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苏晚晴将最后一道菜,一盘色泽金亮的糖醋里脊端上桌时,客厅里《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刚刚结束。父亲苏建业正襟危坐地看着电视,母亲刘秀云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急切和期待。
苏晚晴将最后一道菜,一盘色泽金亮的糖醋里脊端上桌时,客厅里《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刚刚结束。父亲苏建业正襟危坐地看着电视,母亲刘秀云则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脸上带着一丝藏不住的急切和期待。
“晚晴啊,累了吧?快歇歇,洗手吃饭。”刘秀云走过来,亲昵地接过女儿手里的抹布,语气里是十年如一日的温情。
苏晚晴笑了笑,解下围裙:“妈,不累,您和爸喜欢吃就好。”
她已经工作八年了,从大学毕业起,只要不加班,她都会回家给父母做这顿晚饭。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她早已习惯了将父母的需求放在第一位。她的工资卡,前五年都是直接交给母亲管理的,直到她要和男友林疏一起存钱买房,才要了回来,但每个月还是雷打不动地给家里转五千块生活费。
父母总说,女儿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这份骄傲沉甸甸的,压在苏晚晴心上,化作了无尽的责任感。
饭桌上,气氛一如既往地温馨。刘秀云不停地给女儿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别太拼命。”
苏建业话不多,但也适时地插一句:“听你妈的,身体是本钱。”
苏晚晴心里暖洋洋的,这就是她拼搏的意义。为了这个家,为了父母安稳的晚年,一切都值得。
“对了,晚晴,”刘秀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你文远表哥,最近谈了个对象,都准备结婚了。”
苏晚晴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表哥刘文远,是她舅舅家的儿子,比她大三岁,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老大难”。读书不行,工作换了十几个,没一个超过半年的,眼高手低,至今还靠着舅舅舅妈的退休金过活。
【又是表哥的事……】苏晚晴心里掠过一丝无奈,但还是笑着应和:“是吗?那挺好的啊,大好事。”
“好是好,”刘秀云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可人家姑娘家里提了要求,必须在市里有套房,不然不结婚。你也知道你舅舅家那条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个首付啊。”
苏晚晴的心微微一沉。她知道,重点来了。
果然,刘秀云用筷子头点了点桌面,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暗示和期盼:“晚晴啊,你看,文远是你唯一的哥哥,他要是成不了家,你舅舅舅妈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
“妈,”苏晚晴放下筷子,轻声打断了她,“我跟林疏也正在看房,我们的钱,也刚够一个首付。”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了几度。
苏建业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悦地看了女儿一眼。刘秀云的脸则彻底拉了下来,声音也尖锐了几分:“什么叫你们的钱?你挣的钱,不就是家里的钱吗?林疏一个外地人,还没跟你结婚呢,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跟你爸养你这么大,是为了让你贴补外人的?”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雹一样砸下来,让苏晚晴有些发懵。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试图解释,“只是我们确实有自己的规划,文远表哥买房是大事,但我们能力也有限。”
“能力有限?”刘秀云冷笑一声,“你一个月工资一万多,林疏也不少吧?你们俩凑一凑,给你哥付个首付怎么了?房子写你哥的名字,以后他会还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自私,这么冷血!”
**“他是你表哥,不是我亲哥!”** 苏晚晴终于忍不住了,声音也拔高了些,“妈,我帮他找过工作,他嫌累不干。我借给他的钱,他哪次还过?现在是几十万的首付,不是几千块钱,我拿不出来!”
砰!
苏建业猛地一拍桌子,饭碗都震得跳了一下。他怒视着苏晚-晴,声音低沉而威严:“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没大没小!你文远表哥就是你亲哥!你妈的娘家就他这一个独苗,他要是过不好,你妈脸上也无光,我们苏家也跟着丢人!这件事,你必须帮!”
苏晚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那个一向沉默寡言,却总会在她受委屈时默默支持她的父亲,此刻脸上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原来在他们心里,表哥的婚事,比我的未来更重要。】
她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全身。眼前的父母,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所谓的温馨家庭,仿佛只是一个精心搭建的舞台,而她,不过是随时可以为“家族大义”献祭的道具。
“我说了,我没钱。”苏晚晴站起身,嘴唇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微微颤抖,“这套房子,我和林疏必须买。你们要是觉得我自私,那就当我自私好了。”
她不想再待下去,这个曾经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全的港湾,此刻只让她感到窒息。她抓起沙发上的包,快步走向门口。
“苏晚晴,你给我站住!”刘秀云的哭喊声在背后响起,充满了悲愤和控诉,“你这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指望你养老,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为了一个外人,连你亲舅舅家都不管了?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苏晚晴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看到母亲的眼泪,自己就会心软。她拉开门,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夜风很凉,吹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那团火。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乱成一团。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她二十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护的亲情,在表哥的一套房子面前,会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手机响了,是林疏。
“喂,晚晴,你还在加班吗?”电话那头,林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听到这个声音,苏晚晴积攒了一晚上的委屈瞬间决堤,她蹲在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晚晴?晚晴你怎么了?别哭,告诉我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林疏开着车找到了她。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他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温暖的怀抱让苏晚晴渐渐平静下来。她靠在林疏的肩上,将晚饭时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林疏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等苏晚晴说完,他才轻抚着她的后背,沉声说道:“晚晴,这件事,我们不能让步。”
“可是,那是我爸妈……”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挣扎。
“我知道。”林疏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正因为他们是你父母,我们才更应该守住底线。这不是几十块,是几十万。这笔钱给了,就等于告诉他们,你是一个可以被无限度索取的提款机。以后,你表哥换车、他孩子上学、他家里任何一件事,都会找上你。晚晴,那会是一个无底洞,会把我们两个人的未来都吞噬掉。”
林疏的话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晚晴不敢深思的未来。她打了个冷战。
“而且,”林疏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阿姨为什么对你表哥的事情这么上心?这已经超出了正常的亲情范围。”
【是啊,为什么?】苏晚晴也开始反思。从小到大,母亲对舅舅家的事情似乎都格外上心,嘴里永远挂着“你舅舅不容易”、“你表哥是独苗”。她以前只当是母亲重感情,可现在想来,那份“重”,似乎已经扭曲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苏晚晴迷茫地摇着头。
“别怕。”林疏握紧她的手,“这件事我们一起面对。明天,我陪你回家一趟。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
第二天是周六,苏晚晴一夜未眠。天刚亮,她就收到了母亲发来的微信,不再是哭诉和咒骂,而是一段长长的文字,细数着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从她第一次生病母亲如何彻夜不眠,到她高考时父母如何顶着烈日等在考场外。文字的最后,是一句看似温和却充满威胁的话:
“晚晴,爸妈不求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是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别让爸妈失望,也别让你九泉之下的外公外婆失望。”
苏晚晴看着那段文字,心如刀绞。这是一种情感绑架,用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作为筹码,逼她就范。
林疏开车送她到楼下,本想一起上去,但苏晚晴拦住了他。
“我自己上去吧。”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问题,我必须自己去解决。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林疏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点了点头:“好。我在楼下等你。有任何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苏-晚晴推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死寂。苏建业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刘秀云则红着眼睛坐在另一边,看到她进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我回来了。”苏晚晴平静地开口。
“你还知道回来?”刘秀云阴阳怪气地说,“我还以为你跟着那个外地小子,连家都不要了。”
苏晚晴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而是走到他们面前,将自己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上是她银行卡的余额。
“这是我工作八年所有的积蓄,一共四十二万。我和林疏计划用它来付首付,装修,还有结婚。”她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冷静,“这笔钱,我一分都不会给刘文远。”
“你!”刘秀云猛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会给。”苏晚晴迎着母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妈,爸,我是你们的女儿,不是你们用来扶持舅舅家的工具。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有我自己的家庭要组建。”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苏建业将手里的烟狠狠地摁进烟灰缸,怒吼道,“苏晚晴,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们白养你了!你要是不管你表哥,我们……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好啊。”**
苏晚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轰然响起。
苏建业和刘秀云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你们觉得,养我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刘文远买房,那我这些年给家里的钱,给你们买的东西,就当是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苏晚晴的眼眶有些发红,但语气却异常坚定,“从今天起,你们不用再指望我。你们想扶持谁,就用你们自己的钱去扶持。”
【必须把话说死,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幻想的余地。】她心里对自己说。
“你……你这个不孝女!”刘秀云气得浑身发抖,她冲过来,扬手就要打苏晚晴。
苏晚晴没有躲。但那巴掌最终没有落下。苏建业拉住了她。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苏建业低吼道。他看着女儿决绝的脸,心里也慌了。他用断绝关系来威胁,是想逼她服软,而不是真的想失去这个女儿。可现在,情况似乎失控了。
“苏晚晴,你真的要为了这点钱,跟我们断绝关系?”他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不是为了钱。”苏晚晴摇了摇头,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是为了公平。爸,妈,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真的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一个你们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可以为刘文远无限付出的工具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插进夫妻俩的心里。他们一时语塞,竟无法反驳。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吵架。”苏晚晴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这张卡里有两万块钱。密码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算是我给你们最后的零花钱。以后,每个月我会依法给你们赡养费,直接打到爸的卡上。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她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晚晴!晚晴你别走!”刘秀云终于怕了,她追上去想拉住女儿,却被苏晚晴轻轻挣脱。
“妈,你们保重。”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哭喊和咒骂。苏晚晴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失去了从小依赖的家。但她也知道,她为自己赢回了未来。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接下来的几天,苏晚晴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先是她父母的轮番轰炸,从怒骂到哀求,再到以死相逼。苏晚晴一概不接,只在月底默默地将赡养费打了过去。
然后是各路亲戚。舅舅、舅妈、姑姑、姨妈……所有人都像是接到了指令,排着队给她打电话,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劝她“懂事点”、“孝顺点”、“不要伤了父母的心”。
最让她恶心的,是刘文远亲自打来的电话。
“晚晴啊,”他在电话那头,语气理所当然,“你别跟你爸妈置气了,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女朋友家催得紧,你看你那边什么时候方便,先把首付的钱给我转过来?”
“刘文远,”苏晚晴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听清楚,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给你。你想买房,自己去挣。”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你挣钱不就是给我花的吗?我可是咱们老刘家唯一的根!”
“你是什么根我不管,”苏晚晴冷笑,“我只知道,你再打电话骚扰我,我就报警。”
说完,她直接挂断了电话,并将所有亲戚的号码都拉黑了。世界终于清静了。
然而,她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底线。
一周后,苏晚晴正在公司上班,前台忽然打来电话,说她家里人来找她,正在楼下大厅闹。
苏晚晴心里一咯噔,立刻和经理请了假,匆匆赶下楼。
只见公司大厅里围了一圈人,她的母亲刘秀云正坐在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嚎啕大哭。舅舅、舅妈和刘文远则站在一旁,对着围观的同事和路人“诉苦”。
“大家快来看看啊!评评理啊!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名牌大学毕业,在大公司上班,一个月挣一万多,却连亲表哥娶媳妇都不肯帮一把!”
“她自己要买几百万的豪宅,却眼睁睁看着我们文远打光棍!我们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啊!她这是要让我们老刘家绝后啊!”
“心太狠了!我们从小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现在出息了,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白眼狼啊!”
刘文远更是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众人说:“我也不想麻烦我妹妹,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只想有个家,我有什么错?”
苏晚晴的同事们对着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她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的尊严都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不能慌,不能被他们带着节奏走。】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拨开人群,走到刘秀云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妈,你闹够了吗?”
刘秀云看到她,哭声更大了:“你这个不孝女,你还敢出来!我今天就要让你的同事们都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苏晚晴深吸一口气,环视四周,目光从每一个围观者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刘文远的身上。
“刘文远,你说你只想有个家,没有错。那我想请问你,你今年三十一岁,有正经工作吗?有存款吗?你自己为了你的家,付出过什么努力?”
刘文远被问得一愣,支支吾吾地说:“我……我那不是没找到合适的吗?”
“是没有合适的,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工作?”苏晚晴步步紧逼,“我托人给你找的几份工作,销售、保安、快递员,你哪一个不是干了几天就嫌苦嫌累不干了?你成天在家打游戏,靠着我舅舅舅妈的退休金过日子,现在三十一岁了,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有脸在这里说要买房结婚?”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看刘文远的眼神也变了。
苏晚晴又转向她的舅舅舅妈:“舅舅,舅妈,你们说从小疼我,那我请问,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你们出过一分钱吗?我刚工作没钱租房,挤在地下室的时候,你们关心过一句吗?你们疼的,恐怕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这个能给你们儿子当垫脚石的工具吧?”
夫妻俩脸色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苏晚晴的目光回到了坐在地上的母亲身上。她的心很痛,但她知道,今天必须做个了断。
“妈,你说我白眼狼,不孝顺。我毕业八年,前五年工资卡都在你手里,一分没留。后来卡拿回来了,每个月给你五千生活费,逢年过节给你们买衣服、买保健品、带你们出去旅游,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数。这些钱,如果都算是我偿还你们的养大之恩,够不够?”
刘秀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陌生。她从未想过,一向温顺的女儿,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账算得这么清楚。
“我今天把话说明白。”苏晚晴的声音掷地有声,**“刘文远的房子,我一分钱都不会出!不是我没有,而是他——不——配!”**
“你们如果再来我的公司闹,影响我的工作和生活,我立刻就去法院申请禁制令,并且报警处理!”
“至于你,妈,”苏晚晴看着刘秀云,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了,“你既然觉得我是白眼狼,那这个女儿,你不要也罢。从今往后,除了法律规定的赡养义务,我们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她说完,转身对公司的保安队长说:“队长,麻烦你,把这些影响公司秩序的人请出去。”
保安们立刻上前,将还在发愣的刘家人往外“请”。刘秀云如梦初醒,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苏晚晴!你不得好死!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苏晚晴没有回头。她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回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她浑身脱力,靠在轿厢壁上,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知道,她彻底失去了那个家。但她也知道,从今天起,她真正自由了。
这场闹剧,最终以苏晚晴的决绝收场。
公司里流言蜚语传了一阵子,但苏晚晴用自己出色的工作能力和坦然的态度,很快让这些声音平息了下去。她的直属上司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仅没有责备她,反而安慰了她几句,让她安心工作。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苏晚晴和林疏很快用两个人的积蓄,在一个离他们公司都不算远的小区付了首付,买下了一套两居室。虽然面积不大,但那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两人站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兴奋地规划着未来。阳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这里做成书房,给你放电脑和书。”林疏比划着。
“那这边呢,我们要买一个大大的沙发,周末可以窝在上面看电影。”苏晚晴笑着补充。
看着林疏眼中闪烁的光芒,苏晚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这才是家应该有的样子,是两个人共同经营,为了共同的未来而努力,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无尽索取和绑架。
装修房子很累,但他们乐在其中。一起选地板的颜色,一起为了一盏灯的样式争论,一起在刷完墙后累得瘫倒在地,相视而笑。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们的心血和对未来的期盼。
期间,苏晚晴的父亲苏建业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他的态度不再强硬,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试探。
“晚晴啊,你……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爸。”苏晚晴的回答礼貌而疏远。
“你妈她……自从上次的事,身体一直不太好,天天在家唉声叹气。”
“那让她好好休息,按时吃药。”
“你……就不能回来看看她吗?她毕竟是你妈。”
苏晚晴沉默了。她忘不了母亲坐在公司大厅里撒泼的样子,忘不了那些恶毒的咒骂。有些伤口,一旦划开,就再也无法愈合了。
“爸,如果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这边还忙。”
她终究还是狠下心,拒绝了父亲的请求。她怕自己一回去,又会陷入那个泥潭。
新家装修好后,他们搬了进去。苏晚晴特意换了手机号码,除了林疏和公司几个要好的同事,谁都没有告诉。她想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她和林疏领了证,没有办婚礼,只是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吃了顿饭。林疏的父母在外地,但特意打来视频电话,送上了最真挚的祝福,还给苏晚晴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电话里,林疏的母亲温和地说:“晚晴,以后林疏要是欺负你,你告诉我们,我们帮你教训他。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苏晚晴握着手机,眼泪掉了下来。这是她一直渴望的,却从未在自己原生家庭里得到过的,无条件的爱和接纳。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地过着。苏晚晴渐渐淡忘了过去的那些不快,专心于自己的小家庭和事业。她甚至开始相信,也许她和父母那边的纠葛,就会这样慢慢地淡下去,直到相忘于江湖。
然而,一年后的一个电话,再次打破了这份平静。
电话是姑姑打到她公司座机上的。姑姑是苏家的亲戚里,唯一一个没有参与“逼捐”闹剧的人,所以苏晚晴对她还保留着一丝情面。
“晚晴啊,你快去医院看看吧!你爸,他住院了!”姑姑的语气非常焦急。
苏晚晴的心猛地一揪:“怎么回事?我爸怎么了?”
“脑溢血,今天早上突然晕倒的,现在正在抢救,医生说情况很危险,让准备钱!”
苏晚晴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来不及多想,抓起包就往外冲,一边跑一边给林疏打电话。
赶到医院时,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刘秀云和姑姑正等在外面。一年不见,刘秀云像是老了十几岁,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空洞而憔悴。看到苏晚晴,她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苏晚晴心里五味杂陈。怨恨和心疼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姑姑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医生说手术费加上后期的治疗康复,至少要三十万。你妈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了,还差一大截。你舅舅家那边……”
姑姑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鄙夷:“一听要借钱,电话都打不通了。你那个好表哥,更是说自己一分钱没有。你妈打电话骂了他一顿,他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拉黑了。”
苏-晚晴心中一片冰冷,却又觉得毫不意外。
“晚晴,”姑姑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现在……你爸他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苏晚晴看向手术室的红灯,那灯光刺得她眼睛生疼。里面躺着的是她的父亲,是那个曾经把她扛在肩头,带她去看世界的男人。虽然他后来变了,但在她记忆的深处,那份父爱是真实存在过的。
她对林疏说:“我们的存款,还剩下多少?”
林疏毫不犹豫地说:“还有二十多万,我爸妈那边我再打电话要一点,凑够三十万没问题。你别担心钱的事,救人要紧。”
苏晚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走到缴费窗口,将卡里所有的钱都交了进去,又签下了一堆文件。当她做完这一切,回到手术室门口时,刘秀云忽然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晚晴,妈错了……妈真的错了……”她抱着苏晚晴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该逼你,不该那么对你……求求你,救救你爸……以后,我们再也不敢了……”
苏晚晴看着跪在地上,卑微得像一粒尘土的母亲,心中最后一丝怨恨也烟消云散了。她没有去扶她,只是平静地说:
“你起来吧。他是我爸,我不会不管他。”
几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医生说手术很成功,但苏建业中风偏瘫,以后需要长时间的康复治疗,生活基本无法自理。
苏建业被推出了手术室,送进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苏晚晴看着他身上插满了管子,安静地躺在那里,毫无生气。这个曾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男人,倒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晚晴和林疏两头跑,公司、医院、家。林疏毫无怨言,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陪护工作,请了最好的护工,联系了最好的康复中心。刘秀云则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垮了,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苏建业的情况稳定后,转到了普通病房。他醒了,但是半边身子不能动,说话也含糊不清。他看着守在床边的女儿和女婿,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他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一些“嗬嗬”的声音。
苏晚晴知道他想说什么。她握住他还能动的那只手,轻声说:“爸,你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
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后,苏建业出院了。后续的康复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且需要人寸步不离地照顾。
刘秀云找到苏晚晴,小心翼翼地商量:“晚晴,你看……能不能,让你爸搬去跟你们一起住?我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
苏晚晴沉默了。她看向林疏,林疏对她摇了摇头。
“阿姨,”林疏开口了,语气尊重但坚定,“晚晴要上班,我也要上班,我们没有精力照顾叔叔。而且,我们的房子也小,住不下。”
“可是……”刘秀云还想说什么。
“妈。”苏晚晴打断了她,“我给你们请一个专业的住家保姆,工资我来付。你们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环境熟悉,爸恢复起来也方便。”
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她可以出钱,可以尽赡养的义务,但她绝不会再让他们住进自己的生活,毁掉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小家庭。
刘秀云看着女儿疏离而坚定的眼神,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她点了点头,颓然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就这样,苏晚晴用钱,为父母的晚年提供了保障,也为自己和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又过了半年,苏建业的身体恢复了一些,能在人的搀扶下慢慢走几步了。而刘文远一家的消息,也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听说,他那个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因为买不起房,早就跟他分了手。他受了刺激,更加自暴自弃,迷上了网络赌博,不仅输光了舅舅舅妈的养老金,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
追债的人找上门,把舅舅家砸得稀巴烂。刘文远吓得跑了,不知所踪。舅舅受不了这个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舅妈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烂摊子,日子过得异常凄惨。
刘秀云听到消息后,在家里大哭了一场。她想去接济一下自己的嫂子,可自己手里也没有钱了。丈夫的病掏空了家底,现在全靠女儿给的钱过日子。她第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
她终于明白,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愚蠢。为了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她亲手推开了自己唯一的依靠,那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女儿。她把女儿当成工具,结果,那个她真心想扶持的“亲人”,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击。
**这就是报应。自食恶果。**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正好。苏晚晴和林疏正在家里的大扫除。忽然,门铃响了。
林疏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刘秀云。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但依旧掩不住满脸的沧桑。
“我……我给你们炖了鸡汤。”她低着头,不敢看林疏的眼睛。
林疏回头看了看苏晚晴。苏晚晴走了过来,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有事吗?”
“晚晴……”刘秀云抬起头,眼眶红了,“你爸他……总念叨你。我知道,我们以前对不起你。我们……我们不要你的钱了,你请的保姆也很好。我就是……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说着,将手里的保温桶递了过来:“这汤我炖了一上午,你尝尝,跟你小时候喝的味道一样。”
苏晚晴看着那熟悉的保温桶,鼻尖一酸,仿佛闻到了久违的香气。那是她童年记忆里,最温暖的味道。
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妈,”她轻轻地开口,声音里没有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们好好保重身体,需要钱就跟我说。至于其他的……我们,就这样吧。”
她没有请她进门。
刘秀云的手僵在半空中,保温桶的温度,仿佛也一点点冷了下去。她看着女儿平静的脸,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了从前的依赖和孺慕。她知道,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她默默地收回手,将保温桶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转身,佝偻着背,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苏晚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的拐角处。林疏从身后轻轻抱住她。
“你后悔吗?”
苏晚晴摇了摇头,靠在他的怀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不后悔。”
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才学会了如何去爱自己,如何建立健康的界限。她失去了原生家庭的“温情”,却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坚实而温暖的依靠。
门口的鸡汤,她终究没有喝。
几天后,她怀孕了。当她拿着验孕棒,和林疏相拥而泣时,她知道,她的人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她会努力成为一个好母亲,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温暖、健康、充满爱的家。
她会告诉她的孩子,家人之间,应该是爱与支持,而不是绑架与索取。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整个客厅。苏晚晴靠在林疏的肩上,手轻轻地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孕育。远处的天空,是雨后初霁的景象,一碧如洗,清澈明亮。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她叫苏晚晴,她的“晚晴”,终于来了。
来源:山谷欢歌笑语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