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抓起沙发上的靠枕,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过去。靠枕软绵绵的,砸在顾远身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像一句无力的叹息。
引子
“你滚!”
我抓起沙发上的靠枕,用尽全身力气朝他砸过去。靠枕软绵绵的,砸在顾远身上,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像一句无力的叹息。
可我的心,却像是被这一下撞得四分五裂。
客厅里一片狼藉。地板上,那只我们结婚时朋友送的青釉花瓶碎成了十几片,每一片都闪着冷光,映出我扭曲的脸。那是我们吵得最凶的一次,为了二十万。
“林晚,你冷静点。”顾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可我听出了里面压抑的疲惫。他没躲,就站在那儿,高大的身影把灯光都挡住了一半,让我觉得窒息。
“冷静?顾远,那是二十万!不是两百块!你问过我一句吗?”我的嗓子喊得沙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视线一片模糊,“这个家是我一个人的吗?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他紧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块石头。他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不管我怎么闹,他都这副样子。好像他是铜墙铁壁,而我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这种感觉让我更加愤怒。
“我让你滚!你听见没有!滚出这个家!”我指着门,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沉默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真的会转身离开。我们之间,隔着一地碎瓷片,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里。
他说:“你想都别想。”
说完,他不再看我,弯下腰,开始沉默地、一片一片地收拾地上的狼藉。灯光下,他的背影像一座沉默的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愣在原地,眼泪流得更凶了。是啊,我怎么忘了,他是顾远。那个在我三岁时搬到我家隔壁,陪我玩弹珠、跳皮筋,在我被人欺负时第一个冲上去的顾远。那个在我爸妈出差时,每天给我送饭,风雨无阻的顾远。那个在我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焦虑得整夜失眠时,抱着我说“别怕,有我呢”的顾远。
他是我生命里的大树,是我的退路,是我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
可他现在,也是我的丈夫。那个一声不吭就把我们准备用来换房子的二十万,给了他刚毕业的弟弟付首付的丈夫。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可为什么在这一刻,我感觉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那句“你想都别想”,到底是出于爱和不舍,还是一种我无法挣脱的绑架?
我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或许,把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变成老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我们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倒计时。夜,还很长。
第1章 裂痕
第二天早上,我被厨房里传来的轻微声响吵醒。
我睁开眼,头疼得厉害。昨晚的争吵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我们的小家,留下一片狼藉和疲惫。我没回卧室,就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身上盖着顾远后来给我拿来的薄毯。
客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地上的碎瓷片不见了踪影。茶几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有两片止痛药。
我心里一动,那点柔软还没来得及扩散,就被一阵委屈压了下去。他总是这样,先斩后奏,再用这些无声的体贴来弥补。可有些东西,是弥补不了的。
我坐起身,走进厨房。顾远正系着围裙,在炉灶前煎鸡蛋。他的动作很熟练,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这本该是岁月静好的画面,此刻在我眼里却格外刺眼。
“醒了?”他回头看我,眼睛里有些红血丝,“头还疼吗?我熬了粥。”
我没说话,走到冰箱前拿了瓶牛奶,径直喝了起来。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心里的火气。
“别喝凉的,对胃不好。”他皱起眉,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的胃,不用你管。”我冷冷地回了一句。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没再说话。厨房里只剩下油在锅里“滋啦”作响的声音。
我心里乱糟糟的,索性转身回了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去学校。我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高三的班主任,再烦乱的生活,也不能影响工作。
出门前,顾远把一个保温桶递给我,“早饭多少吃点,别饿着。”
我没接,绕过他径直走向门口。
“林晚,”他在我身后叫住我,“那件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我不想听。”我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看到了他失落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可理智告诉我,不能心软。这不是第一次了,他总是打着“为我好”或者“都是一家人”的旗号,做出一些忽略我感受的决定。这一次,我不能再轻易妥协。
到了学校,我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早自习,课间操,批改堆积如山的试卷。忙碌是最好的麻药,能暂时让我忘记家里的烦心事。
下午的自习课,我注意到班上的一个女生,叫小雅,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成绩优异,性格文静,是那种从来不用老师操心的好孩子。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怎么了,小雅?哪里不舒服吗?”
她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很久。她摇摇头,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把她带到办公室,给她倒了杯热水。
“有事就跟老师说,别一个人扛着。”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杯,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老师,我……我爸妈要离婚了。”
我心里一惊。
“因为钱,”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了下来,“我爸下岗了,我妈觉得他没用,天天吵架。昨天我听见我妈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心想,又是钱。钱这个东西,真是家庭矛盾最锋利的导火索。看着小雅无助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昨晚那个歇斯底里的自己。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任何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我只能陪着她,听她断断续续地倾诉,给她递上纸巾。
送走小雅,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一个家庭的破碎,对孩子的伤害是无法估量的。而我和顾远,我们也会走到那一步吗?
我不敢想。
傍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胶水味。
客厅的角落里,顾远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用胶水粘着那只破碎的花瓶。他粘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像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工程。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回来了?”
我看着那只布满裂痕的花瓶,心里五味杂陈。破了就是破了,就算粘起来,也回不到从前了。
就像我们的感情。
我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妈妈打来的。
“晚晚啊,你跟小远怎么回事?他今天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吵架了?”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焦虑。
我心里一沉,他竟然还去找我妈告状?
“妈,你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小远这孩子多好啊,你别老是欺负人家。他跟我说,是他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我捏紧了手机,一股无名火又窜了上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以退为进吗?让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
第2章 旧账
挂了妈妈的电话,我心里的火气更盛了。
顾远还在那里粘花瓶,他见我脸色不对,站起身,有些手足无措地擦了擦手,“妈……说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冷笑一声,“顾远,你可真行啊。吵架了就去找我妈,让她来给我施压?怎么,你觉得我一个人说不过你,还要拉上我妈当后援?”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忙解释,“我只是怕妈担心,跟她报个平安。”
“报平安?说我们吵架了就是报平安?”我一步步逼近他,“你是不是还跟她说,你把二十万给了你弟,然后添油加醋说我怎么无理取闹,怎么不通情达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顾远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无奈和受伤,“晚晚,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被他问得一噎。
平心而论,顾远不是那种背后说人坏话的人。可我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叫嚣:凭什么?凭什么每次都是我妥协?从小到大,他总说“晚晚,听话”,我就真的像个傻瓜一样听话。可现在我们是夫妻,是平等的,我凭什么还要事事听他的?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越来越看不懂了。”我别过头,不想看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低声说:“那二十万,是给小朗应急的。他女朋友家里催得紧,没有首付就不结婚。我这个做哥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为难。”
“应急?他为难?”我气得笑出声,“他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没钱就不能晚两年结婚吗?我们呢?我们为了换个大点的房子,攒了多久的钱?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他的声音也硬了起来,“但家里的事,有轻重缓急。小朗结婚是大事。”
“他的婚事是大事,我们的家就不是大事了?”我针锋相对,“顾远,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丈夫,我们才是一个家!”
“你!”他似乎被我这句话刺痛了,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们俩就这么僵持着,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在敲打我紧绷的神经。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住在这个小小的两居室里,畅想着未来。他说,等我们攒够了钱,就换一个带阳台的大房子,阳台上种满我喜欢的花。他说,等我们有了孩子,要给他布置一个最漂亮的儿童房。
那些甜蜜的诺言还言犹在耳,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
“晚上我妈过来吃饭。”顾远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我愣住了,“什么?”
“我今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她说好久没见我们了,过来看看。”他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婆婆,一个传统的、永远把儿子放在第一位的女人。她过来,会说什么,会做什么,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我心想,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前有我妈的电话“劝导”,后有婆婆上门“视察”。顾远这一手“亲情牌”,打得真是炉火纯青。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这段婚姻,好像不止是我们两个人,背后还站着两个家庭。那些盘根错节的亲情和人情,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我牢牢地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我晚上有课,不回来吃了。”我扔下一句谎话,抓起包就想走。
“林晚!”顾远拉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很用力,像一把铁钳,“你非要这样吗?”
我用力甩开他,“是你非要这样的!”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家,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华灯初上,街边的商店里飘出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可没有一处是属于我的。
我突然觉得好孤独。
第3章 饭局
我在外面晃荡到快八点才回家。
心里想着,这个时间点,婆婆应该已经吃完饭走了。我不想面对她,不想听那些明里暗里指责我的话。
可我没想到,一推开门,就看到婆婆和顾远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还摆着没收拾的碗筷。
“晚晚回来了?”婆婆一见我,立刻站了起来,脸上堆着笑,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怎么才回来啊?小远说你晚上有课,我还担心你没吃饭呢。快,我给你留了汤,还是热的。”
说着,她就要往厨房走。
我换鞋的动作僵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妈,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吃过了?”婆婆的视线在我身上打了个转,随即又落到顾远身上,带着一丝询问。
顾远站起身,接过我的包,“妈,她估计是在学校食堂随便对付了一口。我去把汤热热。”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离婆婆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气氛有些尴尬。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家庭喜剧,可我们三个人之间,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晚晚啊,”婆婆先开了口,她挪了挪身子,朝我这边凑了凑,“你和小远,是不是闹别扭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来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婆婆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远都跟我说了。唉,你们年轻人,就是火气大。为那么点事,至于吗?”
我攥紧了拳头。什么叫“那么点事”?那是二十万,是我们小家庭的未来。
“妈,”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这不是小事。”
“怎么不是小事了?”婆我婆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小朗是小远的亲弟弟,他结婚,当哥的帮一把,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了,那钱又不是不还了。你也是当老师的,怎么这么不懂事理呢?”
她的话像一根根刺,扎得我心里生疼。
我转头看向厨房门口的顾远,他端着一碗汤,站在那里,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心凉了半截。原来,在他和他妈眼里,我就是个“不懂事理”的外人。
“妈,这钱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本来是准备换房子的。顾远没跟我商量就拿出去,我觉得他至少应该尊重我一下。”我一字一句地说。
“尊重?”婆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家人,还讲什么尊重不尊重的?小远做的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你嫁给了他,就是我们顾家的人,凡事就得多为顾家想想。”
“顾家?”我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啊,顾家。我嫁给了顾远,可我还是林晚,一个独立的个体。为什么结了婚,我就要失去自我,一切以他们家为中心?
顾远把汤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低声说:“妈,你少说两句。”
然后他又转向我,语气放软了些,“晚晚,先把汤喝了,有什么事,我们自己关起门来说,好吗?”
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我解围,可在我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施舍。
我看着眼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心想,够了,我真的受够了。这种被当成外人,被当成不懂事的孩子的滋味,我再也不想尝了。
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碰到了茶几,那碗汤晃了一下,洒出来一些,烫在了我的手背上。
“嘶……”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晚晚!”顾远惊呼一声,立刻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就往水龙头冲去。
婆婆也吓了一跳,跟在后面念叨:“哎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冰凉的水冲刷着手背,火辣辣的痛感稍微缓解了一些。可我心里的痛,却愈演愈烈。
我甩开顾远的手,看着他和他母亲,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第4章 冷战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听着门外婆婆和顾远的说话声。
先是婆婆抱怨的声音,尖锐而刻薄,“你看看她那是什么态度?我还说不得她了?真是我们顾家娶回来的祖宗!”
然后是顾远压低了声音的劝解,“妈,你别说了,她正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
“我回去?我凭什么回去!我是你妈!她一个做儿媳的,就这么给我脸色看?”
“妈!”顾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算我求你了,行吗?”
门外的声音渐渐小了,最后是关门声,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靠在门上,身体慢慢滑落,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流淌,心里空荡荡的。
这场争吵,已经不再是二十万的问题了。它像一个引子,炸出了我们婚姻里埋藏的所有地雷:价值观的差异,家庭边界的模糊,以及,他心里那杆永远偏向他原生家庭的秤。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顾远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睡在卧室。我们早出晚归,刻意错开在家的时间。就算偶尔碰面,也只是沉默地擦肩而过。
他会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放在桌上,会在我晚归时留一盏灯。而我,会把他换下的脏衣服洗好晾干,会给他出差的行李箱里塞上胃药。
我们都默契地维持着这个家的基本运转,却绝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不提那二十万,不提那只被粘好的花瓶。
那只花瓶被他放在了电视柜的一角,裂痕像一道道丑陋的疤,时刻提醒着我们之间那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小雅的情况依旧没有好转,上课总是走神,成绩也下滑得厉害。
我找她谈了好几次心,鼓励她多和父母沟通。我说:“小雅,有时候大人也会犯错,也会像孩子一样任性。他们需要被提醒,这个家除了他们自己,还有一个你。你是他们之间最重要的纽D带。”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何尝不是在说给自己听。
可是,我没有勇气去当那个提醒者。我害怕,一旦把话说开,等来的不是和解,而是更彻底的决裂。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一个人在家打扫卫生。拉开书房的抽屉时,一本旧相册掉了出来。
我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缓缓翻开。
第一页,就是我和顾远。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我扎着两个羊角辫,他留着小平头。我们并排坐在我家门口的石阶上,手里各拿着一根冰棍,笑得没心没肺。
往后翻,是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写作业,一起爬树掏鸟窝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记录着我们亲密无间的过去。
有一张,是我高中时生病住院,他守在我的病床前,累得睡着了。照片里的他,眉头还微微皱着,一只手却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看到这张照片,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心想,他曾经是那么那么地对我好,好到全世界都以为我们是亲兄妹。为什么结了婚,一切都变了?
我正沉浸在回忆里,顾远开门回来了。他看到我手里的相册,愣了一下。
“在看照片?”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没说话,默默地合上相册,准备放回抽屉。
“晚晚,”他按住我的手,“我们谈谈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刺痛。这几天,他肯定也没睡好。
可是,一想到婆婆那天说的话,一想到他毫不犹豫地拿出那二十万,我的心就重新变得坚硬起来。
“我不想谈。”我抽回手,“我累了。”
我站起身,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小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干什么?”顾远跟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慌。
“我回我妈家住几天。”我头也不抬地叠着衣服,“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回你妈家?”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衣服,扔在床上,“你觉得这是冷静,还是在逃避?”
“随便你怎么想。”我不想再和他争吵,转身去拿别的东西。
他从背后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乞求,“别走,晚晚,别走。算我错了,行不行?”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温暖的港湾,可现在,我只觉得窒息。
我用力推开他,看着他受伤的眼神,狠下心说:“顾远,我需要空间。你如果真的觉得错了,就给我一点空间。”
说完,我拉起收拾好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家。
第5章 出走
回到我妈家,迎接我的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夫妻吵架,哪有往娘家跑的?你这不是让小远难堪吗?”我妈一边接过我的行李箱,一边叹着气。
“妈,你别管了。”我疲惫地瘫在沙发上。
“我能不管吗?我是你妈!”我妈在我身边坐下,语重心长地说,“晚晚啊,过日子,不能太较真。小远那孩子,心是好的。他就是太重感情,尤其是对他那个弟弟。”
“重感情?那就可以不顾我的感受吗?”我反驳道。
“你这孩子,怎么就转不过这个弯呢?”我妈拍了一下我的大腿,“你和小远,从小一起长大,那是什么样的情分?别为这点事,伤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知道我妈是为我好,可她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不懂,我不是在较真,我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尊重。
我在我妈家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顾远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的心,从一开始的赌气,到后来的失落,再到最后的恐慌。
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他是不是觉得,我这次真的太过分了?他是不是……不准备来接我了?
我心里乱成一团,白天在学校强颜欢笑,晚上回到家就翻来覆去地失眠。我一遍又一遍地看手机,期待着那个熟悉的名字能跳出来,可每一次都失望。
我心想,也许,他真的觉得离开我是种解脱吧。没有我这个“不懂事理”的妻子,他可以更好地去当他的好儿子、好哥哥。
这个念头让我心如刀割。
周三下午,学校组织公开课,轮到我讲。我准备了很久,可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眼睛,我的脑子却一片空白。
幸好,多年的教学经验让我撑了下来。课讲完了,掌声也响起来了,可我知道,我讲得一塌糊涂。
下课后,我一个人躲在办公室里,趴在桌子上,觉得前所未有的挫败。工作和生活,好像都失控了。
小雅在这时敲门走了进来。
“老师,您没事吧?我看您今天上课脸色不太好。”她小声地问,眼睛里满是关心。
看着她,我突然觉得很惭愧。我一直在开导她,可我自己却深陷泥潭。
“我没事,谢谢你,小雅。”我勉强笑了笑。
“老师,”她犹豫了一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这是我写的。我想,也许您看了,会好受一点。”
我接过来,发现那是一本沟通日记。上面记录了她和她父母这几天的对话。从一开始的争吵,到后来的沉默,再到最后,她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害怕和担忧都写了下来,分别放在了父母的枕头边。
日记的最后一页,是她爸爸写给她的一句话:“对不起,宝贝女儿,爸爸妈妈让你担心了。我们不会分开的。”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老师,谢谢您。”小雅真诚地看着我,“是您告诉我,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
我握着那本还有余温的日记本,心里百感交集。
是啊,沟通。而我,却选择了最愚蠢的方式——逃避。
我决定了,等下班,我就回家。我要和顾远好好谈一谈。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把我的想法,我的委屈,我的期望,明明白白地告诉他。
就在我下定决心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着接了起来,“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是顾远的弟弟,顾朗。
“嫂子!你快来一下!我哥他……他出事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手机从我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第6章 工地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工地的。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顾远出事了。
出租车在尘土飞扬的工地门口停下,我几乎是滚下车的。顾朗正在门口等我,看到我,他通红着眼睛迎了上来。
“嫂子……”
“你哥呢?他怎么样了?”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在……在里面的临时休息室。”顾朗指着不远处的一排板房,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跟着顾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工地上机器轰鸣,到处是钢筋水泥,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粉尘味。这里是顾远的世界,一个我从未真正踏足过的世界。
休息室的门开着,里面围了几个人。我挤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简陋行军床上的顾远。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盖着一块湿毛巾,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他量血压。
我的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嫂子!”顾朗扶住了我。
“他……他怎么了?”我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担心,”医生安慰我,“是过度劳累加上中暑,还有点低血糖,发高烧了。我已经给他做了紧急处理,等下救护车就来了,送去医院输液,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听到“没事”两个字,我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懈下来,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医生和工友们陆续离开了,休息室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坐在床边,握住顾远的手。他的手很烫,手心和指节上全是厚厚的茧子,还有几道刚结痂的伤口。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嫂子,对不起……”顾朗在我身后小声说,“都怪我。”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远。
“那二十万……”顾朗的声音带着哽咽,“不只是给我付首付的。我……我做生意被人骗了,欠了一屁股债。如果再不还钱,他们就要去家里闹。我哥怕爸妈担心,更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们。他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我,还说他会想办法再赚回来。”
我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朗。
“他这半个月,疯了一样地加班。”顾朗擦了擦眼泪,“这个项目,只要能提前完工,就有一笔不菲的奖金。他说,他要赶在我们换房子之前,把这笔钱赚回来,不能让你受委屈。今天下午,他就一直说头晕,我们劝他休息,他就是不肯……然后就……”
顾朗说不下去了。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不是不顾我,不是不顾这个家。他只是,用他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扛下了一切。他怕我担心,怕我跟着他一起受累,所以他选择了一个人扛。
他还是那个从小就把我护在身后的顾远,一点都没变。
变的是我。是我被婚姻的琐碎蒙蔽了双眼,是我用所谓的“平等”和“尊重”作为武器,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想起自己说的那些伤人的话,“你滚”、“我再也看不懂你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我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救护车来了,我和顾朗一起,把他送上了车。
呼啸的警笛声中,我紧紧握着他的手,贴在我的脸上。
“顾远,对不起……”我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
第7章 回家
顾远在医院输了三天液才退烧。
那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我妈和婆婆都来了,看到病床上虚弱的顾远,两个老太太抱在一起哭了一场,之前那点不愉快也烟消云散了。
婆婆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晚晚,是妈不对,妈不该说那些话。小远这孩子,从小就犟,什么事都自己扛,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心里只有愧疚。
顾远醒来后,看到我守在床边,愣了很久。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不来,谁来?你是我老公。”
他看着我,黑亮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水汽。他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脸,却又有些犹豫地停在了半空中。
我主动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他的手心依旧粗糙,却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对不起。”我们俩几乎同时开口。
然后,相视一笑,所有的隔阂和误解,在那一刻都冰雪消融。
出院那天,我们没有回我妈家,而是直接回了我们自己的家。
家里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我的拖鞋还摆在门口。
顾远一进门就瘫在了沙发上,大病初愈,他还是没什么力气。
我给他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身边,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顾远,”我轻声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要再说气话了,好不好?”
“好。”他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还有,不要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想跟你一起分担。”
他深深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嗯,我也是。以后,我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先和你商量。”
我笑了,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那……房子还换吗?”我闷声问。
“换,当然要换。”他说,“奖金我拿到了。虽然还差一点,但我们一起努力,很快就能攒够了。”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暖洋洋的。
我们谁都没有再提那二十万,也没有再提顾朗。我们都知道,家人的意义,就在于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能够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而夫妻的意义,则在于无论面对什么,都能成为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过了几天,我把那只被粘好的花瓶,从电视柜的角落,移到了客厅最显眼的窗台上。
阳光照进来,那些裂痕清晰可见,却不再显得丑陋。它们像一枚枚勋章,记录着我们这场婚姻的风波,也见证了我们的成长。
晚上,顾远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我们一起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晚晚,”他低声说,“这辈子,你就别想从我身边跑掉。”
我转过身,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
“嗯,”我说,“你想都别想。”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就像这只花瓶,虽然有了裂痕,但因为我们用爱和理解,把它重新粘合了起来,它反而变得更加独一无二,更加坚不可摧。
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争吵,有矛盾,有各种各样的考验。
但这一次,我有了足够的信心。
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们还牵着彼此的手,就没有什么坎,是跨不过去的。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