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露在叶脉上凝结成逗号时,第一片枫叶已在枝头研墨。阳光是最好的颜料,从叶柄漫向叶尖,把青绿晕染成橙红,像有人在时光的宣纸上,轻轻抖落了半盏晚霞。这是枫叶写给秋分的第一封情书,字里行间还带着夏末的余温。
文/白丁墨客
晨露在叶脉上凝结成逗号时,第一片枫叶已在枝头研墨。阳光是最好的颜料,从叶柄漫向叶尖,把青绿晕染成橙红,像有人在时光的宣纸上,轻轻抖落了半盏晚霞。这是枫叶写给秋分的第一封情书,字里行间还带着夏末的余温。
风是邮差,总在黎明时分叩响窗棂。它替枫叶捎来初稿,那些还带着青涩的句子,藏在未红透的叶瓣里。你看那片半青半红的枫叶,边缘的锯齿还沾着蝉鸣的碎屑,而叶心的红晕,已悄悄洇开——是关于秋的秘密,忍不住要从笔尖溢出来。
枝头成了最热闹的邮局。千万片枫叶挤在枝头,有的在修改措辞,把过于热烈的赤,调得浅一些,再浅一些,好配得上秋分的温文尔雅;有的在斟酌落款,要把自己的脉络拓得更清晰些,让收信人能读懂,这三个月来,每一阵风、每一场雨,都在叶肉里刻下了怎样的印记。
终于有一片枫叶落笔了。它抖落最后一滴晨露,把整季的阳光都揉进字句里。"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桂香该漫过篱笆了。"它这样开头,然后细数檐下燕子的去向,田埂上稻穗的重量,还有傍晚掠过湖面的雁阵——那些夏与秋交替时,最细微的叹息。写完,它松开紧握枝头的手,像枚红色的邮票,贴向风的信封。
秋分在云端拆信。第一片枫叶落在稻田,字里的暖意让稻穗弯得更低,谷粒们争相读着:"饱满,是对成熟最虔诚的应答。"第二片枫叶栖在窗台,墨迹被晨雾晕开,化作玻璃上的霜花,写着:"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第三片枫叶坠入溪流,字迹随波逐流,让游鱼都知道了:"秋天的水,比记忆更深。"
枫叶的信里,总藏着告别的温柔。它们写尽夏日的喧嚣,却从不提及离别之苦。你看那片飘向荷塘的枫叶,信里说:"残荷的茎秆不是枯萎,是在水面写下风骨。"落在桂花树上的那片,则悄悄叮嘱:"香气是秋天的絮语,要轻轻说,才对得起那些静默的等待。"
风把信送往更远的地方。有的落在牧童的草帽上,让他读懂了牛背上的夕阳,为何比夏日更沉;有的粘在归人的衣角,让旅途的疲惫里,突然掺进了炊烟的甜;还有的被孩童拾起,夹进课本,多年后翻开,仍能闻到当年的阳光——原来有些文字,会在时光里发酵,酿成岁月的酒。
枝头的信还在继续写。那些迟迟不肯落笔的枫叶,并非犹豫,是想把最后的绚烂留到最恰当的时刻。它们看着同伴们化作信使,自己则在枝头练习更优美的弧度,要让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对秋分最绵长的告白。偶有秋雨路过,替它们把字迹洇得更柔和些,像怕过于浓烈的思念,会烫到收信人。
秋分把信都妥帖收好。有的埋进泥土,让来年的春芽能读到;有的挂在蛛网,让晨露折射出彩虹般的笔迹;还有的留在空中,被南飞的雁群衔走,带到更南的地方,告诉那里的草木:"北方的秋,已写满深情。"而那些散落在人间的信笺,被有心人拾起,夹进日记,成了季节更迭时,最珍贵的书签。
枫叶的信越写越厚。从第一片泛红的试探,到漫山遍野的赤诚,每一片都在说:变化从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形式的相守。你看那铺满小径的枫叶,层层叠叠,像封没有收信地址的长信,却让每个路过的人都懂了——秋的温柔,正在于它让所有告别,都带着重逢的期许。
风停的时候,最后一片枫叶落在秋分的案头。它的字迹已有些模糊,却依然能辨认出结尾:"当雁阵划过晴空,当桂香漫过石桥,我所有的红,都是对岁月最虔诚的鞠躬。"落款处,是整片山林的寂静,和一个正在酝酿的、关于雪的约定。
这封写了整个秋天的情书,终于在秋分的掌心里,酿成了醇厚的酒。饮下它的人,眼里会泛起晚霞的光,心头会掠过风的私语,然后在某个清晨醒来,发现窗台上的菊,已替枫叶,写下了新的信。
来源:白丁墨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