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儿子怕爹听不清，像演讲似的，给爹讲了猫的本能：“爹，依我看，猫比人还明智啊！为什么呢？猫，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猫，在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便悄悄离家出走，走得越远越好，反正不能让主人找到，在寂静阴暗的角落默默闭上眼睛。死是一件孤独的事，死在家里让主人看见，

从老伴有病住院到入土为安，儿女们没给他一分钱。他把积蓄花光了，靠拉着破排子车去捡破烂度日。

他的腰弯成了九十度，头发、胡须宛如深冬野地里的枯草。

他一手拄杖，一手扶墙，挪到大儿子家，说：“儿啦，爹不能干了。从今天开始，只好在你们弟兄仨家中轮流着吃住。一家一个月，怎麽样？”

儿子怕爹听不清，像演讲似的，给爹讲了猫的本能：“爹，依我看，猫比人还明智啊！为什么呢？猫，特别是上了年纪的猫，在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便悄悄离家出走，走得越远越好，反正不能让主人找到，在寂静阴暗的角落默默闭上眼睛。死是一件孤独的事，死在家里让主人看见，让主人伤心，不好。”之后，说：“我们今天要外出，你往老二家去吧！”

他挪到二儿子家。二儿子手指夹着嘴唇中的烟卷，正在院中欣赏油光闪亮的小车。

他问：“啥时买的？”

儿子说：“刚买回来。爹，不买不行啊：你孙子该结婚了，可如今的姑娘条件高，要楼要车，家中还得没有垃圾。”

他说：“现在，楼、车都有了，你们家又干净，我孙子找媳妇不成问题了。”

儿子吐了口唾沫，用脚擦掉，说：“爹，你知道‘垃圾’指什么吗？指爷爷和奶奶啊！”

他苦笑着，长叹一声道：“可阎王还不叫你爹去报到，你爹有啥办法啊？”

二儿子也给他讲了猫的本能，然后说：“我们今天要出门，你往老三家去吧！”

他挪到三儿子家，三儿子也给他讲了猫的本能，然后说：“我们今天外出，你上我大姐家去吧！走，我开着车把你先送去！”

他来到大女儿、二女儿、三女儿家，仨女儿都给他讲了猫的本能，都说今天要外出，都厉声责问他：“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你为仨小子盖了房、娶了媳妇，到如今，让我们赡养你，你不觉得理亏吗？”

三女儿开着小车，把他拉到他独自居住的破家前，忍着性子，等他慢腾腾下了车，扬长而去了。

隆冬的夜晚，弯月和星星放射着黯淡的光；北风虽小，但足以吹透人的骨骼。他估计街上没人走动了，便拉上排子车，车上装着一口薄木棺材。拉出街门，把门锁上。他一步三喘地挪啊挪，挪到了自家坟地里，挪到了老伴坟堆的一边。他躺进棺材，合上泪眼。风越刮越大，树木和密密麻麻的一人多高的蒿草枝茎发出凄恻的哀鸣。终于，他的灵魂离开了躯体，蹒蹒跚跚地向鬼门关走去。

新年过后，有人发现了他。乡亲们把他的儿女告上了法庭。

检察官从他的破棉袄兜里和他住屋的桌上，发现两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同样的话：我自愿学习猫的本能，我的死跟儿女没有丝毫关系。

作者‬：刘丙绪，1937年生，邢台市南和区人，一生主要从事中学语文教学，为河北省中学语文教学研究会会员、邢台地区理事，生平事迹被载入河北省出版的《一代教育功臣》。2004年，国家授予“全国孝亲敬老之星”证书和奖章。七十二岁结束教学生涯后，专心致志于文学创作，为河北省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散文《挥泪忆母德》获全国纪实散文”二等奖，被多家媒体转载。《挥泪忆母德》和诗歌《祭母文》分别被选入《邢台市新时期文学作品选》散文卷和诗歌卷。小小说《一个带夫改嫁的女人》、《这回结婚不算》均获人民日报《大地》月刊社三等奖；《尖嫂送礼》得到国家著名文学评论家王兆胜先生的评介，被选入数十种书刊；《传染病》获“经典民间故事”奖；《三个不眠之夜》被选入《2023年全国微型小说精选》；《胖女人和瘦女人》入选《高中现代文阅读训练》。邢台市电视台《牛城我最红》栏目和中共邢台市老干部局出版的《夕阳美》一书广播、刊登了其八十多岁高龄后的事迹。其著作有：小小说、散文、诗歌集《秋菊溢香》、《亲情交响》，散文和诗歌集《永恒的情愫》，小说集《黑黑和白白》、《一线霞光》和中篇自传体小说《永不飘逝的记忆》。

来源：半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