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单位里，不大不小算个领导，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出门开奥迪A6，老婆比我小十岁，儿子刚上初中。

我叫张卫国，今年五十二。

在单位里，不大不小算个领导，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出门开奥迪A6，老婆比我小十岁，儿子刚上初中。

按理说，我这人生剧本，拿出去怎么也得算个中产顶配版。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顶配，是分期付款的。

那天下午，我就是开着这辆分期付款的奥迪，堵在了去机场接客户的路上。

车流像凝固的沥青，一动不动。

我烦躁地按了下喇叭，前面大哥探出头，一句“按你妈啊”给我怼了回来。

我把头缩回来，算了，跟一开五菱宏光的计较什么。

就在这种百无聊赖的烦躁里，我一转头，看见了林惠。

她就站在人行道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衫，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袋子里露出半截翠绿的黄瓜。

她正在跟一个卖栀子花的老太太说话，脸上的笑，跟五月的太阳一样，不晃眼，但暖和。

老太太往她手腕上套了个栀子花环，她低头闻了闻，笑得更开了。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像被人用一把生锈的锤子，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林惠，我的前妻。

我们离婚五年了。

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全变了。

没变的是那张脸，还是那么素净，连根口红都懒得涂。

变的是那股气，以前她身上总有股烟火气，围着灶台和孩子转的疲惫。

现在那股气没了，换成了一种……怎么说呢，一种闲云野鹤的松弛感。

她跟老太太摆摆手，慢悠悠地朝前走，路过一个流浪猫，还从帆布袋里掏出根火腿肠，剥了皮，放在地上。

猫吃得呼噜呼噜，她就蹲在旁边，笑着看。

我看着她，再看看我。

我坐在三十多万的车里，穿着上千块的衬衫，戴着客户送的表，可我活得像条被勒紧了脖子的狗。

而她，一个每月只有三千块退休金的女人，活得像……像她自己。

车流开始松动，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我一脚油门，把她甩在了后视镜里。

可她那个笑，那个蹲在地上喂猫的背影，像个钢印，狠狠烙在了我心里。

回到家，一开门，迎接我的是一地狼藉。

我老婆小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刷着手机，屏幕里的帅哥正声嘶力竭地喊着：“家人们！三二一！上链接！”

我儿子，张一鸣，戴着耳机在打游戏，嘴里喊着“弄死他！傻逼！”，键盘敲得噼里啪啦。

茶几上，是吃剩的外卖盒子，酸辣粉的味儿和香水的味儿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奢靡。

“回来了？”小琴头也没抬。

“嗯。”我换了鞋，开始收拾茶几上的垃圾。

“今天我闺蜜莉莉，她老公给她换了辆保时捷卡宴，粉色的，你敢信？”

我把外卖盒子丢进垃圾桶，没说话。

“哎，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小琴不耐烦地扯下面膜。

她这张脸，我一年少说得花十万块在上面，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如林惠那张素面朝天的脸顺眼。

“听见了，人家有钱。”我淡淡地说。

“什么叫人家有钱？你没钱吗？张卫国，你别跟我装。你们单位那个李胖子，职位还没你高呢，人家老婆上个月刚提了辆宝马X5。”

“我跟他能一样吗？他老婆家里是开矿的。”

“我不管！我不管！”小琴开始撒娇，或者说，撒泼，“反正我也要换车，这A6开出去我都嫌丢人。”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是心里的。

像跑了一场没有终点的马拉松，你想停下来，裁判告诉你，停下来就得出局。

“换车的事以后再说，我今天累了。”

“又是这句！张卫国，你除了会说这句还会说什么？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看，又来了。

一言不合，就上升到爱不爱的高度。

我跟林惠也吵架，我们吵的都是些什么？

今天晚饭的咸淡，孩子作业谁来辅导，过年回谁家。

鸡毛蒜皮，但有人味儿。

不像现在，我们吵的都是车子，房子，票子。

冰冷，且昂贵。

晚上躺在床上，小琴在旁边刷着短视频，手机里传来各种刺耳的笑声和音乐。

我失眠了。

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林惠。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住在一个三十平米的筒子楼里。

夏天没有空调，她就用扇子给我扇风，一边扇，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

那时候穷，但心里是满的。

不像现在，房子一百八十平，我的心却空得能跑火车。

我为什么要跟她离婚？

我想了很久。

大概是人到中年，突然不甘心了。

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飞黄腾达，我心里那点小火苗，被人用鼓风机给吹成了燎原大火。

我觉得林惠太平庸了，她不懂我的事业，不懂我的应酬，更不懂我想要的“诗和远方”。

她只关心今天的菜价，儿子的成绩，和渐稀疏的头发。

小琴就不一样。

她年轻，漂亮，会打扮，带出去有面子。

她会跟我聊股票，聊红酒，聊艺术展。

她让我觉得自己脱离了低级趣味，成了一个有品位的人。

于是，我提出了离婚。

林惠没哭没闹，很平静。

她说：“张卫国，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放你走。但你记着，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当时我觉得她这话，又土又酸。

现在我才明白，这是她用半辈子生活熬出来的大智慧。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又开车路过了那条街。

我把车停在远处，像个蹩脚的侦探。

林惠又出现了。

她提着个小喷壶，在给楼下花坛里的月季浇水。

那几株月季，一看就是她自己种的，长得格外精神。

她浇得很仔细，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喷，嘴里还念念有词，像在跟花儿说话。

一个邻居大妈路过，跟她打招呼：“小林，又在伺候你这些宝贝疙瘩呢？”

林惠笑着说：“是啊王姐，人得有点念想，不然活着多没劲。”

念想。

我的念想是什么？

升职？换车？换更大的房子？

这些东西像一个个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引着我往前跑，可我跑得越快，就越觉得渴。

我突然很想跟林惠说说话。

但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后悔了？

太矫情。

说我过得不好？

太丢人。

正纠结着，手机响了，是小琴。

“老公，你死哪去了？快回来！一鸣的钢琴老师来了，上门一节课一千二，你赶紧把钱给我转过来！”

一千二。

林惠半个月的退休金。

我挂了电话，发动车子，像个逃兵一样，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日子，我像中了邪。

每天下班，我都会绕到那条街，远远地看林惠一眼。

有时候，她是在跟街坊下棋，杀得对方丢盔弃甲，自己笑得像个孩子。

有时候，她是在小区的活动中心，跟着一群老头老太太跳广场舞，动作笨拙，但很投入。

还有一次，我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男人大概五十多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两人并排走着，手里都拿着一本书，像是在讨论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人泼了一盆冰水。

她有新生活了。

我该为她高兴的。

可我高兴不起来。

我心里堵得慌，又酸又涩，像吞了一整个没熟的柠檬。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

小琴在一旁冷嘲热讽：“哟，张总这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又被哪个领导穿小鞋了？”

我没理她，自顾自地喝。

“我跟你说，张卫国，你儿子下学期要去国外参加夏令营，三万块，你早点准备好。”

“他又不是学习那块料，去什么夏令营？”我借着酒劲，吼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我儿子怎么就不是那块料了？张卫国，你是不是觉得我跟儿子拖累你了？”小琴也火了。

“难道不是吗？！”我把杯子狠狠砸在桌上，“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攀比，就知道花钱！这个家都被你败光了！”

“我败家？张卫国你有没有良心！我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为了给你长脸？你以为我愿意天天敷着面膜去跟那些阔太太喝下午茶？我还不是为了给你拉关系，给你铺路！”

“我不需要！我他妈不需要！”

我们吵得天翻地覆。

儿子张一鸣从房间里冲出来，吼道：“吵什么吵！烦不烦啊！还让不让人打游戏了！”

说完，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觉得无比荒诞。

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高品质生活”？

一个只认钱的老婆，一个被惯坏了的儿子。

一个冷冰冰的，像酒店一样的家。

我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周末，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卫国啊，你跟林惠生的那个女儿，叫张静的，你还记得吧？”

我愣了一下，张静，我女儿。

离婚的时候，她刚上大学，判给了林惠。

这几年，我忙着构建我的新生活，跟这个女儿，联系得很少。

“记得，怎么了？”

“她要结婚了，下个月。林惠没告诉你？”

我心里又是一抽。

“没……没说。”

“你这个当爹的！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林惠也真是的，她不告诉你，你就不会主动问问吗？”我妈在电话那头数落我。

我无言以对。

是啊，我这个爹，当得太不称职了。

“婚礼在哪办？我去。”

“就在市里那个老凤祥酒店，你可千万得去，份子钱给足了，别让人家男方看扁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

女儿要结婚了。

我这个当爹的，却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我有多久没见过她了？

一年？还是两年？

我只记得上次给她转生活费，她回了我一句“谢谢爸”，然后就再没下文。

我打开微信，找到她的头像，那是一张她和林惠的合照，两人笑得灿烂。

我点开朋友圈，一条横线。

她把我屏蔽了。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我给小琴说了女儿要结婚的事。

她正在修指甲，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那得随多少份子钱啊？我跟你说，低于两万你可别拿出手，不然丢的是我的脸。”

“那是我的女儿。”我强调道。

“你的女儿怎么了？你的女儿就不是外人了？她妈当年可是净身出户的，一分钱没从你这拿走，现在她女儿结婚，你不多给点，说得过去吗？”

小琴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进了我最痛的地方。

是啊，当年离婚，林惠什么都没要。

房子，车子，存款，她都留给了我。

她说：“这些东西，我带不走，你留着吧，以后给你儿子娶媳妇用。”

当时我觉得她傻。

现在我才明白，她不是傻，她是通透。

她知道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只有内心的安宁，才是真正的财富。

婚礼那天，我特意穿了新买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想让女儿看到，我过得很好。

可当我走进酒店，看到林惠的那一刻，我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旗袍，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没怎么化妆，但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正忙着招呼客人，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静。

“你来了。”

“嗯。”

我们之间，只剩下这干巴巴的两个字。

女儿张静挽着新郎走了过来。

她看见我，眼神有些复杂，有疏离，也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爸。”她叫了我一声。

“哎。”我应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静静，祝你新婚快乐，这是爸的一点心意。”

女婿是个很精神的小伙子，家境看起来也不错。

他恭恭敬敬地叫了我一声“爸”。

我心里五味杂陈。

婚礼办得很热闹，但也很简单。

没有奢华的布景，没有冗长的仪式。

司仪说，新娘的母亲，林惠女士，用她所有的积蓄，给女儿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作为陪嫁。

我愣住了。

她一个月三千块的退休金，怎么可能买得起房？

后来听亲戚说，她把以前我们住的那个老房子卖了，又跟亲戚朋友借了点，才凑够了首付。

那个老房子，是我们结婚时单位分的，虽然不大，但充满了我们前半生的回忆。

她就这么，为了女儿，把它卖了。

我坐在酒席上，看着台上幸福的女儿，看着台下忙碌的林惠，突然很想哭。

我这个所谓的父亲，除了给钱，还为女儿做过什么？

我缺席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长阶段。

现在，她要嫁人了，我却像个局外人。

宴席过半，我端着酒杯，走到林惠那一桌。

“林惠，我敬你一杯。”

她抬头看我，眼神清澈，像一汪泉水。

“谢什么？”

“谢谢你……把静静教得这么好。”我说得有些艰难。

她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杯。

“她是我女儿，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以茶代酒，我干了，你随意。”

她一饮而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看着她，突然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懂过这个女人。

我以为她软弱，可她比谁都坚强。

我以为她平庸，可她比谁都活得明白。

婚礼结束后，我一个人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

手机响了，是小琴。

“张卫国！你死哪去了！说好了今天陪我去看包的！你是不是忘了！”

“没忘。”

“没忘你怎么还不回来！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看到那个爱马仕！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听着电话那头尖锐的声音，突然觉得一阵恶心。

我把车停在路边，对着方向盘，一拳一拳地砸下去。

我到底图什么？

我抛弃了那个愿意为我扇一整晚扇子的女人。

换来了这个，只会逼我买爱马仕的女人。

我到底是有多蠢？

回到家，小琴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看到我两手空空，她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包呢？”

“没买。”

“张卫国！你耍我呢！”她尖叫起来。

“我没耍你，我只是觉得，我们该谈谈了。”我看着她，异常平静。

“谈什么？谈你那个穷酸的前妻？还是你那个嫁出去的赔钱货女儿？”

“啪！”

我没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了。

小琴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敢打我？”

我也愣住了。

我不是个会动手的人。

可是那一刻，我真的控制不住。

“我们离婚吧。”我说。

这四个字，我说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小琴先是愣，然后开始疯狂地大笑。

“离婚？张卫国，你跟我提离婚？你离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这身行头，这辆车，这个家，哪样不是我逼着你挣回来的？没了我，你就是个一辈子窝在小破单位的！”

“也许吧。”我疲惫地闭上眼，“但至少，我能睡个安稳觉。”

那天晚上，我搬去了书房。

我和小琴的战争，正式拉开序幕。

她开始疯狂地消费，刷我的信用卡，买各种奢侈品，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

公司的账目也出了问题，一个我一直很信任的下属，卷款跑了，留下一个巨大的窟窿。

银行的催款电话，一个接一个。

我焦头烂额，焦头烂额。

短短一个月，我头发白了一半。

我开始卖车，卖表，卖掉一切可以换钱的东西。

小琴看我真的山穷水尽了，也慌了。

她不再提买包的事，开始跟我商量着怎么把房子卖了，先还上债。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焦虑而扭曲的脸，心里没有恨，只有悲哀。

我们都是被欲望绑架的可怜虫。

那天，我去给女儿送东西，顺便看看她。

开门的是女婿小王。

“爸，您怎么来了？”

“我路过，顺便看看你们。”

“快请进。”

屋子里很干净，装修得很温馨。

林惠也在，她正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我，她只是点了点头。

“妈，爸来了。”张静从房间里出来。

“嗯，看见了。”林惠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正好，我多做了几个菜，卫国，留下一起吃吧。”

我有些受宠若惊。

“不……不了，我还有事。”

“吃顿饭能耽误你多少事？”林惠端着一盘红烧肉走出来，“坐吧，别客气。”

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

女儿和女婿一直在给我夹菜。

林惠话不多，只是默默地吃饭。

“爸，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看着憔悴了好多。”女儿小心翼翼地问。

我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公司最近有点忙。”

“别硬撑着，有困难就跟我们说。”女婿也说。

我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

这才是家人的感觉。

吃完饭，林惠在阳台浇花。

我走了过去。

“花养得真好。”

“闲着也是闲着。”她头也没回。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

“我……准备离婚了。”我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她浇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

“哦。”

“公司也出了点问题，可能……要破产了。”

她转过身，看着我。

她的眼神很复杂，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了然。

“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她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我知道错了。”我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错没错的，都过去了。”她说，“人不能总往后看。”

“林惠，我……”我想说点什么，比如“我们还能不能……”

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有什么资格呢？

是我亲手推开了她。

是我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

“不知道，先把债还了再说吧。”我苦笑。

“嗯。”她点点头，“要是实在没地方去，我那儿还有个小房间。”

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却避开了我的目光，继续侍弄她的花。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看在静静的面子上。”

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从女儿家出来，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

我走到一个公园，坐在长椅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有说有笑的情侣，有蹒跚学步的孩子，有相濡以沫的老人。

他们都那么普通，那么平凡。

但他们脸上的幸福，却是那么真实。

我掏出手机，翻出林惠的照片。

那是我们年轻时的合影，在公园的湖边，我搂着她，她笑得一脸羞涩。

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但我们好像拥有一切。

我终于明白，我慌的，从来不是钱。

我慌的，是当我拼尽全力，爬上所谓的“人生巅峰”后，却发现，山顶上空无一物。

而我丢在半山腰的那个人，那个我以为是包袱的人，其实才是我唯一的宝藏。

我把房子卖了。

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剩下一点钱。

我跟小琴办了离婚手续。

她分走了一半的钱，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说她要去南方，找她的闺蜜，重新开始。

我祝她好运。

我租了一个很小的房子，就在林惠家小区的对面。

我没有告诉她。

我找了一份很普通的工作，在一家物流公司当调度。

每天很忙，很累，但很踏实。

我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学着打理生活。

我戒了烟，戒了酒。

每天下班，我都会去公园跑跑步。

有时候，我会看到林惠。

她还是老样子，跳跳广场舞，喂喂流浪猫。

我们偶尔会碰到，会像老朋友一样，点点头，打个招呼。

“最近怎么样？”

“还行，你呢？”

“挺好的。”

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破镜难圆。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地平静。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在楼下看到林惠。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看到我，她朝我走了过来。

“给你。”她把保温桶递给我。

“这是？”

“静静让我给你送的鸡汤，她说你最近瘦了。”

我接过保温桶，沉甸甸的，很暖。

“替我谢谢她。”

“嗯。”她点点头，转身要走。

“林惠！”我叫住她。

她回头。

“对不起。”我说。

这三个字，我欠了她五年。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笑了。

还是那种，像五月太阳一样的笑。

“都过去了。”

她说完，转身，慢慢地走远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楼道的拐角。

我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扑面而来。

我喝了一口，很烫，一直暖到心里。

我承认，我还是慌的。

但我慌的，不再是失去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慌的，是怕自己这辈子，再也学不会像她那样。

守着最简单的日子，过出最富足的滋味。

不过，不急。

余生还长。

我可以慢慢学。

来源：听竹煮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