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初,忽必烈第五子忽哥赤受封云南王,“奉诏抚谕大理等处吏民”,在滇西风景如画的点苍山脚下“置大理等处行六部”,行使大理及昆明乃至安南国(今越南)等地管辖权。
作者:许云辉
元初,忽必烈第五子忽哥赤受封云南王,“奉诏抚谕大理等处吏民”,在滇西风景如画的点苍山脚下“置大理等处行六部”,行使大理及昆明乃至安南国(今越南)等地管辖权。
忽哥赤空降大理,严重触碰到云南三十七部都元帅宝合丁的利益蛋糕。宝合丁在云南“专制岁久,有窃据之志”,因“忌忽哥赤来为王”,密谋策划取而代之。他先重金收买王府重要官员,请他们“无泄其事”,继而宴请忽哥赤,“设宴置毒酒中。”
忽哥赤几杯毒酒下肚,腹痛如裂,口鼻冒血,一头栽倒。
王府侍卫跑回王府报讯,王府主要官员置若罔闻。唯有文官张立道反应神速,立刻冲出王府飞驰至宝合丁府衙前,被“守门者拒之。”张立道怒不可遏,与守门人大吼大闹。
命悬一线的忽哥赤“闻其声,使人召(张)立道。”忽哥赤毒性发作,竭尽全力颤抖着双手,紧紧攥住张立道的手,拉向自己口中,“肉已腐矣。是夕,王薨。”
云南王之死,被宝合丁完美包装成“误食野生菌中毒事件”上报朝廷。朝廷官员闻讯叹惋,王府官员心知肚明。唯独从忽哥赤腐烂发臭的口腔及肢体动作中,看出他口不能言及死不瞑目的悲惨,再结合宝合丁迫不及待派人到忽哥赤王妃处软磨硬泡索要云南王印信一事,做出准确判断:这是一起精心策划的毒杀案。
张立道扪心自问:“我该怎么办?”
(一)报仇雪恨
张立道十七岁入宫担任宿卫,长期跟随元世祖南征北战。他曾奉诏出使西夏担任军需官,“以干敏称。”忽哥赤受封云南王“往镇其地”时,张立道奉诏出任王府文官,跟随忽哥赤入滇。
张立道劝谏忽哥赤施行仁政,“务农厚民”,深受忽哥赤信任,被任命为“大理等处劝农官,兼领屯田事。”期间,他曾以云南王特使身份出使安南国,出色完成与安南国商定“岁贡之礼”任务。
张立道在处理忽哥赤丧葬期间不断搜集证据,证实云南王被毒杀后,毅然“潜结义士,得十三人,约共讨贼,刺臂血和金屑饮之。”为尽快让朝廷得知真相,他派报信人昼夜兼程秘赴京师。
宝合丁做贼心虚,一直派人严密监视张立道。探知张立道小集团秘密后,“宝合丁乃囚(张)立道,将杀之。”张立道被族兄“结壮士夜劫诸狱”脱险后,在逃亡途中巧遇报信人与元世祖派出的以御史大夫博罗欢为首的专案组。专案组与张立道重返大理,查办“宝合丁及王府官尝受赂者,皆伏诛。”
张立道等人被元世祖召回京城,详细询问云南王临终情形。元世祖“闻立道言,泣数行下,歔郗久之”,开口感谢他们:“‘汝等为我家事甚劳苦!’诸君是侍奉朕还是太子,或是安西王?希望你们自己决定。”张立道明确表态,愿意“留事陛下。”元世祖“于是赐立道金五十两,以旌其忠。”
(二)建功云南
张立道再次奉命出使安南国,与安南国王商定每年进贡具体事项后返回大都。中书省以“(张)立道熟于云南”为由,奏授他重返云南,担任“大理等处巡行劝农使,佩金符。”
张立道回到大理,大显身手履行职责,在任上干得风生水起:
治理水患:昆明池(洱海)“环五百余里”,浩浩汤汤,烟波浩渺,平日宛如仙境,夏季则洪水暴涨淹没城郭,危害百姓。张立道带人找出水源,征调两千名民工治理水患。 洪水被排尽后,官府“得衣田万余顷。”
教授蚕桑:大理当地少数民族“虽知蚕桑,而未得其法。”张立道不辞辛劳,手把手“教之饲养。”在他的悉心传授下,少数民族纺织品“收利十倍于旧,云南之人由是益富庶。”附近各少数民族部落“慕之,相率来降。”张立道来者不拒,将他们的地盘改为郡县加以规范化治理。
首建孔庙:云南先前因地处偏远,“不知尊孔子,祀晋王羲之为先师。”张立道升任中庆路(治所昆明)总管后,针对现状“首建孔子庙,置学舍,劝士人子弟以学。”他精心选择“蜀士之贤者”,聘请至云南为师。 每年重要节点,他都亲自“率诸生行释菜礼。”在他大力提倡和言传身教下,云南百姓逐渐熟悉礼让仪式,逐渐改变野蛮风俗。云南行省首任平章赛典赤将其政绩上报朝廷,朝廷“有旨进官以褒之。”
此后,张立道在云南发兵镇压少数民族武装叛乱,“复创庙学于建水州,书清白之训于公廨以警贪墨,风化大行。”因政绩突出,被征调入朝。他“条陈十二策,皆切当之务,帝嘉纳焉。”
(三)出使安南
安南国陈煚(jiǒng)接受越南李朝禅位建陈朝,遣使向南宋入贡,被宋理宗册封为安南国王。蒙古国灭大理国,“留兀良合台攻诸夷之未附者。”。兀良合台挥师侵入安南,陈煚“自将督战,前冒矢石”,最终击败蒙古军。他自知国小力微,遣使上表纳贡。蒙古帝见好就收,册封陈氏为安南国王,且定下“安南三岁一贡,回赐礼物”制度。
忽必烈建元并攻陷南宋首都临安后,企图兵不血刃控制安南国,遣使向安南国提出六条欺凌性要求,遭到安南国王断然拒绝。安南国第二任皇帝陈日烜禅位陈日燇(即陈仁宗)后,元朝再次遣使册封陈仁宗为安南王,威逼新皇帝接受此前六个丧权辱国条款。太上皇陈日烜虎老雄风在,再次断然拒绝,双方不欢而散。
元廷恼羞成怒,多次命令安南王进京朝觐。陈日烜识破元廷用心,“累召不至”,只派族父陈遗爱入贡。元廷以陈日烜“不请命而自立”为由,册立陈遗爱为安南国王,并派兵护送归国。陈遗爱返回安南后,被陈日烜“阴害之。”元廷终于找到借口,“遣使问罪,(陈)日烜拒使者不受命。”元廷遂气势汹汹“遣将讨之”,却多次“失利而还。”
安南王世子陈日燇接受父亲禅让继位称帝后,遣特使入朝向元廷通报。元世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怒,欲再发兵”,被丞相等重臣谏阻。丞相建议:“‘(安南国)蛮夷小邦,不足以劳中国。’张立道曾两次成功出使安南。如果让他第三次出使安南,必能令安南听命朝廷!”
元世祖将张立道“招至香殿”,推心置腹告诉他:“小小安南国对我天朝极为不恭,朕遣您前往安南宣告朕的旨意,相信您定能完成使命!”张立道表示“君父之命,虽蹈水火不敢辞”,但希望元世祖委任重臣为主官,自己甘做副手。元世祖不同意:“您是朕的心腹良臣,如果派别人做您的上司,必定破坏您的谋略!”于是,张立道以礼部尚书官衔,携带元世祖赏赐的“衣段、金鞍、弓矢”,率使团风尘仆仆南下安南。
(四)功亏一篑
大元使团顺利抵达安南边境,张立道先发制人,请前来郊劳的安南国使者转告新国王出城迎奉圣旨。陈日燇“乃率其属,焚香伏谒道左”,将使团恭迎至王府,“拜跪,听诏如礼。”张立道“传上命,数其罪”,迫使陈日燇承认安南三代国王均有侮辱天朝使臣之罪,虚心向张立道求教亡羊补牢之策。
张立道晓理动情:“先前镇南王奉诏征讨安南,因综合因素导致‘众不战而自溃,天子亦既知之。’贵国凭恃抵御天朝大军者,‘山海之险、瘴疠之恶耳!’您知道,云南人与安南国人‘习俗同,技力等。’天朝如果征发云南士卒进攻安南,且以北方精锐为后盾轮番攻击,‘汝复能抗哉?’您一旦战败,只能‘遁入海中。’各岛土著必定趁火打劫攻打贵部。贵部‘食少不能支’,为活命唯有向他们屈服。您慎思,是甘为岛民之臣,还是愿为天子之臣?现在海上诸夷每年向您进贡,原因也是因为畏惧您与我大国交好!‘圣天子有德于汝甚厚!’前年镇南王率部讨伐安南,绝非天子本意,而是误听边将谗言。汝身为国王,不派特使进京说明实情并‘谢罪请命’,反而不体会圣恩,‘称兵抗拒,逐我使人,以怒我大国之师,今祸且至矣!’现在怎么办,世子您决定吧!”
陈日燇听得汗流浃背,“且泣涕而言”,恳请张立道为他指条活路,并“北面再拜,誓死不敢忘天子之德。”他令人取出奇珍异宝贿赂张立道,哀求张立道为他美言。张立道“一无所受”,明确告诉陈日燇,立即率使团入朝才是解决安南问题的唯一正确途径。陈日燇表示,元廷如果下诏宽免他一死,他必定义无反顾入朝。张立道也向他保证,只要他知错改错,朝廷必定赦其死罪。陈日燇为表明诚意,“先遣其臣阮代之、何惟岩等随(张)立道上表谢罪,修岁贡之礼如初,且言所以愿朝之意。”
元世祖对张立道取得的外交成就极为满意,对他及使团大加赏赐。张立道的成功刺激得朝中某些权臣红眼病发作,力谏元世祖坚持“陈日燇先入朝谢罪,朝廷方予赦免”原则。陈日燇从使者口中得知元世祖决定后,为图自保,始终不敢入朝。张立道的外交努力功亏一篑,“议者惜之。”
其后,张立道辗转各地为官,最终以云南行省参政知事身份,从陕西入滇辅助元世祖的曾孙梁王,“视事期月,卒于官。”
张立道“凡三使安南,官云南最久,颇得土人之心,为之立祠于鄯阐(今昆明)城西。”
张立道作为汉人,在元朝能“官云南最久”且“三使安南”,足证其对朝廷忠诚、对云南用心,由此赢得元世祖信任及云南百姓爱戴。事实上,无论哪朝哪代,忠君爱国与爱民如子的官员,永远是百姓心底的丰碑!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7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职杏坛,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百万余字。
来源:写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