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缥缈的香火中,他特别严肃地提醒我:“夏靖宇,一定要远离江柠初。”
第六年去大兴寺拜佛时,我碰见了29岁的自己。
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灵魂,自称是未来的我。
在缥缈的香火中,他特别严肃地提醒我:“夏靖宇,一定要远离江柠初。”
六年没听见前女友的名字,我就觉得既陌生又遥远,还觉得这事儿挺荒谬的。
“还要我离她远点儿?六年没见没说话,我还能怎么避着她?”
看着眼前那虚无的灵魂,我心想肯定是加班加多了,出现幻觉了,转身就出了大雄宝殿。
可那男人的声音还在后面追着我:“你今天就会和江柠初重逢,记得,一定要避开她!”
最后,他被挡在寺门后面。
我回头看了一眼,加快脚步离开。
江柠初。
江柠初。
我已经六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现在却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回响……
京阳市第一医院。
有点刺鼻的消毒水味,让我原本烦躁的心情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
刚路过外科中心,被护士长张笑笑神秘地叫住了。
“夏主任,听说了吗,今天医院要来一个外科天才,是院长亲自从国外请来的。”
我突然想起那个幻觉。
江柠初当年就是医学系的天才,还被保送去哈佛。
“不会是她吧?”
我这么一想,随即自嘲地一笑,听说她在国外发展得不错,怎么可能回来?
这时候,手机响了。
院长:【所有人到大会议室集合。
】
我回复“收到”,就和张笑笑一块过去了。
会议室里,我刚坐下,抬头就看见院长进来。
而跟在院长后面的,竟然真的是江柠初!
她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大家好,我是江柠初。”
她长得真好看,引得在场的男医护人员小声惊呼。
院长指着我介绍:“这是我们京阳市外科第一把刀夏靖宇,我们医院的宝贝。”
“小夏,来来来,你俩杰出青年互相认识一下。”
我坐在那里没动,这是我和江柠初分手六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那些以前想象过的重逢场景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我连开口都难。
江柠初也看见了我。
我感觉到她的目光,赶紧避开。
我们俩都没动,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院长开了口:“小江回来得正好,我们医院终于有一对金童玉女了。”
他这么说是因为我们俩专业、外形都很出色。
我心里却翻江倒海。
江柠初却很冷静,好像我们从来就不认识一样。
“院长别这么说,让我未婚夫听到了,不好解释。”
江柠初……已经有未婚夫了?
我大脑一片空白,连会议是什么时候结束的都没注意到。
哎呀,我今天一整日神不守舍的。
工作结束了,总算能回家,我掏出手机,微信消息提醒声一个劲地响个不停。
哎,看到好久不见的校友群里,未读消息多到爆表,大家都在议论江柠初。
“这姑娘在国外都成顾问医生了,咋又突然回国了?”
“估计是回来办婚礼的吧,听人说,她未婚夫比她早一步回的国,她这才跟回来。”
大家都在感叹,到底是哪位大神能追到江柠初这样的女神啊。
忽然有人@我:“夏靖宇,你和她挺熟的吧,你知道她未婚夫是谁吗?”
我哪知道啊。
那时候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俩的事儿。
心里堵得慌,我没回,直接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这会儿门铃叮咚响,我猜是网购的东西到了。
门一开,却是跑腿小哥:“夏先生对吧?江女士让我转交您一个包裹,麻烦您签收一下。”
江女士?江柠初?
我疑惑地接过来,一拆箱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里面……竟然都是当年我们恋爱时,我送给江柠初的东西。
我一针一线做的戒指,折的纸鹤,我们一起做的陶塑……
我抱着箱子,手都控制不住地抖。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放下箱子,拿起手机,点开江柠初的微信。
她的消息窗口被我顶置了,可里面啥也没说。
我心里犹豫了好久,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删了又打,最后还是一片空白。
江柠初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东西还给我,明显是要和我彻底断绝关系。
问这问那有啥用?
我苦笑着,想退出微信,却不小心发了一个句号给她。
我慌忙想撤回,屏幕上却弹出提醒——
【江柠初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他)朋友。
】
那红色的惊叹号,刺进眼睛里。
江柠初把我拉黑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机,手脚冰凉,那些以为早已忘记的往事又浮现在脑海。
大二时,江柠初收到了哈佛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但她因为我在京阳,不想去。
她家里同意让她留下,条件是拿到那年的京阳外科大赛金奖。
带她的老师知道这事儿后,找我谈话,说:“柠初是我最好的学生,你就为了这点儿女私情耽误她,太自私了!”
然后,江柠初的父母、室友也都来找我,一个个指责我。
我也不想让江柠初错过那么好的机会,所以我让负责大赛的学长撤回了她的申请。
当她知道真相后,来找我吵了一架。
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我静静地看着箱子,慢慢地盖上盖子,收好。
……后来的日子里,我和江柠初的关系更僵了。
明明在一个科室工作,却像陌生人一样。
今天我刚查完房,出来就看到护士台摆满了下午茶。
“肯定又是哪位病人家属送的。”
一个护士说。
我的医术不错,经常有病人家属匿名送来下午茶,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就那么回事,我随口一说:“大伙儿一块儿吃了吧。”
同事们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去拿。
突然,有人从里面挑出一张纸条:“拜托大家多多关照一下我家柠初,落款是苏越泽,江主任,这位是您的未婚夫么?”
“哇,江主任的未婚夫真是细心!”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来,江柠初脸上也难得露出点笑容。
我站在那儿,手里的奶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得很。
这时,江柠初发话了:“我来了这么久也没和大家好好聚聚,今晚我请客。”
我一时愣住,江柠初这个人,一直都是高傲得很,平时从不把心思放在交际上。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曾劝过她,但她从来都不听。
现在却为了未婚夫改变了这么多……
我苦笑着扯了扯嘴角,心里闷得慌,就悄悄溜出去,去楼顶透透气。
可没待一会儿,就有人一边聊天一边走过来。
“江主任,您和夏主任以前是不是认识?感觉你们俩之间气氛不太对。”
一听到江柠初的名字,我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沉默了一阵后,江柠初那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认识。”
我感觉心都要碎了,手里的奶茶杯都被我捏变形了。
明明是甜的奶茶,喝起来却满嘴苦涩。
过了一会儿,四周安静下来,我以为他们已经走远,便走了出来。
没想到江柠初还在。
我们四目相对。
我勉强挤出个笑容:“有必要否认吗?”
“太麻烦了。”
江柠初的冷漠,让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可是我们终究要在一起工作,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不如现在就把话说开,免得影响工作。
我这么想着,鼓起勇气,重新开口:“关于六年前的事情,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没兴趣。”
江柠初的声音冷冰冰的,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
我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击得粉碎。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江柠初转身离去,久久没有动弹……
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
我尽量在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有意避开江柠初。
院长注意到我们之间的不寻常,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小夏,你和江柠初之间发生了什么?”
院长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你平时不是和同事们相处得很好吗?怎么到了江柠初这就不行了?”
我无言以对,只能强压着心中的酸楚,装作若无其事地听着院长的训诫。
“江柠初有点傲,这没错,但你作为医院的中坚力量,要大度一些,和新同事好好相处。以后见了面要主动打招呼。”
院长叹了口气,“去吧。”
我默默退出了办公室。
门一关上,我的脸色也暗淡下来,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
和江柠初改善关系?
如果真能像院长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我苦笑一下,转身想回自己的工作空间,一抬头就看到江柠初从对面走来。
脑子里回响着院长的话,我告诉自己,就把她当成个普通同事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刚想打招呼,“江……”
可她好像根本没看到我一样,就这么直直地走过去了。
我挥到一半的手就这么悬在空中,有点尴尬。
看着她那纤细的身影越走越远,我内心涌起一股挫败感。
“得了吧,我是不是真不该在这待着了……”
我甚至开始琢磨着换个科室。
要是还待在外科,和江柠初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得多别扭啊。
也许换个地方,少见点面,对大家都好。
我这么想着,但心里好像有块石头压着,就是下不了决心。
转眼到了下班的点,不用值班的同事们都跟着江柠初去聚餐了。
我本来不想去,但张笑笑一把拉住我,说:“走啊,江主任请客的地方可是玉溪庄园,那可是要预约的私人餐厅,平时想进还进不去呢。”
“嗨,我真不想去……”
我有点犹豫不决。
“行了,就算是给江主任个面子呗,万一还能缓和一下关系呢。”
张笑笑推了我一下。
就这么被她推着去了。
玉溪庄园。
包厢很宽敞,装饰豪华而不失格调。
我坐在桌子对面,正好能看到江柠初那清冷的面容。
自打重逢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有点发呆。
“夏主任,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在状态啊。”
张笑笑在我耳边小声说。
“啊,没事儿,我挺好。”
我回过神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进了包厢。
他直接走到江柠初身边,手一搭上她的肩膀:“大家好,我是柠初的未婚夫苏越泽,也是这家庄园的老板。”
看着他们俩这么亲密,我心里那滋味就像被拧了一下,酸溜溜的。
我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再多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可周围的议论声还是不绝于耳:“越泽哥不仅长得帅,能力还那么强,和江主任真是绝配。”
这宴会似的热闹,我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困在冰冷海底,只想赶紧逃离。
“我家里有点急事,先撤了。”
我小声跟张笑笑说,起身就想走。
“夏靖宇?”
突然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是苏越泽。
我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也想不起啥时候认识过他。
正想问:“咱们认识吗?”
就有人抢先一步问了:“苏先生,你认识我们的夏主任吗?”
夏靖宇也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苏越泽。
然后听到他说:“当然认识啦,毕竟……他是柠初的前男友啊!”
我当场就愣在那了。
周围人那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在我背上。
不知道说啥好了,自从江柠初回家来,她就对以前那档子事避而不谈。
看我啥都不说,同事转头就问江柠初:“江主任,这是真的么?”
我也眼神直勾勾盯着江柠初,站在旁边,手不停地捏着。
江柠初也没看我,拉着苏越泽坐一边去了,然后冷冰冰地来了句:“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同事们一看她不愿意说,也都打着岔就过去了。
跟着他们聊起别的来。
气氛总算又热络起来。
我就这么傻站着,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该走。
幸亏张笑笑拉了我一下衣袖,我这才跟着坐下。
这顿饭吃的,真是如坐针毡,吃到散场我都是食之无味。
回了家,我直接扑沙发上去了。
抬头看天花板,脑子里回放着江柠初那冰冷的眼神,嘴里泛起苦涩。
我慢慢坐起来,从沙发下边拖出江柠初寄来的东西,开始翻看。
“这些回忆,我们能回到从前吗?”
我自言自语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但是这些年的记忆,在六年的时间里慢慢褪色了,江柠初的样子也开始看不清...
终于没忍住,捂着脸,泪珠和抽泣声从指间滑落。
“江柠初,我真的好后悔...”
整晚翻来覆去的。
第二天,我收起所有的情绪,继续工作,生活。
不过聚餐之后,同事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每次我一问,他们就赶紧散了。
直到那天,我在厕所隔间里,听见了外面的八卦。
“我听说夏靖宇大学那会儿就追江主任,江主任怎么拒绝都没用,到现在他还没死心。”
“江主任现在都快办喜事了,他这不是破坏别人幸福吗?”
听到这些话,我脑袋嗡的一声。
“怎么会这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终于,外面的议论声停了。
我从隔间出来,看着空空的厕所,感觉空气都稀薄了。
恍惚地回到办公室。
刚进去,就被叫住:“夏主任,这个病人的手术方案定下来了,手术时间也排好了。”
“不过你可能得找江主任谈谈,你们两个一起来,成功几率高一些。”
就几分钟的事,又提到江柠初,我心里五味杂陈的。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术方案。
这手术关乎一个肿瘤患者,肿瘤太大了,常规手术风险太大,江柠初在国外操作过类似的手术。
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朝江柠初的办公室走去。
人命关天的事情,不能因为私事影响到病人的生命。
我走到了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说话。
哟,我刚踏进你们医院大门,就听到那帮小护士七嘴八舌议论你和夏靖宇,那话可是真够难听的。
这嗓音我听着耳熟,貌似是江柠初大学时代的舍友林知雪。
我正想着这事儿,江柠初只是轻描淡写地“嗯”
了一声。
林知雪的声音紧随其后:“那你干嘛不澄清呢?”
我心里一动,回想起自己也曾想找江柠初澄清六年前的误会,她那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苦涩,一些事也渐渐清晰。
“不管怎样,还是找个机会把事情讲清楚吧。”
心里下了决心,我感觉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轻了一些。
我刚想敲门,林知雪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再说,那些陈年旧事你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
我心头仿佛被投下了一块巨石,砸得我胸口生疼。
我一直以为我和江柠初之间是因为误会才搞得这么僵,没想到她竟然全都知道。
我盯着眼前的那扇紧闭的门,伸出已经麻木的手,用力推门而入——
办公室里,两束目光“唰”
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感,与江柠初对视。
林知雪感受到了这古怪的气氛,尴尬地笑了笑,找借口赶紧开溜。
“砰。”
门一关,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
我手中的文件都快被我捏变形了,声音都在颤抖:“那些年的事情,你其实早就知道了?”
江柠初只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你找我有什么事?”
又是这样,对过去的事避而不谈。
以前,我总安慰自己,那都是误会,江柠初什么都不知道,她恨我、不愿提及,都是理所当然。
但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清楚……
我胸口上下起伏,心里乱成一锅粥。
直到手中的文件夹锋利的一角扎到皮肤,我才痛得回过神来。
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因果报应,这是我自己种下的果子。
将来……我也不知道将来该怎么面对。
我低下头,遮住那些痛苦和迷茫,把手术计划放到她面前。
声音这时已经平静下来:“我这有个手术,需要你出马。”
江柠初翻看计划,在那页轻轻点了点:“腹腔镜手术,你自己也能搞定。”
我语气里满是真诚:“患者年纪不小,还有其他基础疾病,要是有你帮忙,手术成功的机会会更大。”
听罢,江柠初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也紧张地等待着。
她终于点了头:“把病历留下,手术时间让助理通知我。”
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谢了!”
转眼就到了手术那天。
江柠初主刀,我在旁边协助。
手术台上,我们俩的配合天衣无缝,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光。
那时候,我们实操课总是一组,参加比赛总能拿第一。
每次完成操作,江柠初都会笑,像冰雪融化一样。
但这次,别说笑了,除了必要的交流,连正眼都没瞧我一下。
“检查完毕,可以收工了。”
嘿,听着,这故事得有新面貌。
来,让我给你说说。
护士长一喊,江柠初就像个急先锋一样,第一个走出了门。
我跟在她后头,眼睛黏在她那穿手术衣的背影上,好一会儿才说出声:“谢了。”
她连头都没回,冷冷来一句:“不用谢,我也没为你干嘛。”
听到这话,我心里那份手术成功的高兴劲儿,跟泼了冷水似的,一下就没了。
我当时真想问她:“至于吗?”
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直到张笑笑走过来拍拍我,说:“主任找你了没?听说临南那边发大水了,医院得派医疗队过去,你去不去?”
我一想到江柠初那冷冰冰的眼神,点了点头,心想去了那边可能就不用见到她了。
医疗队明天才出发,我赶在出发前回了趟家,看看老爸。
他知道我要去救灾,特意做了一桌我最爱的菜。
吃饭的时候,他问我:“听说江家那姑娘回来了,在你医院呢?”
我当时愣了下,挤出个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就是普通同事。”
我赶紧转移话题:“我明天就出发了,你在家得照顾好自己。”
他看我不愿多谈,也就顺着我说起了别的。
那天,我在他那儿待到很晚才离开。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出发的日子。
早上天气灰蒙蒙的,我拎着行李到了集合点,一眼就看到医疗队的大巴已经在医院前面等着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四处找空位。
一抬头,我整个人就定住了——江柠初,我想方设法要避开的人,正坐在后排窗边呢!
我来晚了,除了江柠初旁边,车上已经没别的空位了。
我站在过道上犹豫不决,直到司机催我:“快点找个位子坐下,系好安全带,要开车了!”
我只能硬着头皮坐到她旁边。
她靠着窗户,眼睛闭着,好像没注意到我。
车子平稳地开在路上,我全身紧绷,手也放在身前,尽量不碰到她。
但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看她,她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平和,不像醒着时那么冷。
我就这么看着,一时间好像回到了我们唯一一次一起旅行的时候。
那时候,江柠初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从来没松开过。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披上了一层光晕。
我们去邻市海边,有海鸥见证我们拥抱。
我们在街头巷尾手牵手,像新婚夫妇一样亲吻……
“夏靖宇。”
江柠初突然冷冰冰地喊我名字。
我一下子回过神,看到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面没有一点温度。
“下车。”
她的声音仿佛把我从梦中叫醒。
我忍着心里的痛,低头,站起身,迷迷糊糊地下了车。
连日暴雨,洪水导致山体滑坡,进村的路被堵住了,车子过不去。
我披着件塑料雨衣,跟着救援队的兄弟们一起踏着泥泞往村里头走。
雨水哗哗的,就没停过;地上全是泥巴。
我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走起路来特别费劲,突然不小心脚下一滑。
几乎是本能地,我伸手想抓住前面的人。
但是,江柠初好像背后有眼睛似的,一偏身躲开了!
我啥也没抓住,眼看就要摔倒,突然一只手牢牢稳住了我。
是沈曼语队长在问我:“夏医生,你还好吗?”
“我还好,谢了。”
我摇了摇脑袋,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江柠初那儿瞟。
她也在看我。
眼神一对,我突然觉得自己眼睛热辣辣的,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可就在这时,江柠初那冷淡的声音飘进我耳朵:“别拖大家后腿,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她没点名,但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她说的是我。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夏靖宇身上。
我抱着物资的手紧了紧,手指头都发白。
最后,我只是默默地从江柠初身边走过,低着头继续向前。
天气越来越糟,雨势也越来越猛。
四十分钟后,我们医疗队才算是到了灾民的临时住处。
也没时间喘口气,江柠初作为队长就忙开了。
这时,救援队的小伙子跑过来说:“村里有个家住在低洼地,转移不了,现在有个人发烧严重,吃了退烧药也没用,得马上救人。”
“谁愿意跟我去一趟?”
“我去。”
我二话没说,抄起我的医疗箱就打算出发。
结果同事一把拉住我:“雨太大了,都是险峻小路,现在这么危险。”
医生们的意见很快分成了两派。
我这边觉得救人要紧,得赶紧去。
另一边则认为天候恶劣,随时可能有意外,觉得应该等雨小点再去。
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江主任怎么看?”
等了半天也没见江柠初表态,我直接问了。
她瞟了我一眼,冷冷说:“医生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那病人怎么办?”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江柠初的风格。
江柠初没回答我,转身就往外走了。
天色沉沉的,小雨还在下着。
我在雨里拉住了江柠初的衣角:“江柠初,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宣誓时候说的话了?”
“病人的健康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在做什么?”
她看了一眼我的手:“放手。”
我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表情坚决:“你不能这么干!我们是医生,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
江柠初伸手像是要推开我。
在我们拉拉扯扯的时候,一个银色的物件突然从她衣领里滑出来了!
那一刻,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银色的链子上的戒指……不就是我亲手做的那一枚吗?
“你……”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口结舌地想质问江柠初。
天啊,江柠初一出手就惊人,把戒指给拽了,直接扔水里去了!
那戒指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弧线。
我本能地就想往前冲,去捡它。
江柠初死命拉着我:“你疯了吧?水这么深,你想送命啊?”
我只能看着那一点点银色,在浑水里消失不见。
我转头看江柠初,感觉这雨打在身上,冷得刺骨。
“为啥还留着?为啥要扔了?”
我声音都带着颤音,喉咙里像有血似的。
江柠初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留着是因为忘了。”
“扔了,是因为觉得没意义。”
说完这话,她松开手,转身就走。
我一个人站在雨里,她的话在我耳边一遍遍回响。
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直到天空中闪电划过,雷声轰隆。
我突然想起和江柠初争吵的原因,立马站起来,想要找搜救队帮忙。
四处一看,只认得沈曼语。
我冲到她跟前,急匆匆地说:“沈姐,我知道那儿危险,但我得去!”
沈曼语听我说完后,严肃地看着我:“夏医生,这一趟风险很大,你确定要去吗?”
我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得去!”
沈曼语没再说什么。
……
我们在摇晃的皮划艇上,洪水卷着泥沙,一片黄色。
本来救援点和居民楼不远,但水流太急,硬是花了半小时才到。
一楼全淹了,人都搬到二楼去了。
沈曼语帮我从窗户爬进去,一眼就看见江柠初在给病人看病。
原来她打算一个人来……
我心里五味杂陈。
江柠初好像感觉到什么,看了我们一眼,然后又转回去。
她处理完,病人的烧退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反复。
我默默地过去帮忙。
我刚蹲下伸手,江柠初立刻放手,好像避我如蛇蝎。
我手里拿着针管,僵住了,然后继续。
外面洪水咆哮,屋里却安静得诡异。
我给最后一个人分完预防药,回头就看见江柠初一个人站在阳台边上。
只留下一个瘦弱的背影。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既然决定来救人,为啥不说清楚?”
江柠初语气冷淡:“没必要。”
“忘了。没意义。没必要。”
我想着她的每句话,压抑着情绪,声音都沙哑了:“但你这样,别人都会误会……”
“误会?”
江柠初突然打断我,眼神冰冷:“你有什么资格说误会两个字?”
我心里一紧。
我知道她指的是我们过去的事。
她不是都已经听说了吗?
我正打算张嘴解释,却突然被震天撼地的浪潮声打断。
说时迟那时快,泥黄色的洪水冲破了临时搭建的堤坝,直奔二楼而去。
一瞬间,恐惧和尖叫声充斥着整个小屋子。
江柠初反应迅速,立刻冲去紧紧抱住病人和孩子。
在洪水的冲击下,她的半个身体猛地撞在了墙上,疼得她完全失去了知觉。
我忍着痛,耳边响起沈曼语的焦急喊声:“夏医生在哪儿啊!你们谁看到夏医生了啊?!”
江柠初眼睛微微一抖,回头望去时,却发现夏靖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我不记得自己挣扎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
只记得在洪水中漂浮的那股无力感。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救灾棚里了。
棚子外头人声鼎沸,我勉强撑起酸软的身体坐起来,看了一圈,棚子里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
冰冰凉的药液,顺着针管流进了我的身体。
这时,门帘被一只洁白的手挑开了。
我一抬头,就看见江柠初站在那里。
她穿着白大褂,眼镜后面的脸庞显得有些疲惫。
看见我醒了,江柠初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询问我的状况:“你感觉怎么样?”
我一一回答她的问题。
但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空气中弥漫着寂静。
“江主任,您未婚夫来了!”
外面有人喊道。
江柠初立刻转身向外面走去。
我“江柠初”
三个字就这样卡在了嗓子里。
外面的议论声还在继续。
“江主任的未婚夫真是个给力的人啊,雪中送炭,这么快就亲自带物资飞过来了。”
“肯定是心疼江主任啊,他们俩感情这么好,真是让人嫉妒。”
“苏先生真是个大善人,听说邻村也缺物资,他就要开车过去,江主任担心,也想跟着去。”
听着这些话,我不由得想象起了江柠初和苏越泽之间的甜蜜时刻。
也记起了在京阳市时,那顿吃得毫无滋味的晚餐。
我看着自己手上的青筋,突然间有了个冲动——拔掉针头,走出救灾棚。
就看到江柠初和苏越泽站在物资堆旁。
男人贴心地为江柠初整理衣领,声音温和:“你确定要跟我一起去吗?”
“夏先生还躺在病床上呢,你就这么走了,真的放心吗?”
听到我的名字,我的脚步像是被胶水粘住了,动弹不得。
我想到了那枚被江柠初戴过的戒指,后来又被她扔了。
我突然想知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江柠初对待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下一刻,我终于听到了江柠初的回答:“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里好像有什么崩塌了,我的脸瞬间变得苍白。
原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那枚戒指……可能真像江柠初说的那样——忘了。
我还傻傻地以为,江柠初对我可能还有些感觉……
我再也听不下去了,转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救援棚。
刚一掀开门帘,就看见里面医疗队的同事们正站着。
见到我时,他立刻兴奋地喊道:“夏主任,你醒啦,简直太好了!”
他紧接着说:“院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别的医院的医疗队明天就到咱们这儿了,外科可离不开您哦。”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口问了句:“那江柠初呢……”
看到同事们一脸惊讶,我连忙补充:“江医生也是外科的呀,她不回去吗?”
同事笑着摆摆手:“江主任要留下来陪未婚夫,今晚就出发去邻村。”
这时我才想起来之前听到的那些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苍白又别扭:“哦,这样啊。”
同事们走后,我一人呆坐在帐篷里好一会儿。
结果,在江柠初和苏越泽动身去邻村前,我已经先行一步离开了临南。
回到京阳后,我忙得不可开交。
那天,我正在值夜班,急诊科突然打电话过来。
“夏主任,请您过来一趟,这儿有个病人情况非常危险。”
我一边在电话里询问病人的情况,一边脚下加速跑过去。
但当我真正到达急诊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惊呆了。
躺在急诊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竟然是我的父亲。
这是我穿上白大褂后,头一次遇到自己家人生病的情况。
我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指挥着同事们一起冲进急救室。
“快点,把电除颤机器拿过来!”
“不好,血压跌得太快,赶紧滴注液体!”
经过三个钟头的奋战,父亲的病情终于稍稍缓解了些。
在病房里,我坐在床边,眼睛盯着病恹恹的父亲,心里实在是无法接受他突然间就患上了脑部肿瘤。
“夏医生,这个肿瘤位置紧贴着额叶,而且四周都是血管,手术风险很大。据我所知,全世界能成功处理这种情况的手术案例屈指可数,其中一个案例的主刀医生就是江医生。”
同事的话在我耳边回荡,突然间,我感到有一只大手轻轻拍着我的头顶。
凝神一看,父亲已经睁开了眼睛:“靖宇,别难过了……”
我眼睛立刻就湿润了:“爸,都怪我,没注意到您的状况……”
父亲微微摆了摆头:“你工作忙,这不怪你。”
我忍痛泪水,紧紧握着父亲的手:“我会尽力帮您恢复健康的!”
我可以做到!
我心里默默下定决心,等父亲再睡过去,就得马上联系江医生。
但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还没过一个星期,父亲又连着三次被送进急救室。
我熬得眼睛都红了。
就在父亲刚从手术室推出来,我听到消息说,支援临南的医疗队回来了。
我火速赶往江医生的办公室。
“江医生!”
江医生一转身,手提包还没放下,就对上我那双熬得红通通的眼睛。
我直接将父亲的病历本递到她眼前:“你是国内唯一有能力做这种手术的专家,求您了,救救我爸。”
我放低了姿态,眼神中满是期待地看着江医生。
可是江医生只是敷衍地看了一眼,就冷漠地拒绝了:“这种手术,我不做。”
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How come?"
I'm just not getting it, she's not the type to turn a blind eye to someone in need, so why is she saying no so firmly?
Then it hit me, and I quickly said, "I know you hate me because of what happened six years ago, but it was my dad! It was a life on the line! Jiang Ningchu, please help him, will you?"
"If you save my dad, I...I could quit my job, I could leave Jingyang and be out of your sight, I'm begging you..."
"I told you, I'm not taking it," Jiang Ningchu frowned tightly, her patience clearly wearing thin. "Can't you understand that?"
The chilling coldness in her voice sent a shiver down my spine.
Staring blankly at the woman I've held dear for six long years, I croaked, "Is it because it's my dad that you don't want to take it?"
Jiang Ningchu didn't answer, nor did she deny...
My arms drooped in defeat, and the emotions I've been barely keeping at bay started to crack.
"Why? How could you?"
"Jiang Ningchu, what exactly have I done to you? Didn't you already know the truth?"
"What more do you want from me?"
I fired off questions one after another, no shouting, my voice rough but unable to hide the quiver within.
A flicker passed through Jiang Ningchu's eyes as she was about to speak.
【But I beat her to it】"Jiang Ningchu, if I knew it would turn out like this, it would've been better if we never were together, right?"
"Just being ordinary classmates would've meant I wouldn't have been tormented by this relationship for six years."
"My dad wouldn't be lying there in a hospital bed, denied treatment!"
The regret in my eyes, sharp as needles, pricked Jiang Ningchu's gaze, and she irritably took off her glasses, massaging her brow.
"Xia Jingyu, you..."
Before she could finish, the office door swung open.
"Director Xia, come quick! Your father's in critical condition!"
My face turned ashen, and I sprinted towards the ward.
"Dad, you've got to be okay!"
"You're my only family left! You can't leave me behind!"
"God, please, I'm begging you, let my dad pull through!"
I prayed inwardly.
But it seemed like heaven wasn't listening.
When I arrived, all I saw was my father on the hospital bed, his shirt buttons undone, and no matter how my colleagues tried to resuscitate him with the defibrillator, the machine beside him remained a lifeless straight line.
This moment stretched on endlessly.
【In a daze, I watched as a colleague put down the defibrillator, looking at me with pity】"Resuscitation failed, the patient has passed away."
我那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咋弄到那死亡通知的。
当我接到我爸骨灰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
直到江柠初出现。
她穿着一身黑裙子站在那儿,好像有事要对我说。
我们就那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互相看着对方。
一阵冷风吹过,我紧紧抱着我爸的骨灰盒,好像这个时候才真正接受了现实。
我没看向江柠初,径直从她身旁走过。
“夏靖宇。”
江柠初喊了我一声,但我并没有因此停下来。
……
在大兴寺,我跪在垫子上,瞅着和尚们给我爸做法事。
香烟缭绕。
就在那瞬间,我感觉我也理解了那些信这些迷信的人,明明知道不可能,心里还是想保留那么一点希望。
直到法事做完,和尚们离开。
抬头看着微笑的佛像,我之前就在这碰见了未来的我。
“你来了吗?”
我小声问。
但是,大殿里空无一人,灵魂没出现。
都已经不见了。
江柠初,老爸,29岁的自己的灵魂……
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
感觉撑不住了,我弯下了腰,头重重地撞在冷冰冰的砖地上,热泪夺眶而出。
我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水一次流干净。
而在大殿外面。
一直从殡仪馆跟来的江柠初,站在红色的柱子后,默默注视着他颤抖的身子。
她眼中充满了复杂情绪,是夏靖宇从没见过的。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江柠初低头瞄了一眼,是苏越泽发来的消息:“伯母叫我们回家吃饭,我推了,说你有手术。”
“夏靖宇怎么样了?你和他解释清楚他爸手术的事没?”
江柠初没回复,关掉手机,又看向夏靖宇。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身离开。
她走后不久,我也慢慢平静下来。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直视佛祖,心里似乎在挣扎什么。
但很快,我的眼神坚定了,然后起身,离开了大兴寺。
不管是胆小还是懦弱,反正我不想再待在京阳了。
处理完老爸留下的房产,交了辞职信,我就飞往美国。
另一方面,在京阳市第一医院。
江柠初刚从更衣室出来,换上白大褂,就看见保洁阿姨在拆夏靖宇办公室的名牌。
她皱了皱眉,走上前问:“干嘛拆这个?”
保洁阿姨见是江柠初,笑着说:“夏主任辞职啦,得换名字啦!”
夏靖宇……辞职了?!
江柠初脑袋一震,向来冷静的她脸上第一次露出慌乱。
“什么时候的事?他说去哪儿了吗?”
保洁阿姨吓了一跳,赶紧回答:“没说啊,江主任,怎么了?”
江柠初顾不上回答,转身就往院长办公室去。
她知道夏父去世对夏靖宇打击很大,所以打算给他点时间,再来好好谈谈。
但她唯一没想到的,是夏靖宇会直接离开!
……
而此刻,我在高空中。
最近我老睡不好,特意带了褪黑素在飞机上吃。
迷迷糊糊中,只觉飞机猛摇,舱里满是惊慌的尖叫。
“我的天,飞机怎么了?”
“快系安全带!”
然后飞机突然下坠!
我还没反应过来,头就撞到金属板上,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醒来,我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大床上。
软得让我怀疑飞机事故是不是只是梦一场。
我迷糊地坐起,却在看到旁边熟睡的江柠初时,彻底愣住了。
嘿,这到底啥情况?我怎么和江柠初睡一个被窝了?
我脑子里一团浆糊,赶紧跳下床,抓起手机就准备溜。
但是,当我按下手机屏幕,看到日期是2027年3月1日,我整个人都傻了。
手里攥着手机,我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我竟然穿越到三年后了?!
现在我29岁,和大兴寺那个家伙同岁。
江柠初还在呼呼大睡,我尽量轻手轻脚的,不想吵醒她。
旁边的她突然伸手抱住我,声音软绵绵的:“再睡会儿吧。”
夏靖宇就这么被她搂着。
她呼出的气息热乎乎的,贴在我的脖子上,耳边是她平稳的心跳。
夏靖宇还记得江柠初拒绝手术时那张冷脸,现在这番情景让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江柠初感觉到我身体微微颤抖,她抱得更紧了,声音里带着鼻音:“冷吗?”
“不冷,我就是想喝水。”
夏靖宇随便找个理由,想挣脱她的拥抱。
没想到江柠初立刻松开手,跳下床,给我倒了杯水。
这是咋回事?
夏靖宇接过水杯,有点懵。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江柠初吗?
他看着她,穿着白色睡衣,长发柔顺地垂在肩上,眼睛半闭,看起来特别温柔。
江柠初看到夏靖宇呆呆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短发,笑着说:“怎么了?一大早就发呆。”
夏靖宇低头喝水,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没事,做了个噩梦。”
这话把江柠初敷衍过去了,她没再追问,转身出门:“我去准备早餐,你慢慢喝。”
夏靖宇这才有机会好好看看周围,这不是他的家,看这简约的装修风格,应该是江柠初的家。
他起床,走进卫生间。
情侣牙刷映入眼帘,夏靖宇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蓝色的那一支。
出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
江柠初一边摘围裙,一边往房间走:“有急症患者,我先去医院,你自己慢慢吃。”
“哦。”
夏靖宇应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
她很快洗漱完,换好衣服,戴上眼镜,这样夏靖宇才觉得,站在面前的,确实是江柠初本人。
门轻轻关上。
屋子里只剩下夏靖宇一个人,他还是觉得有点恍惚。
夏靖宇摸着刚刚被江柠初轻轻亲过的脸颊,心里满是疑惑。
“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现在的我和江柠初,究竟是什么关系?”
夏靖宇暂时不去想这些,收拾好心情,来到医院。
他得找张笑笑问问。
医院里,无论是熟面孔还是生面孔,见到他都热情地打招呼。
“夏主任早。”
夏靖宇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一一回应:“早。”
办公室还是老样子,他依然是普外科的副主任。
穿上白大褂的习惯动作刚完成,就有个护士急匆匆地跑来找他去巡视病房。
“夏医生,能跟我们巡个病房吗?”
“行,这就来。”
忙活一通后,夏靖宇对自己手头的病例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趁着空闲,他打算去找张笑笑。
走去护士站的路上,他看到那堆摆放整齐的小点心,包装上还印着“玉溪庄园”
的标志。
“靖宇,你这是在瞧啥呢?”
张笑笑刚指导完新来的护士,回来就看到夏靖宇站在护士台前发呆。
他手在夏靖宇面前晃了晃。
夏靖宇这才回过神来,指着点心问:“这是哪儿来的?”
张笑笑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苏越泽送的啊,他不是经常吗?”
夏靖宇手心都出汗了,犹豫着问:“他和江柠初有关系吗?”
张笑笑更惊讶了,差点要直接把他拉去做脑检查:“他是江主任的未婚夫啊,靖宇你今天怎么了?”
夏靖宇脑子一炸,苏越泽还是江柠初的未婚夫,那他自己又是谁?
夏靖宇把张笑笑拉到自己的办公室。
“怎么了?今天你有点怪。”
张笑笑一头雾水。
夏靖宇一脸严肃:“笑笑,你还记不记得我一年前的飞机失事?”
张笑笑点点头,迷糊着说:“当然记得,当时医院都炸了锅。”
“我忘记了那之后到现在这一年的记忆。”
夏靖宇声音压得低低的。
张笑笑认真起来:“那你还记得飞机失事之前的事吗?”
夏靖宇点头:“记得,就是失事后的事,一片空白。”
张笑笑脸色复杂,慢慢说:“一年前,你飞机出事后,被送回来咱们医院,江主任亲自医治你。”
“她费了好大劲才让你醒过来,但醒来后,你就忘了好多年的事,心理医生认为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的潜意识选择了忘记痛苦。”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夏靖宇没再问,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和江柠初怎么会这样尴尬,但他明白这种话自己开不了口。
张笑笑大概也不会知道更多。
回办公室的时候,夏靖宇遇到了江柠初从走廊迎面走来。
夏靖宇想说话又止住了,看着她,可江柠初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过。
“柠初……”
夏靖宇声音都低沉了。
江柠初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没回头,继续走她的路。
夏靖宇转了个方向,从旁边的楼梯上了天台。
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跟他记忆中一样。
他走到围墙边,远眺外面。
远处的山脉依旧是朦胧的,被云雾缭绕。
夏靖宇心里乱作一团,怎么理都理不清。
脚底下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瞧见江柠初正朝他走来。
她还是穿着那件熟悉的白大褂,眼镜也还戴着,但这次她的眼神没那么紧绷。
夏靖宇又扭过头,决定不再看她。
突然,他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原来是被某人紧紧抱住了。
那女人身上飘来的雪松香味让他的鼻子一下子全是这个味道,夏靖宇费了点劲才从那拥抱中挣脱出来。
“什么情况?”
江柠初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疑惑,轻声问道,“生我气啦?不是你之前说在医院里咱们得装成陌生人吗?”
“这是我说的?”
夏靖宇似乎抓住了什么,转身询问道,“咱们现在算是怎么个关系?”
江柠初的表情微微一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赶紧接起电话,给夏靖宇递了个深深的眼色,然后没来得及多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天台。
“喂,我在医院,这就过去。”
夏靖宇就那么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太阳开始慢慢滑落,他的视野里只剩下夕阳的边缘。
江柠初有台紧急手术,夏靖宇则一个人回到了他和江柠初所谓的“家”。
他把手指放在指纹识别器上。
“滴!门开了。”
随着一声轻响,门开了。
这门开的声音让夏靖宇感到一阵怪异,就像是这里真的是他的家一样。
但一想到他的父亲,还有苏越泽,他就没办法再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日子。
他在家里转了一圈,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和他有关,但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屋里的灯都没开,夏靖宇就这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四周一片昏暗,他的眼神显得有点迷茫。
江柠初手术完回到家,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换鞋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好像有点吃惊。
然后她听到夏靖宇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
“江柠初,咱们就这样吧。”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重,静得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夏靖宇终于听到江柠初轻声问道:“为什么?”
江柠初打开了灯,房间瞬间亮了起来,夏靖宇的脸也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表情有点冷漠,这让江柠初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慌乱。
她快步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伸手想要触摸夏靖宇,轻声说:“靖宇,咱们好好聊聊……”
夏靖宇稍微侧了侧身子,躲开了她的触碰,冷冷地说:“别碰我。”
江柠初一手悬在那,眼神里满是尴尬,轻轻地说:“让我解释一下……”
夏靖宇却突然站起来,激动得像被电击了一样,打断她:“解释个啥呀?那关系到我爸的命啊!都是你害的,我爸才走了!”
他的眼睛开始泛红,里面全是愤怒:“这一年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竟然看着我爸爸病逝,还骗我当你们的情人,你心里能过得去吗?”
江柠初一脸疲惫,轻轻按摩着额头,声音柔和:“靖宇,我知道你现在火冒三丈,但是真相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夏靖宇不再想听,转身就往门口走,边走边说:“我不想听这些了。”
江柠初急忙在他背后大声问:“你要去哪?”
夏靖宇声音嘶哑:“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江柠初一把把他拽回来,抢先开门,语气坚定:“行,那你留下,我走。”
夏靖宇还没反应过来,门就在他眼前慢慢关上了。
房间里就剩夏靖宇一个,站在门口呆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洗澡。
生活还得继续,明天还得上班。
他换上睡衣,躺在床上,枕头和被子上都是江柠初那种雪松香水的味道,好像她还在旁边。
夏靖宇翻来覆去,过了好一会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上班,夏靖宇在医院里故意避开江柠初。
心里暗暗下决心:“我不能再和她有半点关系了。”
一天下来,两人连个照面都没打。
下班时,搬家公司提前给夏靖宇打电话。
他心里一紧,幸好医院今天没出什么岔子,他可以按时下班。
夏靖宇迅速换了衣服,赶回江柠初的公寓,一边收拾一边想:“这些情侣的东西,我一样都不带。”
很快,他把自己的东西打包好,东西挺多,不一会客厅就堆了一半。
搬家公司手脚麻利,很快就帮他把所有东西搬回了自己的家。
这是他爸给他买的房子,这才是他真正的家。
夏靖宇请了清洁工提前来打扫,他躺在熟悉的沙发上,心里总算平静了些。
江柠初这几天特别忙,外科不断有急诊。
她经常一站手术台就是一整天。
同事们看着都不忍心,忍不住问:“江主任,夏主任快好了,你为啥还这么辛苦帮他?”
江柠初全神贯注地操作,轻声回答:“他还没完全恢复,我能帮就多帮帮他。”
这台手术结束后,她打算回家和夏靖宇好好谈谈。
“缝合就交给你了。”
江柠初手术结束,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走出手术室。
她很快回办公室换了衣服,开车回家。
一开门,屋里漆黑一片。
江柠初立刻感觉到有些不对,连鞋都没换,直接冲进卧室。
夏靖宇已经不在了,连衣帽间里他的那些衣服也都没影儿了。
她心里猛然一紧,这才意识到,夏靖宇已经离开了。
江柠初拿出手机,手指在夏靖宇的号码上悬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你在哪儿?”
这位女士平时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可现在嗓子里带着一丝喑哑。
夏靖宇的语气冷冰冰的:“这不关你的事。”
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柠初再拨过去,电话那头传来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她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感觉自己有点懵了。
夏靖宇摁下挂断键,坐在沙发上发呆了好一会儿。
“叮铃铃……”
手机又响了。
夏靖宇本打算直接挂掉,但仔细一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他接起电话,听到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夏先生。”
这声音他以前没听过,夏靖宇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他礼貌地回道:“您好,请问您是?”
“我是苏越泽的母亲,请你离江柠初远点。”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稳。
对方语气强硬,夏靖宇皱了皱眉,说话也变得冷淡:“放心吧,我和江柠初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不在意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夏靖宇原本以为回到家,能睡个好觉,但没想到,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子里老是闪现江柠初那疲惫的样子,他摇摇头,想把她的影子从脑海赶走。
最后,他吃了两粒褪黑素,这才勉强入睡。
第二天早上,夏靖宇整理好下楼,准备去医院。
一出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儿,江柠初就站在旁边等着。
夏靖宇深呼吸一口,目不转睛地从她身边走过。
江柠初伸手拦他,声音和往常一样温和:“上车吧。”
夏靖宇抬头看她,毫不退缩:“不上。”
说完就绕过江柠初,招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
江柠初看着他离开,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来。
夏靖宇到了医院,张笑笑告诉他,江柠初帮他接手了一些手术。
他去了院长办公室,说自己身体没问题,可以正常进行手术,不需要同事们帮忙。
院长听了很高兴,心里明白,这应该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夏靖宇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开口说:“找个时间,我们把婚离了吧。”
“不可能。”
江柠初立刻反驳。
她的眉头紧锁,眼睛像蒙了一层雾。
夏靖宇被她这样倔强的样子逗笑了:“你名义上的未婚夫可是苏越泽,他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往医院送东西,可你私下里却跟我结了婚,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的眼神冷峻:“你这么做,把我们当什么了?”
“我和苏越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江柠初皱着眉头说道。
夏靖宇冷笑了一下,说到:“啥叫我想多了?医院里的人谁不晓得你们俩的事啊。”
他停了停,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像把话题扯远了:“不过这事儿其实没那么紧要,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咱俩之间真正的问题在哪儿。”
一说到父亲,夏靖宇就不知道该咋面对江柠初了。
他没再看她,转过身往卧室里走。
他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发现江柠初已经不在家了,连结婚证都给带走了。
夏靖宇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过了几天,夏靖宇在医院里撞见了苏越泽。
那天他刚从手术室出来,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苏越泽正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
夏靖宇一时愣住了,心想他大概是来找江柠初的。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夏靖宇好心地提醒:“你走错地儿了,这是我的办公室。”
苏越泽的眼神一点没变,夏靖宇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了江柠初的影子。
然后他听到苏越泽开口说:“咱们聊聊。”
夏靖宇立刻提防起来,心想苏越泽和他老妈一样,可能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很快他就觉得自己的想法搞错了,因为对方看起来一点敌意都没有。
夏靖宇还是保持着警惕,他倒了两杯水,递给苏越泽一杯,自己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直直的:“你想说啥?”
苏越泽拿起面前的水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神态温和,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和江柠初结婚了。”
夏靖宇心里一惊,但表面上还是装得挺镇定。
现在他有点摸不透这个男人了,自己未婚妻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他还能这么淡定,不知道是他深藏不露呢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苏越泽接下来的话给他解了惑:“我和江柠初之间,就是有点家族关系而已,家里人非要拉拢我们俩,你别放在心上。”
夏靖宇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既然没那层关系,那医院里每天送的点心又是咋回事?”
苏越泽无奈地笑了笑:“那都是我妈安排的。”
他看夏靖宇好像听明白了,就放下水杯:“江柠初说你根本不听她解释,非得我来一趟,现在话我也说完了,公司还有事,我得先走了。”
夏靖宇坐在那儿,目送苏越泽离开的背影,有点愣神。
这时,微信提示音响了,他拿起手机,看到医院的工作群里江柠初发了条信息。
【@所有人 各位同事,我和夏靖宇已经领了证,到时候办酒席请大伙儿来喝几杯。
】工作群立马炸开了锅。
消息一条条地往外冒。
有人心里有疑问但没明说:“恭喜江主任和夏主任结为连理。
有人问了一句:“大家不是都说江主任的未婚夫是玉溪庄园的大佬嘛,这到底咋回事啊?”
江柠初迅速回了话,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们家和苏家关系挺老的,不好意思没及时跟大家说明白,让大家误会了。”
大家一看江柠初的解释,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消息马上变成了一长串的祝福。
夏靖宇看着群里这么热闹,真不知道该说点啥好。
没过多久,有人@他了:“@夏靖宇 夏主任,你这新郎官怎么不出声啊。”
夏靖宇看了这消息,嘴角一撇,心里念叨:“有啥好说的,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就跟江柠初结婚了。”
还有同事附和着,有的人甚至直接私信他。
夏靖宇打开张笑笑的对话框,看他连发一串感叹号,只能无奈摇头。
张笑笑发来消息问:“我说江主任对你怎么这么好!!!”
又发了一条:“你俩啥时候好上的!!!太不够意思了!!!都不告诉我!!!”
夏靖宇头疼地揉揉脑门,开始一条条地回复。
磨了半天,他才算是敷衍了事。
他点开江柠初的对话框,犹豫了一下,才输入:“这周放假,咱们去大兴寺转转。”
对方回复得飞快,就一个字:“好。”
到了休息日,夏靖宇和江柠初一起去了大兴寺。
寺庙里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道,让夏靖宇心里感觉好久不见的平静。
他走进大殿,江柠初也跟了进去。
夏靖宇先是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三拜。
然后他睁开眼,望向曾经灵魂出现的那个方向,那儿空空如也。
他低声嘀咕:“这儿……就是我见过灵魂的地方。”
江柠初一脸迷惑地问他:“你在看啥呢?”
夏靖宇叹了口气:“没事,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过了一会儿,夏靖宇转过身,朝殿外走去。
殿外有一棵老槐树,树上挂满红绸,红绸上都是人们的心愿。
夏靖宇想着爬上梯子,江柠初赶紧拦住了他,皱着眉头说:“你找啥呢?我帮你。”
她虽然不清楚夏靖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树太高了,太危险。
夏靖宇轻轻说:“一条写有我俩名字的红绸。”
江柠初动作一僵,愣了愣,然后爬上去找了会儿,最后从高枝上解下一条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红绸递给夏靖宇。
来源:肉鸽岛PmJK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