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赵金山的头像,在我的微信里变成了一个灰色的圆圈。底下那行小字,冷冰冰地提醒我: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凉意顺着指尖一直钻进心里。就因为那笔五千块钱的转账记录,二十年的夫妻,他竟然先拉黑了我。
引子
赵金山的头像,在我的微信里变成了一个灰色的圆圈。底下那行小字,冷冰冰地提醒我: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凉意顺着指尖一直钻进心里。就因为那笔五千块钱的转账记录,二十年的夫妻,他竟然先拉黑了我。
事情的起因是昨天下午。我去银行打新一年的流水,准备给女儿赵暖存下学期的生活费。柜员递给我的单子上,一笔五千元的支出赫然在目,收款人叫“小雅”,备注栏空空如也。我攥着那张薄薄的纸,手心冒出了一层细汗。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
金山是做销售的,业务往来多,钱款进出频繁,可他从来没有提过这个“小雅”。我不是个疑神疑鬼的女人,可这笔钱的数目不大不小,正好卡在了一个让人浮想联翩的位置上。
晚上他回来,我把饭菜端上桌,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那张流水单推到了他面前。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金山,这笔钱是做什么用的?我没印象。”
他当时正低头看着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含糊地应了一声:“哦,业务上的事,一个客户。”
“哪个客户叫小雅?”我追问了一句。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的声音停了。他抬起头,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问这么细干嘛?说了是业务,还能骗你?”
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攥紧了洗得发白的围裙角,声音也高了八度:“我怎么就不能问了?这是我们俩的共同账户,每一笔钱我都有权利知道去向!你连个备注都没有,我问问不行吗?”
“林岚,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拍,声音比我还大,“天天在家待着,就琢磨这点事?我天天在外面跑业务,为了这个家累死累活,回来你还给我上堂审讯课?有意思吗?”
“我琢磨这点事?赵金山,你说话要凭良心!”我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家是我一个人在操持吗?我上班教书,下班买菜做饭,哪样不是我?你现在嫌我烦了?”
我们的争吵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谁也不肯关火。女儿赵暖从房间里探出头,怯生生地说:“爸,妈,你们别吵了……”
金山看都没看她一眼,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走。“不可理喻!”他甩下这四个字,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心里一沉,像有块石头堵着。二十年的夫妻,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是我管得太宽,还是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了?这日子,过得真像一碗温吞水,不起波澜,也尝不出味道。
我拿起手机,想给他发条微信,让他冷静点,别在外面瞎逛,早点回家。信息编辑好了,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你气消了就回来吧”这几个字。可当我按下发送键时,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刺痛了我的眼睛。
他拉黑了我。
这个动作比他摔门而出更伤人。摔门代表的是一时的愤怒,而拉黑,则是一种彻底的拒绝,一种连沟通的渠道都要斩断的冷漠。我坐在冰冷的餐桌旁,看着一桌子渐渐变凉的饭菜,心里空落落的。夜深了,窗外的风呜呜地刮着,像谁在哭。我突然想知道,这先拉黑的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是心虚,是厌烦,还是……真的不在乎了?
第一章 旧日记与新裂痕
一夜无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身边的床铺是空的,赵金山一夜未归。我摸了摸他那边的被子,冰凉一片,没有一丝温度。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屋子里的灰尘在光柱里上下飞舞。
我起身给他打了电话,关机。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我安慰自己,他可能只是在朋友家或者公司的休息室凑合了一晚,手机没电了而已。可心里那个叫“小雅”的名字,像一根刺,扎得我生疼。
我机械地洗漱、做早饭。女儿赵暖默默地吃着煎蛋,几次抬头看我,欲言又止。
“妈,你跟爸……没事吧?”她终于还是小声问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大人之间拌几句嘴,正常。你快吃,上学别迟到了。”
送走女儿,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墙上的婚纱照里,二十年前的我们笑得那么灿烂。那时的赵金山,眼睛里只有我,会因为我一句话,骑着自行车穿过半个城,只为给我买一块刚出炉的蛋糕。可现在,他的眼睛更多地停留在那块小小的手机屏幕上。
我心里乱得像一团打了结的毛线。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书房,那是我们家里唯一一个我很少踏足的地方,里面堆满了金山的各种文件和书籍。我深吸一口气,拉开了他的书桌抽屉。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许是一张名片,或许是一份合同,任何与“小雅”有关的蛛丝马迹都行。抽屉里很乱,各种票据、旧名片、用完的笔芯混杂在一起。我翻找了半天,却在一个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硬壳的本子。
那是一本很旧的日记本,封面是深蓝色的,边角已经磨损得发白。我认得,这是我刚工作那会儿用的。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赵金山的抽屉里。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九月三日,晴。今天开学了,我成了林老师。孩子们很可爱,就是有点调皮。金山今天来看我,给我带了亲手做的红烧肉,他说,以后我教书育人,他负责养我的胃。心里甜甜的。”
“十月一日,雨。金山说,他想攒钱买房,给我一个家。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心里又酸又暖。我告诉他,有他的地方就是家。他却固执地摇摇头,说,那不一样,他要给我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家。”
一页一页翻下去,全是些生活里的琐碎小事,记录着我们从相爱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我完全忘了自己还写过这样一本东西。看着这些泛黄的纸页,过去的时光仿佛就在眼前。那时的我们,日子虽然清贫,但心里是满的,眼里有光。
我心里五味杂陈。他为什么会留着这本日记?是还念着旧情,还是仅仅因为懒得扔掉?如果他还念着旧情,又怎么会因为一次争吵,就毫不犹豫地拉黑我?
正当我沉浸在回忆里时,手机响了,是我的同事王姐。
“林岚,发什么呆呢?上午第二节课是你的公开课,教案准备好了吗?别忘了。”王姐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干脆利落。
我这才如梦初醒,猛地一看表,已经快八点了。“哎呀,我这就过去!”我慌忙合上日记本,把它塞回原处,抓起包就往外冲。
到了学校,我强打起精神,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我是一名老师,不能把个人的烦恼带进课堂。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几十双求知若渴的眼睛,我心里的烦躁渐渐平复下来。这份工作是我热爱的,它给了我价值感和尊严。无论生活多么一地鸡毛,只要站在这里,我就是林老师,是孩子们的引路人。
我心里默默地想,赵金山,你在外面打拼,维护着你的职业尊严。我在这里教书,也守着我的。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什么就不能多一点理解和信任呢?难道人到中年,剩下的就只有猜忌和争吵了吗?
公开课很成功,听课的领导和同事都给了很高的评价。可我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下课后,王姐把我拉到办公室角落,递给我一杯热水。
“你今天不对劲啊,虽然课讲得好,但你那眉头就没松开过。”她点上一根烟,眯着眼睛看我,“跟老赵吵架了?”
在王姐面前,我没必要伪装。我点了点头,把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包括那个叫“小雅”的名字和那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王姐吐出一口烟圈,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拉黑?这事可不小。男人心虚了,第一反应就是切断联系,让你找不到证据。你查查他最近的出差记录,还有消费账单,肯定有猫腻。”
她的话像一把小锤子,再次敲打着我那颗本已不安的心。次要的悬念就此埋下:赵金山的消费记录里,是否还藏着别的秘密?他频繁的出差,真的都是为了工作吗?
我握着温热的水杯,手却在微微发抖。我害怕,我怕王姐说的是真的。如果我真的去查,查出了什么不堪的真相,我该怎么办?这个我经营了二十年的家,会不会就此分崩离析?
第二章 一张陌生的收据
从学校回家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悬着。王姐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查,还是不查?这成了一个难题。查,可能会揭开一个我无法承受的伤疤;不查,这根刺就会永远扎在我心里,日夜折磨我。
回到家,屋子里依旧冷冷清清。我换了鞋,习惯性地想把金山的皮鞋摆正,却发现鞋柜里他的几双常穿的鞋子都不在。我的心又是一沉。这说明他不是临时在外面过夜,而是有过准备的。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他的衣帽间。他的出差行李箱放在角落,上面落了薄薄一层灰。我拉开拉链,里面是空的。我又拉开衣柜,他常穿的那几件衬衫和西装都挂得整整齐齐。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异常。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他可能真的只是因为业务,或者……有什么别的难言之隐?
我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我拿起手机,再次点开他的微信头像,那个灰色的圈依旧刺眼。我试着从共同好友的列表里找到他,点进去,朋友圈的入口还在,但点开后是一条冷酷的横线。他不仅拉黑了我,还对我屏蔽了朋友圈。
这层层加码的隔绝,让我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这不是单纯的生气,这是有预谋的疏远。
我心里涌起一股倔强。赵金山,你想躲,我偏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不是无理取闹的疯女人,我只是想要一个解释,一个二十年夫妻应得的尊重。
我开始像个侦探一样,在家里寻找线索。我翻看了他最近换下来的衣服口袋,除了几张加油票,一无所获。我又打开他的公文包,里面是厚厚的文件和合同,一切都与工作相关。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我在他书房的废纸篓里,看到了一团被揉皱的纸。我捡起来,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是一张餐厅的消费收据,日期是上个星期三。那天他告诉我,他要跟客户应酬,会晚点回家。
收据上的餐厅名字很陌生,叫“静语轩”,是一家看起来很高档的私房菜馆。消费金额是八百六十八元,两个人。
我盯着那张收据,心脏怦怦直跳。跟客户吃饭,两个人,花八百多,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我记得那天晚上他回来时,身上并没有什么酒气,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当时我没在意,以为是哪个女客户身上的。现在想来,一切都变得可疑起来。
我拿出手机,在地图上搜索“静语轩”。地址显示在城西一个很偏僻的艺术园区里,那里环境清幽,根本不是谈生意的地方,倒更像是情侣约会的圣地。
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赵金山和一个年轻女人,在灯光暧昧的餐厅里,吃着精致的菜肴,低声细语。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小雅”?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发冷。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把收据叠好,放进口袋。这成了我的第二个证据。第一个是银行流水,第二个是这张收-据。它们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必须要找到他,当面问清楚。我再次拨打他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我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踱步,目光落在了那本日记上。我走过去,再次拿出那本日记,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的字迹已经有些潦草,记录的是我们女儿赵暖出生的那天。
“五月十二日,晴。暖暖出生了,六斤八两,很健康。林岚很辛苦,脸色苍白。我握着她的手,告诉她,从今天起,我赵金山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这个家的顶梁柱。我会为她们母女俩撑起一片天,永远。”
永远。多么讽刺的词。
我合上日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哭的不是可能存在的背叛,而是我们逝去的那些岁月,那些曾经坚信不疑的承诺。是什么让一个说过要为我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如今连一句解释都吝于给予?
正当我沉浸在悲伤中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金山回来了,急忙擦干眼泪跑去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我的母亲。
“岚岚,我给你炖了鸡汤,给你送点过来。”母亲提着保温桶,一脸慈爱地看着我。
我把她让进屋,她一眼就看到了我红肿的眼睛。“怎么了这是?跟金山吵架了?”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母亲痛哭起来。“妈,他……他可能在外面有人了。”
我把事情的经过跟母亲说了一遍。母亲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背,像小时候一样。她的口头禅又冒了出来:“过日子嘛,磕磕碰碰总是有的。男人在外面不容易,你别逼得太紧。”
“妈,这不是紧不紧的问题!他拉黑我,夜不归宿,这正常吗?”我激动地反驳。
“那你找到证据了吗?没证据的事,别瞎猜。”母亲顿了顿,又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你把他逼急了,没事的也变成有事了。”
母亲的话,让我感到一阵无力。在她的观念里,似乎女人就应该隐忍、退让。可时代不同了,我不是那种可以对丈夫的异常视而不见的旧式妇女。我需要的是真相,是平等。
送走母亲,我心里更加坚定了。我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判决。我必须主动出击。我看着口袋里的收据,一个计划在心里慢慢形成。这个周末,我要亲自去一趟“静语轩”。
第三章 静语轩里的对峙
周末很快就到了。这两天,赵金山依然没有回家,电话也打不通,只是在周五晚上给女儿赵暖发了条微信,说他去邻市出差了,过两天回来,让她别担心。他提到了女儿,却对我这个妻子只字未提。
赵暖把手机给我看,表情复杂。“妈,爸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他以前出差,都会提前跟你说的。”
我看着女儿担忧的脸,心里一酸。我摸了摸她的头,说:“暖暖,你别管了,这是我跟你爸之间的事。你好好准备期末考试就行。”
我没有告诉女儿我的计划。我不想把她卷进来。这是我的战场,我必须一个人去面对。
周六下午,我照着地图上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叫“静语轩”的私房菜馆。它藏在一个由旧工厂改造的艺术园区深处,门口种满了竹子,看起来确实清雅幽静。
我推门进去,一个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迎了上来,微笑着问:“您好,请问有预定吗?”
“我找人。”我压下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姓林,我先生姓赵,他上周三晚上是不是在这里吃过饭?”
服务员愣了一下,职业化的笑容里透出一丝为难:“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信息。”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我从包里拿出那张揉皱的收据,递给她看。“我是看到这张单子找过来的。我先生那天喝多了,可能落了东西在这里,我想来找找。”
看到收据,服务员的表情松动了一些。她想了想,说:“赵先生啊,我有点印象。他确实是我们的常客。不过那天他没有落下东西。”
常客?我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截。
“那……跟他一起吃饭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士?”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服务员的眼神变得有些闪躲。“这个……我真的不方便说。”
我从钱包里抽出两百块钱,悄悄塞到她手里。“拜托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只想知道,她大概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钱。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跟赵先生一起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长得挺清秀的,像个学生。”
像个学生。这四个字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赵金山今年四十五了,那个女孩才二十出头。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是怎么走出那家餐厅的都不知道。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艺术园区的路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阳光很好,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原来,那些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真的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我心里充满了愤怒、屈辱和悲哀。我恨赵金山的背叛,也恨自己的愚蠢。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婚姻虽然平淡,但至少是稳固的。没想到,它早已千疮百孔。
我必须跟他摊牌。
我拿出手机,发现微信里多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是赵金山。他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紧接着,他发来一条消息:“你在哪?我有事跟你说。”
我冷笑一声,回了三个字:“静语轩。”
过了不到半分钟,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挂断,又发了一条消息:“我在门口等你。”
我不想在电话里吵,我要当着他的面,把一切都问清楚。我要看看,他到底准备了什么样的谎言来搪塞我。
大概四十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园区门口。赵金山从车上下来,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快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
“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开口问我,语气里带着责备。
我举起手里的那张收据,在他眼前晃了晃。“我怎么就不能来?赵金山,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只会围着灶台转的傻子,可以任你糊弄?”
他看着收据,脸色变了变,随即叹了口气。“林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找个地方,我慢慢跟你解释。”
“就在这里说!”我指着“静语轩”的招牌,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你不是这里的常客吗?你不是喜欢带年轻姑娘来这里吃饭吗?今天,就在这里,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小雅’到底是谁?那个二十出头的女学生,又是谁?!”
我的质问像连珠炮一样,让他无从躲闪。周围有路人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他的脸涨得通红。
“你小声点!”他拉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拽到一边。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赵金山,我们离婚吧。”
我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也许,这就是尽头了。与其在无尽的猜忌和谎言中互相折磨,不如就此放手。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神色变得异常紧张。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转身背对着我。
“喂……你别急,我马上过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清了。
挂了电话,他转过身,脸上写满了挣扎和歉意。“岚岚,我现在真的有急事要去处理。你相信我,等我处理完,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我们回家再说,好吗?”
说完,他不等我回答,就匆匆拦了辆车,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他甚至不愿意为了挽回我们的婚姻,而多停留一分钟。那个电话,比我,比我们二十年的感情,都重要。我的心,彻底凉了。
第四章 女儿的质问
赵金山又消失了。
我一个人回了家,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任何话。离婚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在我心里生长。
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住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冬天没有暖气,我们就抱着一个热水袋,挤在同一张床上,聊着对未来的憧憬。他说,等他赚了钱,一定要给我买一套带阳台的大房子,让我种满喜欢的花。
后来,我们确实住上了大房子,阳台上也种满了花。可我们之间的话,却越来越少了。他总是说忙,忙着应酬,忙着出差。我理解他为了这个家在奔波,所以包揽了所有家务,照顾好女儿,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我以为这就是一个中年女人该有的本分和体谅。
现在想来,我的体谅,或许只是给了他更多自由的空间,去认识新的、年轻的人。
我心里充满了不甘。凭什么?凭什么我为这个家付出了二十年的青春,最后换来的却是背叛和欺骗?我不是非他不可,但我咽不下这口气。
到了晚上,女儿赵暖回来了。她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跟爸吵架了?他还没回来吗?”
我看着女儿,再也伪装不下去。我把今天在“静语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她。我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哪怕她只是个孩子。
赵暖听完,沉默了很久。她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震惊和愤怒,反而是一种超乎她年龄的冷静。
“妈,你确定那个服务员说的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是你看错了,或者她记错了?”
“二十出头的女学生,还能怎么记错?”我苦笑一声。
“那爸给你打的那个电话呢?你为什么不接?也许他想解释呢?”赵暖继续问。
“解释?他当着我的面,接了一个比我还重要的电话就跑了,这还用解释吗?”我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暖暖,你是不是觉得我是错的?你是在为你爸说话吗?”
赵暖摇了摇头,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暖,给了我一丝力量。“妈,我不是在为谁说话。我只是觉得,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我爸那个人,我了解。他爱面子,又固执,很多事都喜欢自己扛着。他拉黑你,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又怕你胡思乱想,干脆就不联系。”
“这叫什么逻辑?”我无法理解。
“这叫中年男人的逻辑。”赵暖叹了口气,“他们觉得有些事,只要不说,就能过去。他们以为自己是在保护这个家,其实是在伤害。妈,你先别急着下结论,也别急着说离婚。我们再看看,好吗?”
女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我发热的头脑上。是啊,我只听了服务员的一面之词,就给赵金山判了死刑。虽然种种迹象都对他不利,但万一……万一真的有误会呢?
我心里乱糟糟的。我是一个感性的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很难再回头。可女儿的理智,又让我产生了一丝动摇。
就在这时,赵暖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对我说:“是爸的短信。”
她把手机递给我。短信内容很简单:“暖暖,照顾好你妈。我这边有点麻烦,处理完了就回去。钱的事,别让你妈担心,我已经解决了。”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含糊其辞、报喜不报忧的口吻。他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需要被照顾、被隐瞒的弱者吗?
我把手机还给女儿,冷冷地说:“你看,他就是这样。永远都觉得可以一手遮天。他以为解决了钱的问题,所有问题就都解决了吗?他和我之间的问题,是钱能解决的吗?”
我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这个男人,根本就不懂我。他不懂我要的不是解释,而是坦诚;不是隐瞒,而是尊重。
赵暖看着我决绝的样子,眉头紧锁。她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着字。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
“爸,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妈有多难过?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儿,还当这个家是你的家,你就给我说实话。否则,等我放假回家,我就再也不认你了。”
我看着女儿发出去的这段话,心里一震。我没想到,一向温顺的女儿,会用这么强硬的口气跟她父亲说话。
很快,赵金山回复了。这一次,不是短信,而是一段长长的语音。赵暖按下了播放键。
赵金山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沙哑:“暖暖,别跟你妈添乱。爸……爸是遇到了点难处。我一个老同学,他得了重病,急需用钱做手术。我把我们家备用的那笔钱先借给他了。那个‘小雅’,是他女儿的名字。我没告诉你妈,是怕她担心,也怕她不同意。毕竟那笔钱,是准备给你留着以后用的。”
听到这里,我愣住了。老同学?重病?
“那静语轩呢?那个女学生呢?”我抢过手机,对着话筒急切地问道。
手机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赵金山的一声叹息。“那也是他女儿。她为了给她爸筹钱,在那种地方打工。我去看过几次,劝她别做了,好好上学。我答应她,手术费我来想办法。”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似乎能把所有的疑点都串起来。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拉黑我?为什么我问你的时候,你要用那种态度对我?”我一连串地发问。
“我……”赵金山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我拉黑你,是一时冲动。你当时那个样子,像审犯人一样,我心里烦,就……后来我想加回来,又怕你还在气头上,不肯听我解释。林岚,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太自以为是了,总觉得男人就该把所有事都扛下来。我忘了,我们是夫妻,应该有商有量。”
他的话,让我的心防有了一丝松动。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轻易拔除。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赵金山,你别再骗我了。”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千真万确。你要是不信,等我回去,我带你一起去医院看他。我那个老同学叫周浩,你还记得吗?上学的时候,我们一个宿舍的。”
周浩。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是个很老实巴交的男人,当年跟金山关系很好。
难道,我真的误会他了?
第五章 真相与另一重谎言
赵金山的解释,像一块巨石投入我混乱的心湖,激起了千层浪。一部分的我,愿意相信他,因为“周浩”这个名字,勾起了我对往昔的一些模糊记忆,也因为我内心深处,渴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但另一部分的我,却被理智的绳索紧紧拽住,提醒我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刚刚还在用谎言和冷暴力对待我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对着手机问,声音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尖锐,多了一丝颤抖。
“后天。这边还有点手续要办。”赵金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了许多,“岚岚,对不起。等我回去,我当面跟你赔罪。你别胡思乱想了,好好吃饭。”
挂了电话,我瘫坐在沙发上,脑子里一团乱麻。女儿赵暖递给我一杯温水,轻声说:“妈,我就说吧,肯定有误会。爸那个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喝了一口水,却没有说话。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一个为了帮助老同学而引发的家庭矛盾?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之前的种种行为——闪烁其词、拉黑、夜不归宿——又显得太过小题大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为什么不能一开始就坦白告诉我?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我度日如年。我试着让自己像往常一样备课、上课、买菜、做饭,但总是心不在焉。课堂上,我好几次走神,差点把课文讲错。菜市场里,我拿着一颗白菜,能对着它发呆十分钟。
我的生活,因为赵金山的这次“失联”,彻底被打乱了节奏。我发现,我对他,对这个家的依赖,远比我想象的要深。我害怕失去,所以才会如此歇斯底里。
周二下午,我正在准备晚饭,门铃响了。我从猫眼里一看,是赵金山。他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看起来风尘仆仆,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憔-悴。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我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地说。
我侧身让他进来,没有说话。他换了鞋,把行李箱放在墙边,然后走到我面前,想伸手抱我,却又有些迟疑地放下了。
“岚岚,我们谈谈。”
我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窗外的夕阳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浩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
“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想点上,看到我的眼神,又默默地放了回去。这是他以前从没有过的举动。
“那个女孩,小雅,真的是他女儿?”我继续问。
“是。”他点点头,“那孩子很懂事,也很可怜。她爸病倒了,家里积蓄都花光了,她一个学生,只能去那种地方打工赚钱。我看不下去,就帮了她一把。那五千块钱,是先给她应急的。后来手术费缺口大,我就把我们那张卡里剩下的十万块钱,都取出来给她了。”
十万块。那笔钱,是我们攒了很久,准备给赵暖读研究生,或者以后结婚用的。他竟然一声不吭,就全部给了别人。
我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赵金山,你可真大方!那是我们俩的钱,是给女儿的钱!你说拿走就拿走了,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他急忙解释,“可当时情况紧急,人命关天,我来不及跟你商量。我想着,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周浩当年对我有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有恩?什么恩?”我追问道。
他沉默了,眼神躲闪,似乎不愿意多说。
“你看,你又是这样!”我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总是有事瞒着我!赵金山,我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信任?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看着我,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挣扎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岚岚,有件事,我瞒了你二十年。”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记得我们刚认识那会儿,我不是在一家国企上班吗?后来我辞职下海,去做销售。”他缓缓地说,“其实,我不是自己辞职的,我是被开除的。”
我愣住了。这件事我从来不知道。他一直告诉我的版本是,他不甘于国企的安逸,想出去闯一闯。
“为什么被开除?”
“因为……我挪用了公款。”他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当时我爸生病住院,急需一笔钱,我走投无路,就动了歪念头。是周浩,他发现了这件事,他没有举报我,反而用他准备结婚的钱,帮我把窟窿堵上了。还帮我隐瞒了过去,让我体面地辞了职。”
我呆呆地听着,感觉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我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丈夫,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所以,这次他有难,我必须帮。别说十万,就是二十万,只要我拿得出,我都会给。”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岚岚,这件事是我一辈子的污点,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了会看不起我。我一直想在你和女儿面前,维持一个高大、正直的形象。对不起,我骗了你。”
真相终于大白。原来,那个“小雅”背后,藏着这样一个沉重的秘密。一个关于报恩、尊严和谎言的秘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该气他挪用公款的过去,还是该气他二十年的隐瞒?或者,我该感动于他对朋友的这份情义?
我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不再是我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丈夫,他有污点,有不堪的过去,他会撒谎,会逃避。但他同样,有情有义,懂得感恩。他是一个复杂的、立体的、真实的人。
“那……静语轩呢?”我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苦笑了一下:“小雅在里面做服务员,我去找她,给她送钱,劝她辞职。被你撞见的那次,是我最后一次去。我答应她,她父亲的后续治疗费用,我也会负责到底。”
一切都解释通了。那个服务员说的“常客”,可能只是因为他短时间内去了几次。那个“像个学生”的女孩,也确实是个学生。
我坐回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这场持续了一周的家庭战争,似乎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我无意中瞥了一眼,发信人的头像是“小雅”,消息内容是:“赵叔叔,谢谢您的钱,我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另外,您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我愿意……”
后面的字被省略了。
我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上次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为什么一个小姑娘的“愿意”,会让他如此紧张?赵金山看到我看他的手机,脸色瞬间变了,他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拿起手机,把屏幕按灭了。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比任何解释都更具说服力。
我明白了。他告诉我的,或许是真相,但绝不是全部的真相。在报恩这个伟大的理由之下,还藏着另一个,或许更加不堪的谎言。
第六章 匠心与尘封的秘密
赵金山那个紧张的动作,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心中另一扇怀疑的大门。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点信任,顷刻间土崩瓦解。
“什么事?她愿意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眼神慌乱,不敢与我对视,嘴里却强自镇定地说:“没什么,就是……我劝她继续读书,不要耽误了学业。我说可以资助她,她同意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充满了正能量。可我就是不信。一个男人,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年轻女孩,好到这个地步,仅仅是出于对她父亲的报恩吗?资助她上学?他自己的女儿赵暖,我们都还没舍得给她买最新款的手机。
“赵金山,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再说一遍。”
他抬起头,眼神闪烁,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颓然地低下了头。“林岚,你别逼我了。”
“我逼你?”我气得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泪,“到底是谁在逼谁?是你,是你一次又一次地用谎言来敷衍我!你以为我傻吗?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
我们的争吵再次爆发,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激烈。因为这一次,掺杂了二十年的欺骗和新的谎言,信任的基石已经彻底动摇了。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赵暖放学回来了。她看到我们剑拔弩张的样子,把书包一扔,冲到我们中间。
“你们又在吵什么?爸,你不是都跟妈解释清楚了吗?”
赵金山看着女儿,满脸痛苦。我则把头转向一边,心如死灰。
(视角切换:第三人称全知视角)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林岚背对着赵金山,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着哭声。赵金山低着头,双手插在头发里,像一头困兽。赵暖站在他们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焦虑。
这个家,正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赵金山心里乱极了。他没想到,一条微信消息会再次引爆妻子的情绪。他更没想到,自己苦心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最终还是要以这样一种难堪的方式被揭开。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幅字上,那是林岚亲手写的,四个大字:“教学相长”。
他想起了林岚的工作。她是一名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教了二十多年的书。她没什么远大的抱负,最大的心愿就是把每一个学生都教好。她备课总是备到深夜,为了一个知识点,会翻阅大量的资料。她的教案,写得工工整整,比印刷出来的还要漂亮。她总说,教书是一门手艺,得有匠心。不能糊弄,因为你面对的,是一颗颗纯洁的心灵。
这份匠心,这份认真,也是她对待生活的态度。她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欺骗和含糊。而他,赵金山,却恰恰在这方面,犯了她最大的忌讳。
他知道,今天如果再说不清楚,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开口了。
“岚岚,暖暖,你们都坐下。我告诉你们……全部的真相。”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我听到他这句话,慢慢转过身。赵暖也拉了张椅子,坐在我旁边。我倒要看看,他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来。
“周浩帮我堵上挪用公款的窟窿,这件事是真的。他因此错过了婚期,后来娶的妻子身体不好,没几年就走了,只留下小雅这一个女儿。这些年,他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过得很苦。我心里一直觉得亏欠他。”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沉重。
“但是,当年我挪用的那笔公款,不是给我爸治病。是……是我赌博输掉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颗炸弹炸开了。赌博?这个词,我这辈子都觉得跟赵金山沾不上边。他一向那么稳重,那么顾家。
“那时候年轻,刚进单位,觉得工资低,没前途,就跟着一帮人去玩牌,想着能赚点快钱。结果越陷越深,最后欠了一大笔债。我不敢告诉家里,也不敢告诉你。是周浩,把我从赌场里拖了出来,骂醒了我。他不仅帮我还了债,还替我扛下了所有的责任。”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我嫁的这个男人,我崇拜了半辈子的男人,曾经是个赌徒。
“我之所以不敢告诉你,不敢告诉任何人,是因为我怕。我怕你们看不起我,我怕暖暖知道她有这样一个不堪的爸爸。我努力工作,拼命赚钱,就是想把这段过去彻底埋葬,想证明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那……小雅那条微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颤抖着问。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我。他点开了和小雅的聊天记录。
我看到,在小雅发来那条“我愿意”之前,是赵金山发的一段长长的话。
“小雅,你是个好孩子。你爸爸这辈子不容易,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大学毕业,找份好工作。叔叔知道你现在困难,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走错路。静语轩那种地方,环境复杂,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这样吧,你辞掉那里的工作,专心照顾你爸爸,好好学习。你上学和生活的费用,叔叔来承担。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不算资助,算是我……替你爸爸,偿还我欠了他二十多年的债。”
小雅回复:“赵叔叔,这怎么行,我不能要您的钱。”
赵金山又回复:“你要是真过意不去,就把这当成我借给你的。等你将来工作了,再慢慢还给我。你听叔叔的,好吗?”
然后,才是那条让我引起误会的消息:“赵叔叔,谢谢您的钱,我爸爸的手术很成功。另外,您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好了,我愿意……接受您的帮助,辞掉工作,好好读书。这笔钱,我以后一定会还给您。”
原来,“她愿意”的,是这个。
我看着手机屏幕,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在上面,模糊了字迹。
我错怪他了。我把他想得那么龌龊,那么不堪。我用自己臆想出来的背叛,把他钉在了道德的十字架上。而他,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努力想要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兄弟的普通男人。
他有缺点,他犯过大错,但他更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我抬起头,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这场由“拉黑”引发的家庭风暴,终于露出了它最真实、也最令人心酸的内核。
第七章 不拉黑的约定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房间里没有开灯,我们三个人的脸都隐没在昏暗的光线里。只有赵金山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光,照亮了我脸上的泪痕。
我把手机还给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我气的,是他二十年的隐瞒;我悔的,是自己这段时间的猜忌和刻薄;我疼的,是他一个人背负着这么沉重的秘密,走了这么多年。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不敢。”赵金山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那么好,像天上的月亮。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怕你知道我的过去,就会离开我。后来有了暖暖,我更不敢说了。我希望在女儿心里,我是一个完美的父亲。”
“爸,你在我心里,一直都很完美。”一直沉默的女儿赵暖突然开口了。她走到赵金山身边,轻轻地抱住了他。“你也会犯错,你也不是超人。但这不影响你是我最好的爸爸。你教会我要诚实,要负责任。现在,你也做到了。”
女儿的话,像一股暖流,融化了客厅里冰冷的气氛。
赵金山抬起头,眼眶红了。他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在女儿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流下了眼泪。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抽出一张纸巾,轻轻地帮他擦去眼泪。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粗糙的脸颊,那里刻着岁月的风霜,也刻着生活的重担。
“金山,”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以后,不要再有事瞒着我了。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们一起扛。这个家,不是你一个人的,是我,是你,是暖暖,我们三个人的。”
他用力地点了点头,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掌很粗糙,但很温暖,很有力。
“那……离婚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白了他一眼,把手抽了回来。“想得美!犯了这么大的错,骗了我二十年,就想这么轻易地离婚了事?没门!罚你……罚你这一个月的碗,都归你洗!”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笑容里,有释然,有轻松,也有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好,好!别说一个月,一年的碗都归我洗!”
赵暖看着我们,也笑了。“那我负责监督!”
一场几乎要摧毁我们家庭的风暴,就这样,在一个洗碗的约定中,烟消云散了。
那天晚上,赵金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虽然味道比我做的差远了,但我们一家三口,吃得特别香。饭桌上,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了过去,聊起了周浩,也聊起了未来。我们约定,等周浩身体好一些,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医院看望他。
吃完饭,赵金山真的去洗碗了。我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笨拙地和满是泡沫的碗碟作斗争,心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突然明白,夫妻之间,最重要的不是没有秘密,而是在秘密被揭开后,依然选择相信和拥抱对方。人无完人,谁没有一点不愿为人知的过去呢?真正的爱,不是爱你的光鲜亮丽,而是接纳你的不完美,拥抱你的全部。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像很多年前一样,轻声地聊着天。
“岚岚,以后我再也不会拉黑你了。”他从背后抱着我,下巴抵在我的头顶。
“嗯。”我应了一声。
“那……你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说离婚了。”他又补充道。
“看你表现。”我故意说。
他把我抱得更紧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我心里一暖,转过身,面对着他。在黑暗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睛里的光。
我想,谁先拉黑,可能真的说明不了谁更在乎。它只能说明,沟通的桥梁断了。当矛盾发生时,选择拉黑,是选择逃避和冷漠;而选择坐下来,坦诚地谈一谈,才是真正地在乎,是在乎这段关系,在乎这个人。
婚姻就像一门需要终身学习的课程,我们都是学生。它会不断地给我们出难题,考验我们的耐心、智慧和勇气。很庆幸,这一次的考试,我们虽然过程曲折,但最终还是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房间。我闭上眼睛,心里一片宁静。我知道,从明天起,我们的生活会回到原来的轨道,依然会有柴米油盐的琐碎,依然会有偶尔的争吵和摩擦。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们的心,因为这次的坦诚,贴得更近了。我们的家,因为经历了这场风雨,变得更加坚固了。这就够了。
来源:风止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