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陈,尝尝这个红烧肉,我炖了三个小时呢。”我妈夹起一块颤巍巍的五花肉,热情地放进陈阳碗里。
引子
“小陈,尝尝这个红烧肉,我炖了三个小时呢。”我妈夹起一块颤巍巍的五花肉,热情地放进陈阳碗里。
墙上的石英钟,秒针正一格一格地跳着,发出轻微的“滴答”声。我心里那块悬了半天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看来,陈阳这第一关,是过了。
陈阳是我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今天第一次登门。他是个老实人,话不多,但手脚勤快。一进门就又是拎水果又是帮忙择菜,把我那个一向挑剔的妈哄得眉开眼笑。
饭桌上,气氛融洽得像炖了三个小时的肉汤,浓郁温热。我爸少有地开了瓶白酒,跟陈阳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
“小陈在哪家单位高就啊?听微微说,是个大公司,福利待遇肯定不错吧?”我妈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紧,攥着筷子的手渗出了汗。来了。
来之前,我特意嘱咐过陈阳。我妈这人,一辈子在学校教书,最看重的就是个“稳定”。所以我“美化”了一下他的工作,把他自己开的那个小小的木工坊,说成是在一家大型家具公司当设计师。
我冲陈阳使了个眼色,他却好像没看到,憨厚地一笑,嘴里还嚼着肉,含混地说:“阿姨,我没在公司上班了,早就辞职了。”
“砰”,我爸的酒杯轻轻磕在桌上。
我妈脸上的笑容,就像被风吹灭的蜡烛,瞬间消失了。她放下筷子,盯着陈阳,一字一顿地问:“辞职了?那你现在……做什么?”
陈阳终于咽下嘴里的饭,擦了擦嘴,自豪地说:“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做定制家具。虽然刚起步,但自由!”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能听见墙上挂钟那格外刺耳的“滴答”声,一声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我妈的脸色,从晴转阴,最后沉得像要下暴雨。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这个善意的谎言,被他一句实话,彻底戳破了。
我妈没再看陈阳,而是转向我,眼神冷得像冰:“林微,你跟我进来一下。”
我僵硬地站起来,感觉背后陈阳那不知所措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我。客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可我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一直凉到头顶。我知道,一场家庭风暴,就要来了。
我跟着我妈走进我的卧室,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没有马上发作,只是叉着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皮拖鞋摩擦着木地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一把钝刀子在割我的神经。
“林微,”她终于停下来,声音压抑着怒火,“你长本事了啊,这么大的事都敢骗我?”
“妈,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怕你担心,陈阳他……”
“我担心?”她打断我,音量陡然拔高,“我担心错了吗?辞职?自己干?说得好听叫创业,说得难听那就是个没着没落的个体户!今天有饭吃,明天呢?你跟着他喝西北风去啊?”
我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油烟味,混杂着怒气,让我喘不过气来。
内心独白:我真傻,我以为一个善意的谎言可以避免冲突,能让这次见面顺利过关。可我忘了,谎言就像一个泡沫,看着再美,一戳就破。现在,泡沫破了,溅了我一身的尴尬和狼狈,还把陈阳也拖下了水。我该怎么收场?
她见我不说话,更是来气,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跟你爸,一辈子勤勤恳恳,图个什么?不就图你将来有个安稳日子吗?你找个没工作的,跟街上摆摊的有什么区别?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他不是没工作,他有自己的事业!”我忍不住辩解。
“事业?一个月能挣几个钱?社保交不交?公积金有没有?你问问他!”我妈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每一个字都打在我心上。
门外,我能隐约听到我爸在跟陈阳说着什么,声音低沉,像是在安慰。而门内,我妈的怒火却越烧越旺。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这顿原本充满希望的晚饭,彻底被一个谎言搅得粉碎。
第1章 饭桌上的风暴
门被猛地拉开,我妈沉着脸走了出去,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跟在她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饭桌对面的陈阳。客厅里的空气,冷得能结出冰来。
我爸正尴尬地给陈阳夹菜,干巴巴地说:“吃菜,吃菜,别管她,你阿姨就那脾气。”
陈阳的碗里堆得像座小山,但他一筷子都没动。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疑惑和一丝受伤。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句实话怎么会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我妈坐回自己的位置,把碗筷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她没说话,但那张拉得老长的脸,比任何刻薄的话都更有杀伤力。
整个饭桌,只剩下我爸偶尔没话找话的尴尬声音,和碗筷碰撞的冰冷声响。那锅我妈炖了三个小时的红烧肉,还冒着热气,却再也没人动一下。那香味,此刻闻起来,竟有些讽刺。
内心独白:我看着陈阳局促不安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他有什么错呢?他只是诚实而已。错的是我,是我自作聪明,用一个谎言去包装我自以为是的“安稳”。我试图保护他,结果却让他成了靶子,独自承受我妈的怒火。
“阿姨,”陈阳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干涩,“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我的工作室虽然小,但我很用心在做,收入也还稳定……”
“稳定?”我妈冷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今天稳定,明天呢?后天呢?市场不好,说倒就倒。你拿什么给她一个稳定的未来?”
她的目光像两把锥子,直直地刺向陈阳。
陈阳的脸涨红了,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他是个手艺人,习惯了用作品说话,拙于言辞。在母亲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面前,他显得那么无力。
我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陈阳他很努力,他的手艺……”
“你闭嘴!”我妈厉声喝断我,“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
“我没有!”
“你没有?你没有你就骗我?林微,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们的争吵像两把尖刀,在餐桌上空来回飞舞,把最后一点温情也割得粉碎。
我爸在一旁不停地叹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给我使眼色,让我少说两句。可我怎么能不说?这是我的男朋友,是我选择的人。
陈阳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对着我爸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叔叔,阿姨,对不起。今天……是我太冒昧了。我先回去了。”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没看我,转身就往门口走。
“陈阳!”我急忙追了上去。
他在玄关处停下,弯腰换鞋。我看到他紧绷的背影,心里一阵抽痛。
“我送你。”我说。
他没回头,只是低声说:“不用了。你……好好跟阿姨解释吧。”
门开了,又关上了。一阵冷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吹得我一哆嗦。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妈坐在餐桌旁,像一尊雕塑。我爸拿起酒杯,把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已经开始冷了。
第2章 裂痕与对峙
陈阳走后,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我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电视,但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影像,显然没有一帧进入她的眼睛。她的嘴角紧紧抿着,侧脸的线条绷得像一块石头。
我爸在阳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缭绕的烟雾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像他此刻焦灼的心情。
我默默地收拾着餐桌,把那些几乎没动过的菜倒进垃圾桶。那盘红烧肉,油已经凝固了,泛着一层白色的腻。我的心也像这盘菜一样,凉了,还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油。
“都倒了干什么?还能吃的!”我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温度。
“冷了,不好吃了。”我低声回答。
“哼,再好的菜,也得看跟谁吃。”她意有所指。
我把碗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暂时掩盖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机械地洗着碗,热水冲在手上,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暖意。
内心独白:我以为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决定人生。可是在父母面前,我好像永远是那个需要被安排、被规划的孩子。我理解我妈的担忧,她那代人经历了太多风雨,把“稳定”看得比天还大。可时代变了,难道追求梦想,就一定意味着漂泊不定吗?我爱陈阳,不仅爱他的踏实,更爱他眼睛里那份对木头、对事业的热爱和光芒。那是我在那些所谓的“稳定”的相亲对象身上,从未见过的。
洗完碗,我擦干手,走到我妈面前。
“妈,我们能谈谈吗?”
她把电视声音调大了一些,没有看我。“有什么好谈的?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你被人骗了,还帮着人数钱。”
“陈阳没有骗我!是我……是我没跟您说实话。”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他踏实、肯干,有手艺。他的工作室现在是不大,但以后会好的。”
“以后?以后是多久?”我妈终于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直视着我,“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林微,你等得起吗?女人的青春有几年?”
“妈,这不是等不等得起的问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喜欢他,我相信他。”我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喜欢能当饭吃吗?”她拍着沙发的扶手,激动地站起来,“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见过的男人也比你见过的多!这种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连个稳定工作都没有的男人,最靠不住!”
“他不是那样的人!”
“你才认识他多久?你就敢说你了解他?”
我们的争吵,就像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句话都是射向对方的子弹。
我爸掐灭了烟,从阳台走进来,站在我们中间。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他皱着眉,一脸疲惫,“微微,你妈也是为你好。你妈,你也别这么激动,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为我好?为我好就是逼我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放弃我爱的人吗?”我红了眼眶。
“你看看!你看看!”我妈指着我,对我爸说,“我这是为她好,她还记恨上我了!老林,你说,我做错了吗?”
我爸叹了口气,没说话。他一手拉着我妈,一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今天都累了,都冷静冷静,明天再说吧。”
我妈甩开他的手,转身进了卧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休战。我和母亲之间的裂痕,已经清晰地出现了。而这场关于“稳定”和“未来”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3t章 不速之客
第二天,家里弥漫着一股无声的硝烟味。
早饭桌上,我和我妈全程零交流。她把一碗粥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然后就转过头去,仿佛我是空气。
我爸试图缓和气氛,讲了个不好笑的笑话,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我给陈阳发了微信,问他怎么样。他隔了很久才回了两个字:没事。
我看得出,这两个字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和失落。
内心独白: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一边是强势的母亲,一边是受伤的恋人,我被夹在中间,动弹不得。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或许我妈说得对,爱情在现实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可是,一想到要和陈阳分开,我的心就像被挖掉了一块,空落落的疼。
下午,我正在房间里备课,我妈突然推门进来。
“微微,换件衣服,跟我出去一趟。”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去哪儿啊?”我有些不情愿。
“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见个面。”
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妈!你说什么呢?我有男朋友!”
“那个木匠?”她嗤笑一声,“我不同意。我跟你说,今天这个小伙子,是公务员,在区政府上班。人长得精神,家里条件也好。你去见见,没什么坏处。”
“我不去!”我断然拒绝,“我除了陈阳谁也不见!”
“这事由不得你!”我妈的脸又沉了下来,“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已经跟人家约好了,你别让我跟你张阿姨没法交代!”
我看着她决绝的样子,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我知道,我反抗不了。如果我今天不去,她会有无数种方法让我的日子更难过。
半小时后,我像个木偶一样,被我妈打扮好,带到了一家咖啡馆。
张阿姨和那个叫小王的男人已经到了。小王确实像我妈说的那样,白白净净,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熨烫得笔挺的衬衫,看起来很斯文。
他看到我,眼睛一亮,主动站起来伸出手:“你好,我叫王浩。”
我妈在桌子底下踢了我一脚,我只好僵硬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简直是酷刑。
我妈和张阿姨在一旁热情地聊着,把我的优点像卖白菜一样一一陈列出来。王浩则不停地找话题,从工作聊到爱好,从天气聊到时事。
我全程低着头,用勺子搅着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偶尔用“嗯”、“啊”、“哦”来回应。
我的心,早已经飞到了陈阳的木工坊。我想象着他此刻正戴着护目镜,专注地打磨着一块木头。木屑纷飞,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松木香。那才是属于我的世界,而不是这里。
“林老师好像不太爱说话啊。”王浩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冷淡,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微微就是这个性格,内向。”我妈赶紧打圆场,“熟了就好了。”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陈阳打来的。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站起来:“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我走到咖啡馆的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喂,陈阳。”
“微微,你在哪儿?”他的声音有些疲惫。
“我……我跟我妈在外面。”我不敢告诉他我在相亲。
“昨天的事,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就走了。”他先道了歉。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不,不怪你,都怪我。”
“你别哭啊。”他好像听出了我的哽咽,“阿姨也是为你好。你别跟她吵架。”
他越是这么通情达理,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陈阳,我想见你。”
“好。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妈,她正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我。
我转过身,压低声音说:“我现在就想见你。”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走回座位。
在我妈和张阿姨惊讶的目光中,我拿起包,对王浩说:“王先生,对不起。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很爱他。今天来这里,不是我的本意。浪费您的时间了,再见。”
说完,我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转身就跑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却觉得无比畅快。这是我第一次,为了自己的爱情,如此坚定地反抗我的母亲。
第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我打车直奔陈阳的木工坊。
那是在市郊的一个旧厂房里,租金便宜,地方也宽敞。我到的时候,他正对着一堆木料发愁,眉头紧锁。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手上的木屑拍干净,迎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跟阿姨说好了?”
我摇摇头,扑进他怀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木头清香,瞬间让我安下心来。
“我妈逼我去相亲。”我把脸埋在他结实的胸口,闷声说。
他身体一僵,抱着我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我抬起头,看到他眼里的心疼。我把咖啡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叹了口气。“微微,你这样,会让阿姨更生气的。你没必要为了我跟她闹得这么僵。”
“那你呢?你就打算这么放弃吗?”我盯着他的眼睛。
他沉默了。
内心独白:他的沉默像一根针,扎在我心里。难道他退缩了吗?难道我妈说的那些话,真的击垮了他的信心吗?我从咖啡馆一路跑来,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是要告诉他,我站在他这边。可他的反应,却让我有些失望和害怕。
“我不是要放弃。”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只是……觉得很无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妈妈相信我。”
我看着他,也看着这个有些杂乱但充满生机的工作室。墙角堆着各种木料,地上铺着一层细细的木屑,空气中飘浮着木材和油漆混合的味道。这里是他的战场,也是他的梦想。
“那就用你的作品,用你的实力来证明。”我说。
他苦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容易。”
他指着墙角那堆刚运来的黑胡桃木,说:“就说这批料吧。客户定了一套书柜,预付款只给了一半。现在木料钱付了,他那边又说资金周转不开,尾款要拖一拖。我这儿……快揭不开锅了。”
我心里一沉。这就是我妈担心的“不稳定”。屋漏偏逢连夜雨,家庭的压力还没解决,事业又遇到了危机。
“那怎么办?客户不给钱,这木料能退吗?”我焦急地问。
“退不了。都是按尺寸定做的。”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再催催吧。”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一边忙着赶工,一边不停地给那个客户打电话。但对方不是不接,就是找各种理由推脱。
陈阳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晚上睡不好,人也憔悴了不少。
我看着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我那点当老师的工资,在这些昂贵的木料面前,只是杯水车薪。
这天晚上,我们一起吃饭。他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又开始看着手机发呆。
我知道,他又在等客户的回信。
“别等了,先吃饭吧。”我给他夹了块鱼。
他摇摇头,把手机递给我看。是他和一个朋友的聊天记录。
朋友说:“要不……找个班上吧。你这手艺,去大公司当个技术总监绰绰有余。何必自己干,这么累,还不挣钱。”
陈阳回了一句:“再挺挺吧。”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他很强大,很坚定。可看到这段对话,我才知道,他也在动摇,也在怀疑自己。
他只是在我面前,强撑着而已。
“陈阳,”我握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后悔了?”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有时候会。尤其是……想到你妈妈说的话。”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我妈的那些话,像一根刺,不仅扎在我心里,也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5章 我的秘密存折
第二天一早,我回了趟家。
我妈见我回来,以为我是“回心转意”了,脸色缓和了不少。
“想通了?”她给我倒了杯水,“那个小王,我瞧着就不错。你要是愿意,我再帮你约……”
“妈,”我打断她,“我回来是拿点东西。”
我没理会她疑惑的目光,径直走进我的房间,从书柜最里面,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这里面,是我从小到大所有的压岁钱、奖学金,和我工作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的所有积蓄。这是我的小金库,我原本打算,用它来做我和陈阳的结婚启动资金。
我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存折。
我拿着存折走出房间。我妈正站在客厅里,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变。
“你要干什么?”
“妈,这是我自己的钱。”我看着她,语气平静但坚定,“我要拿去给陈阳应急。”
“你疯了!”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存折,“这钱是给你将来结婚买房用的!你怎么能拿去给一个外人!”
“他不是外人!他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我把存折紧紧地护在怀里。
“我不同意!你把钱给他,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妈气得浑身发抖。
“妈,这是我的钱,我有权利决定怎么用。”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就算……就算真的有去无回,我也认了。至少我努力过,我不想我们因为钱的问题而分开。”
我妈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一向顺从的我,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们对峙着,就像两只对峙的困兽。
内心独白:那一刻,我心里其实也很害怕。我怕我妈真的会动手抢,也怕我这个决定会把我们母女的关系彻底推向深渊。但我更怕的,是看到陈阳那双失去光彩的眼睛。钱没了可以再挣,可一个人的梦想和心气要是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我赌的,不仅是这笔钱,更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
最终,是我妈先败下阵来。
她后退了一步,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房间。
那声叹息,像一块巨石,压在我心上。我知道,我伤了她的心。
我拿着存折,没有丝毫犹豫地走出了家门。
我把钱取出来,全部交给了陈阳。
他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惊得说不出话来。“微微,你……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能要!”
“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我把钱塞到他手里,“等你周转过来了,再还给我。我们是男女朋友,你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们一起扛。”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
一个大男人,就那么站在一堆木料中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没说谢谢,只是用力地把我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有了这笔钱,陈阳的木工坊暂时度过了危机。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那个书柜的制作中。
他说:“客户可以不仁,但我不能不义。越是这样,我越要把东西做到最好。”
我看着他在灯下专注打磨木头的侧影,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第6章 父亲的算盘
书柜完工的那天,陈阳给客户打电话,请他来验货。
客户在电话里支支吾吾,说自己在外地出差,让我们直接把货送到他家就行,尾款……过两天就打。
陈阳挂了电话,脸色很难看。我们都明白,这又是拖延的借口。
“怎么办?送还是不送?”我问他。
如果送过去,那剩下的尾款,就更遥遥无期了。如果不送,这套为他家量身定做的书柜,就只能砸在自己手里。
陈阳沉默了很久,最后说:“送。”
我有些不解。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平静和执拗。“微微,我做的是手艺,讲究的是信誉。我答应了交货日期,就不能食言。钱是小事,口碑是大事。”
我被他说服了。
我们叫了辆货拉拉,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巨大的黑胡桃木书柜搬上了车。
客户家在一个高档小区。开门的是客户的妻子,一个看起来很精明的女人。她看到我们,脸上并没有太多热情。
书柜安装好后,整个书房都仿佛被点亮了。那温润的木色,精致的雕花,严丝合缝的拼接,无一不显示出制作者的匠心。
女人围着书柜转了好几圈,眼神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惊喜和满意。
“师傅,这手艺……真是没得说。”她由衷地赞叹。
陈阳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我们离开的时候,女人主动加了陈阳的微信,说:“陈师傅,你放心,尾款的事我来催我先生。以后有朋友需要,我一定第一个推荐你。”
回去的路上,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相信,那个女人说的是真心话。好的作品,自己会说话。
晚上,我接到了我爸的电话。
“微微,你现在跟那个……小陈在一起吗?”
“嗯,在呢。”
“你们来一趟家里,你妈……有话跟你们说。”我爸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奇怪。
我的心又悬了起来。我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我跟陈阳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
一进门,就看到我妈坐在沙发上,脸色依然不好看。但我爸却一反常态,显得很高兴。
“来来来,快坐。”他招呼我们。
茶几上,摆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我妈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她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那个书柜,做好了?”
我跟陈阳都愣住了。她怎么会知道?
我爸在一旁笑着解释:“前两天,我偷偷去小陈的工作室看过了。”
原来,那天我从家里拿走存折后,我爸很不放心。他偷偷跟着我,找到了陈阳的工作室。他没进去,就在外面,看了一下午。
他看到陈阳是怎么顶着压力,一点一点地把一块块木头,变成一件艺术品的。
“爸……”我有些哽咽。
内心独白:我一直以为,在这场家庭战争中,爸爸只是一个和事佬,一个旁观者。我从没想过,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去判断。他不像妈妈那样言辞激烈,却用最沉默、最深沉的父爱,在背后支持着我。
我爸看着陈阳,眼神里是欣赏和肯定。
“小陈,你是个好手艺人。踏实,肯干,有股子匠人精神。这一点,比什么都强。”
然后,他转向我妈,说:“孩子他妈,你总说稳定稳定。什么是稳定?铁饭碗就稳定吗?我以前在厂里,不也是铁饭碗?后来呢?厂子倒了,还不是得下岗自己谋出路。”
“人啊,手里有门真本事,到哪儿都饿不死。这才是最稳定的。”
我爸的这番话,掷地有声。
我妈沉默了。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客厅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这样明确地站在我这边,反驳我妈。
他不是在和稀泥,他是在用他一辈子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妈,也告诉我,他看好陈阳。
第7章 阳光下的木屑
我妈最终还是没有松口。
她只是冷着脸说:“我累了,你们走吧。”
我和陈阳默默地离开了家。虽然没有得到我妈的亲口认可,但我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踏实。因为我知道,我爸已经接纳了他。在我的家庭里,天平已经开始向我们倾斜。
几天后,陈阳收到了那个客户打来的尾款。不仅如此,那位客户的妻子,还真的给他介绍了一个大单子,是一个画廊老板,要定做一批展柜。
陈阳的木工坊,终于走上了正轨。
我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我每天去学校上课,下班后就去陈阳的工作室。有时候帮他打打下手,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他工作。
阳光从厂房高大的窗户里照进来,把飞舞的木屑染成一片金黄。他专注的样子,在我眼里,比任何明星都帅气。
我和我妈,陷入了冷战。她不主动联系我,我打电话回家,她也总是让爸爸来接。我知道,她心里的那个结,还没有解开。
这天,是我的生日。
陈阳提前好几天就神神秘秘的,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生日当天,他蒙着我的眼睛,把我带到了工作室。
当我解开眼罩,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我瞬间就哭了。
工作室的正中央,摆着一个精致的梳妆台。是我最喜欢的樱桃木,设计简约又典雅。桌面上,还用小块的枫木,拼出了我的名字缩写“LW”。
“喜欢吗?”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做书柜剩下的边角料做的,不算浪费。”
我抚摸着那光滑的木质表面,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家具,这里面,有他的心意,有他的爱,有我们一起经历过的风风雨雨。
内心独白: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安全感,不是来自于一份稳定的工作,一张漂亮的银行存款单。而是来自于身边这个人,他愿意为你花心思,愿意把你的喜好记在心里,愿意用他最擅长的方式,为你创造一份独一无二的浪漫。这种踏实,是任何物质都无法替代的。
就在我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爸妈站在门口。
我妈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
我愣住了,陈阳也愣住了。
还是我爸先开了口,笑着说:“今天微微生日,她妈非要给她做长寿面。我俩就找过来了。”
我妈把保温桶放到桌上,眼神却瞟向了那个梳妆台。她走过去,伸出手,也学着我的样子,轻轻地抚摸着。
她的手指,划过那个用枫木拼成的“LW”缩写,停顿了一下。
“手艺……倒是不错。”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她转过头,看着我,又看了看陈阳,表情有些不自然。
“面……趁热吃吧。”
说完,她就转过身去,假装去看墙角的木料。我却分明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我端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长寿面,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知道,这碗面,代表着她的妥协,她的接纳。
我们没有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一家人,加上陈阳,围坐在一张木头桌子旁,吃着面,说着家常。
阳光暖暖地照在每个人身上,也照亮了那些飞舞的金色木屑。
我看着身边这个男人,和他为我亲手打造的梳妆台,又看了看正在拌嘴的父母。我的心里,被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填得满满当当。
或许,生活本就是这样。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木头,有疤痕,有瑕疵。但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和爱,用心去打磨,总能把它变成我们想要的样子。
理解,就是那把最好用的刻刀。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