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门口的老张,就是那个管我们出入的门卫,看见我,习惯性地想板起脸说教两句。
铁门发出沉闷的“吱呀”一声,像一个老人疲惫的叹息。
我眯起眼,阳光有点刺目。
三年了。
一千零九十五天。
我数着过来的。
空气里没有自由的甜味,只有初秋的萧瑟和汽车尾气的味道。
门口的老张,就是那个管我们出入的门卫,看见我,习惯性地想板起脸说教两句。
“林岚,出去了好好做人,别再……”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死死盯着我身后,脸色从例行公事的严肃,瞬间变成了惊愕,然后是肉眼可见的恐慌。
额头上,汗珠子一颗一颗地往外冒。
我没回头。
我知道他们来了。
老张的声音都在发颤:“你……你们是……”
一个冷硬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我们是来接林岚同志的。她的档案,现在由我们接管。”
另一辆车里,我的“前夫”,陈景明,正靠在真皮座椅上,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悲悯的笑。
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昂贵的定制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是我入狱前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以为我会看到他,会扑过去,会哭,会闹,会求他。
他以为我会像一条被主人抛弃又捡回的狗,摇着尾巴,感激涕零。
他甚至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岚岚,这三年苦了你了。不过也好,让你磨磨性子。我知道你错了,回来吧,安安还小,不能没有妈妈。以后,在公司里,你就给我当个助理,别再碰那些核心数据了,安分一点,我们好好过日子。”
我能想象出他说这番话时,那种悲天悯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可惜,他没这个机会了。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无声无息地滑到我面前。
车牌是陌生的,但那种沉凝的气场,让陈景明那辆招摇的奔驰S级,瞬间变成了一个廉价的玩具。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
他对我点点头,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uc察的尊重。
“林岚同志,我是研究总局的,我姓张。我们等你很久了。”
老张门卫的腿,已经开始哆嗦了。
研究总局。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劈在监狱门口这片小小的空地上。
陈景明的车窗,无声地降下了一半。
他脸上的得意和悲悯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似的难以置信。
我甚至没看他一眼。
我只是对着张局长,平静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三年里,我很少说话。
张局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陈景明那张扭曲的、充满惊骇和不解的脸。
他大概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一个因为“泄露商业机密罪”而入狱三年的阶下囚,一个他以为已经被彻底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的弃妇,怎么会被“研究总局”的人,用这种阵仗接走?
他该知错了?
不。
该知错的,从来不是我。
车子平稳地驶离。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这三年,不是磨平了我的棱角。
是把我这块石头,磨成了一把刀。
一把淬了火,见了血,只待出鞘的刀。
车内的沉默,被张局长打破。
“林岚同志,欢迎你归队。”
我睁开眼,看着他。
“我还有‘队’可归吗?”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有。”张局长的回答斩钉截铁,“国家需要你。你提交的‘天元’算法二次优化方案,我们内部评估了两年半,结论是——你是对的。”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天元”算法。
我十年的心血。
是我从一行行代码里,从无数个不眠的深夜里,孕育出的孩子。
也是陈景明用来陷害我,将我送进监狱的“罪证”。
他说我为了个人利益,将未成熟的“天元”核心代码,泄露给了国外的竞争对手。
人证物证俱全。
人证,是他收买的我的副手。
物证,是他从我电脑里拷贝出去,再伪造邮件记录,亲手“泄露”出去的。
而我,在法庭上百口莫辩。
因为他太了解我了。
他知道我的软肋。
我们的女儿,安安。
开庭前,他带着五岁的安安来见我。
他当着我的面,温柔地对女儿说:“安安,妈妈生病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治病,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你跟妈妈说再见。”
安安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
“妈妈,我不要你走!妈妈,你是不是不要安安了?”
陈景明蹲下来,抱着我和女儿,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岚岚,认罪吧。判三年,很快就过去了。你要是不认,我就告诉安安,她妈妈是个卖国贼,是个坏女人。我会让她一辈子都恨你,瞧不起你。你选。”
我选了。
我选了让我的女儿,还能有一个对“妈妈”的美好念想。
我选了这不见天日的一千零九十五天。
“陈景明,现在是‘天元’项目的总负责人吧?”我问。
“是。”张局长看着我,“他靠着你打下的基础,这三年,风光无限。”
我笑了。
那笑容,一定很难看。
“他很快就要不风光了。”
张局长递给我一个平板电脑。
“这是你的新身份,以及接下来你需要了解的所有资料。我们在西山给你准备了一个独立实验室,最高权限。你需要什么,列个单子,我们会尽一切可能满足你。”
我接过平板,指尖冰凉。
“我只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我的女儿,安安。”
张局长沉默了片刻。
“有点难度。陈景明把她保护得很好,而且,这三年的时间,他恐怕……”
“我知道。”我打断他,“我知道他会跟安安说什么。没关系,我会亲手,把我的女儿带回来。”
车子驶入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
这里不像科研机构,更像一个军事基地。
我的新“家”,是一个窗明几净的三居室,生活用品一应俱全。
冰箱里塞满了新鲜的食材。
桌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阳春面。
上面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
我愣住了。
“知道你今天出来,特意让食堂准备的。接风洗尘。”张局长说。
我的眼眶,毫无预兆地热了。
三年了。
我吃的是冷饭,睡的是硬板床,见的是高墙电网。
没人记得我的生日,没人关心我冷暖。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跟这身囚服一样,变得又冷又硬。
可一碗面,就轻易地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
咸的。
我不知道是面条本身的味道,还是因为混了眼泪。
我吃得很快,狼吞虎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难民。
张局长没有催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等我吃完最后一口面汤,他才开口。
“陈景明利用‘天元’的初级版本,开发了一套名为‘神盾’的城市安防系统,已经拿下了好几个一线城市的订单,并且正在筹备上市。下周,他会在国家科技中心,举办一场盛大的产品发布会。”
我擦了擦嘴。
“我知道了。”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帮我弄一张发布会的入场券。另外,我需要安安现在就读的幼儿园地址,以及她近期的所有照片和视频。”
“好。”
张局长离开后,我走进浴室。
镜子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眼神却亮得吓人。
头发被剪得很短,像个小子。
我脱掉身上那套不合身的廉价衣服,打开花洒。
热水冲刷着我的身体,也像是在冲刷掉那些屈辱的、黑暗的记忆。
我洗了很久。
直到皮肤被烫得发红。
出来后,我打开了那个平板。
里面有我的新身份。
“兰心。海外归国人工智能专家。”
我看着这个名字,笑了。
林岚已死。
从今天起,我是兰心。
平板里,还有安安的照片。
她八岁了。
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漂亮的公主裙,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和我很像。
可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怯生生的疏离。
我一张一张地翻着。
照片里,她身边永远站着陈景明,或者一个我不认识的、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叫白露。
是陈景明的现任女友,也是他公司的副总。
我入狱的第二年,他们就在一起了。
陈景明对外宣称,我是因为得了抑郁症,在国外疗养。
真是个“体面”的男人啊。
我看着照片里,白露亲昵地搂着安安,安安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安安。
妈妈回来了。
这一次,妈妈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接下来几天,我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
这里,是我的天堂。
我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
跳动的代码,高速运转的服务器,复杂的算法模型。
我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三年来错过的所有前沿科技知识。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天元”的核心代码,每一个字节,都刻在我的脑子里。
陈景明以为他拿走的是一座金矿。
他不知道,我才是那座金矿本身。
他拿走的,只是我愿意让他看见的。
而我藏起来的,那个真正的、完整的、能够颠覆一切的“天元”,一直沉睡在我的大脑深处。
现在,是时候唤醒它了。
发布会的前一天,我去了安安的幼儿园。
我没有进去。
我就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大树下,远远地看着。
下午四点,放学的铃声响起。
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从大门里涌出来。
我一眼就看到了安安。
她背着一个粉色的书包,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在最后面。
白露开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来接她。
她给安安打开车门,安安低着头坐了进去,全程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我看着那辆红色的跑车消失在街角,攥紧了拳头。
第二天。
国家科技中心。
会场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
媒体,投资人,业内大佬,都来了。
陈景明站在台上,意气风发。
他穿着和我送他的那块表同一个牌子的西装,侃侃而谈。
“‘神盾’系统,是划时代的产物!它将彻底改变我们对城市安防的认知!它的核心,是我们公司独立自主研发的‘天元’算法……”
我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长发微卷,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
没人认出我。
我看着台上的陈景明,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他讲的每一个字,都在剽窃我的人生。
发布会进行到高潮。
陈景明开始现场演示“神盾”系统。
巨大的屏幕上,模拟出城市的实时监控画面。
“大家请看,我们的‘神盾’系统,可以在一秒钟之内,从百万级的人流中,精准识别出目标人物!”
他随机抽取了一位现场观众的照片,上传到系统里。
屏幕上的数据开始飞速滚动。
一秒。
两秒。
十秒。
三十秒。
屏幕上,依然是一片空白。
会场里开始出现窃窃私语。
陈景明的额头,渗出了汗。
他对着话筒,强装镇定:“呵呵,可能是现场的网络有点延迟,大家稍等一下。”
他又操作了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不耐烦地看手机了。
陈景明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身边的技术人员,急得满头大汗,在电脑上疯狂地操作着,却无济于事。
就在他快要下不来台的时候。
大屏幕,突然亮了。
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一个连门都进不去的贼,也敢自称是房子的主人?”
紧接着,屏幕上的画面一转。
出现了一个复杂的算法模型。
是我亲手写的,“天元”的真正核心架构。
然后,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里,是三年前,陈景明和他那个副手,在我办公室里,偷偷拷贝我电脑数据的画面。
时间,角度,一清二楚。
“我当时,就在你办公室的通风管道里,装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一个清冷的女声,通过会场的音响,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是我。
我站起身,摘下眼镜,一步一步,朝着主席台走去。
所有的聚光灯,瞬间都打在了我的身上。
会场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我,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的女人。
陈景明看着我,像是看到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
我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拿过话筒。
“大家好,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林岚。‘天元’算法的,唯一创始人。”
全场哗然。
闪光灯像疯了一样地闪烁。
陈景明瘫倒在地上。
“不……不是的……你们别听她胡说!她是个疯子!是个罪犯!”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罪犯?陈景明,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罪犯?”
“你用我们的女儿威胁我,让我认罪,让我替你背上这口黑锅,你好踩着我的尸骨,享受这本不属于你的荣华富贵。这三年来,你睡得安稳吗?你有没有梦到过我,在那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是怎么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你所谓的‘神盾’系统,不过是‘天元’算法最浅层的一个应用。一个连核心逻辑都没摸透的半成品,你也敢拿出来招摇撞骗?”
我转身,面对着大屏幕。
“真正的‘天元’,是这样的。”
我的手指在控制台的键盘上,敲下了一串代码。
大屏幕上,那个复杂的算法模型,开始运转起来。
无数的数据流,像一条条璀璨的星河,汇聚,分离,重组。
“‘天元’,取自围棋术语,意为棋盘的中心,万物之始。”
“它的能力,不是人脸识别。”
“而是,预测。”
“它可以根据一个城市所有的数据流——交通,人流,物流,信息流,甚至是天气,来预测未来一个小时内,犯罪率最高的区域,精确到街道。”
“它可以提前十分钟,预警一场可能发生的踩踏事故。”
“它甚至可以,模拟出一场病毒的传播路径,为我们的决策,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
“这,才是‘天元’。”
我说完,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我描绘的蓝图,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过了很久,台下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没有理会那些掌声。
我走到瘫软在地的陈景明面前,蹲下身。
“陈景明,游戏结束了。”
“把安安还给我。”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他完了。
发布会成了一场闹剧。
陈景明和他那个副手,当场被警方带走。
涉嫌商业诈骗,伪造证据,诬告陷害。
等待他的,将是比我更漫长的牢狱之灾。
张局长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
“干得漂亮。”
我摇摇头。
“这只是开始。”
我要去接我的女儿了。
我开着张局长给我配的车,去了陈景明的别墅。
白露也在。
她看到我,像是见了鬼。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懒得跟她废话。
“安安呢?”
“我不会让你带走她的!你是坏女人!景明都跟我说了!”她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色厉内荏。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你以为你是什么?陈景明失意时的一个玩物罢了。你真以为他会娶你?别傻了。他这种男人,爱的永远只有他自己。”
“现在,马上让开。否则,陈景明就是你的下场。”
我的眼神,一定很吓人。
白露的脸,白了。
她哆哆嗦嗦地,让开了路。
我推开二楼一间卧室的门。
安安正坐在地毯上,抱着一个洋娃娃,安安静静的。
她听见声音,抬起头。
看到我,她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然后是警惕和害怕。
她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
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她不认识我了。
也是。
我离开的时候,她才五岁。
现在的我,和三年前的我,判若两人。
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一点。
“安安,我是妈妈。”
“你不是!”她大声反驳,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我没有妈妈!爸爸说,妈妈是坏人,她不要我了!”
“坏人”。
陈景明,你真是好样的。
你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摧毁了我在女儿心中的形象。
我没有跟她争辩。
我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布老虎。
“安安,你还记得它吗?”
这是她三岁生日时,我亲手给她缝的。
她说她要做一个勇敢的孩子,像小老虎一样。
安安看着那个布老虎,愣住了。
她的小嘴,微微张着。
记忆的闸门,似乎被这个小小的物件,撬开了一条缝。
我伸出手,轻轻地哼唱起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是那首我每晚都会唱给她听的摇篮曲。
安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朝我走过来。
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脸。
“……妈妈?”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带着不确定。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
“对不起,安安。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我抱着她,哭了很久。
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委屈,思念,和心痛,全都哭出来。
安安的小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像我以前,安慰她那样。
“妈妈,不哭。”
我带着安安,离开了那栋充满着谎言和背叛的别墅。
我们回到了我在西山的新家。
安安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
“妈妈,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
“对。这里是我们的新家。”
我给她收拾出一个房间,粉色的,像个小公主的城堡。
这是我这几天,亲手布置的。
晚上,我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她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不肯放。
“妈妈,你还会走吗?”
“不会了。妈妈保证。”
她这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我的心,终于找到了安定的地方。
第二天,我送安安去了附近一所新的学校。
然后,我回到了实验室。
“天元”,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局长找我谈话。
“陈景明的案子,已经立案侦查了。他背后的资本,也开始自查。你捅了个大篓子,不过,是好事。”
“白露呢?”我问。
“她很聪明,主动交代了她知道的一切,转做了污点证人。应该不会有事。”
我点点头。
这些,我都不关心了。
“林岚……不,兰心同志。”张局长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国家,欠你的。”
“不。”我摇摇头,“我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我自己。‘天元’,是我的孩子。我不能让它,落在一个贼的手里,蒙尘。”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完善‘天元’,然后,把它交给国家。”
“那你呢?”
我笑了。
“我?我只想做一个好妈妈。”
日子,一天天过去。
安安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她开始会跟我撒娇,会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墙,正在慢慢消融。
而我,也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天元”的后续开发中。
这是一个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工程。
幸运的是,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国家给我配备了最顶尖的团队。
我们没日没夜地工作,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难关。
半年后。
“天元”系统,正式上线测试。
第一个试点城市,就是我们所在的城市。
上线第一天。
系统成功预警了三起恶性犯罪事件,协助警方提前布控,将罪犯当场抓获。
上线第一周。
全市的交通事故率,下降了百分之三十。
上线第一个月。
一个潜逃了十五年的A级通缉犯,在系统的帮助下,被成功抓捕。
“天元”,一战成名。
我没有出现在任何庆功会上。
我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兰心博士”。
对我来说,最大的幸福,是每天下班回家,能看到安安的笑脸,能吃上她为我“准备”的晚餐——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把阿姨做好的饭菜,从厨房端到餐桌上。
这天晚上,我正在看新闻。
电视里,正在播报关于陈景明案件的最终审判结果。
数罪并罚,无期徒刑。
那个曾经在我生命中,掀起滔天巨浪的男人,终将要在高墙内,度过他的余生。
安安凑过来,看着电视里的画面。
“妈妈,他就是……爸爸吗?”
她已经很久没有提过这个人了。
我关掉电视,把她搂进怀里。
“嗯。”
“他是个坏人,对不对?”
我沉默了。
我该怎么跟一个八岁的孩子,解释这些成人世界的恩怨情仇?
我想了想,说:
“安安,每个人都会做错事。有的人,做错了,会改。有的人,不会。”
“他,只是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并且,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我们不去恨他。因为恨,会让我们自己变得不快乐。”
“我们只要,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好吗?”
安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靠在我的怀里,小声说:
“妈妈,有你真好。”
我的眼睛,又湿了。
是啊。
有你,也真好。
你是我穿越那片黑暗,唯一的星光。
一年后。
“天元”系统,在全国范围内推广。
它像一张无形的、巨大的网,守护着千千万万的城市和人民。
而我,也终于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向张局长,递交了辞呈。
“我要带安安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
张局长看着我,没有挽留。
“去吧。这是你应得的。”
“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们。这里,永远是你的后盾。”
我带着安安,搬离了西山的大院。
我们在一个江南小城,买了一套房子。
院子里,种满了安安喜欢的花。
我开了一家小小的编程工作室,教孩子们学习编程。
安安就在隔壁的小学上学。
每天,我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我们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在厨房里忙碌,一起在晚饭后,牵着手去公园散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安安指着天边的晚霞,对我说:
“妈妈,你看,好漂亮啊。”
我看着她被霞光映红的小脸,笑了。
“是啊,好漂亮。”
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波澜壮阔。
只有最平淡的,人间烟火。
我知道,过去的伤痕,或许永远不会消失。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它们已经变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提醒着我,曾经怎样勇敢地战斗过。
而未来,将在我的脚下,铺陈开一条,通往光明的路。
我和我的女儿,会手牵着手,坚定地,走下去。
来源:落日与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