（老北风伤势过重无法出席），坐在了赵横下首的位置。

算盘刘率先开口，依旧是那副悲天悯人的腔调：“诸位兄弟，几日过去，北风兄弟伤势未见大好，花爷之仇不可不报，山寨前途不可不虑。今日召集大家，便是要议个章程出来。依我看，报仇之事需从长计议，那白石口军火库守备森严，硬闯恐遭更大损失。当务之急，是保存实力，另寻落脚之地……”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横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乱响，“算盘刘！你三番五次阻挠报仇，是何居心？是不是你心里有鬼？”

算盘刘脸色一沉：“赵炮头！我一切都是为了山寨着想！你如此冲动，是想把弟兄们都带进死路吗？”

“我看是你想投靠官军，拿弟兄们的脑袋去换顶戴花翎！”赵横口无遮拦，直接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厅内顿时一片哗然，双方人马纷纷站起，怒目而视，手都按在了枪柄上，剑拔弩张，火并一触即发！

“都闭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响起，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张素贞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聚义厅的正中央，直面算盘刘。她手中，依旧握着那杆黄铜烟袋。

“刘师爷，”她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说要保存实力，另寻出路。我想问问，你打算把我们带往何处？是沿着这条路线走吗？”

说着，她不等算盘刘回答，口中清晰地报出了桑皮纸上记载的一条秘密联络路线上的几个关键地点和接头暗语！

算盘刘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见了鬼一般！他指着张素贞，手指颤抖：“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无异于不打自招！

厅内所有人都惊呆了，目光在张素贞和算盘刘之间来回扫视。

张素贞冷笑一声，扬了扬手中的烟袋：“我怎么知道？当然是花爷在天之灵，借北风叔之手，借这杆烟袋，告诉我的！算盘刘！你勾结白石口官军，设下埋伏，害死花爷，证据确凿！还想把我们引入官军的包围圈，一网打尽吗？”

“胡说八道！妖言惑众！”算盘刘猛地拔出手枪，色厉内荏地吼道，“把这污蔑忠良的女人给我拿下！”

他身边的几个心腹作势欲动。

“我看谁敢动！”赵横“噌”地站起，驳壳枪直接对准了算盘刘，“妈了个巴子！原来真是你这老王八蛋！”

张素贞毫无惧色，上前一步，目光如刀，死死钉住算盘刘：“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花爷早就查清你的勾当！那地图，那暗号，就是你通敌卖友的铁证！你利用花爷对白石口军火库的企图，提前向官军泄密，量身定制了这场埋伏！你还有何话说？”

在张素贞凌厉的逼视和确凿的指控下，在赵横黑洞洞的枪口和周围越来越多怀疑、愤怒的目光中，算盘刘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明白，事情已经彻底败露。

他脸上闪过绝望、怨毒和疯狂，猛地调转枪口，不是对着赵横，而是直接对准了张素贞！

“是你！都是你这来路不明的女人坏了我的大事！去死吧！”

“砰！”

枪声响起！

一道血光溅起！

算盘刘狗急跳墙，悍然开枪！如此近的距离，张素贞能否躲过这夺命一击？聚义厅内枪声一响，潜伏的危机彻底爆发，忠于花爷的弟兄与算盘刘的党羽之间，将展开怎样一场血腥的内斗火并？身受重伤的老北风，又将在这场变故中扮演何种角色？张素贞如何在这血雨腥风中，凭借智慧、勇气和那杆看似普通却内藏乾坤的烟袋，真正赢得所有人的敬畏，踏上女枭“驼龙”的崛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