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周永泰七年的秋雨格外绵长。青州城外的官道上,泥水混着血水蜿蜒成河,一队官兵举着火把疾驰而过,惊得路边枯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在雨幕中化作一片黑影。
大周永泰七年的秋雨格外绵长。青州城外的官道上,泥水混着血水蜿蜒成河,一队官兵举着火把疾驰而过,惊得路边枯树上的乌鸦扑棱棱飞起,在雨幕中化作一片黑影。
"大人,前面就是陈家村了!"领头的校尉勒住马缰,朝着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喊道。
被五花大绑的青年踉跄着栽进泥坑,绣着金线的杏黄官袍沾满泥浆,却遮不住他眉间那道狰狞的刀疤——这便是当朝新科状元陈世安,三日前还是圣上亲赐的"文曲星下凡",如今却成了人人唾弃的杀人凶犯。
村口老槐树下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为首的里正拄着竹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世安胸前染血的玉佩。
那玉佩本该是御赐之物,此刻却沾着块暗褐色的污渍,凑近了能闻见淡淡的腥气。
"作孽啊!"里正突然扯着嗓子哭嚎,"三年前你爹陈员外强占我孙儿家的地契,逼得人家投河自尽...今日老天开眼!"
陈世安猛地抬头,雨珠顺着他的睫毛滚落。他记得这张脸——三年前那个雨夜,父亲书房里跪着的佝偻老者,求饶声混着雨打芭蕉的声响。
可父亲只是冷笑:"地契既已过到我陈家名下,生死便与陈家无关。"后来他听书童说,那老者当夜就投了村后的黑水潭。
"押入大牢!"校尉一声令下,官兵们推搡着将陈世安推进了县衙后院的柴房。
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他靠着冰冷的土墙,听着窗外雨点击打芭蕉叶的声响,恍惚间又看见了妹妹陈清荷的脸。
那日妹妹穿着杏红的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坐在花轿里。父亲搂着他的肩说:"安儿,为父给你谋了个好前程。
清荷许给镇北王世子冲喜,你进京赶考若能高中..."话音未落,花轿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喊。
他掀开轿帘,只见妹妹的盖头被鲜血染红,纤细的手指从轿帘缝隙里伸出,指甲缝里嵌着碎瓦片。
"爹!"他嘶吼着要冲出去,却被家丁死死按住。后来他才知道,镇北王世子暴毙,妹妹作为冲喜新娘被活活陪葬。而父亲为了平息事端,竟将妹妹的尸骨扔进了乱葬岗。
陈世安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熬了三日。第四日清晨,铁门突然洞开,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闪身而入,将一个油纸包放在他面前。"吃吧。"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木头。
油纸里是块还冒着热气的炊饼,陈世安狼吞虎咽地咬了一口,突然被烫得直咳嗽。黑衣人按住他的肩膀:"慢些吃,你还有大事要做。
"待他咽下最后一口,黑衣人才缓缓揭开面巾——竟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左眼蒙着黑布,右眼却亮得骇人。
"老丈是?"陈世安警惕地后退半步。
"老夫姓李,是个走南闯北的郎中。"老者从怀中掏出一盏青铜灯,灯芯燃起幽蓝的火焰,"你可知自己为何会被冤枉?"
陈世安摇头。父亲陈员外是青州首富,家中良田千顷,商铺遍布江南。
他自幼饱读诗书,二十岁便高中状元,圣上亲赐"青云直上"匾额。这样的家世,怎会突然卷入命案?
"因为你要查的那桩旧事。"老者将青铜灯放在地上,火光映得他脸上的疤痕忽明忽暗,"三年前黑水潭浮起的无名女尸,真正的死因不是溺水——而是被人用银簪刺穿了咽喉。"
陈世安浑身一震。他想起妹妹出嫁那日,镇北王世子的乳母曾悄悄塞给他一封信,信上画着个月牙形的胎记。
"若见此记,速来相认。"当时他以为不过是孩童玩笑,如今想来...
"那女尸颈间也有个月牙胎记。"老者压低声音,"而真正的凶手,正是你父亲陈员外!"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陈世安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密不透风的山水画,画后藏着个暗格。
小时候他偷看过,里面整齐码放着一沓银票,最上面压着张泛黄的婚书——落款竟是父亲与镇北王府的嫡女!
"当年镇北王府的嫡女与我家老爷指腹为婚。"老者继续道,"可后来王府发现小姐天生痴傻,便想退婚。
你父亲不甘心到手的荣华富贵,便设计让小姐失足落水...谁知小姐福大命大,竟被渔民救起。等她养好伤找上门来,你父亲怕事情败露,便买通了杀手。"
陈世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记得妹妹出嫁前夜,曾在闺房里哭着说梦见个穿红衣服的女子,指着她的鼻子骂"贱人"。当时他只当是妹妹心有郁结,如今想来...
"那女子便是镇北王府的嫡女!"老者猛地拍腿,"她死前发誓要复仇,于是化作厉鬼缠上了你妹妹。你妹妹被逼殉葬那晚,有人看见个红衣女鬼站在乱葬岗上哭泣..."
青铜灯的火苗突然暴涨,映得陈世安脸色惨白。他想起父亲最近总是半夜惊醒,嘴里念叨着"红衣"二字;想起妹妹临终前攥着他的袖子,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更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他在书房暗格里找到的那封密信——信上赫然写着"镇北王府余孽未除,务必斩草除根"!
五更天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牢门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县令身边的师爷,手里捧着一套崭新的囚服。
"陈公子,县太爷说了,您乃天子门生,不可委屈了您。"师爷堆着笑,眼神却飘向陈世安腰间——那里藏着老者给他的青铜灯。
陈世安心中一动。他知道这是县令在试探,若他真穿了这囚服,怕是再也洗不清罪名。于是他故意将囚服扔在地上,冷笑道:"县太爷好大的威风!我陈世安纵使千刀万剐,也不屑穿这腌臜衣服!"
师爷脸色一变,正要发作,忽听外面传来喧哗声。只见一群村民举着火把涌进县衙,为首的正是里正:"县太爷!我们要告陈员外!当年他强占我孙儿家的地,还逼死了人命!"
陈世安被推搡着带到公堂时,县令正眯着眼看状纸。见他进来,县令冷哼一声:"陈世安,你还有何话说?"
"大人明鉴!"陈世安高声喊道,"我父亲确有过错,但杀害镇北王府嫡女的真凶另有其人!"他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这封信是我在父亲书房暗格中找到的,上面写着'红衣女鬼作祟,需除之后快'!"
公堂上一片哗然。县令接过信仔细查看,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他拍案而起:"来人!将陈员外押上来!"
片刻后,两个衙役拖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进来。陈世安定睛一看,竟真的是父亲!只见父亲面容憔悴,眼中布满血丝,见到陈世安时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陈员外,这封信可是你写的?"县令厉声问道。
陈员外看了眼信,突然瘫软在地:"大人!是老朽...老朽一时糊涂..."他哆哆嗦嗦地交代了当年的事——原来他为了攀附权贵,不仅害死了镇北王府的嫡女,还买通杀手制造了溺水假象。
后来嫡女未死,他担心事情败露,便设计让陈世安的妹妹殉葬,企图杀人灭口!
"那红衣女鬼..."县令皱眉。
"是镇北王府的冤魂!"陈世安突然想起老者的话,"她化作厉鬼纠缠我们陈家,就是为了复仇!"
公堂上下一片死寂。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凄厉的哭声:"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众人惊恐地望去,只见一个红衣女子飘在半空,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庞,却隐约可见颈间那个月牙形的胎记!
"鬼啊!"人群四散奔逃。县令瘫坐在公案后,脸色惨白如纸。
陈世安却突然冷静下来。他想起老者给他的青铜灯,连忙掏出来点燃。
幽蓝的火焰映照下,红衣女子的面容逐渐清晰——竟真的是镇北王府的嫡女!她双眼流血,指着陈员外嘶吼:"你这个恶魔!我死得好惨!"
"来人!将陈员外收监!"县令终于回过神来,大喊道。然而已经晚了,红衣女子猛地扑向陈员外,尖利的指甲刺入他的咽喉!陈员外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喷涌而出...
真相大白次日清晨,陈世安被释放出狱。村民们对他指指点点,但他已无暇顾及。他径直来到村后的黑水潭边,那里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镇北王府嫡女之墓"。
老者早已等候多时。他指着石碑说:"当年我路过此地,见这女子冤魂不散,便超度了她。没想到她死后还要找陈家复仇..."
陈世安跪在墓前,泪水模糊了视线:"妹妹...对不起...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老者叹了口气:"你父亲作恶多端,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但你妹妹的仇,也该有个了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陈世安,"这是那女子的贴身之物,你拿去安葬她吧。"
陈世安接过玉佩,只见上面刻着"月牙"二字——正是妹妹出嫁前夜梦见的红衣女子颈间的胎记形状!
回到青州城后,陈世安将父亲的罪行公之于众。圣上震怒,下令抄没陈家全部家产,并将陈员外凌迟处死。而陈世安因揭发父亲罪行有功,被赦免无罪。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时,他总会梦见那个红衣女子。她站在古井边,长长的头发垂入水中,月牙形的胎记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哥哥..."井底传来妹妹轻柔的呼唤,"你找到真相了吗?"
陈世安惊醒,冷汗浸湿了衣衫。他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语:"到底是谁...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