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今日是花朝节,京城最热闹的日子。我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对璧人——我的未婚夫陈瑜,和镇国将军的嫡女李月如。
未婚夫悔婚了。
他说将军府的嫡女,能助他平步青云,而我的花艺再好,终究只是个手艺人。
所以当他拿走了我绣的鸳鸯香囊,转赠给了他的新未婚妻时,我忍了。
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选择站在她的身边,任由我受尽嘲讽时,我认了。
他说这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为了那所谓的前程。
01
我从未想过,自己精心绣制的鸳鸯香囊,会挂在别人的腰间,成为定情信物。
今日是花朝节,京城最热闹的日子。我在人群中穿梭,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对璧人——我的未婚夫陈瑜,和镇国将军的嫡女李月如。
那香囊我认得,一针一线,都是我亲手所绣。
可现在,它却醒目地挂在李月如的腰间,随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是在嘲笑着我的愚蠢。
“诸位!”礼官高声宣布:“本届花朝节花艺比试,苏婉姑娘的‘百花朝凤’夺得魁首!”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我应该高兴的,这是我第三次夺得花朝节花艺魁首,前无古人。
但我笑不出来。
陈瑜和李月如闻声回头,终于看见了我。陈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李月如却扬起得意的笑容,故意摆弄了一下腰间的香囊。
“婉婉...”陈瑜下意识地想向我走来,却被李月如拉住。
“瑜哥哥,”她声音甜得发腻,“既然苏姑娘得了魁首,不如我们现在就宣布喜讯,双喜临门好不好?”
我僵在原地,看着陈瑜面露挣扎,最终点了点头。
李月如得意地瞥我一眼,提高声音:“正好大家都在,我与陈公子两情相悦,已定下婚约,下月初八完婚!”
人群中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声,无数道目光在我和陈瑜之间来回移动。谁不知道,我与陈瑜订婚三年,只待他考取功名后就完婚。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陈瑜不敢看我的眼睛,“婉婉,我...月如她...”
“瑜哥哥与你是父母之命,与我才是真情实感。”李月如抢白道,手紧紧挽住陈瑜的胳膊,“何况,我父亲已为瑜哥哥打点好一切,他不必再从底层小官做起。苏姑娘,你又能给他什么呢?”
是啊,我能给什么呢?我不过是京城最好的花艺师,凭手艺吃饭。而李月如是将军嫡女,能给他锦绣前程。
心口的疼痛几乎让我站立不住,但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绝不能在这两个人面前示弱。
“既然如此,祝二位百年好合。”我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转身就要离开。
“苏姑娘留步。”李月如却叫住我,“既然你是本届花魁,按规矩,该为我的订婚宴提供花艺布置。你放心,酬劳不会少你的。”
羞辱,这是明目张胆的羞辱。
围观的人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回绝,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李姑娘恐怕请不起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他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我认得他——邻国质子萧景玄,在京中为质已有五年,素来低调寡言,几乎被人遗忘。
李月如嗤笑:“我堂堂将军府,会请不起一个花匠?”
萧景玄不紧不慢地道:“苏姑娘已被聘为靖王府专属花艺师,月银百两。若要外聘,需得靖王首肯。李姑娘觉得,将军府请得动靖王的人吗?”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本人。我什么时候成了靖王府的花艺师?
李月如脸色青白交加,显然不信却又不敢质疑靖王的权威。陈瑜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无比,有惊讶,有后悔,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萧景玄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礼:“苏姑娘,靖王有请,商讨下月赏花宴事宜。”
我愣愣地点头,随他走出人群。身后是一片窃窃私语,而我不用回头也知道,陈瑜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
直到转过街角,确认无人跟随,我才停下脚步。
“多谢公子解围,虽然不知为何...”
萧景玄转身,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我:“方才说的不是谎话。靖王确实想聘你为府中花艺师,月银百两,只是我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我怔住了:“可是...为什么?”
他唇角微扬,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因为我看不惯仗势欺人之人。更因为,苏姑娘的花艺,值得更好的赏识。”
远处传来喧哗声,似是花朝节游行开始了。萧景玄向我微微颔首:“三日后,靖王府会派人正式相请。告辞。”
他转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我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原本要送给陈瑜的香囊,指尖掐入掌心。
抬起头,满城花开正好,却再无一朵入我眼。
心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花朝节后的第三天,我闭门不出。
窗外春雨绵绵,敲打着青石板路,也敲打着我本就纷乱的心绪。案几上摆着靖王府送来的聘书,金边红纸,墨迹犹新。月银百两,专属花艺师,这是多少同行求之不得的殊荣。
可我迟迟没有签字。
“婉婉,开门啊!”门外传来好友柳依依焦急的声音,“你都三天没出门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我起身开门,柳依依一把抱住我,眼眶通红:“那个负心汉,不值得你这样!”
我勉强笑了笑:“我不是为他伤心。”
这是实话。三天来,我想通的不是情爱,而是世道。陈瑜的选择让我看清了,在这京城之中,手艺再好,也不过是个花匠。没有权势傍身,连自己的未婚夫都守不住。
“那你是为什么?”柳依依打量着我略显苍白的脸,突然惊道:“你该不会是想答应靖王府的聘约吧?听说靖王脾气古怪,府中规矩极严...”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依依,你说得对,我不能一直躲着。”
简单梳洗后,我执意要独自出门。柳依依不放心,但还是被我劝住了。
雨后的京城街道弥漫着泥土和花香混合的气息。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陈府附近。真是可笑,三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正要转身离开,却瞥见街角新开了一家铺子,门面不大,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幻颜斋”三字。是家胭脂铺。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
店内陈设雅致,各式胭脂水粉陈列在檀木架上,香气清雅不俗。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琉璃柜中单独陈列的一盒胭脂,朱砂为底,金粉描边,在昏暗的店内泛着微妙的光泽。
“姑娘好眼光。”一个蒙面女子从内室走出,身着素衣,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这盒‘真心胭脂’昨日才到,与姑娘有缘。”
我有些诧异:“老板娘如何看出我与这胭脂有缘?”
女子轻笑:“进我这店的,多半是心有所惑之人。姑娘眉间愁绪未散,眼中却有光华初现,想必是经历了变故,正要蜕变。”
她的话让我心中一颤。
“这胭脂有何特别?”我问。
“寻常胭脂修饰容颜,这盒却能助人看清人心。”女子取出胭脂,打开盒盖,里面是鲜艳如血的胭脂膏,“涂上它,你能看破虚伪与谎言。”
我失笑:“老板娘说笑了,世上哪有这种奇物。”
“信不信由你。”女子将胭脂推到我面前,“今日你我有缘,分文不取。若觉有用,日后再来光顾便是。”
我本想推辞,但看那胭脂实在精致,又想起花朝节上的羞辱,最终还是收下了。
离开幻颜斋,我心事重重。这老板娘言行古怪,所说的话更是匪夷所思。但世间奇人异事不少,万一...
“苏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竟是陈瑜。他站在雨中,未打伞,衣衫半湿,看上去有几分狼狈。
“好巧。”我淡淡应道,脚步未停。
“不巧,我是特意在此等你的。”他拦住我的去路,眼中满是悔意,“婉婉,那日之事我可以解释。是李月如设计灌醉我,拿了你的香囊,然后威胁若我不娶她,就毁我前程...”
我静静听着,手下意识伸进袖中,摸到那盒胭脂。鬼使神差地,我取出一点,悄悄抹在手背上。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陈瑜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灰雾,他说话时,嘴角有不自然的抽搐,眼神闪烁不定。
“...但我心中只有你,婉婉。”他急切地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退婚,我们可以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灰雾更浓了。我在那雾中看到无数细小的影像:他与李月如亲密相拥,接受李父提供的豪宅地契,与同僚炫耀即将成为将军乘龙快婿...
谎言,全是谎言。
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我看着他表演,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说完了?”我平静地问。
陈瑜愣住,似乎没料到我是这个反应。
“你说完了,那我就走了。”我转身欲行。
“婉婉!”他抓住我的手腕,“你可是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不必了。”我抽回手,冷冷地看着他,“你的誓言,还是留给李姑娘吧。”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我们身旁停下。车帘掀起,露出萧景玄平静的面容。
“苏姑娘,正要去找你。”他仿佛没看见陈瑜似的,“靖王想先看看你的花艺设计,可否现在同往王府?”
我立刻领会,顺势道:“正该如此,有劳公子带路。”
萧景玄下车,撑伞走到我身边,自然而然地将我与陈瑜隔开。陈瑜脸色铁青,却不敢在靖王府的人面前造次。
上车后,我长舒一口气:“多谢解围。”
萧景玄打量我一眼,目光落在我抹了胭脂的手背上:“姑娘似乎有些不同了。”
我一惊,下意识藏起手:“公子说笑了。”
马车驶过繁华街道,很快到了靖王府。出乎意料的是,萧景玄并未带我进府,而是绕到侧门一处僻静茶室。
“抱歉,方才借靖王之名替你解围。”他坦白道,“但我确实有事相商。”
我看着他,下意识又瞥了一眼手背上的胭脂。奇怪的是,萧景玄周身没有那层灰雾,反而有种淡淡的清光。
“公子请讲。”
“那日花朝节,我目睹了一切。”萧景玄为我斟茶,“不瞒你说,我注意苏姑娘的花艺已经很久了。你的作品不仅美观,更有一种难得的灵性。”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用词:“我在京城处境微妙,需要可靠的人相助。而姑娘你,刚刚经历背叛,想必也看清了世态炎凉。”
“公子想说什么?”
“我想与你合作。”萧景玄直视我的眼睛,“我助你在花艺界立足,不再受人轻贱。你借花艺之便,助我结交权贵,收集信息。”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是要我做间谍?
“公子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花匠...”
“不,你不仅仅是花匠。”萧景玄打断我,“那日你的'百花朝凤',花中藏凤,暗喻女子亦可凌云。有这等胸怀的人,岂会甘愿永远屈居人下?”
他竟看懂了我在作品中的隐喻。
我沉默良久。这提议太过冒险,但...想起花朝节的羞辱,陈瑜的谎言,李月如的嚣张...
“为什么选我?”最后我问。
萧景玄微笑:“因为我看人很准。而你,苏婉,眼里有火,心中有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
雨停了,阳光从云缝中漏下,照在那盒胭脂上,流光溢彩。
我轻轻抚摸胭脂盒,终于下定了决心。
“好,我答应你。”
与萧景玄达成合作的第七天,靖王府赏花宴的日子到了。
这是我第一次以靖王府花艺师的身份亮相,绝不能有失。整整三日,我闭门设计,最终决定以“四季流光”为主题,用不同季节的花材展现时光流转之美。
宴日清晨,我带着助手早早来到王府花园开始布置。正当我将最后一支冬梅插入冰雕花器时,一个傲慢的声音响起:
“这就是新聘的花艺师?看来靖王府是没人了,找这么个黄毛丫头。”
我回头,见一个华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露不屑。周围几个官员模样的人随声附和。
“刘尚书有所不知,”一旁有人“低声”解释,“这位苏姑娘可是花朝节魁首,据说很得靖王赏识呢。”
那刘尚书冷笑:“花朝节?不过是民间把戏。王府花宴何等场合,岂能儿戏!”
我认得这人——吏部尚书刘崇,李月如的舅舅,陈瑜的新靠山。
助手紧张地看我,我却从容行礼:“尚书大人若有指教,晚辈洗耳恭听。”
刘崇蔑视地打量我的作品:“四季流转?俗不可耐!花艺贵在精致典雅,你这般堆砌季节,杂乱无章,简直是辱没王府格调!”
周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我。刘崇明显是来找茬的,但他是朝廷重臣,无人敢得罪。
我正思索如何应对,忽然瞥见萧景玄从廊下走来。今日他穿着质子官服,显得格外低调。
奇妙的是,当我看向手背上那点胭脂时,刘尚书周身笼罩着浓重的灰雾,雾中隐约可见他收取贿赂、欺压百姓的画面。而萧景玄...依然清光环绕,毫无污浊。
“刘尚书此言差矣。”萧景玄平静开口,“苏姑娘的设计看似四季交融,实则暗合天地轮回之道。春之萌发,夏之绚烂,秋之丰硕,冬之静美,恰如人生百态,王朝兴衰。这般意境,岂是寻常'精致典雅'可比?”
他语气平和,却字字珠玑。刘崇被噎得说不出话,周围官员也纷纷改变态度,称赞起我的设计来。
我惊讶地看着萧景玄。他不仅懂花艺,更能一眼看透我作品中的深意。
刘崇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萧景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小心此人,他是冲你来的。”
“因为我让李月如难堪?”
“不止如此。”萧景玄目光深远,“你得了靖王赏识,又曾与陈瑜有婚约,李家视你为威胁。”
我心中一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卷入旋涡中心。
赏花宴顺利进行,我的设计获得满堂彩。靖王亲自敬酒,更是让在场众人对我刮目相看。唯有刘尚书一派,面色阴沉地看着这一切。
宴至中途,我借故离席,到后院透气。月色如水,洒在精心打理的花园中,美得不似人间。
“苏姑娘好雅兴。”萧景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见他手中拿着两杯酒:“恭喜姑娘今日大获成功。”
我接过酒杯,忍不住问:“公子今日为何替我解围?就不怕得罪刘尚书?”
萧景玄轻笑:“我一个质子,得罪的人还少吗?何况...”他凝视着我,“既已结盟,自当相互扶持。”
月光下,他的面容似乎有些不同。我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手背上的胭脂,惊讶地发现那清光愈发明显,几乎要穿透他普通的面容。
“公子似乎很懂花艺?”我试探地问。
“略知一二。”他抿了一口酒,“我母亲曾是故国最好的花艺师。小时候,她常教我识花辨性,说花如人心,各有千秋。”
他的语气中有一丝罕见的温情。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
“那公子为何...”
“为何来为质?”萧景玄接话,嘴角泛起苦笑,“五年前,我国战败,按规矩需送王子为质。我母亲出身低微,我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我能想象其中的屈辱与艰难。一个不得宠的王子,在异国他乡为质五年,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公子可想回国?”
萧景玄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苏姑娘这话问得大胆。”
我迎上他的目光:“既已结盟,自当坦诚相待。”
四目相对,片刻后,他忽然笑了:“有意思。”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若我说,我不仅想回国,还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呢?”
我心跳加速,却强作镇定:“那公子的'一切'是...”
“江山社稷。”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
我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还是震惊不已。
“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需要知道风险。”萧景玄直视我的眼睛,“你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一旦踏进来,就再无回头路了。”
园中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花丛的沙沙响。我看着他被月光勾勒的侧影,忽然意识到,这张普通的面容下,藏着怎样一个惊人的灵魂。
“那日花朝节,你为何帮我?”我突然问出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
萧景玄转身看向满园花卉,良久才答:“因为我看见了你眼中的火。那是不甘屈服的火焰,和我心中的一样。”
他转回头,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月光下闪烁:“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对质子轻贱。但我相信,有些人注定要打破桎梏,翱翔九天。”
我的心猛地一震。从未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看得如此透彻。
远处传来宾客的喧哗声,宴席似乎快要结束了。
萧景玄向我微微颔首:“该回去了。记住,三日后宫中有赏花会,李月如一定会出手刁难,务必小心。”
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影深处。
我独自站在月光下,抬手看着那点胭脂,心中波澜起伏。原来这胭脂真的能看透人心,只是有的人心,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宫中赏花会的请柬送至我手中时,附带着李月如的亲笔信: “闻妹妹得靖王赏识,姐姐甚喜。宫中花会,盼妹妹大展身手,莫负厚望。”
字里行间的傲慢与挑衅几乎溢出纸面。柳依依气得直跺脚:“这分明是要看你出丑!婉婉,不如称病推了吧?”
我摇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她下了战书,我岂有不接之理?”
三日后,我带着精心准备的设计入宫。这次我选择以“竹韵”为主题,取竹之清高正直,与宫中氛围相得益彰。
果然,一到御花园,就见李月如被一众贵女簇拥着,俨然已是宴会女主人的姿态。她今日打扮得格外华丽,见到我,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苏妹妹来了?”她声音甜腻,“听说你以竹为主题?真是别出心裁。不过...”
她故意停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宫中花会历来以牡丹为尊,妹妹以竹代之,是否有些不妥?”
周围贵女纷纷附和。我心中冷笑,这是要给我扣上不敬的帽子了。
“李姐姐有所不知,”我从容行礼,“竹子中空有节,象征虚怀若谷、坚守气节,正是陛下常教导我们的为人之道。今日以此为主题,正是彰显皇家教化之功。”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李月如一时语塞。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说得好。”
众人慌忙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来的竟是郑贵妃,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之一。她打量着我:“你就是靖王新聘的花艺师?这竹景布置得确实别致。”
我恭敬回礼:“娘娘过奖。”
李月如见状,急忙上前:“贵妃娘娘,月如也准备了牡丹插花,请您赏鉴。”
她引贵妃到一侧桌前,上面摆着一盆精心设计的牡丹插花。不得不说,李月如确实有几分本事,那盆牡丹雍容华贵,与宫中氛围相得益彰。
贵妃点头称赞:“不错,颇有大家风范。”
李月如得意地瞥我一眼,忽然惊呼:“咦,这牡丹似乎有些蔫了?莫非是采摘时不够新鲜?”
她这话明显是针对我提供的花材。事实上,宫中花会的花材均由内务府统一提供,与我无关。
贵妃皱眉:“确有此事?”
我正要解释,忽然瞥见李月如腰间佩戴的香囊——那正是我当初绣给陈瑜的定情信物。一股怒火涌上心头,我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胭脂盒。
奇妙的是,当我看向李月如时,胭脂让我看到了更多:她头上那支金簪,分明是陈家的传家宝,本该传给儿媳;她与刘尚书交换眼神,暗示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局;最重要的是,我看到她那盆牡丹花心深处,藏着一枚小小的玉佩——那是陈瑜随身佩戴的旧物!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
“娘娘明鉴,”我忽然开口,“花材均由内务府提供,若有问题,臣女愿当场重整,以证清白。”
贵妃挑眉:“哦?如何重整?”
我走到李月如的牡丹插花前:“既然李姐姐认为花材不鲜,不如让臣女就地取材,重新设计。”
得到贵妃首肯后,我小心地拆解那盆牡丹。众目睽睽之下,我取出花心深处的玉佩,故作惊讶:
“这...这不是陈公子的随身玉佩吗?怎么会在花中?”
全场哗然。李月如脸色煞白,显然没料到我会发现这个秘密。这是她故意放入的,想必是要诬陷我偷藏男子信物,坏我名节。
我继续拆解,又从花泥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片——这倒是我没料到的。展开一看,竟是陈李两家利益交换的密约副本!
“这...这不可能!”李月如失声惊呼。
贵妃脸色沉了下来:“拿来我看。”
纸片上清楚写着李家为陈瑜打点官职,陈家则以传家宝为聘等条款。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现场死一般寂静。李月如浑身发抖,陈瑜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外围,面如死灰。
我趁机再加一击:“臣女明白了!李姐姐方才故意说花材不鲜,是想让臣女重整花艺,好发现这些'证据'来诬陷臣女!却不知为何,竟放入了自家的密约...”
这话半真半假,却恰到好处。贵妃冷哼一声:“好个李家!好个陈家!竟将算计带到宫中来了!”
她转身对我语气稍缓:“你受委屈了。今日之事,本宫自会禀明陛下。”
一场风波以我全胜告终。李月如被勒令回府反省,陈瑜更是声名扫地。
宴会结束后,我在宫门外遇到萧景玄。他眼中带着赞许的笑意:“精彩至极。不过...那密约当真是李月如自己放的?”
我微笑不语。事实上,那密约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多亏了萧景玄提供的消息。我只是趁拆解花艺时,悄悄将其放入而已。
“公子说过,有些人注定要打破桎梏。”我轻声道,“今日只是开始。”
萧景玄凝视着我,忽然郑重一礼:“苏姑娘,恕我先前低估你了。你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难得的盟友。”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我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将不同。
宫中风波后的第三日,靖王府送来密信,邀我即刻过府一叙。
我心中忐忑,不知是否是宫中之事引起了靖王疑心。然而到了王府,接待我的却是萧景玄。
“王爷临时奉召入宫,托我转达对苏姑娘的赞赏。”萧景玄屏退左右,带我走入王府深处,“姑娘宫中一役,不仅全身而退,更让刘李一派损兵折将,实在精彩。”
我微微蹙眉:“公子过奖。只是不知王爷召我前来,所谓何事?”
萧景玄停下脚步,我们已来到王府后园一处僻静的藏书楼前。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低声道:“实不相瞒,是我借王爷之名请姑娘前来。有要事相商。”
我心中一凛,隐约感到事关重大。
进入藏书楼,萧景玄锁好门,这才坦言:“我得到密报,藏经阁中藏有一份密件,能证明我的身份和继承权。但阁中机关重重,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我惊讶不已,“我一不懂机关,二不会武艺,如何相助?”
“但你会制造幻象。”萧景玄目光灼灼,“那日宫中,你借花艺制造视觉错觉,让众人相信密约是从花泥中取出。这种能力,正是我所需要的。”
他竟看穿了我的手法!我心中骇然,强作镇定:“公子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苏婉,”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既已结盟,何必再隐瞒?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的花艺不仅是手艺,更近乎幻术。那日'百花朝凤',凤凰似乎真的要振翅高飞;'四季流光',让人恍惚经历寒暑交替;就连最简单的'竹韵',也让人如入竹林深处...”
他步步逼近:“这不是普通的花艺,对不对?”
我下意识后退,袖中的胭脂盒险些滑落。萧景玄眼疾手快地接住,看到那盒胭脂时,眼中闪过诧异。
“这是...”
“幻颜斋的胭脂。”我索性坦白,“老板娘说它能让人看透人心。”
萧景玄仔细端详胭脂盒,神色变得凝重:“幻颜斋...原来如此。苏婉,你可知这胭脂铺的老板娘是谁?”
我摇头。
“她是前朝幻术大师玄机子的传人。”萧景玄压低声音,“玄机子一脉擅长以香粉胭脂为媒,施展幻术。二十年前因卷入宫廷斗争而被剿灭,没想到还有传人在世。”
我震惊不已,想起那蒙面女子明亮的眼睛,原来背后有这般来历。
“所以你的能力并非全来自这胭脂,”萧景玄将胭脂还给我,“而是你本身就有天赋,胭脂只是激发了它。”
我默然。回想起来,确实从小我就对花草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力,能凭直觉搭配出令人惊艳的作品。原来这竟是...
“时间紧迫。”萧景玄打断我的思绪,“今夜子时,我们必须潜入藏经阁。你只需在我破解机关时,用花艺制造幻象掩护即可。”
“若是被发现...”
“那就万劫不复。”萧景玄直视我的眼睛,“所以,你愿意冒险吗?”
我握紧胭脂盒,想起陈瑜的背叛,李月如的羞辱,刘尚书的刁难...这世界对弱者从不仁慈。
“我答应你。”
子时的钟声敲响,我们借着月色潜入藏经阁。阁内烛火昏暗,书香与尘味混合,显得格外肃穆。
萧景玄显然早有准备,轻车熟路地避开几处明哨暗岗。来到一扇雕花木门前,他示意我停下。
“从此处开始,机关重重。”他低声道,“据密报,我要的密件藏在最里面的'天字阁'。”
他轻轻推开门,门内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两侧墙壁上满是书架。奇怪的是,回廊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小心,”萧景玄警惕地说,“这香气可能有问题。”
我嗅了嗅,忽然道:“这不是迷香,是醉心花的花粉。吸入者会产生幻觉,看到最害怕的东西。”
萧景玄惊讶地看着我:“你如何得知?”
“我...我就是知道。”我也说不清缘由,但一闻到这气味,脑海中自然浮现出这些信息。
借助胭脂的能力,我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花粉。我取出随身携带的香囊,倒出几味草药:“含在舌下,可抵幻觉。”
我们含药前行。果然,回廊开始扭曲变形,墙壁上浮现出各种恐怖影像。但因为有草药保护,我们保持清醒,顺利通过。
来到回廊尽头,是一间圆形密室。中央石台上放着一个玉匣,想必就是目标所在。但石台周围的地板是由不同颜色的玉石拼接而成,显然暗藏机关。
“乾坤八卦阵。”萧景玄凝神观察,“踏错一步,万箭穿心。”
他仔细研究玉石排列,开始谨慎地踏步前行。我跟在后面,心提到嗓子眼。
就在萧景玄快要接近石台时,阁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谈话声!
“...确保各处无恙,特别是天字阁...”
是巡夜的守卫!我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紧张。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进入密室。危急时刻,我灵机一动,取出随身携带的花粉包,迅速撒向空中,同时以特殊手法挥洒。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花粉在空中凝聚不散,形成一层薄雾,将我们和石台笼罩其中。从外面看,这里似乎空无一物!
“奇怪,刚才好像听到这里有动静?”守卫举灯查看。
“没人啊。走吧,还有别处要巡。”
脚步声渐远。我长舒一口气,却发现萧景玄正惊讶地看着我:“你刚才...改变了光线折射?”
我也不明白自己如何做到的,只是情急之下本能反应。
萧景玄不再多问,迅速打开玉匣取出密件。就在他拿起密件的瞬间,机关触发,无数暗箭从墙壁射出!
“小心!”我一把将他推开,同时将剩余的花粉全部撒出。花粉在空中形成一道花墙,竟将暗箭尽数挡下!
我们趁机冲出密室,沿着原路返回。就在即将离开藏经阁时,萧景玄突然拉住我,指向一处暗格:
“你看那个!”
暗格中藏着一叠信件,封口处盖着刘尚书和李将军的私印!我们顺手取走,迅速逃离。
回到安全处,我们查看那些意外获得的信件,内容令人震惊——刘李两家竟与敌国勾结,计划在边境制造事端,借机掌握兵权!
“这些比我的密件更重要。”萧景玄面色凝重,“必须尽快呈交陛下。”
“但如何解释来源?”我问。
萧景玄沉吟片刻,忽然看向我:“那就需要再借姑娘的幻术一用了。”
四更梆响,夜色正浓。我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带着密信逃离藏经阁的路上,我们遭遇了伏击。
显然,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在穿越王府后园时,数名黑衣人突然从暗处杀出,刀光凌厉,直取萧景玄要害。
“小心!”我惊呼着推开他,自己却避之不及,肩头被刀锋划伤。
萧景玄眼中寒光一闪,原本普通的气质陡然变得凌厉。他徒手迎战,招式精妙,竟与数名刺客打得难分难解。我这才想起,他毕竟是王子,自幼习武。
激战中,一名刺客突然向我扑来。萧景玄为护我,背后空门大露,硬生生挨了一刀。
“走!”他拉着我冲入假山群中,借着复杂地形暂时摆脱追兵。
在一处隐蔽山洞中,我们才得以喘息。萧景玄背后的伤口血流不止,脸色苍白。
“必须止血。”我撕下衣襟,为他包扎。洞中昏暗,我只能凭借手感处理伤口。
“左边石缝中有止血草。”萧景玄虚弱地说,“我进来时注意到了。”
我诧异他重伤之下还能留意这些,依言取来草药,嚼碎后敷在他的伤口上。黑暗中,我们的距离极近,呼吸可闻。
“为什么要替我挡刀?”他突然问。
我手上动作不停:“既然结盟,自当相互扶持。你不是也救了我吗?”
他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包扎完毕,我扶他坐好。这时,一缕月光从石缝中漏入,正好照在他脸上。我惊讶地发现,他额角处似乎有皮肤翘起的痕迹。
下意识地,我伸手触碰。萧景玄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你脸上...”我迟疑道。
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终究是瞒不住了。”
在我的注视下,他缓缓从额角揭下一层薄如蝉翼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线分明,与先前普通的面容判若两人!
我惊呆了:“这才是你的真容?”
萧景玄点头:“为质之日,母妃求幻术师为我制作面具,以免惹祸上身。”他自嘲一笑,“没想到一戴就是五年。”
月光下,他的真实容貌俊美得令人窒息。更奇妙的是,当我看着手背上的胭脂时,他周身的清光更加明显,几乎如实质般流动。
“你的伤需要好好处理。”我移开视线,心跳莫名加速,“在此等待,我去寻些清水和干净布条。”
“危险...”他想要阻止。
“放心,我会小心。”
走出山洞,我深吸一口夜间的清凉空气,试图平复纷乱的心绪。刚才看到他真容的那一刻,心中的悸动如此陌生又强烈。
取水回来时,萧景玄因失血过多已有些意识模糊。我为他清洗伤口,重新包扎。过程中,他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喃喃道:
“母妃...不要离开...”
这一刻,他不是那个心怀天下的质子,只是个思念母亲的儿子。我的心软了下来,轻声安抚:“没事了,我在这里。”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洞时,萧景玄醒了。看到我守在旁边,他微微一怔:“你一夜未眠?”
“你的伤需要照料。”我递过水囊,“感觉如何?”
“无碍了。”他试着活动了下,忽然郑重道,“昨夜多谢你。自我为质以来,你是第一个...”
他话未说完,洞外突然传来喧哗声。我们警惕地屏息聆听,竟是大队人马搜寻的声音!
“定是刘尚书的人。”萧景玄神色凝重,“他们不敢明目张胆搜府,但若被发现,完全可以借口捉拿刺客处置我们。”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找到这里。危急时刻,我注意到洞外生长着大片迷迭香。灵机一动,我迅速采集一些,以特殊手法搓揉释放香气。
“这是...”萧景玄疑惑道。
“迷迭香能扰乱人的方向感。”我低声道,“配合我的幻术,应该能让他们忽略这个山洞。”
我将花粉撒向洞口,借助阳光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果然,搜寻的队伍在附近转了几圈,却始终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山洞。
“又让他们跑了!”领头人恼怒的声音传来,“继续搜!他们肯定还在王府内!”
脚步声渐远。我们松了口气,相视一笑。
“你的幻术越来越精进了。”萧景玄赞叹道。
“或许是这胭脂的功效。”我取出胭脂盒,却发现其中的胭脂似乎变少了一些,颜色也淡了些。
萧景玄注视胭脂盒,忽然道:“苏婉,待此事了结,你愿意与我回国吗?”
我怔住了,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个。
“我...”话未出口,洞外突然传来靖王的声音:
“里面的朋友,可以出来了。”
我们俱是一惊。靖王亲自来了!
走出山洞,只见靖王独自站在晨光中,面色平静。他打量着我们,目光在萧景玄的真实容貌上停留片刻,却并无惊讶。
“王爷...”我正要解释,却被他抬手制止。
“密信我已看过。”靖王淡淡道,“你们做得很好。”
原来昨夜我们逃离藏经阁后,萧景玄早已安排心腹将密信抄本送至靖王手中!
“殿下早就知道?”萧景玄问。
靖王微笑:“你以为我为何留你在王府五年?”他看向我,“还有你,苏婉。玄机子的传人找上你时,我就注意到了。”
我心中骇然,原来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靖王掌控之中。
“刘李一党的罪行,陛下已知晓。”靖王继续说道,“但眼下不宜打草惊蛇。三日后陛下寿宴,才是收网之时。”
他看向萧景玄:“届时,需要你们演一出好戏。”
朝阳完全升起,照亮王府的亭台楼阁。我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而我和萧景玄,已是这风暴中心。
陛下寿宴前日,京城举办了一年一度的花市节。这本是百姓赏花购花的喜庆日子,却成了我与李月如再次交锋的战场。
经过宫中惨败,李月如安分了许多日。但我深知,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花市节人多眼杂,正是她下手的好机会。
果然,当我正在布置展位时,李月如带着一群贵女“恰好”路过。
“苏姑娘也在?”她假意寒暄,目光却落在我准备参展的作品上,“这是...用残花败柳做的?妹妹若是缺好花材,大可向我说,何至于用这些次品?”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人都听到。几个贵女掩口轻笑,围观百姓也开始指指点点。
我这次的作品确实与众不同——用的全是看似残缺的花材:被虫蛀过的荷叶,略有枯萎的玫瑰,甚至还有几枝被风雨打折的竹枝。
“李姐姐有所不知,”我从容应答,“花无完花,人无完人。这些花材虽略有瑕疵,却更显生命真实。正如月有阴晴圆缺,皆是自然之理。”
说着,我继续插花。奇妙的是,那些看似残缺的花材经我手搭配,竟呈现出一种震撼人心的美——残荷映月,枯荣相生;病玫瑰与野草相伴,反显倔强生机;折竹斜插,恰似君子虽折犹直。
围观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都被这别具一格的作品吸引。甚至有人低声赞叹:“原来残花也能这么美...”
李月如脸色难看,忽然惊呼一声:“哎呀!”
她“不小心”碰倒了水壶,清水直扑我的作品!这若是普通插花,必定毁于一旦。但我早有防备,手指轻弹,事先藏在袖中的特殊花粉散入空中。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泼向作品的水流仿佛遇到无形屏障,绕开花材落在地上。而沾到水的花材反而更加鲜活,仿佛重获新生!
“这...这是妖术!”李月如尖声道。
围观人群也哗然,纷纷后退。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非是妖术,而是精妙的花艺。”
萧景玄排众而出。今日他仍戴着那张普通面具,但气度已然不同。他走到我身边,向众人解释:
“苏姑娘用的是失传已久的'枯荣诀',以特殊方法处理花材,使其遇水反而更加鲜活。这是前朝宫廷花艺绝技,没想到今日有幸得见。”
他转向李月如,语气转冷:“李姑娘先是污蔑苏姑娘用次品,又'失手'险些毁人作品,如今更诬陷妖术。这就是将军府千金的涵养吗?”
众人哗然,指指点的对象变成了李月如。她面色青白交加,咬牙切齿却无言以对。
这时,更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我的花作突然散发出奇异香气,吸引来成群彩蝶环绕飞舞!蝶恋花丛,美不胜收,引来阵阵惊叹。
这其实是我早就准备好的——在花材上涂了特制香粉,能吸引蝴蝶。但时机恰到好处,宛如神迹。
“蝶恋花!这是祥瑞之兆啊!”百姓纷纷跪拜。
李月如在一片赞美声中狼狈退场。我看向萧景玄,低声道谢。
他微笑回应:“好戏才刚刚开始。”
果然,午后花市最热闹时,一队官兵突然闯入,直奔我的展位!
“奉刘尚书之命,捉拿妖女苏婉!”领头军官高声喝道,“有人告发你施用妖术,惑乱民心!”
人群哗然。我心中冷笑,果然来了——明的斗不过,就来阴的。
官兵正要拿人,萧景玄再次挡在我身前:“且慢!苏姑娘乃靖王府花艺师,要拿人也得先问过王爷!”
“靖王殿下正在宫中议事,无暇顾及此事。”军官强硬道,“尚书有令,即刻拿人!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围观百姓纷纷后退,生怕被牵连。
我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大人说我施用妖术,可有证据?”
军官冷笑:“方才蝶恋花的异象,百姓有目共睹!若非妖术,如何解释?”
“原来如此。”我故作恍然大悟,“那若是我也让大人身上出现'异象',是否也算妖术?”
不等军官反应,我悄悄弹指,一些无色无味的粉末沾到他官服上。不过片刻,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官服上渐渐显现出淡淡的手印痕迹,那形状明显是收受银袋时留下的!
围观众人也看到了,纷纷窃窃私语:“看哪!那是收贿赂的痕迹!”
军官大惊失色,慌忙拍打官服,痕迹却越来越明显。这是我用特殊药粉制造的显影效果,能显现出布料上最细微的痕迹。
“这...这是妖术!”军官气急败坏。
“非也。”靖王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花市,身后跟着大批侍卫,“这只是简单的显影之术,专门让那些暗地里收受贿赂之人无所遁形。”
靖王走到军官面前,冷声道:“刘尚书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命令。陛下早已下旨,今日花市节,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得扰民。你可知罪?”
军官面如死灰,跪地求饶。
靖王不再看他,转向围观百姓:“苏姑娘的花艺乃正统绝学,非妖术。今日蝶恋花之景,实因她用的香粉中含有特殊花蜜,能吸引蝴蝶。此乃技艺,非妖异。”
他又看向我,眼中带着赞许:“陛下有旨,宣苏婉明日进宫,为寿宴布置花艺。”
人群爆发出惊叹声。能为陛下寿宴布置花艺,这是多少花艺师梦寐以求的荣耀!
靖王又补充道:“陛下还特意嘱咐,希望看到今日这'枯荣诀'作品。苏姑娘,可否将其移至宫中展出?”
我恭敬领旨。目光扫过人群,发现李月如站在远处,面色惨白如纸。
而她身边的陈瑜,正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有震惊,有后悔,还有一丝恐惧。
萧景玄走到我身边,低声道:“明日寿宴,一切将见分晓。”
皇帝寿宴,皇宫张灯结彩,笙歌鼎沸。我作为御用花艺师,早早入宫布置。今日的主题是“四海升平”,我用各地进贡的奇花异草,营造出万国来朝的盛世景象。
萧景玄以质子身份出席,仍戴着那张普通面具,但气度已然不同。我们交换一个眼神,心照不宣——今日,一切都将了结。
宴至高潮,各国使节献礼完毕。突然,北方狄国使节团中站起一人,高声喝道:
“且慢!今日中原皇帝寿辰,我等有一事不明——五年前,我国与中原订约,送质子入京。然如今在座这位,真是我国王子吗?”
全场哗然!所有目光聚焦在萧景玄身上。皇帝面色一沉:“使节何出此言?”
狄使冷笑:“我国王子额角应有月形胎记,而此人...”他指向萧景玄,“可否卸下面具,以证身份?”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刘尚书和李将军交换眼色,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显然,这是他们与狄国勾结的一步棋。
萧景玄从容起身:“既然使节存疑,景玄自当以真面目示人。”
在众人注视下,他缓缓揭下面具。当那张惊为天人的面容显露时,满场皆是倒吸冷气之声——尤其是他额角确实没有月形胎记!
狄使大笑:“看!此人定是中原安排的假质子!陛下,这是公然违约!”
刘尚书立即附和:“陛下,此事关系两国盟约,必须严查!”
就在皇帝面色阴沉欲开口时,萧景玄忽然朗声道:“且慢!谁说没有胎记就是假王子?”
他取出一枚奇特玉佩,高举过顶:“此乃狄国传国玉佩,唯有王室血脉能使其显现异象!”
在众人惊疑目光中,玉佩突然发出柔和光芒。更神奇的是,在光芒照射下,萧景玄额角渐渐浮现一个月形印记!
“这...这是...”狄使目瞪口呆。
萧景玄目光如电:“真正的月形胎记需在特定光线下才能显现!五年前送我為质时,你们故意隐瞒这个秘密,就是为今日诬陷做准备吧?”
他转向皇帝,单膝跪地:“陛下明鉴!这些人与狄国勾结,不仅欲陷害于我,更计划在边境制造事端,借机掌兵谋反!”
刘尚书厉声道:“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
“证据在此!”我适时起身,将昨夜从藏经阁取得的密信呈上,“这是从刘李府中搜出的通敌密信!”
太监将密信呈给皇帝。随着阅读,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他猛地将信摔在地上:“好个刘崇!好个李罡!朕待你们不薄,竟敢通敌叛国!”
刘李二人面如死灰,跪地求饶。就在这时,异变再起——狄使突然暴起,袖中暗箭直射皇帝!
“护驾!”侍卫惊呼。
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玄闪身挡在皇帝面前,徒手接住暗箭!同时,我迅速撒出花粉,在空中形成屏障,阻止其他狄使发难。
混乱中,刘尚书突然劫持 nearby 的李月如,匕首抵在她颈间:“让开!否则我杀了她!”
李月如吓得花容失色:“舅舅!你...”
“闭嘴!”刘尚书狞笑,“既然计划失败,总得拉个垫背的!”
就在这僵持时刻,我注意到陈瑜悄悄绕到刘尚书身后。想起他毕竟习过武,我灵机一动,暗中弹出一粒香丸,在空中爆开形成淡淡烟雾。
借着烟雾掩护,陈瑜突然发难,击落刘尚书匕首,救下李月如!侍卫一拥而上,将刘尚书制服。
李月如惊魂未定地看着陈瑜:“为什么救我?” 陈瑜复杂地看我一眼,低声道:“因为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对的。”
风波平息,叛党尽数被擒。皇帝看着萧景玄,郑重道:“狄王子护驾有功,又揭发叛党,朕定会重审五年前合约,还你公道。”
他又看向我:“苏姑娘机智勇敢,花艺超群,朕特许你一个恩赏,有何要求尽管提。”
我跪地行礼:“臣女别无他求,只愿陛下准许女子修习花艺,开设学院,传承技艺。”
皇帝朗笑:“准!朕还要赐你'天下第一花师'称号,主管花艺学院!”
宴席继续,但一切已然不同。离席时,萧景玄找到我:“今日多谢你。” “彼此彼此。”我微笑回应。
月光下,他的真实容貌俊美得令人窒息。而我们都知道,更大的变化,才刚刚开始。
叛乱平息后的三个月,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李两家被查抄,牵连出一大批官员。陈瑜因救驾有功,从轻发落,被贬为庶民。听说他离京那日,李月如没有去送行。
皇帝履行诺言,重审狄国合约,决定送还萧景玄回国。而作为补偿,狄国将割让边境三城,开通互市。
我的花艺学院正式开办,首批招收学员五十人,其中半数是女子。学院就设在原刘府宅邸,皇帝亲题“百花书院”匾额。
这日,我正在指导学员修剪花枝,萧景玄突然来访。他即将启程回国,这是来道别。
“恭喜苏院长。”他看着忙碌的学院,眼中带着赞赏,“短短三月,已有如此规模。”
我引他参观,介绍各项设施。最后来到温室花园,这里培育着各种珍稀花木。
“还记得那日宫中,你问我是否想回国吗?”萧景玄突然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三日后,我将启程返回狄国。”
我修剪花枝的手微微一颤:“那...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但我还有一个心愿未了。”他转身凝视我,“苏婉,你愿意与我同行吗?”
我愣在原地。这三个月来,我们因整顿叛党后续事宜时常相见,彼此心照不宣地避开这个话题。如今,它终于被摆上台面。
“殿下说笑了。”我勉强保持镇定,“我是中原花师,怎能随你去狄国?”
“为什么不能?”他靠近一步,“狄国也有百花,也需要你这样的花师。而且...”他声音低沉,“我需要你。”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些时日的相处,我不得不承认对他产生了超越盟友的情感。但...
“殿下,我...”
“先别拒绝。”他递来一本图册,“这是我请人绘制的狄国花卉图鉴。那里有雪山莲、沙漠玫瑰、草原紫云英...许多中原没有的奇花。”
我翻开图册,顿时被吸引——那些奇异的花卉,那些从未见过的色彩和形态,对一个花师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狄国民众也爱花,但缺乏系统的花艺。”萧景玄轻声道,“如果你去,可以开设分院,将花艺传播到更远的地方。”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敲在我心上。这是我梦寐以求的——让花艺不再只是贵族的玩物,而是传播到四海,被更多人欣赏和传承。
但是...
“我需要时间考虑。”最终我说。
萧景玄点头:“三日后,我在城门外等你。无论你来与否,我都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离开后,我独自在花园中徘徊。柳依依闻讯赶来,激动地抓住我的手:“婉婉!你要当王妃了!这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
我苦笑:“不是王妃,是花师。” “有区别吗?”依依不解,“狄国王子明显对你有意啊!”
是啊,有区别吗?如果我随他去,将来会是什么身份?花师?盟友?还是...王妃?
深夜,我独自登上书院最高楼。从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京城,也能远眺北方——狄国的方向。
手中握着那盒胭脂,颜色已经很淡了。这三个月来,我越来越少依赖它,因为发现自己原本就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犹豫不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惊讶回头,见幻颜斋的老板娘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她依然蒙着面,但眼中带着笑意。
“前辈怎么...”
“来看看我的胭脂用得如何。”她走到我身边,“看来,你已经不需要它了。”
我低头看着胭脂盒:“是前辈的胭脂启发了我。” “不,”她摇头,“胭脂只是钥匙,打开的是你本就拥有的能力。玄机一脉的幻术,本就源自对自然的感悟。你与花草天生亲近,这才是根本。”
她望向北方:“狄国是个好地方,花卉与中原大不相同。若是你去,或许能开创出全新的花艺流派。”
我惊讶:“前辈去过狄国?” 她轻笑:“何止去过。二十年前,我曾在狄国宫廷任教,传授花艺。后来因政局变动才返回中原。”
她转身看我:“苏婉,世道对女子苛刻,但我们仍有选择的权利。重要的是遵循本心,做真正想做的事。”
说完,她飘然离去,如幻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我独自站在楼台,一夜未眠。
第三日清晨,学院学员惊讶地发现,温室中多了一盆从未见过的奇花——花瓣似雪,花心似火,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花旁留有一封信:“此花名'雪焰',乃狄国雪山特有。若他日有缘,当见万花齐放之盛景。”
而我,已不在书院中。
三年后,狄国宫廷。
我正在指导学员准备即将到来的万花节,一个侍从匆匆走来:“苏院长,陛下有请。”
是的,如今我是狄国花艺院的院长。三年前,我最终选择随萧景玄来到狄国。不是作为王妃,而是作为花师——这是他尊重我的选择。
萧景玄回国后,经过一番周折,最终登基为狄王。他推行改革,促进与中原的交流,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花艺文化的推广。
来到狄国后,我发现这里的花卉与中原大不相同。三年间,我走遍狄国山川,收集研究各种奇花异草,开创出融合中原与狄国特色的新花艺流派。
“苏院长看这个设计如何?”学员展示万花节的主花坛设计。
我仔细查看,提出几点修改意见。如今的狄国花艺院已有学员二百余人,其中不乏贵族女子。花艺在这里不再只是装饰,更成为女子修心养性、学习知识的途径。
处理完院务,我来到王宫。萧景玄——现在应该称狄王了——正在议事厅与大臣商议国事。
见我进来,他眼中闪过温暖笑意,但很快恢复严肃:“苏院长来得正好,我们在讨论与中原互市的事宜。”
这三年来,我们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他是君王,我是花艺院长;我们是知己,是盟友,是彼此最信任的人,却从不论及婚嫁。
我知道朝中大臣多次劝他立后选妃,但他总是以“国事未稳”推脱。只有我知道,他是在等待——等待我真正做出选择。
“关于互市,我有个提议。”我展开一幅画卷,“可以在边境设立花市,交流两国花卉与技艺。中原牡丹、狄国雪莲,各具特色,若能交融,必能开创全新境界。”
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如今我在狄国地位超然,不仅因为花艺,更因为我带来的中原文化与技术。
议事结束,萧景玄留下我:“下月我将访问中原,你可要同行?”
我心中一颤。三年了,终于要回去了吗?
“陛下此行,是为...”
“续签和平协议,同时...”他微笑,“参观中原花艺学院的发展。听说柳依依如今是副院长了?”
我点头,心中涌起思乡之情。三年来,我与中原保持书信往来,知道花艺学院蓬勃发展,女子修习花艺已成风尚。
一月后,我们踏上归途。当我再次看到中原京城时,不禁热泪盈眶。
城市依旧繁华,但多了许多花卉装饰。更让我惊讶的是,街道两旁竟然站满了欢迎的人群,其中许多是花艺学院的学员!
“恭迎苏院长回京!”学员们齐声喊道。
柳依依冲上来抱住我:“死丫头!三年才回来!看看咱们学院的成就!”
原来,我这三年在狄国的事迹早已传回中原。女子以我为荣,花师以我为榜样。皇帝甚至下旨,将我的故事编入女教书籍。
在中原期间,我举办了多场花艺交流展,展示狄国花卉与技艺。最引人注目的是“万里同花香”主题展,将两地花卉完美融合,轰动京城。
离京前夜,皇帝特意设宴饯行。席间,他郑重对我和萧景玄说:
“三年前,你们一个选择远走他乡传播花艺,一个选择以花为媒促进和平。如今看来,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看向我们:“朕有一问:你们可愿成为联结两国的桥梁?不是通过婚姻,而是通过这'万里同花香'的约定?”
我和萧景玄相视一笑,同时举杯:
“臣(朕)遵旨。”
离京那日,我和萧景玄并肩站在城楼上,俯瞰这座熟悉的城市。
“还记得三年前,你在这里做出的选择吗?”他问。
我点头:“那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决定。” “后悔吗?” “从未。”
他微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那么,现在可愿接受另一个选择?”
盒中是一枚特殊的戒指——以中原玉和狄国金打造,镶嵌着两地特有的花卉图案。
“不是王妃的冠冕,只是同行者的信物。”他轻声说,“你永远是你,苏婉,天下第一花师。而我,只是与你同行看花的人。”
我看着他,看着这座城,看着手中已经几乎无色的胭脂盒。最终,我接过戒指:
“好,但有一个条件——每年春秋两季,我要回中原授课。” “准。” “花艺学院的事,我说了算。” “当然。” “还有...”我眨眨眼,“下次我发现珍稀花卉,研究经费你得出。”
萧景玄大笑:“整个国库都是你的研究经费!”
夕阳西下,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远方,百花盛放,万里同香。
来源:木瓜小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