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死前的那个清晨,安禄山还在昏沉中翻身。他躺着的那张大床宽大结实,纵然他三百来斤的体重也不觉得硌得慌。外面正起着冷风,帐子内却凝着怪异的静谧。他哪里想得到,有人已经摸进了他的帐篷,在夜色下紧咬牙关。一个是伴他起家的军师严庄,一个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李猪儿,而他亲儿
在死前的那个清晨,安禄山还在昏沉中翻身。他躺着的那张大床宽大结实,纵然他三百来斤的体重也不觉得硌得慌。外面正起着冷风,帐子内却凝着怪异的静谧。他哪里想得到,有人已经摸进了他的帐篷,在夜色下紧咬牙关。一个是伴他起家的军师严庄,一个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李猪儿,而他亲儿子安庆绪蹲在门外,紧攥拳头,只等事情有个万一便要红着眼冲进来收场。
这一点,安禄山怕是从不会往深处想。权力和杀机,他早在几十年里混了个烂熟,却偏偏这最后的夜晚,他像所有挂着病号吊瓶的败落帝王一样,无力地乱抓床头上的大刀,却抓了个空。李猪儿和严庄带着寒意,大刀一抬,“家贼”一声,瞬间收尾。血味混着岁末的寒风,没人哭丧,连后事都草草埋在卧榻下。外头散播的消息却是:安禄山潜心修炼去了,咱晋王安庆绪继位。
这世道奇怪,造反的终究怕了被反。安禄山的下场,看着挺荒唐,实际一桩桩都是自作自受。人说什么“报应”,未必真有神明,倒是他活着那几年,把自己身边的人轮番折磨得遍体鳞伤,手底下杀人诛心的手段,比他养的老鹰啄死的兔子还多。
说起他安禄山,没做皇帝前也算是个人精。仗着能说会道,古里古怪地周旋在奚、契丹、唐朝之间。结果呢?味口越来越大,心地越来越狠。手下有功的兄弟说没就没了,后宅女人更别想安生,连个易怒暴躁的胖子病号都当不踏实。实话说,那些年他最舒坦的时光,就是靠着体重和狠劲混成了大燕皇帝,端坐洛阳,号称天子。可惜人未老,病先催,浑身疮疖烂得臭气熏天,胖得走不动路,两只眼睛竟也慢慢瞎了。
你要说报应这事,真是信了点。身边待他最久的李猪儿,小时鞍前马后当牛做马,却被他一刀阉割,连命都差点丢了,之后还得日夜服侍,一口粗气不能喘错。安禄山肥得连穿衣服都得仨人抬肚皮,李猪儿干脆只把头伸进他肚腩底下往上顶,这样才能帮主儿把腰带系紧。光你想想,都够呛。还是夜里伺候睡觉,没准被骂被打,哪一天院里听见一声闷叫,八成又是他憋着气发作。
这些年李猪儿心里那点怕,早怕成了恨。再贴心的奴仆,被这么养肥的瘟猪折腾,也迟早会发疯。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的话,安禄山自己后半生应该琢磨透了。旁边的严庄也不新鲜,一度是谋士,后来变成鞭打的对象,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下回是不是轮到自己割喉刎颈。
家里头的不安,往往是从嫡长子开始。安庆绪原本和哥哥安庆宗是亲兄弟,一母同胞。安禄山造反,哥哥和娘被唐朝杀了,他这个人到哪儿都夹着尾巴做事。安禄山看他越看越怂,见不得眼,偏把宠爱都给了那个妃子段氏生的小儿子安庆恩。一家人啊,能安分?安庆绪活得战战兢兢,表面是孝顺,背里连哭都不敢大声,怕爹一个不高兴,自己就挨刀。
所以到头来,父亲信不过儿子,身边人只有恐惧和厌弃,李猪儿、严庄、安庆绪三人凑一块,拼个你死我活,事到临头也自然合了伙。
杀父这件事,天底下哪家父子能理直气壮?可如果这父亲几乎每个月都威胁要把你处死,逢人就说要立兄弟做太子,换作谁在那种时代,恐怕也免不了铤而走险。
其实,安禄山进了土,周围连根蜡烛都没点,没人嚎一声鬼哭狼嚎——这才是最扎心的结局。他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大概那一刻,应该是后悔也晚了。
时间跳个头,到了四年后另一个夜晚。史思明,安禄山的“铁哥们”,这会儿倒霉到家。他本事是有的,六种胡汉语言都能转着说,卖乖能耐骗过几十年,早年还真当过顶天立地的“聪明人”。
偏偏晚年权力大到天上去,人就变得乖张又变态起来。眼里不揉沙子,杀人跟抹脖子一样随便。身边几个老部下,就像抹布换一块扔一块,最懂事的儿子史朝义,对他都是敬三分怕七分,没等出头,反成了随时要挨宰的“待杀文官”。
有时候想,老天要灭一个人,先夺其理智。史思明年年杀功臣,天天想着防身边人,防到儿子晚上都做恶梦。真有那天,夜里一班老部将杀进屋,史思明夺门而逃,还没跑出马厩,就被乱箭射中,押回去活活勒死——下场跟安禄山一个模样。
“逆子杀父”,听着十恶不赦,其实谁不是被一步步逼到墙角?史朝义杀了自己爹,那是真不忍心,但再不死,下面跟着无数人要倒霉。起了兵,斩了亲父,活着依然心有余悸,终归好景不长,最后也自杀收场。叛乱这事,哪头沾了血,天底下就没有安宁的。
史思明能耐在一个“骗”字。年少想逃债,混到奚部当贵宾,嘴皮比剑戟还快。把奚王帐下名将骗出来,弄得三百人丧命还邀来一身荣耀。转换得一手好官职,终于混成了唐朝重臣。可惜现在轮到他被政变了。
回想这伙人,什么“兄弟义气”全是废话。投了唐朝是谋,背了安庆绪是计,老兄弟不同路便拽出来脑浆迸溅。身边三十年老部下耿仁智还敢说真话,“你再反是自找死路”,史思明连多想都不想,举棍就照后脑勺打下去,一地白花花的脑浆,把所有忠义全打成灰。
转身又对安庆绪下手。安庆绪守着邺城死不松口,等到史思明领兵来相助,正打算谢天谢地纳头称臣,结果史思明一声大喝,把他和四个弟弟全家勒死,惨得说不出话。之后进城大杀一场,尸横遍野,史思明称帝,史朝义却目睹这一切,只能在心里把死期一天天倒计时。
一个杀气腾腾的父亲,一窝被逼疯了的儿子,周围人都抱团自保。最后一夜,是几个胆大的将军带着史朝义杀进史思明卧房,混战一场,这位河北霸主被自己亲儿子勒死,也是命该如此。
有人说,“儿子杀父,多半是父亲咎由自取。”丧心病狂到拿自家人杀头当闹剧,身边人早就视你为虎狼,全家没一个敢信你。其实,无论是安禄山还是史思明,走到天子宝座,真就成了孤家寡人。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磨没了,剩下的只是一地的恐惧和血腥。
古时候的皇权可以承受住外面的千军万马,却最怕自家床头冷。人们常说权力最危险其实不在敌人,而在你枕边、膝下,或者深夜站在门外的儿子手里。老天用自己的孩子收回一切,有时候,比敌军百万还要干脆。
这场闹剧最后怎么收场?安禄山死了,史思明死了,史朝义后来也自杀了。安史之乱搅得国破家亡,最后只剩几行寂寞的碑文,和历史里那些压夜读书人眼皮的名字。谁错谁对,或许轮回到他们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至于我们呢,隔着书本谈论血腥和背叛,没吃过那天夜里帐篷里的冷风。只是想,权力真的能换来安稳吗?一个人若总让身边人防备着、恐惧着、憎恨着,最终想留命的那一刻,还会有人为他点一盏灯、留一块温热的土吗
来源:花丛沉醉的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