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清时期,京城的消费水平很高,当时很多京官常为生计发愁,可谓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根据现存的《李慈铭日记》、《翁同龢日记》、《庚子记事》等私人笔记,大致可以推算出当时京官的开支情况。
在京城当官,先算账再抬头:晚清京官的四种活法
晚清时期,京城的消费水平很高,当时很多京官常为生计发愁,可谓是长安米贵居大不易。根据现存的《李慈铭日记》、《翁同龢日记》、《庚子记事》等私人笔记,大致可以推算出当时京官的开支情况。
在北京混,面子得撑住,口袋却常常是瘪的。俸禄是死的,人情是活的,而且越到年节越贵。谁熬得住胡同口的北风,谁扛不住炭价和房租,这里面有戏。
先别急着讲数字。你走进一条老胡同,立冬前后,天一黑便起风,炭盆里噼里啪啦,屋里是半暖不热的温吞气。屋外卖馒头的挑子吆喝两声就走了,听上去倒像给整条街做了个提醒:明天又要花钱。
最吃紧的是刚进仕途那一帮年轻人,主事、翰林出身的居多。刚做官的架子,还得摆;口袋里那点俸银,真撑不起。米价不亲民,一石要两三两银子;两间小屋,苟且住着,每年也要掏两两。光这两口子就吃掉了不少。再加上灯油、盐酱、小柴禾,冬天再添件棉袍,算细了你会出汗:一年往下,能不破百两就谢天谢地了。
有本家伙叫锡彬,在刑部跑堂子,典型的小京官。一家四口,早上不敢生火,省炭。馒头论斤买,四斤下去,再就着葱段酱碟,顶一天。一天用钱一百来文,掰成银子也就芝麻点大——一两白银能换千五百文那一档。年头到年尾,伙食花去二十两上下,俸禄六十两。剩下的去哪儿?房租、缝补、亲友互相递个帖,钱就像漏斗一样,一点不剩。这样的日子,不稀罕。占京官里头一大半。家底稍厚的,能喘口气;没退路的,眼神里都带着饥色。
有人专门爱算账,说光绪年间,靠手里那点工分过日子的五口之家,紧着勒也得四五十两才能不饿肚子。你把这账往官身上套一套,心里就明白了:当官不等于富,换件蓝布官袍,也就是多了两道扣子。
熬过最难的几年,有些人能慢慢站稳脚跟。官当得久了,来往的人多了,外地来的同僚送点礼,写个保结,添酒钱,都是江湖规矩。这不是大钱,但能救急。于是,住的院子正了点,衣裳也肯花钱找裁缝打个里子,出门不至于太寒碜。张之洞当年在京里混了快二十年,手头还是紧,紧到什么程度?他急了,专门上过一道折子向朝廷叫苦,里面摆了一串账:就算把腰带勒到最后一孔,一天也得耗一两银子,三百多两一年才够糊口。这种算法你别嫌夸张,他不是一个人在喊。很多人也照着这个数儿,给自己定了个“吃饱不丢人”的底线。
话又说回来,京城的日子,愈往上走愈讲“体面”。靠俸禄吃饭不算本事,家里有地、有祖产、族里互相接济——这就稳了。祖父辈有余粮,子孙辈才敢在前门外租个像样的院子。北京小康,说穿了,得有后盾。
刘光第留京时就对家里摊牌过:带着家眷在首都立住,每年没有六百两,转个身都难。这不是夸口。这个标准,大致是什么层面?城里不差的四合院,前后倒影子,能住人;厨房有人看火,院里多一男一女两个使唤的,外出跑衙门坐一程车,省脚力。逢年过节,给老师、上司送点礼,盒子里放的都是“心意”——心意要有分寸,份子不能掉链子。就算这样,也别指望锦衣玉食,华服出街,一不留神就破产。
曾国藩是算账的一把好手。他在京的头一年,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花出去八百两。这不是炫耀花钱,而是一个大家子盘着日子过。曾家的底子可没有刘家那么厚,他在京的那些年,债主的名字一页页写得密密麻麻。直到有机会外出主考,才慢慢缓过气来。这人做什么都极有章法,开支只要有一项没算住,后面就得削别处。所以他常写“省”,省到你看了都觉得心疼——可这是活路。
再讲一个人,张佩纶。年轻时春风得意,谁知道后来失了官,日子一下子没着落。好在他老岳父肯搭把手,托人每年送来千两银子。千两是个什么概念?按北京那会儿的物价,算是“体面得过且过”的门槛。人情这个东西,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沉甸甸的,谁都懂。
至于那些真正阔的,另是一番天地。二品以上的大员,不是宗室就是握着实权,门口的轿子落下一层灰,抬起来就有银光闪闪的进项。有人把这事儿掰开说:身为一品的首席大员,一年进帐五万上下,尚书四万余,侍郎三万多。你愿意信也好,半信也好,总之不是低的。可他们是塔尖上的人,人数屈指可数。你在菜市口拎着葱走一遭,不会遇上几个。多数京官呢?很简单,比民间稍好,远称不上潇洒。
从早到晚,他们都在对付“人情”这两个字。乡下来的亲戚上门,得倒茶;衙门里的同僚有喜事,得出份子;老师病了,拎盏灯去探望,手里总要攥个小包袱。你看他们的日记,除了天阴天晴,就是“今日借”“明日还”。北京人讲究一个“面”,面子背后,就是账本。说句题外话,城里南北风一刮,煤球味儿窜鼻,夜里孩子咳嗽,做父亲的忍不住把被子往上拉一拉,这时候,他想到的不是天下兴亡,而是明天还要不要添一篮菜。
时间线往回拉一拉。光绪九年前后,张之洞那封折子出去,朝廷也不是完全装聋作哑,多少给了点补贴的意思。然而制度这东西,补一点是一点,拐角处的漏风还是漏风。再往后,世道每况愈下,京城越发贵。有人靠外放补贴家用,去了外地捞一口回来添上;有人熬到年纪,求一差事坐远一点,换取宽松的开支。人生哪有那么多体面,挑得动的担子先挑着。
你要说这代人的情感,也有。读书人讲个“清白”,讲个“义气”,可肚子饿了第一件事还是找钱。很多误解也来自这儿:别人以为你当官,便该阔绰;你自己知道,月末的账还没平。朋友之间反而好,一壶薄酒,几盘小菜,风吹着纸窗糊,聊聊诗文,再骂两句时局,笑过就散。第二天起来照样推门出发,马车不来就走路。
写到这儿,我想起一个细节。某个小官在账本边上画了一个小圆圈,旁边写“母亲寿”。那年他多走了几趟亲戚,回家时提着十八个寿桃。这样的爱,落在帐页上,是花费;落在心里,是底气。很多年后,他在外地做事,写信回京,第一句还是问“炭价今年如何?”你看,人的挂念总绕不开那几样:家、面子、日子。
说到底,晚清京官不是一群漫画人物,也不是一排干巴巴的数字。他们活在风里、账里、人情里。有人苟且,有人体面,有人两头不靠。等到新朝风起云涌,胡同的砖还是那几块,四合院的影壁还是那堵。只有那些日记留下了声音:今天又花了几文,明天还得紧一紧。我们常说,历史是过去的人今天在和我们说话。那他们在说什么呢?或许是这句:别拿头衔去想象生活,先问一问,一年的炭,几两银。
来源:分秒必争苹果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