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你现在在路上了。你要环绕祁连山在大地上走一圈。你曾在空中乘坐飞机飞过祁连山上空，在天空中俯瞰祁连山。在空中，能够从一个宏大的视角看到祁连山的宏大走向。这座山的确不是单一一座山，而是一列列的山脉，大致呈现西北——东南走向，形成了一条条的纵队，白雪皑皑的山峰不断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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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兰州到西宁

你现在在路上了。你要环绕祁连山在大地上走一圈。你曾在空中乘坐飞机飞过祁连山上空，在天空中俯瞰祁连山。在空中，能够从一个宏大的视角看到祁连山的宏大走向。这座山的确不是单一一座山，而是一列列的山脉，大致呈现西北——东南走向，形成了一条条的纵队，白雪皑皑的山峰不断耸起。

那像是什么？像是史前的巨兽，在首领的率领下，正在大地上行走。又像是叫做大虫的老虎——如果你趴在树上俯瞰地上的虎群，你可以看到老虎的身体拉长了，身上一道道的斑纹在耸动，由于尾巴很长，也延长了老虎的身长，使老虎看上去变成了“大虫”，很大的、色彩斑斓的虫子。这就是俯瞰虎群的一种视觉效果。

从空中俯瞰祁连山，也是这样的感觉。而置身于祁连山脉之中行走，又是另外的一种感受了。“横看成岭侧成峰”，是一种较为直观的感觉，但祁连山一定会带给我们更加丰富的视觉经验。

那么，你上路了。你乘飞机从北京出发，先在兰州落地。你打算从兰州出发，乘坐越野车抵达西宁，然后从西宁再前往青海湖，从青海湖去德令哈，从德令哈继续前行，到达大柴旦，从那里翻越一些山峦，过当金山口，向西北折去，前往敦煌。

到达敦煌，你围绕祁连山行走的旅程就过半了。你在大地上就画了半个椭圆的圈。然后你掉头向东北方向走，抵达酒泉、嘉峪关，从那里继续沿着河西走廊向东南方向走，到达张掖，然后去武威，然后继续前行，最后到达兰州。这样环绕祁连山走一圈，一直是你的梦想。有梦想就要行动。只有这样，你才可以实地感受祁连山的全貌，它的丰富性，特别是它的颜色、风和气味，以及唤醒所有关于这座山的五觉。

飞机落地在兰州中川机场，你感到很愉快。从中川机场抵达兰州，你决定吃一碗兰州拉面。但兰州的朋友告诉你，兰州拉面主要是作为早餐吃的。现在，你到得太晚了，可以吃点别的。

你说，那我不吃拉面了，我看看黄河吧。

兰州这座城市，黄河穿城而过。过了兰州，黄河忽然向北折去了，于是形成了一个大几字的弯曲，经过宁夏、内蒙、陕西、山西之后，再向河南、山东而去，最后直奔大海，投入大海的怀抱。

兰州城建在河谷之中，东西长，南北短，就是因为地理的因素。你在兰州附近的山上看黄河，遥想了很多往事。从汉武帝时期，卫青、霍去病率领汉军在这一带走过，打垮了匈奴人；你还想到了彭德怀所率领的西路军，在兰州城外，对盘踞在城内的凶悍的马家军进行了艰苦但摧枯拉朽式的攻城战，枪炮声中气势如虹，最终一举攻破兰州城，让马家军在这里折戟沉沙，开始了最后的溃败。

你在兰州住一晚，然后第二天一早就前往西宁。

如今，环绕整座祁连山，一些旅行社开辟了多条夏天的旅游线路，大都是可以自驾游。人们可以从西宁出发，从青海方向向甘肃敦煌方向走；也可以从兰州出发，沿着河西走廊抵达敦煌，再往青海方向走，穿越阿尔金山前往冷湖；也可以从祁连山内部向东南方向抵达祁连县，再到门源县——这样是一条行走在祁连山的腹地的线路，实际上可以更简便地亲近祁连山。从门源再到西宁，然后回到兰州。这样的线路简短，但不走德令哈—青海湖的大圈子，有些独特的景观比如茶卡盐湖，大柴旦、小柴旦、水上雅丹等等就看不到了。

第二天一早，在兰州吃到了兰州拉面。你说，你要随便在住处附近找一家兰州牛肉拉面吃一吃就很好。果然，兰州的早晨，到处都能吃到拉面。

然后朋友的车子就来接你了。你上车，你们直奔西宁。

朋友问你，兰州拉面怎么样？你说，酸酸辣辣才好吃，你加了好多的辣椒油和醋。这样就好吃了。

上路了。从兰州出发，开往西宁的高速路很好走。可出城稍微困难一些，有红绿灯的地方就会堵车。

从兰州到西宁，是海拔逐渐升高的过程。兰州市区的海拔在1500米左右，兰州到西宁的距离有200多公里，西宁的海拔高度是2200多米，这就是逐渐升高海拔的过程。

一路上，走高速很快，这是环绕祁连山自驾游的开胃菜。这一路，要开车近三个小时，计划赶在西宁吃午饭。从兰州到西宁，还是有很多的风景。高速路上行车，车内人看风景，很容易困倦。途经西固区之后，所见的黄土丘陵逐渐就变得高峻起来，即使是夏天，空气也很清冽，那是一种微微寒凉的感觉。打开车窗，风很凉，呼呼的风声很大，还是要关窗。

过了一个叫河嘴的地方，很快就进入到青海的地界了。你曾经从西固区向南走过，到达临夏和临洮，去那里吃羊肉面片子，到临洮去找陶罐。但这一次是向西走，要前往青海，所以，路上的风景走着走着就单调了起来。

过了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很快就抵达了海东市乐都区。车子加油，人上厕所。下来看一看，听朋友介绍，这里在秦汉以前属于羌人居住的地方。汉武帝时期，汉军进入到湟水流域，这里成为汉朝的管辖地。汉宣帝在位的神爵二年，也就是公元前60年，这里设置了破羌县。乐都区由此逐渐发展而来。由于这里是山区，矿资源很丰富，主要有石英石、白云石、大理石以及石墨等等，水资源也很丰富。

你们继续前行，向西很快进入到海东市的平安区，然后就到达西宁郊区了。

西宁是青海的省会，也是你环绕祁连山很重要的一站。西宁有一个北门，是后来建的古城门楼子，你很想去看看，于是你就先到达了那里。但见城墙之上有箭垛，城门楼子飞檐斗拱气势雄伟。虽然是后来建的，依稀可以看到西宁的那种宁静致远、安宁西陲的气概。西汉曾在这里设置了军事驿站西平亭，东晋时代，南凉曾迁都在这里。唐代在这里设置了鄯城县，到了宋代，吐蕃人将这里改为青唐城。宋军打入河湟地区，先改青唐为鄯州，在公元1104年又改鄯州为西宁。

自此，这里开始得名西宁，其名含着“西陲安宁”的良好的含义。

后来，成吉思汗灭了西夏之后，进军西宁并占据了这里。这里成为元代的西宁州，隶属甘肃行省。明代朱元璋灭元军，将西宁州改为了西宁卫，为明代的卫所中最靠近青藏高原的一个，属于镇西前哨城市。到了清代雍正三年，也就是公元1725年，重新在这里设置了西宁府，隶属甘肃省，又同时在这里设置了青海办事大臣衙门。

1949年9月，解放军解放西宁，同月成立市人民政府，西宁成为了青海省的省会城市驻地。

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走过，西宁就像是一个默然行走的汉子，并不张扬，而是在狭长的湟水中游的河谷地带生长着。整座城市是西南高东北低的走势。

下了车，在一家酒店歇息。和兰州比起来，这里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下来了，果然不愧是中国的夏都，非常凉爽。如果说，七月盛夏，在太阳地里，位于兰州一定会出汗的，可是在西宁，最大的感觉是你不会出汗。但是，如果你快步走一走，就会气喘。这里的海拔让人开始有一点高原的感觉和反应了。你在想，是不是你过于敏感了？

西宁市四面环山。湟水穿越了整座城市。没有水，这座城市就不可能在高原之上建立起来，有了湟水，就有了西宁城，也就有了西陲安宁。

其实，展开西宁的城市地图，你会发现，西宁城区更像是一只展翅的大鸟或者鸽子，呈西北和东南走向，沿着湟水河谷分布着城区，在中段向着南北伸出了两只翅膀，那是因为，北边有北川河流入湟水，南边也有一条南川河流向湟水。这样，沿着北川河与南川河，东西的河岸又分布了一些城区建筑，所以，就形成了大鸟飞行般的图形。

在西宁，你和当地的朋友见面，中午你不想吃太多的东西，午饭很简单，羊肉串配凉面，这样的饭很西北。之后，中午稍事休息。

下午两点多，你出发了，要去看看一个藏医药博物馆。

藏医药博物馆的对面是一个很不错的青海藏文化博物馆。你们直接上到二楼，看到了一幅长卷。这幅唐卡绘画长卷叫做《中国藏族文化艺术彩绘大观》，包含了藏族历史、宗教、医学、艺术、生活、民族等文化内容，以及对这个宇宙和世界的理解。彩绘大观的上篇长达600多米，于1999年完成，下篇300多米，于2017年完成，一共1000多米。其中有一部分是对人体的描绘。从宇宙洪荒到天地玄黄，再到人体的小宇宙世界，这幅长卷包含的内容非常丰富，是你最感兴趣的一个地方。

你在博物馆流连了三个小时，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藏族服饰的展览。在青海，藏族分布地区也很丰富，比如阿柔藏族和果洛、玉树藏族聚集区的服饰就有一定的差异。藏族服饰颜色华美多样，体现出绚烂多姿的服饰文化特色。这与这个长期在高原上生活的民族性格是有关系的。

你需要在西宁住一个晚上，适应一下逐渐升高的海拔。因为明天一早，你们就要驱车直奔青海湖畔了。

晚上，在宾馆里，你看到有红景天口服液，作为常备品在床头，很贴心。在床头，还有长长的金属筒罐，里面装着氧气。氧气罐成了现今西宁宾馆的标配。你感觉到大脑很活跃，这可能和你下午不知疲倦地在青海藏文化博物馆里参访有关系，你走了一万多步路，白天有点气喘，你现在的确感觉到了西宁2200多米的海拔——自己有点高原反应了。

你过去多次来到西宁，年轻的时候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可能年龄渐长，反而容易高原反应了？你思忖着，沉沉地睡去，睡得很不踏实。多梦，且很容易醒，轻微的声响都会吵醒你。

茶卡盐湖之镜

茶卡是甘青线上一个很重要的节点小镇，现在也是旅游大热之地，所以，在茶卡小镇上吃饭不成问题。你们吃拉面，喝牛肉汤，还喝到了马奶子。这是有人从牧区带过来给店主的，店主就请你们喝了。你没有想到能在这里喝到马奶子。这是马的奶。你在新疆的时候，夏天里，你喜欢喝马奶子，稍微发酵一点的最好，大部分人不知道，但你知道，马奶子是凉性的，不能多喝，很多人不知道，以为可以当做饮料喝，结果就喝醉了。醉了一时醒不了，慢的人需要三天才可以彻底醒过来。喝马奶子，一定要多吃肉，这样胃里面才会舒服，凉性的马奶子和肉类中和起来，在胃里达成和谐。

吃了饭，你们就前往茶卡盐湖。茶卡盐湖位于祁连山脉支脉青海南山的南麓。祁连山山脉的南侧分布有很多的盐湖。这有一个独特的地理成因。首先，盐湖成因和降水稀少有关。为什么会降水稀少呢？高高隆起的青藏高原上的昆仑山到祁连山脉之间，是广大的柴达木盆地。由于柴达木盆地在两座山脉的夹峙下，南北方向来的水汽被大山阻隔，无法抵达，柴达木严重缺乏降水，整体的面貌是荒漠戈壁景象。

不过，柴达木的荒漠戈壁和新疆、内蒙古的一些戈壁景象不一样，这里的湖泊很多，这和盆地南北的高峻的雪山上的融水注入有关。冰川冰雪融水下泄，形成了地上河与地下潜流，向南流到了柴达木盆地里，经过盐碱化的沙漠戈壁地带，就把土壤里的盐分都带到了湖水里，由此形成了独特的盐湖景观。

茶卡盐湖就是柴达木盆地、祁连山之青海南山南麓的一颗盐湖明珠。柴达木盆地有四大盐湖，茶卡盐湖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这是你第一次和茶卡盐湖碰面，你有心理准备，在朋友的带领下，脚上穿上塑料鞋套，进入到“天空之镜”的景区里。可是，看到了湖边那大片洁白的湖盐结晶体的时候，你还是惊呆了。你产生了幻觉，觉得那遥远的一汪蓝色的水的边缘的洁白之色，像是映照着天空的白云。可是，你到了近前，才看到，那纯粹就是湖盐的结晶体所形成的大片湖岸。湖面反射非常强大，使天空变成了盐湖中蕴含的一部分。

这就是“天空之镜”。这么巨大的湖盐结晶景象，非常美丽、奇特，似乎不是这个世间所有，可又分明出现在你们的面前，令人沉醉。就连空气中似乎也带着盐的气味，咸咸的，湖面的风吹拂着你的鼻子。太阳非常毒辣，照射湖面，如果没有戴墨镜，会感觉到眼前就是一片空茫，戴了墨镜，眼前的世界就分出了层次。

这里的海拔似乎和青海湖差不多高，3000米左右。茶卡在藏语中的意思是“盐池”，湖面面积150多平方公里。你们来到湖边，感觉到这里是一面奇特的镜子之地。茶卡盐湖是大地之镜，反射着天空的蓝色，有固体态和液体态并存的现象。液体态的盐湖水并不深，水面似乎直接和天空连成了一体，这是只有在茶卡盐湖上才会有的幻觉。真是纯净的世界啊，你感叹着，人的内心也变得温柔了。这里的空气虽然比青海湖区要稀少，但景色却纯粹得令人反应缓慢。你会没有了戒心，一直徒步往湖水里面走，可要当心了，这里可能是有陷阱的。

在十多万年以前，茶卡盐湖还能够向东流动，湖水外流变为一条河，经过共和盆地注入到黄河之中。后来，南北侧的山体不断抬高抬升，茶卡盐湖就形成了现在的封闭湖泊。从历史成因上看，一开始，茶卡盐湖还是淡水湖，随着封闭成为高原内陆湖，盐分沉积越来越多，最后形成了盐湖。

盐湖不仅是人间一道美景。在湖岸边，有专门的盐业公司，采用船采、船运的方式在作业。现在，盐湖的经济价值非常巨大，不仅能产食盐，特别是青盐，颜色是青黑色，所以叫做青盐。湖盐还能被提炼生产成化肥以及一些用途广泛的金属。石膏、芒硝、钙芒硝、白钠镁矾等含量很多。

你在茶卡盐湖的湖边、湖水中行走，能够看到，北面的祁连山支脉完颜通布山和南边的昆仑山东段支脉旺尕秀山蜿蜒而去，相互对峙，夹着这一面盐湖之水。湖水中有山的倒影，山脉之上是湖水的呼唤。如果你静下心来，你就能够听到那几乎静默的呼唤。很多季节河在夏季给湖水带来水源，清澈、洁净、死寂。

你的脚完全可以感觉到在浅浅的湖水下面，沉积着坚硬的石盐湖床。朋友告诉你一个资料，你脚下的石盐矿床厚度可达4到10米，整个茶卡盐湖的储盐总量，根据估算可达4.5亿吨。随便挖，就能挖到上好的青盐。

由于含盐量高，你想在湖水中找到水生动物，却看不到一个游动的小东西，盐湖水里没有生机。在湖边，有少许的草本植物，都是耐寒、耐盐碱的植物，如一些蒿草类和禾草类植物。

盐湖边还有一个盐雕塑区，由于你看过冰雕、沙雕，你对盐雕似乎兴趣不大，你只是喜欢纯粹自然的盐湖景观。

你们徜徉在茶卡盐湖的世界两个小时，时间流逝得非常快。朋友和你商议，要不要在这里再待到晚上，看一看这里的“夜空之镜”？

你问，什么是“夜空之镜”？

夜空之镜，与白天的天空之镜形成对比，那就是在茶卡盐湖的晚上，由于没有城市的光污染，就能看到无垠的夜空中银河的阔大和浩瀚，天空中的银河繁星又全部倒映在盐湖面上，形成了天上、地上、空中、水中连为一体的美丽的星星的世界。这就是“夜空之镜”。晚上住在茶卡的有机玻璃星空小屋，能够从屋顶看到繁星，天空之镜就一目了然了。

朋友这么说，确实很令人神往，而且，你很神往“夜空之镜”。但你知道，你的这一圈甘青大环线，只是走了一小段，后面还有大段的路要走。你的高原反应在增强，主要是头晕，注意力有点不集中。

你说，咱们还是在德令哈过夜吧。出发吧。

德令哈的夜晚和东西台湖的雅丹地貌

从茶卡盐湖到德令哈是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很快，车走着，大地移动着，天空中竟然乌云密布，下雨了。是阵雨，阵雨还非常大，将世界冲刷得一片鸿蒙。你有点紧张，看不到外面移动的世界了。

半个小时之后，车子冲出了雨幕，也走过了乌兰县城。

抵达德令哈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即使在茶卡盐湖没有见到繁星密布，在德令哈的夜晚也见到了。德令哈是一座城市，可德令哈的灯光不能掩盖住漫天的星斗。你想起谁写的一首诗——好像是西川写的《在哈尔盖仰望星空》。哈尔盖在青海湖北岸，现在，你在德令哈仰望星空，星空也非常美丽。星空中，那些恒星和其他星体的光亮度不一，构成了星星的海洋，似乎触手可及，距离你特别近。这当然是一种错觉，你曾经在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的蒙古包里住过，晚上出来看星星，也是这样的感觉，伸出手，就能够摸得着星光。你伸出手，果然摸到了德令哈的夜空中的星光。

入住酒店房间里，你才感觉到脚步很沉，并不是缺氧状态下的轻飘飘的感觉，而是感觉很困，可是大脑又特别活跃。这一天算下来，凌晨从西宁出发，从倒淌河走青海湖南岸，抵达茶卡盐湖，饱览盐湖风光，然后又一路奔走到达德令哈，你必须要好好休息了。

在德令哈，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心跳似乎也比较快，接近一百下。半夜里，起身吸了一罐氧气，这就好多了。你感觉，后面的两天还要在高海拔地区活动，会逐渐适应，但也要小心。

早晨起来，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谈论了今天的路线，那就是，今天不要太累，不用赶路，晚上住在大柴旦镇就好了。你这一次走这个青甘环线，也是为了不想很多事情，不走冤枉路，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就像是一个傻傻的、没来过这里的游客那样，在八天左右的时间里绕祁连山走一大圈。眼睛里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也就是所见即所得，这样倒是轻松了。

经过盘算，你们计划这一天的整个白天里，造访多个柴达木盆地里的盐湖，最后由西台吉乃尔湖向东行，到达大柴旦镇休息。

说好了这一天的行程之后，你们精神抖擞，上车出发。沿着高速出了德令哈三四十公里，在高速路的右边，是一道巍峨的宗务隆山的山体。山体伴随着你们向西而行，似乎在行注目礼。

不久，在西南方向，也就是你们的左边就出现了一片湖面。朋友说，那是可鲁克湖。在可鲁克湖的南边，还有一面大湖叫做托素湖，这两座湖泊都是咸水湖，只是含盐量不同，导致了两个湖的湖水颜色和形态也不一样。

朋友说，这是一对神奇的姊妹湖——可鲁克湖和托素湖，两个湖紧密相连，有一条河把它们牵在一起。但可鲁克湖是淡水湖，托素湖却是咸水湖。

你问，为什么会这样呢？

朋友说，神奇之处就在于连接这两个湖的那条小河。是这条小河决定了它们的性格，流进可鲁克湖中的盐又流走了。

盐水去哪里了？

都流进了托素湖。托素湖在南边，地势低一些，又没有出口，湖面蒸发巨大，久而久之，变为了盐湖。聪明的江苏人现在能在可鲁克湖中养大闸蟹呢。

那么，咸水湖托素湖能养大闸蟹吗？那就不行了。

你翻着手里的地图。你看到，从茶卡盐湖开始，在祁连山的南麓到柴达木盆地里，盐湖众多，大大小小有名有姓的盐湖，起码十多个。一路向西，有希里沟湖、尕海、巴戛柴达木湖、依克柴达木湖、宗马海湖、达布逊湖、大柴旦湖、小柴旦湖、东台吉乃尔湖、西台吉乃尔湖、翡翠湖、大苏干湖、小苏干湖等等盐湖。

过了怀头塔拉镇，沿着高速走，窗外的景色就变得更加开阔。不过，这样开阔的天地景象容易让人昏昏欲睡。你感觉又困了。

柴达木盆地非常巨大，就像是一个聚宝盆那样，将雪山上的融水带来的一切慢慢地聚集在盆底。车子在移动，作为标识物的宗务隆山像是缓缓行走着陪伴你们的巨大象群，时不时伫立在那里注视着你们的车子。过了羊肠子沟和大煤沟这样的地名标识，显示前面不远是小柴旦湖。

朋友说，小柴旦湖的名气没有那么大，游客也不多，要不要下高速去看看？

你很感兴趣，你觉得游客喜欢去的地方，你不一定要去。既然距离小柴旦湖这么近，当然可以去看看了。

于是，从高速上下去，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小柴旦湖边。小柴旦湖湖面蓝色的波涛荡漾，风吹起来，很凉爽。这也是一座盐水湖，但小柴旦湖的含盐量不很高，水波荡漾，像是一面非常友善的湖泊。小柴达木湖也叫巴戛柴达木湖，湖边围着一道晶莹剔透的白边，那是洁净的盐滩，这样的景观非常神奇，如果仅仅作为食盐，实在是产量巨大，也不值钱了。

小柴达木湖的湖水里含有更为昂贵的硼砂。你们在岸边，你用手去触摸盐的结晶体。这里的游客很少，只有几辆自驾游的车子停在远处，有人在湖边合影。水鸟也不多，因为小柴旦湖边的植被很少，不适合栖息。

在湖边停留了20分钟，你们继续前行，上高速向格尔木方向走。

看来，今天要和柴达木盆地里的盐湖干上了。从茶卡盐湖出发，经过尕海、可鲁克湖、托索湖、小柴旦湖，下一站，是哪里？当然还是去看盐湖。下一站，是察尔汗盐湖。车子向着南方拐去。

打开车窗，你闻到连空气都带着咸味。察尔汗盐湖在去格尔木的半路上，你们从小柴旦湖到这里，感觉不到一百公里的距离。它号称是中国四大盐湖之一，东西长达160公里，湖面面积超过了6000平方公里。察尔汗盐湖以钾镁盐湖闻名，它的形成在好几亿年之前，比人类的历史要久远多了。

因此，你到达这面盐湖的时候，心怀敬畏。

察尔汗盐湖果然名不虚传。实际上，察尔汗盐湖由很多个盐湖连缀起来。如东达布逊湖、涩聂湖、北霍布逊湖、南霍布逊湖、大别勒湖、小别勒湖、达西湖、团结湖等十多个常年卤水湖和季节性卤水湖群构成。也就是说，从布尔汗布达山上的冰雪融水所形成的柴达木河，以及格尔木河等多条河流都流向了柴达木盆地的低洼之处，汇聚成了这面形状随着季节不断变化的翡翠一样的美丽盐湖。

有意思的是，还有一个湖叫做团结湖。北京也有一个团结湖公园，在东三环边上，你曾在那面湖边生活和工作过。当你去找这里的盐湖团结湖的时候，当地的朋友说，团结湖现在的面积不到8平方公里，连成了一片，找不到了。枯水季节里，察尔汗盐湖才会分成十多个似乎分隔起来的盐湖，形态各异，像是一串美妙的翡翠。

这里的游客竟然很多。你不去管那些从遥远的南方来的游人们的大呼小叫，而是静心观察察尔汗盐湖和茶卡盐湖的不同之处。

你看见，在盐湖边上，有大片的干岩滩。在盐湖中，就像是钟乳石那样，会有奇特的盐柱像是植物的气根那样，从水里直直地冒出来，形状酷似铁棍山药。还有一片片的很像是钟乳石，千姿百态。湖边白色的盐结晶体非常坚固，就像是冰凌和刺针那样伸出来，如果赤脚走路，就会被硌得生疼。这里与茶卡盐湖的相似之处，就是察尔汗盐湖的水面倒影也非常美丽，总是能把行走着的云彩天空与大地变成对称的两半。水天一色，镜像那样令人迷醉。在湖边，采矿的船只正在作业，你们知道这里出产的伴生盐矿储量巨大，伴生的矿产也很丰富。

在察尔汗盐湖逗留的时间不很长，风特别干燥。你感觉很需要补充水分，就回到车上喝水。

下一站，你们沿着国道215线，直奔东台吉乃尔湖。朋友说，这一路，你们能够看到水上的雅丹地貌，这是柴达木盆地里的一大奇观。

你说，好，那就向那个方向前进，去东台吉乃尔湖。那又是一个盐湖。对了，还要经过西台吉乃尔湖。东西湖是对称的，就像是兄弟那样。西台吉乃尔湖南部的昆仑山脉冰雪融水形成了那仁郭勒河，河水向北面的柴达木盆地流淌，向东流形成了东台吉乃尔湖，向西流，大部分变为沙漠戈壁的地下潜流，然后形成了对称的西台吉乃尔湖。

东西湖互相对称，周围全部是水上雅丹和风蚀雅丹以及风蚀洼地的地貌。这片广大的地区是一个荒无人烟的世界，也许可以和太阳系一些荒芜星球的球面相似，成为了游客猎奇打卡的目的地。

你见过很多地方的雅丹，对前往东台吉乃尔湖的路上，将看到的水上雅丹也并不算是很好奇。

雅丹地貌是荒漠地区独有的一种地貌。在荒漠地区，雅丹地貌是一种被风吹出的地貌，刮大风时，由于地表没有植被，常年的大风不断地吹走地面沉积的物质，在地质地壳运动和流水作用下，一些地面软硬度不一样，有的地方硬一些，有的地方软一些，阵阵强风把软处的物质吹走，就会出现一道道的沟槽，硬的地方继续存在，顽强地形成了高垄地貌。

你曾经在新疆北疆的乌尔禾地区，在准噶尔盆地里见到很多雅丹地貌。你觉得并不新鲜。但当柴达木盆地里的水上雅丹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你还是感到了惊奇。水上雅丹，自然是水面上的雅丹，而不是陆地上的雅丹。这样的雅丹就像是一座座岛屿那样，浮现在碧波荡漾的水面上，令人称奇，你想到了电影《阿凡达》中一切奇特视觉画面。

车子沿着道路前行，水上雅丹当然是只可远观，而不合适下去亲近。这都是含着盐分的卤水，水面的雅丹更像是诱惑英雄奥德赛回家的塞壬，美景是非常美，可在这些水上雅丹的后面，是不是藏着很多妖怪要来诱惑你们？

你有点疑惑了，拿不定主意，这或许是真的存在。

水上雅丹，陪伴你们的车子走过，然后你们到达东台吉乃尔湖。这里是整个柴达木盆地中地势最低洼的地方了。周围的群山在遥远的地方像是盆子的一抹褐色的边沿，有着起伏的线条。

天地如此辽阔，而行人如此稀少，在这样的大盆地里狂奔，眼前的湖景慢慢转移着方位，让你觉得这湖水就像是在向你致敬。

车子继续行走在雅丹地貌之中。这里确实是一个无人区，走了一百多公里的简易路，没有看到什么人，只有少量彼此迅速错过的越野车。

前面说了，雅丹地貌的成因主要是风蚀，是成年累月被风吹出的一种景观，看上去，那些荒漠中蹲伏着很多沉睡的怪物，形体呈现流线型，一动不动。柴达木盆地地势平坦低洼，常年刮风，那些并不坚硬的早期地质运动所构成的河湖沉积物，被大风不断吹拂，就会一层层剥离，被风吹走了松散的部分，留下流线型的坚硬的部分，就是高高的垄地。这些高垄彼此很相像，之间有一道道的沟槽。这样的地貌连绵一百多公里，可以看到风向、风力的多年持续的作用。一群群的高垄之间是深深的沟槽，高垄与沟槽相间，不断随着风向产生一些新变化。

新疆的乌尔禾魔鬼城，是你少年时的记忆。可在这片柴达木盆地东段的大片雅丹地貌，依旧让你感到了震撼。不仅因为这片雅丹地貌面积广大，且它变化多端，形态更加复杂，你发现，这里的风力强度大，风向也多变，导致这里的雅丹地貌千姿百态。

前面出现了水面，那就是东台湖水掩映之下的水上雅丹地貌了。水上雅丹作为一种景观，是因为倒映在水面上的高垄形态成双入对的景观，更加多姿多彩。你们把车子停下来，近观、远望东台湖。湖水呈现蓝绿色交织的翡翠色，非常美丽。岸边的盐花又是一片纯白色，波光粼粼中，这块巨大的蓝绿色的宝石翡翠般的湖面反射着细碎的光芒，那是微微的波光。

朋友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柴达木盆地之内的硫酸镁亚型盐湖，面积约120多平方公里，湖水并不深，大部分的地方水深不到一米，水面的海拔比较低，约在2700米以下。

你说，难怪呢，这里的海拔确实不高，超过三千米，你的脑袋就会有反应。

朋友说，虽然现在的湖水很浅，但科考人员经过探查，发现东台吉乃尔湖下面沉积的石盐很厚，分为两层，厚度可达20多米，都是固体。上层约2、3米的厚度，大都是新沉积的，下层是含着砂石的沉积层，厚度一般在10多米。总的石盐储藏量在五亿吨以上。

确实啊，你感叹道，难怪说柴达木盆地是一个聚宝盆呢。

东台湖附近有一个锂盐厂，正在提炼开发锂盐。湖区有大片的盐田，采取晒盐的方式，提取生产氯化锂、碳酸锂，这是东台湖的一大贡献。

看完了东台湖，你们上车，你感觉下面的旅程会比较漫长了。

两辆越野车出发，从东台吉乃尔湖沿着湖岸北侧的小路，向东南方向走。路边，雅丹地貌继续向你致意，高天大地也向你致意，因为你是在天地之间行走的人。

下午的太阳似乎在向西迅速运动。中午的酷热过劲儿了。你们过了西台吉乃尔湖，从一个叫一里坪的地方拐向东边大柴旦的方向走。

前方要去的一站，是大柴旦镇附近的翡翠湖。据说，翡翠湖才是柴达木盆地里的珍宝级的盐湖。

翡翠湖，听着太像是一个景区了，你说，这完全是环绕青海甘肃祁连山大环线的旅游项目推荐的地方。

你说，看了一些盐湖，有点感觉到审美疲惫了。

朋友说，那咱们也可以不去大柴旦了，沿着215国道，今天直接干到阿克塞县城去怎么样？

你赶紧改口说，那不行啊，太累了。就像你说的，咱们不能错过翡翠湖，翡翠湖不是比茶卡湖还要美丽吗？

你想着今晚一定要住在大柴旦镇，明天，穿越冷湖的石油小镇，然后才是直奔阿克塞，到了晚上，就要抵达敦煌了。这样的行程松一天，紧一天，不那么疲惫，不像昨天，一下子就干出来几百公里，一口气从西宁经过青海湖、茶卡盐湖、乌兰县，最后到达德令哈，你们都累瘫了。

下午时分，你们抵达了大柴旦的翡翠湖。你的眼睛亮了。大柴旦湖形成了很多圆形的坑洼,的确，眼前的翡翠湖是大柴旦湖的一部分。但翡翠湖的翡翠之蓝绿，又不一样了。这真是很奇特的盐湖地貌，有点像是水溶洞地貌。

同行的朋友是业余博物学家，他说，这大柴旦湖和翡翠湖不一样之处就在于这里是盐碱滩，夏天水源充足，地下水位上升，溶解了盐碱地，结果就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里面是盐水结晶体和融化水的地貌。

翡翠湖就在大柴旦附近，并不大，约16平方公里，也就是4乘以4的面积。翡翠湖作为一个盐湖，与茶卡盐湖的风景又大为不同。翡翠湖，顾名思义，就是像翡翠一样，清澈通透，是一块一块的。翡翠湖湖水下面是厚厚的盐层沉积，蓝色的湖水有好几个层次，有一种牛奶的白色混合在绿颜色之中。翡翠湖的特点是它由一些大大小小的盐池构成，除了最大的1号湖，还有2、3、4、5、6号湖，每一块的颜色还有些区别，但都像美丽的翡翠那样玲珑剔透。

在翡翠湖和大柴旦湖盘桓了一阵子后，你们一行穿越了大片的沙漠戈壁地带。这样的柴达木戈壁滩令人困倦，在车上，你睡着了。

今天，白昼之下，看了那么多的盐湖景色，你们心满意足地抵达了大柴旦镇。看到很多人在行走，店铺的招牌也出现了，人间烟火在眼前，你兴奋起来。

这一天晚上，你们住在翡翠商业街的雪原酒店。等安顿好走出来，你们去了一家牦牛肉火锅店。

火锅店！没错，这真是在高原上吃到的美味佳肴啊。想想吧，很久之后，每当你想到了那一次，那一天，在高原反应的状态下，在看过了一座座姿态各异、像是人造天境那样的盐湖之后，你们在大柴旦镇这么一个小小的地方，能够吃到一顿牦牛肉火锅，这真是最美好的事情。

店主是四川人，所以这火锅自然很地道。你要的是辣锅，端上来，原色汤锅开始加热。等到汤开了，先喝汤。牦牛肉清汤非常鲜美，第一口，令人感觉到疲惫全消，如灵魂出窍。然后再放入火锅底料——这就是麻辣底色了。辣不算辣，麻是真的麻。特别是上好的青海牦牛肉，端上来让你们验货，牦牛肉那种红色，是血氧量含得很足，颜色偏暗红色，肉片切得很薄。由于在高海拔地区，利索的老板娘让你们看了鲜肉，就把牦牛肉片拿去先煮了个大半熟，再端上来，上菜的速度也很快。

你们就接着涮肉。牦牛肉带着白色的脂肪部位，一下火锅就翻卷起来，就像是开花了一样。大家热闹起来。

这家店生意兴隆，还送了你们桌一盘青海的一种特色美食——“狗浇尿”。

“狗浇尿”是一种青海传统非物质文化遗产——煎油饼。和好了面，擀成薄薄的面饼，放入老铝锅，铝锅很厚，这样烙出来的面饼味道更好。“狗浇尿”得名于它的制作程序，就是将面饼放入平底锅之后，要在锅的边缘淋油，油是滴滴答答淋撒进去的，在锅边就像是“狗浇尿”那样。然后，转动面饼，翻过来翻过去，很快就熟了。再切成圆边三角形端上桌来，香脆口、微咸口味的都有，很好吃。

配的青菜、海带，还有其他的火锅菜都端上桌了。你们打开了青稞酒。你知道，到哪里，就要和哪里的水土贴起来，无论是食材、饮水还是酒类，都要喝当地的，这样肠胃才熨帖、舒服。

牦牛肉火锅吃好了，你们心满意足。最后一道食品，是这家店里自己做的手工酸奶。朋友笑称，这叫做“雪山压顶”，吃了一肚子牦牛肉，要用一碗酸奶，像雪山一样压下去，帮助消化。

“雪山压顶”之后，大家都感觉到舒爽。你们出了火锅店，在翡翠步行街散步半个多小时。此时正是星空璀璨，夜晚的大柴旦镇很清爽，气温降下来，那种凉凉的感觉是高海拔地区所特有的。

似乎是牦牛肉在起作用，你感觉身体很暖和，高原反应进一步减弱了。散步之后，你们回到了房间里。这一晚，你睡得很踏实。慢慢适应了在高原奔走的节奏。不过，即使是在睡梦中，你的眼前，似乎还在闪烁着你造访过的盐湖的风景。茶卡盐湖、小柴旦湖、东西台吉乃尔湖、察尔汗盐湖、翡翠湖、大柴旦湖，这么多的盐湖成为叠压在你梦里的闪光的物体，在远处召唤你，在近处诱惑你，在梦里安慰你。

（节选）

【作者简介】邱华栋，著名作家；1969年生于新疆，祖籍河南南阳；著有长篇非虚构 《北京传》，长篇小说《空城纪》《龟兹长歌》《夜晚的诺言》《白昼的喘息》《正午的供词》等15部，中短篇小说200余篇，出版各类单行本80多种，曾获庄重文文学奖、林斤澜短篇小说奖等奖项，部分作品被翻译到英、法、德、俄、匈牙利、克罗地亚、越南、日、韩等国家；现居北京。

节选自《青年作家》2025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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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青年作家杂志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