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女人叫白莲月,一身素衣,弱柳扶风,一双眼睛像含着水的小鹿,怯生生地躲在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身后,只露出半张绝美的脸。
赫连城回来了,带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叫白莲月,一身素衣,弱柳扶风,一双眼睛像含着水的小鹿,怯生生地躲在战功赫赫的镇国大将军身后,只露出半张绝美的脸。
而我,姜月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裙,手上还沾着和面的面粉,像个卑微的下人,站在将军府正堂,迎接我那三年未见的夫君。
“月浅,这位是白姑娘,战场上舍命救过我,如今孤苦无依,我便带她回来了。”赫连城的声音冷硬,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对一个陌生人下达指令。
我看着他,这个我倾尽姜家所有财力助他步步高升的男人,这个我为了给他调养身体熬坏了眼睛的男人。他还是那么英武,只是眉宇间的煞气更重了,看我的眼神,也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将军的意思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
赫连城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以后,莲月就是府里的平妻,你……要好生待她。”
平妻?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姜家乃是将门之后,父亲与兄长战死沙场,只留下我和万贯家财。我下嫁当时还是个小小校尉的赫连城,为他打点上下,散尽家财铺路,才有了他今日的镇国大将军。如今,他要给我领回一个平妻?
“我不同意。”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赫连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身后的白莲月也适时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泫然欲泣:“将军,都是莲月的错,姐姐若是不喜,莲月走便是了……”
这一声“姐姐”,像一根毒刺,扎得我心口剧痛。
赫连城立刻将白莲月护在身后,看向我的目光冷得像冰:“姜月浅,你闹够了没有!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人老珠黄,善妒成性,还有什么资格当我的妻子?”
人老珠黄……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中轰然炸响。
我为了谁,日夜操劳,青丝熬成白发?我为了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变成如今这粗布麻衣的妇人?
“赫连城,”我气得浑身发抖,“你无耻!”
“够了!”他猛地一挥手,身后的亲卫立刻呈上一封信纸,“这是休书!我本想给你留几分颜面,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无情!你这种不下蛋的母鸡,本就不配做我赫连城的妻子!”
休书!
不下蛋的母鸡!
全府的下人都围在周围,那些窃窃私语、鄙夷的目光像无数根钢针,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眼前一黑,万念俱灰。原来我十几年的付出,在他眼里,竟一文不值。
也罢,也罢……
我凄然一笑,猛地朝正堂那根蟠龙金柱撞了过去!
“砰!”
血光飞溅,剧痛袭来。
我以为我会死,但意识却在瞬间被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无影灯、手术刀、显微镜下的细胞、复杂的化学分子式、人体经络图、上千种草药的药性毒理……
一个名为“林浅”的21世纪中西医双博士,她的一生,从学医到成为国手圣医,再到钻研毒术,所有的知识、所有的经验,此刻都疯狂地涌入我的脑海!
“姐姐!”
一声惊呼将我拉回现实。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大堂中央,额头光洁,毫发无伤。刚刚那致命的一撞,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不,不是幻梦!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大脑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些庞大的医学知识如同与生俱来一般,清晰地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重生了,回到了撞柱前的这一刻。
赫连城正被白莲月拉着,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慌。而周围的下人,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原来,我的寻死觅活,在他们眼中,只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也好。
心死,便再无所恋。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赫连城一眼,而是平静地走向那名手持休书的亲卫。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接过了那封决定我命运的薄纸。
“好,我和离。”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赫连城愣住了,他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干脆。他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将军多虑了。只是,这和离书上,得加一条。”
我拿过笔,无视赫连城阴沉的脸色,在休书的末尾,用簪子刺破指尖,以血为墨,写下了一行字:
从此,姜月浅与赫连城,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写完,我将休书掷还给他,转身便走。
“站住!”赫连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冷漠彻底激怒了,“姜月浅,你以为用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我告诉你,没门!我同意,恩断义绝!”
我脚步未停,只是在经过那楚楚可怜的白莲月身边时,看似无意地,指尖在她裸露的手腕上轻轻弹了一下。
一缕极细微的,由鬼臼、曼陀罗花粉混合而成的粉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的皮肤上。
这是一种我脑海中名为“蚀骨痒”的毒粉,无色无味,一旦沾染皮肤,半个时辰内便会发作,让人痛痒难耐,皮肤溃烂,若无特制解药,不出三日,便会容颜尽毁,化作一具脓疮烂肉。
走出将军府大门的那一刻,阳光刺眼。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鎏金的牌匾,这里,曾是我以为的家,如今,不过是一座囚禁我青春的牢笼。
赫连城,白莲月,我们……来日方长。
我回到了姜家破败的祖宅。这里早已被我变卖,只剩下这座空荡荡的院子。我刚找了块石头坐下,将军府的管家就带着两个婆子追了过来,将一个小小的包裹扔在我脚下。
“夫人……哦不,姜氏,这是将军的恩典,念在夫妻一场,给你留了些盘缠,你好自为之吧。”
我打开包裹,里面只有几件破旧的衣裳和几两碎银子。
这就是我十几年的付出,换来的“恩典”。
我冷笑一声,没有理会他们。
管家还想说什么,我却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滚。”
那眼神,冰冷、锐利,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让那管家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地跑了。
我静静地坐在院中,脑海里飞速整理着那些医学知识。半个时辰,差不多该到了。
果不其然,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将军府的方向就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喧哗声,紧接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我的祖宅门口。
赫连城一身戎装,铁青着脸,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姜月浅!是不是你搞的鬼!”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双目赤红,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我被他拎得双脚离地,却丝毫不惧,反而笑了:“将军在说什么?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搞什么鬼?”
“还敢嘴硬!”赫连城怒吼道,“莲月……莲月她突然浑身奇痒,脸上长满了红疮,太医看过了,都束手无策!你走之前碰过她,定是你下的毒!”
“哦?”我故作惊讶,“竟有此事?那可真是红颜薄命了。不过,这与我何干?将军可有证据?”
“你!”赫连城气得额头青筋暴跳,却拿我毫无办法。
是啊,证据呢?谁会相信一个被休弃的糟糠之妻,能有如此神鬼莫测的手段?
“赫连城,”我看着他焦急的脸,心中涌起一阵报复的快意,“我们已经恩断义绝,她的死活,与我无关。你若再不放手,休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银针,悄然抵在了他手腕的麻穴上。
赫连城一怔,他能感觉到那针尖上传来的刺骨寒意,只要我稍一用力,他这条手臂便会暂时废掉。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这个在他印象中永远温顺柔弱的女人,何时有了这般身手和胆量?
僵持间,一个亲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哭喊道:“将军,不好了!白姑娘她……她开始抓脸了,满脸都是血,快没个人样了!”
赫连城浑身一震,眼中的怒火瞬间被惊恐取代。他知道,白莲月的容貌若是毁了,那比杀了她还难受。
他终于松开了我,高高在上的镇国大将军,第一次用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道:“月浅……算我求你,救救莲月,只要你肯救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我整理了一下被他抓皱的衣领,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当真?”
“当真!”
“好,”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门边,用脚在地上划了一道线,“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你,赫连大将军,跪在这条线外,跪足三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你!”赫连城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让他跪?他赫连城上跪天地,下跪君王,何曾跪过一个女人!
“不愿意?”我挑了挑眉,“那就算了,你请回吧。哦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毒拖得越久,烂得越深,就算日后有幸解了毒,那张脸,也回不来了。”
赫连城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屈辱,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第二个条件呢?”他咬着牙问道。
“第二,”我伸出手指,指向将军府的方向,“将军府一半的家产,作为我的诊金。我要现银,明日日落前送到这里。否则,白姑娘就等着毁容吧。”
一半家产!
那是我姜家曾经的家产!
赫连城浑身剧震,他终于明白,我不是在开玩笑,更不是在欲擒故纵。我是真的要和他,和过去,做个了断!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我能想象白莲月此刻是何等的痛苦。
最终,在心上人的容貌和自己的尊严之间,赫连城选择了前者。
“扑通”一声。
威风凛凛的镇国大将军,在京城无数百姓路人惊愕的注视下,对着一座破败的宅院,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那一刻,我心中积压了十几年的怨气,终于得到了第一次酣畅淋漓的释放。
赫连城,这只是个开始。
***
赫连城跪满三个时辰,第二天,五大车的金银珠宝准时送到了姜家祖宅。我信守承诺,给了他一包草药,白莲月的“怪病”果然药到病除。
只是,没人知道,那解药的药引,是我特意加进去的一味“断嗣草”。从此以后,白莲月再无生育可能。
赫连城不是骂我“不下蛋的母鸡”吗?那我就让他心爱的女人,也尝尝这滋味。
有了钱,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盘下京城最繁华地段的一家药铺,挂上了“济世堂”的牌匾。
开业当天,无人问津。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被将军府休弃的妇人,谁会相信我懂医术?
直到一个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病人被家人抬着,跑遍了京城所有医馆都被断定为“羊角风”,无药可医后,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来到了我的济世堂。
我只看了一眼,便断定:“这不是羊角风,是破伤风。他可是被生锈的铁器所伤?”
那家人顿时惊为天人:“神医!神医啊!他三天前确实被地里的锈耙子划伤了腿!”
我立刻用烈酒消毒,以一套现代外科清创缝合的手法处理了他的伤口,再辅以青霉素的早期替代品——捣烂的霉菌敷在伤口上,最后开了一副安神镇惊的汤药。
不出三日,那人竟真的痊愈了。
“济世堂姜神医”的名号,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我的医馆门庭若市,求医者络绎不绝。我凭借超越这个时代的医学知识,治好了无数疑难杂症。瘫痪多年的老人重新站立,被断言活不过三月的痨病患者恢复了健康,甚至连宫里的太后,久治不愈的头风顽疾,也被我几针下去,彻底根治。
我成了皇室的座上宾,太后亲赐“杏林圣手”的金匾,我的地位水涨船高,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将军府弃妇。
而赫连城,他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
军中操练,伤筋动骨是家常便饭。以往那些跌打损伤的药膏,效果远不如我的济世堂。一次,他最器重的一名副将操练时被战马踩断了腿,军医束手无策,断言此人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
赫连城焦头烂额,放下所有尊严,亲自来到济世堂求我出手。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赫连将军,我们已经恩断义绝。济世堂有济世堂的规矩,想让我出手,可以,排队挂号。”我指了指外面长长的队伍,语气冰冷。
他堂堂镇国大将军,何曾受过这等冷遇。他身后的亲卫想发作,却被他拦下了。
赫连城沉默了许久,竟真的默默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像一个普通病人那样,排起了队。
那一刻,我看到他眼中的悔恨。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有时是借口军中有人受伤,有时是送来一些名贵的药材,有时,只是默默地站在济世-堂的街对面,远远地看着我。
他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什么吗?
可笑。
碎了的镜子,永远无法重圆。死了的心,也永远不可能复活。
我的崛起,自然也碍了某些人的眼。
三皇子闻人昊,野心勃勃,一直觊觎赫连城的兵权。当初的白莲月,就是他安插在赫连城身边的一颗棋子。他见我这个“弃妇”竟成了气候,还得了太后和皇帝的青睐,屡次破坏他的好事,便视我为眼中钉。
他先是散播谣言,说我的医术是妖术,治病救人不过是幌子。
我直接在济世堂门口摆下擂台,邀请京城所有名医前来挑战。结果,那些所谓的名医,在我现代医学的降维打击下,输得一败涂地。谣言不攻自破。
一计不成,他又生一计。他收买了我药铺的伙计,在给太后调理身体的药材里下了毒。
然而,他那点拙劣的毒术,在我这个“毒仙”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我一眼就识破了,不仅不动声色地换掉了药材,还反手将那毒药改良,混入他每日必喝的茶水中。
于是,三皇子殿下“不幸”染上了顽疾,每日腹泻不止,双腿浮肿,不出半月,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偏偏所有太医都查不出病因。
最后,还是皇帝下旨,让我去给他诊治。
我看着他那张苍白虚弱的脸,故意装模作样地号了半天脉,然后一脸凝重地告诉他:“殿下,您这是……肾虚啊。操劳过度,精气亏空,得好好补补。”
说着,我给他开了一副“十全大补汤”,里面全是些虎鞭、鹿茸之类的东西。
闻人昊本就元气大伤,再被我这么一“补”,更是虚不受补,夜夜流鼻血,整个人都快被掏空了。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再也无力与太子争锋。
他不知道,我下的毒,会慢慢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一步步走向死亡,却又查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这,就是他想害我的代价。
赫连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越来越清楚,自己当初丢掉的,究竟是怎样一个无价之宝。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送东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甚至将他军功换来的封地地契都送到了我的面前。
“月浅,回来吧。”他在我的医馆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我说道,“是我错了,是我有眼无珠。白莲月我已经送走了,将军府主母的位置,永远是你的。”
我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赫连将军,”我淡淡开口,“你知道京城里最贵的皮肉是什么吗?”
他愣住了。
“是你的脸皮。”我轻笑一声,绕过他,走进了医馆。
他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身后传来百姓们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追妻火葬场?
抱歉,我的心,早在撞向那根柱子的时候,就已化为灰烬。
我的生活里,也并非只有复仇。
一个特殊的病人,走进了我的生命。
他自称姓凌,是个来自邻国的商人,患有顽固的心疾,遍寻名医无果。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安静地看着一本书。他面色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美,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如海,仿佛能洞悉一切。
他叫凌不渝。
我给他诊脉,发现他的病症极为奇特,脉象时强时弱,仿佛体内有两股力量在抗衡。这并非单纯的疾病,更像是中了某种慢性奇毒。
“凌公子这病,怕是有些年头了。”我说道。
他笑了笑,如春风拂面:“姜神医果然名不虚传。此毒自我出生便伴随着我,无人能解。”
“或许,我可以试试。”
从那天起,凌不渝便住在了济世堂的后院,成了我的常客。
我们一起研究医书,探讨药理,他学识渊博,见解独到,很多时候都能给我带来新的启发。他从不问我的过去,也从不提他的来历,只是在我忙碌时为我递上一杯热茶,在我疲惫时陪我下一盘棋。
和他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和温暖。
这天,宫里传来急报,一年一度的皇家秋猎,出事了。
皇帝在围场被一支淬了毒的冷箭射中,当场昏迷,生命垂危!
我赶到围场时,现场已经乱成一团。
皇帝躺在营帐里,面色乌青,嘴唇发紫,呼吸微弱。一支黑色的羽箭,深深地插在他的左胸,距离心脏不过分毫。
所有太医都围着龙床,一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这……这是‘牵机引’的毒!”一名老太医颤声说道,“此毒早已失传,无药可解啊!”
帐内顿时一片死寂,皇后和太子当场就哭了出来。
而赫连城,则被五花大绑地跪在帐外,他手下的几名亲卫,也全被御林军控制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问身边的太监。
太监小声说:“姜神医,那支箭,是从赫连将军的箭筒里找到的。而且,有目击者看到,事发时只有赫连将军的人马在皇上附近。”
我心中一凛。
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
这明显是栽赃陷害!目标不仅是皇帝,还有赫连城的兵权!
我快步走到帐外,三皇子闻人昊正一脸“悲愤”地指着赫连城怒斥:“赫连城!父皇待你不薄,你竟敢狼子野心,行刺君父!你该当何罪!”
赫连城脸色铁青,百口莫辩。他知道,现在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只要皇帝一死,他谋逆的罪名就坐实了,届时不仅是他,整个赫连家的军队都将受到牵连。
“不是我!”他嘶吼着,双眼通红。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闻人昊厉声道,“来人,将这叛贼拖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慢着!”
我清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我拨开人群,走到赫连城面前,无视他复杂的眼神,径直走向了营帐。
“姜神医,你……”闻人昊想拦我。
“三皇子是想阻拦我救驾吗?”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巴不得皇上现在就驾崩?”
闻人昊脸色一变,不敢再多言。
我走进营帐,来到龙床前。太医们纷纷给我让路。
我仔细检查了皇帝的伤口,又看了看那支箭。箭头呈现出诡异的蓝黑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
“牵机引?”我冷笑一声,“真是孤陋寡闻。”
我回头对太子说:“殿下,请取一碗活鸡血,一把烧红的匕首,还有一套金针来。”
太子虽然疑惑,但此刻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立刻命人去准备。
很快,东西送了上来。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是用金针封住了皇帝心脏周围的几处大穴,防止毒素攻心。然后,我拿起那把烧红的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噗”的一声,沿着伤口划开了一道更深的口子!
“啊!”皇后和妃嫔们吓得惊声尖叫。
“妖妇!你想弑君吗!”闻人昊见状,立刻跳出来指责我。
我根本不理他,而是将那碗滚烫的鸡血,直接淋在了伤口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黑色的伤口遇到鸡血,竟冒出丝丝白烟,一股恶臭弥漫开来。紧接着,我用特制的手术钳,稳稳地夹住箭头,用力一拔!
“噗嗤!”
带血的箭头被我完整地取了出来!
我将箭头扔进一个装满清水的瓷碗里,清水瞬间变成了黑色。
“这根本不是牵机引。”我举起那碗水,朗声对帐内所有人说道,“牵机引乃是神经性剧毒,中毒者会四肢抽搐,状若牵线木偶,最终肠穿肚烂而死。而皇上中的,是南疆的一种蛊毒,名为‘腐心草’,毒素只会攻击心脉,让血液凝固。用活物热血,便可中和其毒性。”
所有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闻人昊,继续说道:“这种蛊毒,配置方法早已失传,只有宫中秘库的典籍中有所记载。敢问三皇子殿下,您饱读诗书,可知这典籍,由何人掌管?”
闻人昊瞬间汗如雨下。宫中秘库,一直是由他母妃的亲信,禁军统领李莽负责看管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是吗?”我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一只金色的甲虫。
那甲虫一落地,便径直朝帐外飞去,最后停在了禁军统领李莽的靴子上,拼命地用头去撞。
“这是‘寻亲蛊’,”我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母蛊在我这里,子蛊,就在下毒之人的身上。李统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李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
真相,大白于天下。
是三皇子闻人昊与禁军统领李莽合谋,意图刺杀皇帝,再嫁祸给赫连城,从而一举清除两大障碍。
皇帝悠悠转醒,听完成始末,气得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闻人昊和李莽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一场泼天的危机,被我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赫连城被无罪释放。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悔恨、敬畏、依赖,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失而复得的狂喜。
“月浅……”他声音沙哑地开口,“谢谢你。”
我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救的,是大周的皇帝,与你无关。”
说完,我转身离去,留下他一个人,在夕阳的余晖中,落寞地站在那里。
他终于明白,他和我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封和离书,而是一条他永生永世,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
秋猎之后,京城的局势变得异常诡异。
三皇子闻人昊虽然被打入天牢,但他的党羽遍布朝野,并未被彻底清除。太子懦弱,难堪大任。皇帝经此一劫,身体大不如前,渐渐力不从心。
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息,笼罩在整座京城的上空。
我知道,闻人昊不会就此罢休。一个敢于弑君的人,必然会选择孤注一掷。
而我,则在暗中做着准备。
我利用为皇室治病的机会,培养了一批只忠于我的“药人”。他们本是死囚,被我用特殊的药物和针法改造,不仅百毒不侵,而且力大无穷,悍不畏死,是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凌不渝的病,在我的精心调理下,也大有好转。我们之间的关系,也越发亲近。
我发现他不仅懂医术,对行军布阵、天下大势也了如指掌。他常常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计划中的疏漏,并给我提出更好的建议。
我越来越好奇他的真实身份。
这天夜里,我们如常在院中对弈。
“京城,要乱了。”他落下一子,轻声说道。
“我知道。”我应了一子,抬头看他,“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他笑了,月光下,他的笑容清雅如莲:“因为我知道,有你在。”
我的心,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赫连城的亲卫。
“姜神医,不好了!将军他……他被困在城外西山大营,快撑不住了!”
我心中一惊,立刻跟着亲卫赶了过去。
原来,三皇子闻人昊在天牢中买通了守卫,逃了出来。他纠集了城中所有的残余势力,发动了宫变!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赫连城的西山大营。这支军队,是大周最强的战力,也是他谋反最大的阻碍。
而他用的手段,歹毒至极。
他利用被他藏起来的白莲月,在军营的饮用水中,下了一种名为“神兵蛊”的蛊毒!
中蛊的士兵,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力大无穷,失去理智,只知杀戮,如同行尸走肉。但蛊毒的药效一过,他们便会精血耗尽,暴毙而亡!
赫连城发现时为时已晚,大半个军营的士兵都已中招。他们双目赤红,见人就砍,敌我不分。
赫连城为了保护剩下还清醒的将士,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兵,团团围困在帅帐之中,命悬一线。
我赶到时,西山大营已然成了一片人间地狱。
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那些中蛊的士兵,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野兽,疯狂地攻击着一切活物。
闻人昊站在高处,得意地狂笑:“赫连城,你不是很能打吗?今天,我就让你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兵手上!哈哈哈!”
帅帐的防线,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赫连城浑身是血,手持长枪,死死地守在门口,在他身后,是几十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亲卫。
他已经力竭,每一次挥枪,都显得那么沉重。
眼看一个狂化的士兵就要将长刀砍向他的后背。
“咻!”
一支银针破空而来,精准地刺入了那士兵的后颈。那士兵庞大的身躯一僵,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是一愣,齐齐朝银针射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我一身白衣,立于不远处的一块巨石之上,月光为我披上一层银纱,宛如神兵天降。
在我身后,是上百名身穿黑衣,面无表情的药人。
“姜月浅!”赫连城失声喊道,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闻人昊,”我没有看他,目光直直地射向高台上的三皇子,“你以为,凭这点下三滥的蛊毒,就能赢吗?”
闻人昊脸色一变:“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玉小瓶,拔开瓶塞。
一股奇特的异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战场。
那些原本狂躁不安的士兵,闻到这股香气,竟像是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一个个软倒在地,眼中的红光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
“神兵蛊,确实厉害。但你不知道,它的克星,是‘醉梦草’的花粉。”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闻人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巧,这种草,全天下只有我种得活。”
“不!不可能!”闻人昊疯狂地嘶吼着,他最大的倚仗,竟然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军心,瞬间瓦解。
所有清醒过来的士兵,在得知自己被三皇子当成炮灰,险些丧命后,都爆发出了滔天的怒火。
“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这个畜生!”
闻人昊的叛军,顷刻间倒戈。
就在这时,一道怨毒的身影,从闻人昊身后闪出,手持匕首,疯了一般朝我冲来!
是白莲月!
“贱人!我杀了你!”她面目狰狞,早已不复当初的柔弱。
我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噗!”
一柄长剑,从她背后穿心而过。
是赫连城。
他一脚踢开白莲月的尸体,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月浅,小心。”
我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越过他,再次看向闻人aho。
大势已去,闻人昊知道自己败了,他转身想跑。
“想走?”我冷笑一声,屈指一弹。
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后心。
闻人昊身子一僵,缓缓倒下。他没有死,甚至没有流血。
但他很快就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四肢完全不听使唤了,浑身的武功,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丹田空空如也。他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
“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地死掉。”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会让你活着,清醒地活着,看着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在这世上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这,才是我对他,最恶毒的报复。
宫变平定了。
闻人昊被废掉武功,圈禁于宗人府,终生不得外出,下场比死还凄惨。
赫连城因护驾有功,被皇帝加封为王,权倾朝野。
一切尘埃落定。
那一日,皇宫门口,百官肃立,万民敬仰。
赫连城手捧着新鲜出炉的“镇国王”金印,走到我的面前,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卸下全身的铠甲,单膝跪地。
不,是双膝跪地。
他将那代表着无上荣耀的金印高高举过头顶,像一个最虔诚的信徒,对我长跪不起。
“月浅,”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颤抖,“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的王位,我的兵权,我的命……全都给你。求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周围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看着我,等着我的回答。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让我爱到骨子里,也恨到骨子里的男人。如今,他跪在我脚下,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狗。
可是,我的心里,却再也起不了一丝波澜。
不是不恨了,而是,不在乎了。
我轻轻地摇了摇头。
“赫连将军,”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清,“和离书上,白纸黑字写着: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这四个字,像四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扎进了赫连城的心脏。
他浑身剧震,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中最后的一丝光亮,彻底熄灭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比皇家的龙辇还要华丽。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露出了凌不渝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回家了。”他对我说。
我对他笑了笑,登上了马车。
“那人是……是邻国那位传说中的摄政王!”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凌不渝的身份。
“天哪!原来他就是那个以质子之身,搅动我国朝堂风云的凌不渝!”
赫连城僵跪在原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看着那辆华丽的马车绝尘而去,他才终于明白,从我走出将军府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属于另一个,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世界了。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
马车里,凌不渝将一件温暖的披风披在我的肩上,握住我的手。
“都结束了。”他说。
“不,”我靠在他的肩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京城景象,轻声说道,“是刚刚开始。”
我的仇报了,但我的人生,才刚刚翻开新的篇章。
而在我身后,是赫连城在无数百姓的指指点点中,孤独终老,悔恨一生的凄凉背影。
来源:雪岭上飞舞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