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陛下。”我打断他,递上一份奏报,“这是刚送来的科场案进展,涉事考官供出更多细节。”
萧临渊蹙眉:“是吗?可我总觉得...”
“陛下。”我打断他,递上一份奏报,“这是刚送来的科场案进展,涉事考官供出更多细节。”
成功转移话题。他接过奏报细看,面色渐沉:“竟连武举都敢插手!苏家真是无法无天!”
我适时道:“陛下,科场案虽重要,但您初愈,不宜过度操劳。不如...去御花园走走?”
他揉揉额角:“也好。”
暮春御花园,繁花似锦。我们并肩走在熟悉的小径上,仿佛回到多年前。那时他还是太子,常偷闲陪我来此赏花。
“记得吗?”他忽然指向一株海棠,“你最爱这株垂丝海棠,说它像美人垂首。”
我怔住。那株海棠早已在五年前的暴雨中枯死,这是新移栽的。
“陛下记错了。”我轻声道,“我爱的不是海棠。”
是了,他记忆混乱,将别人喜好安在我身上。心中泛起细微刺痛,原来他记住的“沈琉璃”,早已不是真实的我。
“那是什么?”他问。
“是梅。”我望向远处梅林,“寒冬独放,不争春色。”
他顺着我目光看去,恍然:“是了,你最爱梅。我还为你植了满园梅树...”忽然顿住,蹙眉努力回想,“在...南山别苑?”
我心跳漏了一拍。南山别苑的梅林,是我们定情之地。他竟还记得。
“陛下好记性。”我勉强微笑。
他却摇头:“只是零星片段...我记得你披着红斗篷在梅林中起舞,雪花落在你发间...”
他说的是我们成婚第一年冬天的事。那时感情正浓,他特意在别苑陪我赏梅作画。
“那时陛下画了幅《梅下仕女图》,还说...”我顿住,不再往下。
“还说什么?”他追问。
我垂眸:“说要将画珍藏,白发之时共赏。”
他眼神柔软下来:“那画现在何处?可取来我看。”
我袖中手指微颤。那画...早在五年前就被他亲手烧了。
“或许在库房中吧。”我含糊道,“时日久了,不好找。”
他似是察觉什么,却未再问,只轻轻握住我的手:“无妨,今年冬日,我再为你画一幅。”
掌心温度传来,我有一瞬恍惚。若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晚膳后,他留我下棋。烛光摇曳,棋局胶着,仿佛又回到从前无数个温馨夜晚。
“陛下棋艺精进了。”我落下白子。
他笑:“是你心不在焉。”忽然伸手轻触我眼角,“这里,藏着心事。”
指尖温度让我一颤。抬眸对上他深邃眼睛,那里面映着烛光,也映着我的倒影。
“琉璃...”他声音低下来,“这些日子,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梦。”
我心跳加速:“陛下多虑了...”
“别叫我陛下。”他倾身靠近,“叫我的字,如从前那般。”
呼吸交错,空气中弥漫着危险又诱惑的气息。我该推开他的,该保持距离的。但那一刻,竟鬼使神差地轻唤:
“临渊...”
他眼中闪过惊喜,随即低头吻住我的唇。
温暖触感袭来,熟悉又陌生。五年了,这个怀抱这个吻,曾在梦中出现无数次。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反应,我闭上眼,回应了这个吻。
烛花爆响,惊醒沉沦。
我猛地推开他:“陛下,不可...”
他却将我拉回怀中,声音沙哑:“为何不可?你是我的妻...”
“已经不是了!”我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两人俱是一怔。
他松开手,眼神困惑:“什么意思?”
我慌乱起身:“臣妾失言...时辰不早,该告退了。”
“站住。”他声音沉下来,“把话说清楚。”
我背对他,指甲掐进掌心:“五年前...陛下已经废了我的妃位。”
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他问:“为何?”
我深吸一口气,转身跪下:“因臣妾干涉朝政,触怒圣颜。”
这是官方说法,也是苏婉如精心罗织的罪名。
他蹙眉:“这不像你会做的事。”
“人总是会变的。”我低声道,“陛下也是。”
他走过来扶起我,凝视我的眼睛:“若真如此,为何我现在还爱你如初?”
一句话,击溃所有防线。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再也无法维持冷静。
“别哭。”他拇指拭去我的泪,“告诉我真相,琉璃。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要知道真相。”
看着他那双盛满温柔与困惑的眼睛,我几乎要全盘托出。但最后一丝理智拉住了我。
“真相就是...”我哽咽道,“陛下病愈后,不再需要我了。”
半真半假,最是诛心。
他眼中闪过痛色,将我拥入怀中:“胡说。我永远都需要你。”
这个拥抱太温暖,太令人沉溺。我明知是饮鸩止渴,却无法推开。
那夜,我没有回冷宫。
烛火摇曳,罗帐低垂。当他进入我时,疼得掉下泪来。五年未曾承欢,身体生涩如处子。
“疼么?”他吻去我的泪,动作轻柔下来。
我摇头,攀附他的肩膀,任由自己沉沦在这场虚幻的欢爱中。就当是偷来的时光,明日再面对现实。
情浓时分,他喘息着唤我的名字,一声声,缱绻深情。我意乱情迷,回应他的吻,直到...
他忽然停顿,眼神有瞬间清明。
“那年冬天...”他喃喃,“你离开了我...”
我浑身一僵。
但下一刻,他又恢复迷离神色,深深吻下来:“别再离开我,琉璃...”
浪潮席卷,将一切疑虑淹没。但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清晨醒来,他仍在熟睡。我悄悄起身,穿衣时注意到他枕下露出一角信封。
鬼使神差地抽出来,看清内容后,我如坠冰窟——
那是太医密奏,写着陛下记忆恢复的征兆已现,最多不过旬日。
旬日...只剩十天了吗?
“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刚醒的沙哑声音。
我迅速将信塞回枕下,转身微笑:“没什么。陛下再睡会儿吧。”
他拉我回怀抱:“陪着我。”
依偎在他怀中,我听着他平稳心跳,心中一片冰凉。
这场梦,快要醒了。
而梦醒之后,该如何面对想起一切的萧临渊?
还有,那份太医密奏末尾的小字备注:
“陛下间有清醒时刻,似对现状已有察觉。”
原来他...早就疑心了吗?
旬日。
太医密奏上的两个字像悬在头顶的利刃。我数着日子过,每一刻都像是偷来的。
萧临渊似乎并无明显变化,依旧温柔待我,甚至更甚从前。但偶尔,我会捕捉到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当我回望时,他又迅速掩去,换上宠溺笑容。
他在怀疑什么?又察觉了多少?
科场案的调查有了突破。赵锐暗中送来消息:找到了关键证人——一名曾为苏家做事的师爷,掌握着苏家操纵科场的铁证。
“人在何处?”我压低声音问。
赵锐神色凝重:“藏在城南暗桩,但苏家已经听到风声,正在全力搜捕。娘娘,需尽快让陛下下旨提人,否则...”
否则证人活不过今晚。
我看了眼内殿正在批阅奏折的萧临渊。他今日似乎格外疲惫,揉着额角,对着一份奏报看了许久。
“陛下。”我端药走近,“该用药了。”
他抬头,眼底有一瞬的恍惚,随即笑道:“放那儿吧,凉些再喝。”
这种恍惚,近日越来越多。太医说这是记忆恢复的前兆。
“是重要政务吗?”我瞥了眼奏报,“陛下看了许久。”
他神色微凝:“科场案的进展。说是找到了关键证人,但...”忽然顿住,蹙眉按了按太阳穴。
“陛下又头痛了?”我忙上前为他按压穴位。
他闭目享受片刻,忽然握住我的手腕:“琉璃,你觉得...苏家当真如此大胆吗?”
我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他第一次对调查结果表示怀疑。
“证据确凿,陛下不是看过供词了吗?”
“供词可以伪造。”他睁开眼,目光锐利,“人证可以收买。”
我强作镇定:“陛下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今早皇后送来一份密报,说证人是沈家安排的,意在诬陷苏家。”
苏婉如!即便被软禁,她仍在兴风作浪。
“陛下信吗?”我直视他的眼睛。
他与我对视良久,忽然一笑:“不信。”
我稍松口气,却听他继续道:“但我需要亲眼见到证人,亲耳听到证词。”他起身,“赵锐!”
赵锐应声而入。
“备驾,朕要亲审证人。”
我心中一紧:“陛下,此举太过冒险,万一...”
“朕意已决。”他语气不容反驳,眼中闪过我熟悉的帝王威仪。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他已经恢复记忆。
城南暗桩是一处不起眼的民宅。萧临渊微服出行,只带我和赵锐及少数侍卫。
证人是个干瘦老者,见到天子,吓得跪地发抖。
“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萧临渊端坐堂上,不怒自威。
老者颤声交代:苏丞相如何指示门生操纵科考,如何排挤寒门学子,如何将科举名额明码标价...
我越听越心惊。原来苏家不仅陷害我弟弟,还涉及这么多罪行。
萧临渊面色铁青:“可有物证?”
老者献上一本账册:“这、这是小人偷偷记下的,每次买卖都有记录...”
萧临渊翻阅账册,脸色越来越沉。忽然,他动作一顿,目光凝在某一页。
“崇文三年春,沈珏...白银五千两?”他抬头,眼神锐利如刀,“沈珏不是被诬陷的吗?为何会有他的记录?”
我如遭雷击:“不可能!珏儿绝不会...”
“你自己看!”他将账册掷到我面前。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沈珏的名字,金额,日期...甚至还有疑似我父亲的签名。
“这是伪造的!”我急道,“定是苏家故意...”
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破空之声!
“护驾!”赵锐厉喝,拔剑挡开射来的箭矢。
混乱中,数名黑衣人破窗而入,直扑证人!
“留下活口!”萧临渊下令,侍卫们蜂拥而上。
刀光剑影中,我看见一名黑衣人直朝老者而去,显然是要灭口。
“小心!”我下意识推开老者,肩头一阵剧痛——箭矢擦过皮肉,鲜血顿时染红衣襟。
“琉璃!”萧临渊惊呼,一把将我护在怀中,“传太医!”
混乱很快平息,黑衣人死的死逃的逃,证人侥幸活命。但账册在打斗中不翼而飞。
回到宫中,太医为我处理伤口。萧临渊守在旁边,面色阴沉。
“陛下,账册...”我忍痛开口。
“不见了。”他语气冰冷,“偏偏是记录沈家交易的那一页出现时遭袭,真是巧合。”
我心中一寒:“陛下怀疑我?”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琉璃,告诉我实话。你这些日子的亲近,是否另有所图?”
这一刻终于来了。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陛下是否想起了什么?”
“片段。”他按着额角,“混乱的记忆...你跪在雪地里,我说...永不相见。”
心口剧痛,比伤口更甚。
“那么陛下应该记得,为何要那样对我。”
他蹙眉努力回想,面露痛苦:“模糊...只记得你犯了错...”
“我没有!”情绪终于决堤,“是苏婉如设计陷害!她在我宫中埋下与朝臣往来的密信,诬陷我干政通敌!陛下不信我,任凭我跪在雪中三日三夜!”
泪水模糊视线,五年委屈倾泻而出:“陛下可知我为何需要钱?因为冷宫用度克扣,因为要打点狱中照顾弟弟!因为沈家被苏家打压,举步维艰!”
他怔怔听着,眼中闪过混乱与痛苦:“可是账册...”
“那是伪造的!”我咬牙,“陛下若不信,可查证墨迹新旧,查证纸张年份!苏家既能做假账册,自然能做出沈家的记录!”
他沉默良久,忽然道:“你弟弟...现在如何?”
我愣住。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问起沈珏。
“在天牢...等死。”我哽咽道。
他起身踱步,背影紧绷。忽然转身:“赵锐!”
赵锐应声而入。
“密提沈珏,朕要亲审。”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陛下...”
“若他无辜,朕还他清白。”他目光深沉,“若他有罪...”
“臣妾愿同罪!”我跪地叩首。
他扶起我,指尖轻触我包扎的伤口:“疼么?”
这一问,温柔得让我恍惚。
“比不得心痛。”我实话实说。
他眼中闪过痛色,忽然将我拥入怀中:“这些日子...我很欢喜,琉璃。即便只是虚假的温情,我也...”
话未说完,他突然身体一僵,猛地推开我,抱头跪倒在地!
“陛下!”我和赵锐同时惊呼。
太医匆匆赶来。诊脉后,面色凝重:“陛下记忆恢复在即,颅内淤血移动,才会突发剧痛。此过程凶险,万不可再受刺激。”
萧临渊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我守在榻边,心中乱成一团。
他刚才想说什么?为何露出那般痛苦的表情?
夜深时,赵锐悄然进来:“娘娘,沈珏公子已密提入宫,安排在偏殿。”
我精神一振:“我这就去。”
“娘娘。”赵锐拦住我,“有件事...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今日袭击现场,臣捡到了这个。”他递上一枚玉佩——与之前威胁我那块一模一样,但质地更佳,雕工精细,显然是主家之物。
我仔细查看,在玉佩内侧发现一个小小的“宁”字。
宁?当朝皇姓?可皇室人丁稀薄,除了萧临渊,只有...
长公主萧临宁!苏婉如的闺中密友,也是苏丞相的义女。
原来是她!难怪苏家能在宫中只手遮天。
“此事还有谁知?”我问。
“仅臣一人。”赵锐低声道,“长公主势力庞大,若没有确凿证据...”
我握紧玉佩:“本宫自有分寸。”
偏殿中,见到瘦削不少的弟弟,我泪如雨下。
“阿姐莫哭。”沈珏反而安慰我,“我没事。倒是你...陛下他...”
“他失忆了,但正在恢复。”我拭去泪水,“快告诉我科场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珏讲述:他本在考场答题,突然被带走,说在他号舍发现夹带。而后在狱中遭严刑逼供,要他承认用银钱买题。
“但我从未做过!”沈珏激动道,“他们甚至伪造了父亲的签名...”
“签名在何处?”我急问。
“在逼供记录上,要我画押那份。”沈珏说,“我记得那个官员姓张,右手有六指...”
六指张!苏家门客之一!
得到重要线索,我立即让赵锐去查。
回到紫宸殿,萧临渊还未醒。我屏退左右,独自守着他。
烛光下,他睡颜安宁,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与我许下白首之约的青年。
指尖轻抚过他眉眼,我低声呢喃:“若你醒来,是恨我多些,还是爱我多些?”
或许,都是恨了吧。我骗了他,利用了他的失忆。
天亮时分,他醒了。第一句话是:“琉璃呢?”
我忙上前:“臣妾在。”
他凝视我良久,眼神清明得让我心慌。忽然开口:“五年不见,你瘦了许多。”
这句话,语气平静,却如惊雷炸响。
他...想起来了。
“陛下...”我跪地,心脏狂跳,“臣妾欺君,罪该万死。”
沉默如同实质,压得人窒息。
良久,他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起来说话。”
我依言起身,不敢抬头。
“沈珏之事,朕会查清。”他语气平静,“若确系冤枉,自还清白。”
“谢陛下。”我声音微颤。
“至于你...”他停顿片刻,“欺骗朕,该当何罪?”
心沉入谷底。果然...
“臣妾甘愿领罪。”我闭上眼,“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还沈家清白。”
脚步声近,他站定在我面前。指尖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
那双眼睛深邃如渊,再无前些日的温柔懵懂,只剩下帝王的冰冷锐利。
“为何这么做?”他问,“仅仅为了救弟弟?”
泪水滑落:“也是...为了再见陛下一面。”
这是真话。纵然千万个理由,最深处不过是贪恋那点温情。
他眼神微动,松开手:“待科场案了结,再论你的罪。”
语气依旧冰冷,但似乎...留有余地。
三日后,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萧临渊当朝拿出证据,证明苏家操纵科场、陷害沈珏。那名六指张官员当堂招供,指认苏丞相是主谋。
更令人震惊的是,长公主萧临宁也被牵扯出来——赵锐找到了她与苏家往来密信,证实她是科场案的同谋。
“皇姐有何话说?”萧临渊冷声问。
萧临宁跪地,面色惨白:“陛下明鉴,这些都是诬陷...”
“是吗?”萧临渊抬手,内侍呈上一枚玉佩,“这可是皇姐之物?”
正是那日袭击现场留下的玉佩。
萧临宁见状,知大势已去,忽然指着我:“是她!一切都是沈琉璃设计的!她记恨被废,勾结沈家陷害忠良!”
众臣哗然。所有目光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步出列,跪地叩首:“臣妾确有欺君之罪,但科场案证据确凿,与臣妾无关。”抬头直视萧临宁,“长公主殿下可敢让太医验看,您右肩是否有箭伤?”
那日我推开证人时,故意用发钗划伤了袭击者的右肩。
萧临宁下意识护住右肩,脸色大变。
无需多言,一切明了。
苏丞相与长公主当场被押入天牢。沈珏无罪释放,沈家冤屈得雪。
退朝后,我主动走向冷宫。欺骗帝王,终需付出代价。
却在宫道遇见沈珏。他穿着崭新官袍,显然是得了封赏。
“阿姐!”他快步迎来,“陛下赦免你了!”
我一怔:“什么?”
“陛下说,你欺君虽是有罪,但揭露科场案有功,功过相抵...”他压低声音,“而且陛下知道五年前是冤枉你了,苏婉如已经招供...”
话未说完,赵锐前来:“娘娘,陛下召见。”
紫宸殿内,萧临渊屏退左右。
“朕恢复了所有记忆。”他开门见山,“包括五年前,如何冤枉了你。”
我跪地不语。
“为何不告诉朕真相?”他问,“失忆这些日子,你有无数次机会。”
我轻声道:“陛下当时深信苏家,臣妾空口无凭。何况...陛下不会信一个‘有前科’的废妃。”
他沉默良久,忽然道:“朕记得失忆时,说过要重新立你为后。”
心口一痛:“陛下醉话,臣妾不敢当真。”
“若是真话呢?”
我猛地抬头。
他走下龙椅,来到我面前:“这些日子,虽记忆混乱,但感受真实。”指尖轻触我脸颊,“朕依旧爱你,琉璃。”
泪水模糊视线:“陛下是爱臣妾,还是爱那个失忆时以为的臣妾?”
他怔住。
“失忆时的陛下爱的是五年前的沈琉璃。”我含泪微笑,“但现在的臣妾,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天真单纯的太子妃了。”
冷宫五年,勾心斗角,利用与欺骗...早已将我变成另一个人。
“朕知道。”他轻叹,“朕爱的,是现在的你。坚强,聪明,为守护家人不惜一切...包括欺骗朕。”
他扶起我:“给朕一个机会,弥补这五年的亏欠。”
看着他那双盛满真诚的眼睛,我几乎要点头。但是...
“陛下,经筵阁的档案臣妾动了手脚。”我坦白,“那些苏家罪证,有些是臣妾添加的。”
他挑眉:“哦?”
“臣妾还收买了太医,夸大陛下病情,只为多几日时间查案。”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臣妾与赵锐合谋,将计就计引苏家出手。”
他一听,忽然笑了:“这些,朕都知道。”
我愣住。
“朕三日前就完全恢复记忆了。”他眼中闪过狡黠,“陪你演戏,只是想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难以置信:“陛下...”
“你比从前更让朕惊喜。”他握住我的手,“这样的你,更适合站在朕身边,共同治理这江山。”
“可是朝臣...”
“朝臣那边,朕自有办法。”他微笑,“现在,只需问你一句——”
殿门突然被推开,苏婉如冲了进来!她显然是从软禁处逃出,鬓发散乱,手持匕首!
“沈琉璃!去死吧!”她尖叫扑来。
萧临渊迅速将我护在身后,徒手握住刺来的匕首!鲜血顿时从他掌心涌出!
“护驾!”侍卫一拥而上,制住苏婉如。
“陛下!”我急忙查看他伤势,心疼不已。
他却不在意,只深深看着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
在混乱中,他执起我手,一字一句:
“琉璃,再给朕一次机会,可好?”
殿外阳光正好,照进他深邃眼眸,那里有愧疚,有期待,有失而复得的珍重。
历经五年风霜,我们都不是从前的自己。但或许,这样的我们,反而更能彼此理解,彼此相守。
我反握住他流血的手,轻声道:
“好。”
萧临渊的掌心还在渗血,太医战战兢兢地为他包扎。苏婉如被侍卫押跪在地,发髻散乱,目光怨毒。
“陛下竟要复立这贱人为后?”她尖声大笑,“满朝文武不会答应!天下人不会答应!”
萧临渊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淡淡吩咐:“苏氏谋逆弑君,废去后位,押入冷宫候审。”
“萧临渊!”苏婉如挣扎着,“你忘了当年先帝遗诏?苏萧两家永结同好,你岂可...”
“先帝若知苏家所作所为,也不会容你。”他终于看向她,眼神冰冷,“带下去。”
殿内重归寂静。太医包扎完毕,识趣地退下。
萧临渊看向我,掌心朝上,露出包扎好的伤口:“还疼。”
我愣怔,一时分不清他是说伤口,还是别的什么。
“陛下...”我上前一步,却不知该说什么。
他拉我坐在身旁,声音低下来:“琉璃,朕知道这五年你受苦了。冷宫清寒,世态炎凉...朕每每想起,心如刀割。”
我垂眸:“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握紧我的手,“朕欠你一个公道,一个婚礼。”
“婚礼?”
“重新立后,自然要重办婚礼。”他语气理所当然,“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沈琉璃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
我心中百感交集。盼了多年的正名,此刻来得突然而不真实。
“朝臣们...”
“朕自有安排。”他微笑,“你只需告诉朕,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我终是笑了:“简单些就好。臣妾不在乎排场,只在乎...”与你同心四字在舌尖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他似有所觉,轻轻拥住我:“朕明白。”
三日后大朝会,萧临渊当朝宣布废后另立之事。果然掀起轩然大波。
以苏家残余势力为首的老臣们纷纷反对:“沈氏曾因干政被废,岂可再立为后!”
“沈家刚脱罪嫌,转眼立后,恐惹非议!”
萧临渊稳坐龙椅,等众人吵够了,才缓缓开口:“朕这里有几份奏报,诸位爱卿不妨一听。”
赵锐应声出列,朗声宣读:
“光禄三年,苏相授意吏部,买卖官职七十六人,收受贿赂黄金万两。”
“光禄四年,科场舞弊,苏家操纵进士名额二十有三,获利无算。”
“光禄五年,苏氏构陷沈家,伪造证据,致使忠良蒙冤...”
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朝堂鸦雀无声。
“至于沈氏...”萧临渊看向我,“五年前所谓干政,实为苏氏陷害。朕已查明真相,还她清白。”
他起身,目光扫过众臣:“还有谁有异议?”
权势更迭如日月交替,明眼人都知苏家大势已去。几个还想挣扎的老臣,在看到萧临渊冰冷的目光后,也都噤了声。
退朝后,萧临渊带我登上宫墙最高处。俯瞰皇城,万家灯火如星。
“看那里。”他指向城南一处宅院,“朕已命人重修沈府,赐还你父亲爵位。”
我眼眶发热:“谢陛下。”
“还有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展开——竟是那幅《梅下仕女图》!
我震惊:“这画不是...”
“朕当年烧的是仿品。”他轻笑,“真品一直藏在密室。生气时看看,提醒自己曾经多么爱你。”
泪水模糊视线。原来他并非全然无情。
“琉璃,”他为我拭泪,“这五年,朕无一日不悔。只是帝王尊严,让朕无法低头。”
我靠在他肩头:“臣妾明白。”
“不必再自称臣妾。”他轻吻我发顶,“在我面前,你只是琉璃。”
立后大典定在三月后。这期间,萧临渊力排众议,逐步清除苏家势力,提拔寒门子弟。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沈珏因在狱中坚持读书,学问反而精进,经萧临渊特准参加殿试,竟高中探花。授翰林院编修。
父亲官复原职,沈家重振门楣。一切都像梦一样美好。
只有一事让我不安——萧临渊从未问起我这五年在冷宫的生活。仿佛那是一片空白,被刻意忽略。
直到那夜,我无意听到他与赵锐的对话。
“...都处理干净了?”萧临渊问。
“是。冷宫那些苛待过娘娘的人,都已发放边疆。”赵锐答,“只是当年那个克扣用度的太监总管,去年已病死了。”
“便宜他了。”萧临渊声音冰冷,“继续查,但凡欺辱过她的,一个不留。”
我悄然退开,心中五味杂陈。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弥补。
大婚前夜,按规矩帝后不能相见。我独居修缮一新的椒房殿,竟有些不习惯。
云儿笑着打趣:“娘娘这是想念陛下了?”
我嗔她一眼,心里却真是想的。五年冷宫孤寂,早已习惯独处,如今不过甜蜜数月,竟就受不了分离。
夜深难眠,我屏退宫人,独自在宫中漫步。不觉走到紫宸殿外,见书房灯还亮着。
鬼使神差地走近,透过窗缝,见萧临渊正对着一幅画像出神。画上女子明眸皓齿,笑靥如花——是十五岁的我。
他轻抚画中人的脸,喃喃自语:“终究是不同了...”
心猛地一沉。果然,他还是在意这五年的改变。
正要悄悄离开,忽听他道:“窗外偷看的,可是朕的未来皇后?”
我只好推门而入:“陛下怎知是臣妾?”
“除了你,谁敢深夜窥探朕的书房?”他笑着拉我近前,却见我神色不对,“怎么了?”
我垂眸:“陛下是否觉得...臣妾不如从前了?”
他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傻琉璃。”他捧起我的脸,“朕是感叹,从前的你美好如画,如今的你...”指尖轻抚我眼角细纹,“更让朕心疼,更让朕珍惜。”
“真的?”
“真的。”他神色认真,“朕爱你的天真,更爱你的坚韧。爱你的温柔,更爱你的锋芒。琉璃,朕爱的是完整的你,无论过去现在。”
心中坚冰彻底融化。我主动吻上他的唇:“我也爱陛下,无论记忆是否完整。”
红烛高烧,罗帐低垂。这一夜,我们如同新婚夫妇,探索着彼此熟悉又陌生的身体。
情浓时,他在我耳边低语:“琉璃,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五年前,我们曾有过一个孩子,却在苏婉如的设计下流产。那也是他冷落我的开端。
我哽咽点头:“好。”
次日大婚,满城红妆。萧临渊竟真按民间嫁娶习俗,亲自来椒房殿迎我。
他穿大红喜服,骑高头白马,俊美如天神下凡。见我一袭凤冠霞帔,眼中满是惊艳。
“皇后今日,美得让朕移不开眼。”他在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赞美,惹得我面红耳赤。
典礼隆重却不冗长。他知我不喜繁琐,特意删减了许多环节。
夜宴时,他当众宣布:“朕与皇后年少相识,情深意重。中间虽有误会分离,终得破镜重圆。自此六宫无妃,唯后一人。”
举座皆惊。历代帝王虽多有独宠,但明言不纳妃的,他是第一个。
我怔怔看他,他却举杯对我微笑:“琉璃,这是朕欠你的。”
泪眼朦胧中,我与他交杯共饮。酒很辣,心很暖。
婚后第三日,我收到冷宫旧仆偷偷送来的信。信中说,当年害我流产的那个嬷嬷,在流放途中“意外”坠崖了。
我默默烧掉信纸,心中了然。萧临渊在用他的方式,为我讨回公道。
傍晚他来看我,带来一盒杏仁酥:“御膳房新做的,尝尝可合口味?”
我拈起一块,点头:“很好,但...”
“但不如你做的好吃。”他接话,眼中闪过狡黠,“其实失忆那些日子,朕最爱看你为难的样子。明明五年没下厨,还硬着头皮给我做点心。”
我瞪大眼:“陛下那时就...”
“就快想起来了。”他笑着搂住我,“看你手忙脚乱又强装镇定的模样,可爱得很。”
我又气又笑,捶他肩膀:“陛下好演技!”
他握住我的手,神色认真起来:“琉璃,朕知道过去无法抹去。但往后岁月,朕必护你周全,再不让任何人欺辱你分毫。”
我靠在他怀中,轻声道:“臣妾也会一直陪着陛下,无论荣辱得失。”
窗外明月高悬,室内烛影成双。这一路走来,荆棘遍布,鲜血淋漓。但最终,我们跨越误会与时间,再次携手。
“琉璃,”他忽然唤我,“朕最近总做一个梦。”
“什么梦?”
“梦见我们在南山别苑,梅花盛开,你穿着红斗篷在雪中起舞。”他声音温柔,“今年冬天,朕带你去可好?”
我微笑点头:“好。这次,陛下可要再画一幅《梅下仕女图》。”
“不。”他轻吻我额头,“画《帝后同心图》。”
山河为聘,日月为证。此心不改,此生不负。
(完)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