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冰冷的河水灌满口鼻时,苏萍只有一个念头:她那当上军官太太的继妹,正穿着她用命换来的红裙子,笑得真好看。
冰冷的河水灌满口鼻时,苏萍只有一个念头:她那当上军官太太的继妹,正穿着她用命换来的红裙子,笑得真好看。
“萍萍,你醒了?太好了,妈都快担心死了!”
尖锐又虚伪的声音刺入耳膜,苏萍猛地睁开眼。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土坯墙,还有眼前这张熟悉又憎恶的脸——继母刘兰。
她不是死了吗?被继妹苏莉和她那个渣男丈夫推下河,尸骨无存。
刘兰还在喋喋不休:“你这孩子,就是心眼好,莉莉她身体弱,厂里的活儿哪干得了?你把招工名额让给她,是救了她一命啊!我和你爸都记着你的好。”
招工名额?
苏萍脑子里轰然一响,她想起来了。这是1978年的夏天,她十八岁,国营纺织厂的招工名额分到了家里。上辈子,她就是听了刘兰的鬼话,把这个能决定一辈子命运的铁饭碗,拱手让给了只比她小半岁的继妹苏莉。
苏莉靠着这个工作,认识了来厂里联谊的年轻军官陆铮。而她苏萍,被刘兰以“女孩子迟早要嫁人”为由,早早嫁给了村里一个烂赌鬼,被家暴,被磋磨,最后为了给苏莉的丈夫送礼,被逼着去河里捞鱼卖钱,失足落水……不,不是失足,是苏莉亲手把她推下去的。
因为她无意中听到了秘密,那个本该和陆铮相亲的人,是她苏萍!是苏莉冒名顶替了她!
“姐,你真的把工作让给我吗?你对我太好了!”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裙的女孩从门后探出头,眼睛里闪着贪婪又得意的光,正是年轻时的苏莉。
上辈子的自己,就是被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骗了。
苏萍看着她们母女一唱一和的丑恶嘴脸,心中那股被溺死的怨气冲天而起。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新生。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却清晰:“谁说我要让了?”
刘兰和苏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萍萍,你说什么胡话?”刘兰的脸色沉了下来,“你妹妹身体不好,你当姐姐的,不该让着她吗?你忘了你妈死前怎么跟你说的?要你好好照顾你爸和……我们。”
她又拿死去的亲妈来压她!
苏萍心中冷笑。上辈子,这句话像紧箍咒一样困了她十年。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我妈是让我照顾我爸,可没让我把命都给别人。”苏萍掀开薄被,站了起来。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淬了冰的刀子,“这个招工名额,是厂里看在我爸工伤的份上补偿给家里的,我爸说了,给我。那就是我的。”
“你!”刘兰气得发抖,“苏建国!你给我出来!你听听你女儿说的是什么话!她要逼死莉莉啊!”
父亲苏建国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的为难。他是个老实懦弱的男人,一辈子被刘兰压得死死的。
“萍萍,要不……就让给莉莉吧,你……”
“爸,”苏萍打断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你还记得我妈临死前,拉着你的手说什么吗?”
苏建国浑身一震。
“我妈说,让你护着我,别让我被人欺负了。”苏萍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可你看看我,这些年吃的什么,穿的什么?苏莉的碎花裙是新的,我的衣服补丁摞补丁。家里的白面馒头我一个月吃不上一次,都进了谁的肚子?现在,连我安身立命的工作也要抢走,爸,你就是这么护着我的?”
苏建国满脸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苏莉见状,眼珠一转,立刻哭了起来:“姐,我不是故意的……我身体真的不好,医生说不能干重活……呜呜呜……爸,妈,要不就算了吧,我……我没事的……”
她以退为进,演得梨花带雨。
若是上辈子,苏萍早就心软了。可现在,她只觉得恶心。
“身体不好?”苏萍冷笑一声,走到苏莉面前,猛地掀开她的袖子,露出她白皙纤细的手臂,“前天是谁跟隔壁的王强翻墙去后山掏鸟窝,跑得比兔子还快?昨天是谁在河里摸鱼,一摸就是一下午?你这叫身体不好?苏莉,你骗鬼呢?”
苏莉的脸色瞬间惨白。这些事她都是偷偷做的,苏萍怎么会知道?
刘兰也慌了,一把将苏莉护在身后,指着苏萍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个死丫头,见不得妹妹好,居然编瞎话咒她!”
“我是不是编瞎话,问问隔壁王强不就知道了?”苏萍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还有,纺织厂是计件的,坐着干活,要多大的力气?倒是你,刘兰阿姨,天天说腰疼腿疼,我看你去邻居家串门打牌的时候,精神头比谁都足。要不,你把你的岗位让给莉莉?”
刘兰在街道办就是个扫地的临时工,她怎么可能让!
“你……你反了天了!”刘兰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过来。
苏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她受了十年磋磨,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力气早就不是苏莉这种娇气包能比的。
“别动手动脚。”苏萍的眼神冷得像冰,“这个工作,是我的。谁也别想抢。不信,你们就试试。”
她甩开刘兰的手,看着被震慑住的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我不止要去上班,我还要参加高考。从今天起,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说完,她转身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重重地关上,将那一家人的惊愕和怨毒,全都隔绝在门外。
苏萍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早,她没等刘兰喊,就自己拿着招工介绍信和户口本,去了纺织厂报道。刘兰气得在家里摔摔打打,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苏建国破天荒地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纺织厂的工作枯燥又辛苦,车间里满是棉絮和噪音。但对苏萍来说,这里就是天堂。她终于可以靠自己的双手吃饭,不用再看继母和继妹的脸色。
她学得很快,手也巧。上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这辈子她比谁都清楚知识的重要性。白天,她在车间里一丝不苟地工作,留心听老师傅们讲技术要领;晚上,她就躲在宿舍里,借着昏暗的灯光,复习捡来的高中课本。
消息传回家里,刘兰和苏莉把她当成了怪物。
“她一个初中都没念完的,还想考大学?简直是痴人说梦!”苏莉在饭桌上撇着嘴,一脸不屑。
刘兰也跟着附和:“由她去,等她碰了壁,就知道天高地厚了。到时候还不是得灰溜溜地嫁人。”
她们都等着看苏萍的笑话。
苏萍懒得理会她们。她争分夺秒,像一块干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知识。工厂里的老师傅看她勤奋好学,又肯吃苦,都愿意指点她几句。没过一个月,她就成了车间里最快的新手,拿的计件工资也越来越多。
她没把钱交给刘兰,而是自己存了起来,一部分买了学习资料,一部分给自己买了点吃的补身体。看着自己蜡黄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苏萍知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车间主任李姐找到她,脸上带着点难色:“小苏啊,最近厂里不是要跟驻地部队搞联谊吗?每个车间得出个节目。我们车间的人都害羞,你年轻,脑子活,要不你代表咱们车间,去唱首歌?”
苏萍愣了一下。
联谊?部队?
一个名字瞬间从她脑海里跳了出来——陆铮。
上辈子,就是在这场联谊会上,苏莉穿着漂亮的裙子,唱了一首甜歌,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包括陆铮的。
苏萍的心猛地一抽。陆铮……那个她只在照片上见过无数次的男人。眉眼锋利,气质冷硬,是苏莉炫耀了一辈子的资本。可他本该是她的丈夫。
“李姐,我……我五音不全,唱歌不行。”苏萍摇了摇头。她不想去,至少现在不想。她不想用和苏莉一样的方式去吸引那个男人。如果他们的缘分是真的,那就不该是这种形式。
李姐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苏莉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特地跑到厂里来找苏萍。
“姐,听说厂里要跟军人联谊?你真的不参加?”苏莉的眼睛闪闪发光。
苏萍正在埋头处理一个打结的线团,头也没抬:“不去。”
“那太好了!”苏莉脱口而出,随即发现自己失言,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那种场合太闹腾了,不去也好。对了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说。”
“联谊会那天,我也想去看看。你能不能跟你们车间主任说说,让我顶替你的名额去参加?”苏莉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苏萍停下了手里的活,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上辈子,自己忙于工作,根本不知道有联谊会这回事。想必也是苏莉用了什么法子,自己偷跑去的。这辈子,因为自己进了厂,她没机会,就只能来求自己。
苏“好啊。”
苏莉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姐,你太好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苏萍淡淡地说。
“什么条件?你说!”
“把你那本高中语文课本给我。”苏萍说道。那是苏莉唯一一套完整的高中课本,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苏萍问她借过几次,她都说丢了。
苏莉的脸僵了一下,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能去见那些英俊的军官,她立刻咬牙答应了:“行!我回家就给你拿!”
苏莉心满意足地走了。
同车间的工友凑过来,不解地问:“苏萍,你傻啊?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让给她?听说来的可都是年轻有为的军官,万一被看上了,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苏萍笑了笑,没说话。
她要的,从来不是靠男人。她要亲手把属于自己的一切,一件一件拿回来。至于陆铮,如果他们有缘,终究会相遇。
联谊会那天,苏莉特地穿上了她最宝贝的那条碎花裙,还偷偷用了刘兰的雪花膏,打扮得花枝招展。她趾高气扬地走了,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军官太太的美好未来。
苏萍则拿着刚到手的语文课本,在宿舍里安静地学习。
然而,命运的齿轮,似乎总在不经意间转动。
下午,厂里的广播突然响了:“紧急通知,三号车间的A-3型纺纱机出现故障,请维修组的同志立刻前往!再重复一遍……”
苏萍心里咯噔一下。A-3型纺纱机,那是整个车间最金贵的老古董,从苏联进口的,很多零件国内都找不到。上辈子,这台机器也在这个时间点坏了,因为迟迟修不好,耽误了给部队的一批加急订单,厂长被上级狠狠地批评了。
维修组的几个老师傅围着机器满头大汗,束手无策。
“这……这传动轴里的一个齿轮崩了,咱们厂里没这个型号的备件啊!”
“跟上级申请调拨,最快也要一个星期,那订单怎么办?”
厂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萍站在人群外,静静地看着。上辈子,她后来因为生活所迫,去一个私人修理铺当过学徒,跟着师傅修过各种各样的机器。她记得,这种老式纺纱机的齿轮,可以用一种土办法进行紧急修复。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上前。
“厂长,或许……我能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充满了怀疑。
“你?”维修组的王师傅皱着眉,“小苏,这不是开玩笑的,这可是金贵机器。”
“王师傅,我知道。我只是有个想法。”苏萍不卑不亢地说,“我以前在家拆过我爸的自行车,里面的齿轮构造,和这个有点像。我发现如果用锡和铜按一定比例融化,可以临时替代磨损的部分,强度足够撑到新零件运来。”
这个说法,在这个年代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厂长半信半疑:“你有把握?”
“让我试试吧,厂长。”苏萍的目光坚定,“再等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厂长看着这个平时不起眼,此刻却异常镇定的女工,咬了咬牙:“好!让你试!要是试坏了,我来担着!”
苏萍立刻开始动手。她让后勤找来废铜和焊锡,在王师傅的帮助下,点燃了喷灯。她熟练地控制着火候,将金属融化,然后小心翼翼地浇筑在磨损的齿轮上,进行塑形、打磨。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生涩,看得一群老师傅都目瞪口呆。
一个小时后,当那个修补好的齿轮被重新安装回去,机器发出一阵轰鸣,再次平稳地运转起来时,整个车间都沸腾了!
“动了!真的动了!”
“天呐!这丫头是个天才吧!”
厂长激动地握住苏萍的手,连声说:“好样的!苏萍同志,你为厂里立了大功了!”
正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男人,身姿挺拔如松,肩章上的两杠一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他五官深刻,眼神锐利如鹰,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苏萍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他,陆铮。
他怎么会在这里?
厂长连忙迎上去:“陆营长,您怎么来了?联谊会那边……”
陆铮的目光在车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台重新运转的机器上,以及旁边那个满脸油污、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女孩身上。
“听说你们的机器出了故障,我们那批军用帆布的订单……”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解决了!刚刚解决了!”厂长兴奋地指着苏萍,“多亏了我们厂这位小英雄,苏萍同志!”
陆铮的视线,终于和苏萍的对上了。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一丝探究和……不易察觉的惊讶。他似乎没想到,解决这么大一个技术难题的,会是这样一个瘦弱的女孩。
苏萍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没有刻意的搭讪,没有羞涩的低头。她的坦然和镇定,反而让陆铮多看了一眼。
联谊会那边,苏莉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让陆铮多看她一眼。她回来时,正巧听到全厂通报表扬苏萍的事,气得脸都绿了。
“她一个土包子,怎么可能懂修机器?肯定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苏莉在家里跟刘兰抱怨。
刘兰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厂里的奖励是实打实的。苏萍不仅拿到了一笔奖金,还被评为了厂里的生产标兵,照片都贴在了宣传栏上。
苏萍的日子越过越顺。她在厂里站稳了脚跟,没人再敢小瞧她。下班后,她就一头扎进学习里。那笔奖金,她大部分都拿去买了复习资料和旧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高考的日子。
刘兰和苏莉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嘴上说着风凉话,心里巴不得苏萍考个倒数第一,好让她们尽情嘲笑。
高考前一天晚上,苏萍检查自己的准考证和文具,准备早点休息。
睡到半夜,她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烧焦味。她猛地惊醒,冲出房间,发现刘兰正鬼鬼祟祟地在厨房炉灶旁,手里拿着一个烧了一半的纸片。
是她的准考证!
“你干什么!”苏萍冲过去,一把抢过剩下的准考证,胸口剧烈起伏。
刘兰被吓了一跳,随即面露凶光:“我干什么?我是在帮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料子,还想考大学?考不上丢人现眼,还不如不去!我这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苏萍气得浑身发抖,“为了我好,你就烧我的准考证?刘兰,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苏建国和苏莉也被惊醒了。
苏莉看到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苏建国看着烧得只剩一半的准考证,气得指着刘兰:“你……你糊涂啊!”
“我糊涂?我这是为了咱们家好!”刘兰理直气壮地喊道,“她要是考上了大学,飞走了,以后谁管我们?莉莉才是我们的指望!”
苏萍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家人,心彻底冷了。
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里那张崭新的准考证,冷冷地说:“你们以为,我还会像上辈子一样傻吗?”
三个人都愣住了。
苏萍扬了扬手里的准考证:“这是我前天去学校补办的。我就知道你们会动手脚。被烧掉的那个,是我自己画的。”
刘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苏萍竟然已经防着她到了这个地步。
“你……你……”
“我明天,一定会去考试。”苏萍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谁也别想拦我。苏莉,你也别得意。你以为你抢走了联谊会的机会,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告诉你,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永远也得不到。”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转身回房,锁上了门。
第二天,苏萍顶着刘兰和苏莉怨毒的目光,走进了考场。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她握着笔,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上辈子所有的不甘和怨恨,都化作了笔下的力量。这不仅仅是一场考试,这是她为自己的人生,打的第一场翻身仗。
高考结束后,苏萍没有回家,直接住回了厂里的宿舍。她不想再看到那家人的嘴脸。
等待放榜的日子是煎熬的。厂里的人也都在议论纷纷,有鼓励的,也有不看好的。
这期间,陆铮来过厂里几次,都是来对接军用订单的事。他每次都会跟厂长和车间主任了解生产进度,偶尔会碰到苏萍。
他从不多话,只是在看到苏萍的时候,会微微点头示意。有一次,苏萍正在看书,他从旁边经过,停顿了一下,问:“在看什么?”
“《数理化自学丛书》。”苏萍回答。
他嗯了一声,说:“好好学。知识能改变命运。”
说完,他就走了。
苏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复杂。这个男人,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他不苟言笑,却似乎并不是一个只看外表的人。
一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了。
邮递员把一封来自首都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厂长办公室。
整个纺织厂都轰动了!
“天啊!苏萍考上首都大学了!”
“咱们厂里出了个大学生啊!”
“还是全国最好的大学!”
工友们将苏萍团团围住,向她道喜。苏萍拿着那张烫金的录取通知书,眼眶湿润了。她做到了!她真的靠自己,改变了命运!
厂长当即决定,要给苏萍开一个欢送会,还要奖励她五百块钱。
消息传到苏家,刘兰和苏莉彻底傻眼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苏莉尖叫着,把家里的东西砸了一地,“她怎么可能考得上!她作弊!她肯定是作弊了!”
刘兰也失魂落魄地坐着,嘴里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她知道,苏萍这一走,就再也不是她能拿捏的那个受气包了。
苏建国则拿着一瓶白酒,一个人在院子里,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
欢送会那天,厂里张灯结彩,像过节一样。苏萍穿着厂里奖励的新裙子,站在台上,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就在这时,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工厂门口。
陆铮从车上下来,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同志。
厂长连忙迎上去:“陆营长,您怎么来了?”
陆铮的目光越过人群,直接看向台上的苏萍。他今天没有穿军装,而是一件干净的白衬衫,显得他英挺的身材更加突出。
他身边的女同志笑呵呵地走到厂长面前,说:“你好,我是区里的王媒婆。我今天来,是替陆铮同志,向你们厂的苏萍同志提亲的。”
一句话,让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萍和陆铮身上。
苏萍也懵了。提亲?向她?
王媒婆走到苏萍面前,拉着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我早就听说了,你不仅心灵手巧,能修好大机器,还是个有志气的,考上了首都大学!我们陆营长啊,就欣赏你这样独立、有本事的姑娘!”
苏萍看向陆铮,陆铮也正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淡漠,而是带着一种认真和……灼热。
“苏萍同志,”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之前通过我母亲,联系过你家,想和你见一面,但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我以为你对我没有意向。”
苏萍心里一动。联系过她家?那不就是上辈子那场被苏莉冒名顶替的相亲吗!
原来,他要找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她!
“我……我不知道这件事。”苏萍轻声说。
陆铮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一些:“没关系。现在我知道了,是你。那就好。”
“苏萍同志,我正式向你介绍我自己。我叫陆铮,二十六岁,现任营长。我以结婚为前提,希望你能考虑我。”他站在那里,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坦荡而真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躲在人群后面偷看的苏莉,更是如遭雷击。
陆铮……他要娶的人是苏萍?怎么会是苏萍!那个她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男人,从一开始,看中的就是她最瞧不起的姐姐!
不!她不甘心!
苏莉发疯似的冲了出来,指着苏萍,对陆铮喊道:“陆营长!你别被她骗了!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以前在村里跟好几个男人不清不楚!”
为了毁掉苏萍,她口不择言地开始造谣。
然而,陆铮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眼睛,始终看着苏萍。他在等她的回答。
苏萍看着歇斯底里的苏莉,只觉得可悲又可笑。她深吸一口气,迎上陆铮的目光,清晰而坚定地说:“陆铮同志,谢谢你的青睐。但是,我现在要去上大学了。我想先完成我的学业。”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她把选择权,交还给了他。
陆可没想到,陆铮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笑了。那是苏萍第一次看到他笑,像冰雪初融,让她心头一跳。
“好。”他说,只一个字,却重若千钧,“我等你。多久都等。”
苏莉彻底崩溃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用尽了手段,却输得一败涂地。为什么苏萍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一切?
欢送会在一片祝福声中结束。
苏萍拿着行李,准备去火车站。
苏建国在门口等着她,手里提着一个布包,眼睛红红的。
“萍萍,这是爸给你攒的钱,你拿着,去北京要花钱。”他把布包塞到苏萍手里,“爸……对不起你。”
苏萍看着他苍老了许多的脸,心里的那点怨气,也散了。
“爸,你保重身体。”她接过布包,“家里的事,你也该拿出点主意了。”
苏建国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萍转身要走,却看到陆铮靠在他的吉普车旁。
“我送你去火车站。”他说。
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火车站,陆铮才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钢笔,递给她。
“送你的。到了北京,给我写信。”
苏萍接过钢笔,那是一支英雄牌钢笔,在这个年代,是很贵重的礼物。
“好。”她点头。
火车即将开动,苏萍上了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她从车窗看出去,看到陆铮依然站在站台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火车缓缓开动,站台上的身影越来越小。
苏萍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她知道,她的人生,就像这列火车,正朝着一个全新的、光明的方向,飞驰而去。
上辈子的屈辱和痛苦,都成了过往的烟云。
这辈子,她考上了最好的大学,得到了一个优秀男人的承诺,更重要的是,她亲手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钢笔,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首都,我来了。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