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前我想不通,如今才明白,有些人生来如此,无论好坏,在他眼里皆是恶意。
从前我想不通,如今才明白,有些人生来如此,无论好坏,在他眼里皆是恶意。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彩砚在我身旁,扑哧笑出声来。
我放缓脚步,程时幕狠了狠心,接二连三的掌嘴声响起,末了又偷偷瞄我的反应。
我勾起唇角,回头温和道:"不错,继续打。"
他捂着肿胀的脸,不情不愿又拍了几下,见我还是没反应,最终沉着脸道:
"谢小姐,我见你是个女子,方才顺着你行事。你父亲可有教过你做事不要太绝,莫欺少年穷!"
我展颜一笑,无所谓道:"欺你又怎么样?"
他被气得不轻,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
我只觉无趣,吩咐门房:"以后见了他便打,莫要到我面前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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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之后,程时幕没再来谢府纠缠。
听闻他又称病几日,再回学堂时面颊染着薄红,时不时露出娇羞之态。
兄长派人打听,得知他这几日都宿在花月楼里,巧的是,江衙内也在其中。
我冷眼旁观,等着看他自食恶果那日。
可没几日,京中流言四起。
"听闻谢大人素来刚正,谢公子也是子承父志,没想到竟教出如此跋扈的女儿,真是家教不严!"
"谢景明不配为御史,教导出的女儿不仅冷漠自私,眼睁睁看着清白学子受辱,还纵容马夫当街鞭笞!"
"都说谢家不畏强权,只怕也不似传说那般,不然谢小姐怎会当街鞭打读书人?"
兄长虽想辩解,可三人成虎,流言愈演愈烈。更有甚者,说谢家与江家沆瀣一气,背地里不知做何勾当。
父亲告了几日假,查出流言是江衙内命人散布。
程时幕虽与江衙内搭上关系,又不敢在明面上与他往来,最终还是想通过流言给谢家施压,妄图借谢家的势向上爬。
父亲预备出面澄清,我急忙制止:
"父亲,百姓们最爱看的便是当权者被拉下神坛,谢家人出面澄清不但没用,还会侧面证实流言的可信度。"
父亲叹了口气,望向我的目光满是疼惜:
"我如何不知?可若不加以制止,我的婉儿日后如何嫁人?"
我思虑片刻,对父兄道:
"我们让程时幕自己澄清。"
兄长道:"你是说收买他?事到如今,也不是不行。"
说罢他看向父亲,父亲沉思道:
"程时幕并非良善之辈,与他扯上关系,日后只怕不好脱身。"
我摇摇头,对兄长道:"程时幕想去李侍郎父亲的寿宴,兄长可邀他一起去。"
兄长不解:"李侍郎是本次科举的主考官,若他在寿宴上惹出什么事来……"
我神秘一笑:"要的就是他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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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程时幕接到兄长邀请,欣喜万分。
他以为谢家怕了,从此待他一如往昔,兴高采烈地前去赴宴。
宴会开始,我在女眷席中,时不时同其他小姐交谈几句。
偶有几个听过流言的,面上也不显露,仍是与我说说笑笑,状似亲切。
我一一回应,中途借口身体不适,脱身来到后院。
我支开引路的丫鬟,让手下换上早就备好的小厮服饰,以李侍郎的名义邀程时幕在书房一聚。
程时幕喜不自胜,以为得到了考官青眼,他殷勤地朝正在与人寒暄的李侍郎望去,李侍郎察觉到他的视线,不失礼貌地点了点头。
程时幕见此愈发兴奋,顾不上仍在与人客套的兄长,催促小厮快些引路。
到了书房门前,小厮指了指一旁的静室:「还请程先生在静室稍作休憩,我家老爷正在待客,稍后便来。」
程时幕拜别小厮,毫不犹豫推开了静室的木门。
守在里面的却是江衙内。
江衙内倚在榻上,已脱了鞋袜,胸前的衣襟松松散散,露出一大片肌肤。
程时幕脸色微变,见四下无人,皱眉道:
「衙内在这里做甚?稍后李侍郎预备过来与我会面,衙内在此多有不便,还是寻你的欢好去吧!」
江衙内笑盈盈地凑上前:「我的欢好不就在此处?」
「你!」程时幕面色涨红,眼神飘忽,「我乃堂堂男子汉,怎会是衙内的相好!」
「那夜是谁找来花月楼,求我帮忙?」他抓起程时幕的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嘴唇在他的耳边一张一合,「忙我已经帮了,可这报酬还没给我呢!」
说罢,手指轻点,从脖颈往下,挑开他的衣襟。
程时幕想挣扎,却也无济于事,江衙内见他时不时紧张望向门口,拍了一把他的脸蛋道:
「别看了,李侍郎不会来的,他连你是谁都不晓得。」
程时幕这才意识到被骗,想要跑开,江衙内在他耳边轻声威胁:
「谢家已经知道那些流言的事,你得罪了他们,可是还想再得罪我?」
趁程时幕愣神的工夫,江衙内解开了他的衣带。
我偏过脸,只听得里面传来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不过片刻,又响起让人面红耳赤的嘤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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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时,李侍郎带着一干学子来到书房门前,喧闹的声音被静室里的两人捕捉,双方皆是一静。
程时幕因怕人发现,赶忙噤声,推了推身上的江衙内。
而江衙内毫不在意,面上更显兴奋。
程时幕推不动他,又怕动作太大发出声音,只好被动迎合,只求无人发现静室中的两人。
可天不遂人愿,正当李侍郎带着学子们观赏大家画作时,我瞅准时机,将一直握在手里的石头掷出,打在静室门前。
李侍郎率先走出,问道:「这屋中还有人不成?」
见无人应答,正要退回,兄长出言:「方才程时幕程兄离席,不知是否是他在里面。」
说罢敲了敲静室的房门:「屋内可是程兄?」
程时幕不敢作答,从地上捡起衣裳,手忙脚乱往身上套。
良久,他才衣衫不整地出来,见到众人疑惑的目光,他哂笑:「方才有侍者不长眼,弄脏了我的外衫,我便来此更衣。」
众人不答,李侍郎更是面色凝重,道:「屋中可还有人?」
程时幕心下一紧,冷汗从额间冒出,还是摇头道:「不……没有人,那侍者说要为我取衣裳,到现在还未归来。」
说着,本就松松系着的腰带又应声滑落。
李侍郎怀疑之情更甚,对一旁的小厮吩咐:「叫夫人带着婆子们过来一趟,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检点的丫鬟做出如此丑事。」
眼见侍郎夫人到了跟前,身后还跟着一群女眷,程时幕在人群中轻扫一眼,顿时有了主意。
他拱手道:
「侍郎、夫人,屋内乃是谢御史家的千金谢小姐。我与她两心相悦,虽有违礼法,还请大家看在小姐清誉的份上,就此离去吧。程某在此谢过了。」
事到如今,他宁愿承认宴上失德,也不愿被人发现藏在屋中的江衙内。
前者还称得上是一段风流韵事,后者他可就名声扫地,再无脸见人。
众人闻言,在女眷中果然未见到我,几位与我不对付的小姐咯咯一笑:
「女儿家做出如此丑事还有何清誉可言?就该让大家都来瞧瞧,御史家的小姐做了何等腌臜事。」
「我说她怎么没一会儿就离席了呢!原来是会情郎来了。御史就是这么教养女儿的?」
程时幕板起脸,不悦道:
「小姐慎言,您怎么编排我都行,莫要对谢小姐出言侮辱。」
当真是好一个情深义重的情郎。
一些清正之人见此,不欲与人为难,便向侍郎夫妇求情。
侍郎夫人是个心善的,正打算带着人离开。
兄长不悦道:
「我谢家小姐绝不会干出这种事,就凭你空口白牙一句话,便要将屎盆子扣到家妹头上?还请夫人查个明白,莫要让妹妹平白蒙羞。」
程时幕刚松了口气,闻言立即挡在门前,指责道:
「谢兄,亏你还是她兄长,怎么如此不顾自家妹妹的清誉?这门一开,谢小姐日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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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暗处走出,适时开口:
「为何没脸见人?」
众人回头,见我妆饰齐整,发鬓一丝不苟,缓步走来,没有丝毫不妥。
「我方才不胜酒力,为免打扰大家雅兴,便独自带着丫鬟四处走了走,刚回到宴席上才知大家都不见了,可叫我好找。」
大家的目光在我和程时幕身上来回逡巡,程时幕如同见了鬼般,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侍郎夫人目光一转,对上程时幕心虚的视线。
随即下令:「开门!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蹄子在里面。」
不等婆子动作,身后的木门「啪」一声被人打开,众人望去,只见江衙内已经穿好衣裳,脚步虚浮从里面走出。
经过程时幕时,还不忘在他身上摸了一把。
见此情形,大家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一位青衣学子忍不住与身旁的同窗搭话:
「想不到程兄真与江衙内勾搭上了,从前你说他去花月楼,我还只当是误会,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另一人揶揄道:「刘兄此话差矣,若非貌相,江衙内又如何能与他……」
他挤眉弄眼,呵呵一笑:「你说是吧?」
「既然他们两心相悦,如此说来,那谢家小姐上次也算做了他俩的红娘。程兄,这谢媒礼你可不能忘啊!」
程时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不是的,我们未曾……我们只是恰好碰上,便交流了几句。」
我恰到好处地扮演了一个从他人口中得知真相的苦主,悠悠然开口:
「若是程兄想证明无事发生,不如让小厮带下去检查一番,不然实在无法取信于人。」
程时幕想要再度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急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兄长向众人施礼:
「程时幕做出此等丑事,还想攀扯家妹,若非家妹来得及时,怕是从此就要背上许多污名,着实可恨!大家在此做个见证,如此无耻之徒,我谢家与他不共戴天!」
此话一出,激起许多有血性之人,大家纷纷喊着将程时幕赶出去。
李侍郎挥了挥袖子,小厮见此,一左一右架起程时幕,将他从大门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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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不欢而散,侍郎府前,我和江衙内同时踏出门。
他一脸餍足,哼着小曲,见到一旁的我,嬉笑着迎了上来。
「多谢谢小姐保媒!」
我不欲与他多谈,随意道:「不必谢,恭喜衙内终于抱得美人归。」
「哼!」江衙内冷哼一声,「这程时幕敬酒不吃吃罚酒,从前我觉得他性子烈,便想着多饶饶他,没想到他一边吊着我,一边还想着你兄长。若非小姐告知,我岂不是做了冤大头?」
「什么东西!」他边说着,边愤愤然朝马车走去。
「婉儿!等等我」兄长在身后叫住我。
对上兄长,我有些心虚。
前些日子我在茶楼会见江衙内,为激起他的怒意,故意编造了程时幕对兄长有意的说辞,引得江衙内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拿下程时幕,更要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因此才有了今日的一出好戏。
好在兄长并未察觉到我的不妥,只是问我:「江衙内最是放荡不羁,如何肯帮我们?」
我揽着他的胳膊撒娇:「兄长莫要操心了,还是好好准备过些时日的春闱要紧。」
他知道我不愿多说,只好作罢。
放榜那日,兄长如愿中了进士,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露出一丝慈父之色。
母亲去世后,父亲对我们虽有疼爱,但终日里忙于朝政,不得空闲,偶尔见到我们,也只是抽问功课,从未像今日一般放松。
报信人也是一脸喜色,又说起榜下有位学子,因榜上无名,气得呕出一口血,醒来便去考场大闹,称春闱有黑幕,如今已被官府派人捉去了。
「那人叫程……程什么来着,虽说每年都有几个这样的,如此疯癫的还是头一个。」
一家人心下了然,拿了银子打发报信人回去。
「婉儿,是哥哥的错,哥哥识人不清,差点害了你。」兄长面上的喜色渐渐消失,眼中满是歉意。
我摇摇头,示意他无事。
「那程时幕心术不正,若是让他谋得官职,不知又要闹出多少风波,好在他已自食恶果,等风头过了便将他逐出京城吧。」
父亲感叹道。
我和兄长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程时幕一日不死,便如同跗骨之蛆,不知何时便会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可未等我们下手,兄长的人传来消息,程时幕见仕途无望,便专心攀附起了江衙内,甚至做出拈酸吃醋之举,将江衙内身边的莺莺燕燕尽皆赶走。
他自甘堕落,已不在乎旁人说什么,只想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可江衙内其人,朝三暮四,最不缺的就是玩物。
从前程时幕对他若即若离,江衙内虽觉得新鲜,也不过坚持了两个月便强要了他,如今他百依百顺,更是不许其出入风月场,江衙内如何忍得了?兴致一过便将他丢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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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正在院中读书,探子来报,程时幕又一次跑去花月楼,与一名小倌争抢江衙内的喜爱。不承想竟被督水监杜少丞看上,拉着他便往雅间里走。
程时幕哪里肯干,哭着找到江衙内,要他做主。
江衙内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当晚便将他送到了杜少丞床上。
听闻那晚,整个花月楼都能听到程时幕的惨叫。
挥退探子,我将手里的书阖上。
手指不自觉轻点书页,细细思索。
前世,江氏一族倒台,与他们有所勾连的杜少丞也被贬职,下放岭南。
五年后,岭南大水,圣上派遣兄长治水,程时幕监察。
因他从中作梗,兄长治水效果不佳。
待上报天听时,程时幕便勾结杜少丞合力构陷,一个为仇,一个为利,编造兄长贪污受贿,更是找了流民作伪证,冤枉他有趁机起兵自立之心。
可怜父亲已告老还乡,也被凭空诬陷,和兄长一起被丢进了州府大牢。
好在父兄扛过了严刑拷打,我也在四处奔波,只求他们能捱到拨云见雾那日。
不承想程时幕不等圣上发话,便私自做主,令父兄以畏罪之名死在了狱中。
前世种种在我脑中闪过,我越想越心惊,如今兄长正是在都水监当值,我也该提醒父兄早做准备才是。
晚膳时,兄长眉头紧锁,我心下一凉,忙问出了什么事。
他勉强勾了勾唇,安慰道:
「杜少丞向圣上举荐,着我加固渭河堤坝,照理说我官职低微,还不到独当一面的时候,突然担任要职,令我有些忐忑。」
我握紧拳头,该来的还是来了。
犹豫片刻,我深吸一口气,屏退下人,将前世一切向父兄和盘托出。
兄长一掌将桌子拍裂,咬牙切齿道:「程时幕居然做下这样的事,便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父亲平日里最是持重,如今也不免红了眼眶:
「婉儿,我们死后,你受了不少苦吧?」
我垂下眼帘:「女儿不苦,女儿为你们报仇了。」
他抬起手,想要像小时候一般摸摸我的发顶,良久又放下。
「是爹爹没护好你,婉儿莫怕,明日我便进宫面圣,这次我不会让你和松儿出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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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口气,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一早,父亲穿戴整齐进了宫,直到掌灯时分才回来。
到家后,他对白日里的一切闭口不谈,只说让我们安心。
不久,圣旨下来,兄长果然被派往渭河。
出发那日,我去城门口送行,令人惊诧的是,整装待发的人马中还有程时幕的身影。
他骑在马上,看样子也是有了品阶,但看向最前方的兄长时,眼中满是嫉恨。
我心惊不已,又雇了不少侍卫暗中保护兄长。
三月后,竟是程时幕率队归来。
据程时幕所说,兄长勾结土匪,意图私吞钱款,被他发现后逃窜身亡,尸身还在河中尚未打捞。
圣上赏了程时幕不少金银,并让他顶替了兄长的位置。
一时间京城沸沸扬扬,朝堂上,父亲又被江太尉率众参了一本管教无方,当夜便被圣上留在宫中。
府里人心惶惶,我闭紧大门,不许闲杂人进出。
好在马夫尽忠职守,仍然在宫门口等着父亲出来,我便差人一日三餐都去给他送饭,一来不能让忠仆寒心,二来可以趁此机会打听一些消息。
中间又抓了几个偷了府里财产逃跑的小厮丫鬟,着人扭送官府,偌大的府邸这才消停。
一连五日,府里安静得可怕,第六日一早,门前便有敲敲打打的锣鼓声传来。
彩砚去探听消息,马上慌慌张张地跑回了来。
「小姐不好了,是那个程时幕!程时幕闯了进来,要跟你提亲!」
我从雕花木椅上站起,果然听见外院一阵嘈杂声,嚷嚷着让谢小姐出去定亲。
眼见阻拦的小厮都被他带来的侍卫打倒在地,我毅然推开房门,朝着程时幕走去。
一见我,程时幕叹了口气:
「又见面了,谢小姐,从前我在谢府被你三番四次折辱,你可还记得?」
「记得。」我不假思索道,「你还想掌嘴吗?」
「好好好。」他怒极反笑。
直接伸手过来,要对我无礼。
「我从前好话说尽,你却,就别怪我无礼!今天我就要在谢家当新郎,生米煮成熟饭!」
他带来的人在一旁连声叫好,我轻巧躲开,威胁道:
「程时幕,婚事讲究你情我愿,你贸然闯入欲行不轨,已经触犯本朝律法,届时你那衙内相好也未必保得下你!」
他放肆笑起:「清白人家?不久以后,你就是罪臣之女,届时你想爬我的床,我也不稀罕!」
他拿着红绸就要来绑我,彩砚早已被他带来的侍卫牢牢绑住,身后都是人墙,我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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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时幕刚举起手,一个人影出现,抓着他的胳膊扔到地上。
他愣了一瞬,方才反应过来,抱着扭曲的胳膊哇哇乱叫。
我瞬间湿了眼眶,是兄长回来了!
兄长黑了许多,下巴长出不少青黑色的硬茬,唯有那双眼睛,看向我时仍满是关切。
他命人将程时幕团团围住,我这才发现,随他而来的还有许多官兵。
程时幕躺在地上,抬头愤恨道:「谢松,你想造反吗?私调官兵可是犯法的,你要罪上加罪不成?」
兄长抬脚,狠狠碾上程时幕的右手:
「少废话,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程时幕痛得骂娘,咬牙切齿道:「你一个罪臣不跑就算了,竟还敢回来。你等着,我这就去皇上告你!」
兄长用他的衣服擦了擦脚底,吩咐道:
「带下去,跟江氏一族关在一处。」
程时幕面露惊讶,临走前仍在叫喊:「造反了,谢家造反了!」
兄长见我安好,未多做停留,匆匆安慰我几句便走了。
一连忙了多日,父兄二人终于回了家。
我这才得知真相。
原来那日父亲进宫与圣上商议了将计就计之计,先令兄长假死,又将父亲留在宫里,传出对谢家不利的谣言,令江氏及其党羽放松警惕。
趁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谢家身上,圣上彻查了朝堂所有人,终于将这些毒瘤连根拔起。
此事牵连甚广,菜场门前一连砍了半个月头,整个京城都在瑟瑟发抖。
斩首前,程时幕被押在囚车上游街,百姓怨愤不已,生生将他砸晕过去。
再醒来时,他的神色明显慌乱许多: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是哪儿?为什么把我抓起来。」
他伸长手臂,抓住押送的官兵,命令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本朝年纪最轻的侍郎,前途无量,赶紧放了我!」
闻言,我瞳孔骤缩,他竟也重生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官兵不耐烦转身,恶狠狠地威胁:「再敢碰我就按越狱罪斩杀!」
上一世的程时幕哪被人这样对待过?他左顾右盼,望见了在远处看好戏的我。
「婉儿!婉儿你快救救我!」
见我不理,他再一次对官兵道:
「你看见了,谢御史家的小姐,那是我夫人,谢御史是我泰山,快放了我,不然他们不会让你好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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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兵烦不胜烦,掏出匕首,塞进程时幕嘴里,从里面剜出一块血肉。
「闭嘴!现在谁人不知你是江衙内的禁脔,谢家人光明磊落,岂是你这个阶下囚能攀扯的?」
程时幕捂着嘴巴呜呜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我,我挑眉,回了他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尘埃落定后,我随告老还乡的父亲回到了祖宅。
正值适婚之年,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父亲一一推拒。
逐渐便有传言说我定是得了隐疾,不能生育,不然大好年华怎会在家陪着一个糟老头子。
我和父亲一概不理。
因着从小读书识字,闲暇之余,我在族中开设了女塾,专为女子授课,每年仅收取一斗米作为束脩。
开始,女塾少有弟子,可见到从此处结业的女子,皆能写会算,是少有的人才,来此学习的女子便多了起来。
日子久了,附近的百姓便都唤我一声女师,也无人再提及我婚育之事。
五年后,岭南一连下了几个月暴雨,水患如期而至。
因有我的提醒,兄长以乌纱帽作保,早将附近的百姓撤离一空。洪水退去,我带着妇人们重建家园,将所知所学皆传授给了她们。
圣上对此大加赞赏,兄长借机为我求来诰命,谢家女从此被传为美谈。
来源:爱读书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