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修的水泥路,只铺到村委会门口,剩下的,还是我记忆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车子停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我就再也开不进去了。
新修的水泥路,只铺到村委会门口,剩下的,还是我记忆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十二年了,这条路还是没变。
我提着行李箱,轮子在石子路上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在叩问这片久违的土地。
空气里混杂着泥土、牲畜和植物腐烂的气息,这股熟悉的味道,让我的鼻子一阵发酸。
远处,我家的那栋二层小楼,在夕阳下像个沉默的巨人。墙体刷的白灰已经斑驳,露出里面的红砖,像一块块陈年的伤疤。
院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绿得有些发黑。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铁门。
铁门发出“吱呀”一声长长的呻吟,像是被人从沉睡中惊醒。
院子里,嫂子李娟正弯着腰,用一个红色的塑料盆喂鸡。她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碎花罩衣,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听到声音,她直起身,眯着眼朝我看来。
当她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时,那份审视,像两根细细的针,扎得我有些不自在。
“你……是……”她迟疑地开口,手里的盆子还停在半空中。
“嫂子,是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最后定格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漠上。
“哦,回来了啊。”她淡淡地说,然后转过身,继续把盆里的谷糠撒向那群咯咯叫的鸡。
没有一丝喜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我不是她离家十二年的小叔子,只是一个问路的陌生人。
我哥王明从屋里走出来,他比我记忆里苍老了许多,头发稀疏了,背也有些驼。他手里拿着一个紫砂茶壶,看到我,脚步顿了一下。
“哥。”我喊他。
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那眼神,像是在估价一件旧家具。
“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想家了,就回来了。”我把行李箱立在墙边,手心有些冒汗。
“想家?”李娟冷笑一声,把空了的塑料盆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走十二年,音信全无,现在说想家了?你还知道这个家在哪儿?”
她的声音尖利,像一把锥子,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十二年,确实是我亏欠了这个家。当初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我和家里大吵一架,负气出走。这些年,我换过无数个城市,做过无数份工作,吃过数不清的苦。
我没脸联系他们,因为我混得不好,我怕他们看不起我,怕听到他们失望的声音。
直到最近,我的事业才算刚刚有了起色。我第一时间就买了回家的车票,我想告诉他们,我没有让他们失望。
可我没想到,迎接我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行了,少说两句。”王明皱着眉,对李娟说了一句。
但他看向我的眼神,同样充满了疏离。
“我先进屋了。”我试图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等等。”李娟突然叫住我,她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的穿着。
我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装,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干净整洁。可是在她眼里,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她问。
“可能……会待一阵子吧。”
“待一阵子?”她拔高了音调,“你哥现在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就靠那几亩地,还有你侄子上学的开销,可没闲钱养活一个闲人。”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回来吃白食的闲人。
“嫂子,我……”
“你什么你?”她打断我,“你看看你这身打扮,在外面混得也不怎么样吧?别跟我说你在大城市发了财,发了财的人,能提着这么个破箱子回来?”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行李箱,那是我刚出来打工时买的,陪了我很多年,确实有些旧了。
“我不是回来要钱的。”我解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无力。
“不是回来要钱的,那是回来干嘛的?家里可没你的房间了,你侄子大了,你那间屋子给他住了。”李娟抱着胳膊,一脸的戒备。
我看向我哥,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他却只是低头喝茶,仿佛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那一刻,我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里是我的家啊。
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父母留下的房子。
可现在,我却像一个外人,一个不受欢迎的闯入者。
“我……我就是回来看看。”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看完了?看完了就走吧。”李娟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李娟!”我哥终于开口了,但语气里听不出多少责备,“怎么说话呢?”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只手,粗糙而冰冷。
“阿诚啊,你嫂子也是心直口快。你看,家里现在确实困难,你侄子上高中,花销大。你要是真想在家待着,也不是不行,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但什么?”我问。
“但你总得找点事做吧?不能总在家里闲着。村东头的砖厂还招人,虽然累点,但一天也能挣个百八十块的。”
砖厂……
我看着我哥那张被岁月和生活磨平了棱角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是我亲哥啊。
小时候,他会背着我走很远的山路去摘野果。
我被人欺负了,他会第一个冲上去替我打架。
他曾经对我说:“阿诚,以后哥挣钱了,供你上大学,让你走出这个山沟沟。”
可是现在,他却要我去砖厂搬砖。
我不是看不起搬砖的工作,任何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都值得尊敬。
我只是……只是无法接受,这是从我亲哥哥嘴里说出来的话。
他甚至没有问我一句,这十二年,我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他关心的,只是我回来会不会成为他的负担。
“哥,我这次回来,是想……”我想告诉他,我公司刚接了一个大项目,我回来是想在家乡投资,建一个生态农场,带动乡亲们一起致富。
我想告诉他,我给他和嫂子,还有侄子,都带了礼物,就在那个“破箱子”里。
可是,看着他们那两张冷漠而警惕的脸,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说什么呢?
说了他们会信吗?
他们只会觉得,我是在吹牛,是在为自己的落魄找借口。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拉起了我的行李箱。
“这就走了?”我哥似乎有些意外。
“嗯,走了。”
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拉着箱子,转身走出了那个我曾经以为是“家”的院子。
铁门在我身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它一直都是虚掩着的,为我而开,也为我而关。
只是,开门时我满怀期待,关门时我心如死灰。
走出院门,我茫然地站在村道上。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几颗疏星在天边闪烁,冷冷的,像极了哥嫂的眼神。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我该去哪儿呢?
县城的旅馆?还是连夜买票,离开这个让我心寒的地方?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那不是……阿诚吗?”
我循声望去,看到堂哥王强正从田埂上走过来,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裤腿上沾满了泥巴。
他身后跟着他的妻子,我的堂嫂,周云。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些刚摘的蔬菜。
“强哥,云嫂。”我喊了一声,鼻子又是一酸。
“真的是你啊,阿诚!”王强快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it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吭一声!”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衫,一直暖到我的心里。
“刚到。”
“刚到?那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不回家?”王强看着我脚边的行李箱,一脸的疑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告诉他,我被我亲哥嫂赶出了家门吗?
“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还是堂嫂周云心细,她看了一眼我家大门的方向,又看了看我落寞的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
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王强。
“你问那么多干嘛?阿诚刚下车,肯定累了。走,阿诚,跟我们回家,嫂子给你做好吃的。”周云笑着对我说,她的笑容很温暖,像冬日里的太阳。
“这……太麻烦你们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麻烦什么!你跟我们还客气?”王强一把抢过我的行李箱,“走走走,回家再说!”
我被他们半推半就地带到了他们家。
堂哥家还是那栋老旧的泥坯房,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几只母鸡在角落里悠闲地啄食,墙角种着几株向日葵,虽然已经过了花期,但高高的花盘依然倔强地挺立着。
“家里小,你别嫌弃。”周云说着,给我搬来一张小板凳。
“怎么会。”我坐在板凳上,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
王强去给我倒水,周云则提着篮子进了厨房。
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了切菜的声音,和油下锅的“滋啦”声。
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是蒜蓉炒青菜的味道。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饿了吧?”王强把一杯热茶递给我,憨厚地笑了笑,“云的手艺好,今天让你尝尝。”
我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驱散了心中不少寒意。
不一会儿,周云就端着菜出来了。
一盘蒜蓉炒青菜,碧绿生青。
一盘红烧土豆块,色泽红亮。
还有一盘,是她从篮子里拿出来的腊肉,切得薄薄的,炒上了红辣椒,香气扑鼻。
“家里没什么好菜,你将就着吃。”周云解下围裙,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已经很丰盛了,嫂子。”我说的是真心话。
这几盘家常菜,比我吃过的任何山珍海味,都让我觉得温暖。
“光有菜怎么行!”王强一拍大腿,从屋里拿出一瓶白酒,“今天阿诚回来了,必须喝点!”
他给我和自己都满上了一杯。
“来,阿诚,欢迎回家!”他举起酒杯。
“谢谢哥,谢谢嫂子。”我举起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像一团火,烧得我眼眶发热。
这顿饭,我吃得特别香。
我一边吃,一边和他们聊着天。
我没有说我被哥嫂赶出来的事,只是说想在外面住几天,清静。
王强和周云也没有多问,他们只是不停地给我夹菜,劝我多吃点。
“看你瘦的,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吧?”周云心疼地看着我。
“男人嘛,吃点苦怕什么。”王强说,“只要人平安回来就好。”
他们的关心,是那么的真诚,不带任何功利和算计。
和亲哥嫂的冷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酒过三巡,王强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跟我说起了村里这些年的变化,谁家盖了新房,谁家娶了媳妇,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
也说起了他自己的不如意。
“你哥我没本事,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叹了口气,“就守着这几亩薄田,勉强糊口。不像你大哥,前几年包了村里的鱼塘,挣了点钱,盖了新楼,现在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哥家,并不是像嫂子说的那样困难。
他们只是,不想我回去分一杯羹罢了。
“强哥,你别这么说,踏踏实实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我安慰他。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时候,看着别人家都过好了,心里还是不得劲啊。”王强又喝了一杯酒,眼神有些迷离,“尤其是你云嫂,跟着我,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你说什么呢!”周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眼圈却有些红了。
她转头对我笑了笑,说:“阿诚,你别听他酒后胡言。日子虽然清苦点,但一家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
我看着他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才是家啊。
家不是一栋漂亮的房子,不是一笔丰厚的存款。
家是那个无论你贫穷还是富贵,都愿意为你留一盏灯,为你做一顿热饭的地方。
家是那个有爱,有温暖,有牵挂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我把这十二年的委屈,辛酸,和孤独,都融进了酒里,一杯一杯地咽下。
我没有哭,但我知道,我的心在流泪。
最后,我醉倒在了堂哥家的那张小小的饭桌上。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的。
阳光透过窗户纸,洒在我的脸上,暖洋洋的。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
这是堂哥和堂嫂的房间。
我坐起身,宿醉让我头有些疼。
我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阿诚,锅里有早饭,我们下地去了。你醒了自己热热吃。——云”
字迹娟秀,透着一股朴实和善良。
我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然后我穿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堂屋里,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我走到厨房,掀开锅盖,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两个荷包蛋,卧在白色的面条上,上面还撒着翠绿的葱花。
我端起碗,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面条很劲道,汤很鲜美。
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有多久,没有吃过这样一碗充满人情味的鸡蛋面了?
这十二年,我吃过快餐,吃过泡面,吃过各种昂贵却冰冷的食物。
却没有一碗,能比得上眼前这碗。
吃完早饭,我把碗筷洗干净,然后开始思考我接下来的计划。
离开吗?
不。
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
我不是回来乞讨的,我是回来建设家乡的。
我不能因为哥嫂的冷漠,就放弃我的初衷。
更何况,我还有堂哥和堂嫂。
他们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让我知道,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还有人在乎我,关心我。
我应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我助理的电话。
“小李,计划提前。你马上联系一下咱们的技术团队,还有县里的相关部门,就说我要在家乡投资一个生态农业示范园项目。让他们尽快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来。”
“好的,王总。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暂时不回去了。后续的事情,你和团队对接好,随时向我汇报。”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落了地。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住在了堂哥家。
白天,我跟着他一起下地干活。
虽然很久没干农活了,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翻地,播种,浇水,我做得有模有样。
晚上,我就和堂哥堂嫂一起吃饭,聊天。
我给他们讲我在外面的见闻,讲大城市的繁华,也讲创业的艰辛。
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惊叹,时而惋惜。
周云总是说:“阿诚,你在外面受苦了。”
王强则会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样的,没给咱们老王家丢人。”
这期间,我哥嫂一次也没有来过。
我猜,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走了。
或者,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去留。
村里的人倒是很快就知道了我的回来。
他们看到我,会热情地跟我打招呼。
“阿诚回来啦?在外面发财了吧?”
“哟,阿诚现在可是大老板了。”
我只是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知道,这些话很快就会传到我哥嫂的耳朵里。
我倒想看看,他们知道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大概一个星期后,我的助理小李带着一个团队,开着几辆越野车,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村里。
车子直接停在了村委会门口,引来了全村人的围观。
当穿着西装革履的小李恭恭敬敬地从车上下来,为我打开车门,并喊我“王总”的时候。
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
包括,闻讯赶来的我哥王明,和嫂子李娟。
他们挤在人群中,脸上的表情,比调色盘还要精彩。
震惊,疑惑,不信,还有一丝……贪婪。
我没有理会他们,直接带着团队和村长进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我把我的计划,详细地跟村长和村里的几个长辈说了一遍。
我要投资五千万,流转村里大部分的土地,建立一个集种植、养殖、旅游观光于一体的现代化生态农场。
项目建成后,可以为村里提供上百个就业岗位。村民不仅可以拿到土地流转的租金,还可以在农场打工,拿一份工资。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小小的会议室里炸开了。
村长激动得嘴唇都在哆嗦,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连声说:“阿诚,你可是咱们村的大恩人啊!”
“村长,您言重了。我只是想为家乡做点事。”
会议开得很顺利,村里所有人都支持我的项目。
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我哥嫂还等在外面。
看到我,李娟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迎了上来。
“阿诚啊,你看你,回来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嫂子说一声?你这孩子,就是喜欢跟家里人见外。”
她的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
我看着她那张笑得像菊花一样的脸,觉得有些反胃。
“嫂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吗?”我淡淡地问。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阿诚,你别听你嫂子胡说。她那天就是心情不好,说话冲了点,你别往心里去。”我哥王明也赶紧上来打圆场。
他一边说,一边想来拉我的胳膊,被我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哥,那天你们说的话,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我看着他,“你们说,家里庙小,容不下我这尊大佛。还建议我去砖厂搬砖。”
我的声音不大,但周围的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了王明和李娟。
他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那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嘛!”李娟还在嘴硬。
“开玩笑?”我冷笑一声,“有这么开玩笑的吗?把自己亲弟弟关在门外,让他大晚上无家可归,这也是开玩笑?”
“阿诚,我们……”王明还想解释。
“行了,哥。”我打断他,“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堂哥家。
“阿诚!阿诚!”李娟在后面追着喊,“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你发达了,就忘了你亲哥了?你忘了小时候,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嫂子,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是谁把我拉扯大的?是我爸妈!我哥是照顾过我,但那也是爸妈在的时候。爸妈走了以后呢?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家里的财产,你们全占了。我上学的钱,你们都不愿意出。要不是我成绩好,拿了奖学金,我连高中都读不完!”
“我出去打工,你们给过我一分钱吗?我往家里寄的钱,你们收到过吗?你们怕是早就当我死在外面了吧!”
我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们的心上。
他们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周围的村民也开始议论纷纷。
“原来王明家是这么对阿诚的啊,真是看不出来。”
“是啊,太不是东西了。现在看人家有钱了,就想来沾光,晚了!”
“活该!这种人,就不配有阿诚这么好的弟弟。”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王明和李娟终于待不住了,灰溜溜地走了。
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血浓于水,有时候,真是一个笑话。
回到堂哥家,周云已经准备好了午饭。
她显然也听说了村委会发生的事。
“阿诚,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身子不值当。”她安慰我。
“嫂子,我没事。”我笑了笑。
王强则给我倒了一杯酒,说:“来,喝酒!把不痛快都忘了!”
我点了点头,端起酒杯。
是啊,我应该高兴才对。
我终于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回报那些真正对我好的人了。
农场的项目,很快就启动了。
我把整个项目的管理权,都交给了堂哥王强。
“哥,我信你。”我对他说。
王强激动得热泪盈眶,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证:“阿诚,你放心!哥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把农场给你管好!”
我相信他。
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踏实,肯干,有责任心的人。
他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而我,现在就把这个机会,交到了他的手上。
农场建设得如火如荼,整个村子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村民们每天都喜气洋洋的,看到我,都会热情地喊我“王总”。
而我哥嫂,则成了村里的笑话。
他们几次三番地想来找我,都被我拒之门外。
有一次,李娟甚至跑到堂哥家门口,又哭又闹,说我不孝,说我六亲不认。
结果,被周云拿着扫帚给赶了出去。
“我告诉你们,以后再敢来骚扰阿诚,别怪我不客气!”周云叉着腰,像一头护崽的母狮。
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敢来。
只是,我听说,他们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把我关在门外。
后悔当初不该那么势利眼。
后悔当初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可是,这世界上,有后悔药吗?
没有。
有些门,一旦关上了,就再也打不开了。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了,就再也无法弥补了。
半年后,生态农场初步建成,正式开业。
开业那天,县里的领导都来了,场面非常热闹。
我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淳朴而喜悦的笑脸,心里充满了感慨。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堂哥和堂嫂,他们穿着我给他们买的新衣服,容光焕发,像换了个人。
我也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外围的,我哥王明和嫂子李娟。
他们形容憔悴,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和无尽的悔恨。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然后,我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就让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这一页,写满了阳光,温暖,和希望。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但我不会再孤单。
因为我找到了,我真正的家。
来源:才思敏捷k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