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离午休还有一个半小时，李珊的心态却快崩了。她一边快速打印领导要的文件，一边在心中祈祷那帮人不要再打来了。
文 | 我是九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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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午休还有一个半小时，李珊的心态却快崩了。她一边快速打印领导要的文件，一边在心中祈祷那帮人不要再打来了。
然而下一秒，电话还是响了。
张姐不耐烦地对李珊喊道：“李珊，还是找你的！怎么回事啊，干嘛不打你自己电话？现在上班时间，大家都很忙的好吧？”
李珊彻底崩溃了，扔下手里的东西冲过去抓起电话吼道：“你们听不懂人话吗？还要我说多少遍？钱不是我借的，是徐嘉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找他去！不要再找我了！”
“找他？”那边的人笑了：“我问你，这笔款是不是以你的名义贷的？钱是不是打到你卡里的？合同上的字是不是你签的？扫的是不是你的脸？你贷的款，签的字，打的征信，收的款，我们不找你找谁？至于你把钱转给了谁，那是你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再说了，你男朋友现在出了车祸，已经是无行为能力人了，你让我们找他，玩儿呢？”
“什么男朋友？去他妈的男朋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李珊全然忘了她此刻正在办公室，咆哮道：“我跟徐嘉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钱都被他拿走了，我一分没拿！谁拿的钱你找谁去！”
“你们以为这样威胁我有用吗？没用的！我不怕！你们就是诈骗团伙！你们跟中介、徐嘉伟是一伙儿的，你们串通起来给我下套，骗我AB贷。这个钱我是不会还的。有种你们弄死我，现在就过来啊，来啊！”
李珊疯子一般一通大吼后，摔了电话。
她感觉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了。她浑身颤抖，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好像有一只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待她稍稍缓过来一些，才想起她正在上班，才发现办公室鸦雀无声。
一扭头，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李珊，你、你没事儿吧？”同事战战兢兢地问道。
李珊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数秒后，她关了电脑，抓起包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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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李珊的眼泪快速向两边飞溅。
她原以为她是被骗贷款的，这钱她一分没拿，可以通过报警和走法律途径解决。现实却给了她一巴掌：由于徐嘉伟遭遇严重车祸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她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自己是被欺骗诱导贷款的，警察说不构成诈骗，不予立案。
她想起诉中介和放款机构，律师说她没有证据，很难胜诉。建议她还是尽快还清贷款以免影响征信。后续的话，再找实际借款人及其家属以及金融机构协商还款事宜。
哈哈，还？拿什么还？好几十万，她一个月工资不足六千，身上一分钱存款都没有的苦逼牛马，拿什么还？
隔天上午，李珊没去上班，而是去了徐嘉伟家。
她拎了一箱牛奶，一个果篮。花了三百。
如果可以，她只想送徐嘉伟一包老鼠药和一坨狗屎。
虽然心里清楚徐嘉伟现在这个样子，想让他爸妈替他还钱是天方夜谭。可她走投无路了，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是讲道义、明事理的人。即便他们没有能力偿还，答应跟她一起想办法也是好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不肯替徐嘉伟还钱，愿意承认是徐嘉伟贷的款，她心里也能好受一点，也算搞到了能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了。
所以从进门开始，她就打开了手机录音功能。
不管这算不算证据，有没有用，她都得试试。总好过坐以待毙。
然而一进门，她就差点呕了。一股难闻的气味涌入鼻腔直冲大脑，像是尿骚伴着腐臭混合着中药的气味儿。
她强自镇定了一下，才将胃里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了下去。
看到李珊，徐嘉伟的父母既震惊又激动。徐母更是一把拉住了李珊的手，哽咽道：“李珊啊，你、你终于来看嘉伟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嘉伟他、他现在弄成这样，我们生不如死啊！”
语气里有一丝对她这么久不现身的埋怨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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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珊随即在徐母的引领下来到了徐嘉伟的房间。
虽然徐嘉伟车祸后她曾到医院看过他两次。可如今几个月不见，他的变化还是大到让她大吃一惊：原本仪表堂堂的徐嘉伟，如今面色惨白，眼眶凹陷，两眼呆滞无神。
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原本就偏瘦的他，如今只剩下皮包骨头了。
他剃了头发，光着脑袋，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具行尸走肉。
床边的柜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还有一包拆开的纸尿裤。
李珊被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臭味刺激得胃里直翻，瞅了一眼床边的垃圾桶，这下真没忍住，干呕了——垃圾桶里有一张刚换下来的沾满了排泄物的纸尿裤。
徐母赶忙把垃圾桶拉到一旁：“他现在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脊椎不好，不能弯腰，他爸腿脚又不好，使不上劲儿。我俩根本搞不动他，只能给他穿这个。”
她说着竟抱着垃圾桶上前一步对徐嘉伟喊道：“嘉伟，你看看谁来了？是李珊啊！李珊来看你了。你以前不是一天到晚念叨着李珊吗？出事儿后你说不了话，总是流泪，我就知道，你心里想着李珊，是不？老天造的什么孽啊，把你害成这样。要不是出了这个事儿，你跟李珊这会儿估计都快结婚了。呜呜……”
听到李珊的名字，徐嘉伟眉头一皱，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他艰难地将脸转过来，看到李珊，立马激动起来。
下一秒，他鼻子一酸，眼眶一红，哭了出来。
他想说话，可张开嘴努力了半天，就只发出一阵沙哑的、仿佛沾着浓痰的怪声。
紧接着，他的脸更红了，额头青筋暴跳，汗也出来了。
因为无法表达，他急得浑身上下每一根筋都在用力。最后，伴着一声粗重的喘息，他败下阵去，彻底哭开了。
“我就知道他心里是清楚的，就知道他到现在还想着你。”徐母哭道：“李珊啊，你跟他说会儿话吧！我去把垃圾桶倒了，再给你倒点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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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珊怔怔地站在那里。
她看似平静，实则心中惊涛骇浪，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呼吸也变得急促，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就要爆发出来。她极力使自己保持镇静。
如果没有贷款这件事，没有经历这段时间被疯狂催债的生不如死，那么此刻她或许会和徐母一样悲伤到不能自已，或许正以女友的身份陪在徐嘉伟身边吧！
但此刻，她对眼前的男人并无怜悯，只有恨。
“阿姨，您不用给我倒水，我不喝。我来，是为了那笔贷款的事。”
“啊？”
李珊将视线从徐嘉伟的脸上移开，大步走出那令她窒息的房间，来到客厅。
“叔叔，阿姨，嘉伟以我名义贷款的事，你们是知道的吧！那天你们还跟嘉伟通了电话，我知道你们是知道的。现在这笔款逾期了，我天天被人催债，威胁，生活一团糟。所以我今天来，是想让嘉伟还钱的。他虽然躺在床上，可意识是清醒的，他应该把借的钱还上……”
“你在说什么啊！”原本还幻想着李珊能留下来照顾徐嘉伟的徐母傻眼了，摔下垃圾桶就哭开了：“李珊啊，你这个时候跑来跟我们说这个，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你跟嘉伟谈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对他啊？嘉伟出车祸后，你只到医院看了他两次。在嘉伟生死未卜、命悬一线的时候，你不担心他的安危，还提什么贷款。从嘉伟出院到在家这几个月，你也一次没来看过嘉伟。你知道嘉伟有多难受吗？知道他这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现在你又提这个事，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你说那钱是嘉伟借的，你拿出证据来啊！你说我们知情，我们不知情！嘉伟什么都没跟我们说过！”
“退一万步说，就算那是嘉伟贷的款，那他也是为了你！他是为了给你更好的生活，为了你们的未来！你作为他女朋友，不但不安慰照顾他，张口闭口都是钱，你还是人吗？”
徐母悲从中来：“嘉伟变成这样，我们已经够痛苦了。医生说他脑子里的淤血压住了神经，一旦血管破裂，就没救了。他所有的器官也都衰竭了，不知道哪天就……他现在每个月吃药都得花很多钱，但凡有点情况还得叫救护车。为了救他，我们已经借了很多钱了……今天你来了，我本来还挺高兴，还以为你是来看嘉伟、来帮我们的。没想到，你居然是来要钱的！你觉得我们能拿得出钱给你吗？我们就嘉伟这一个儿子，他搞成这样，我们已经生不如死了。你想逼死我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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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父徐母的遭遇固然值得同情，可这一切又跟李珊有什么关系呢？
“我逼你们？”李珊哽咽道：“我只是不想承担本就不属于我的债务，有错吗？”
“你怎么没错？”徐母怒道：“你这个时候跑来要钱，就是错！嘉伟对你多好啊！他接你下班，带你旅游，给你买这买那。你过生日，他借钱给你买名牌包……这些你都忘了吗？你的良心呢？你这么对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李珊气笑了：“我凭啥遭报应？他的车祸不是我导致的，可我现在的处境却是徐嘉伟一手造成的！他利用我的信任骗我贷款，把债务转嫁到我头上。你们管这叫爱，叫对我好？鬼知道他这两年都背着我做过什么。一个征信差到贷不了款的人，我只后悔没有早点认清他！”
“你——”
“是我让他接我下班的吗？我一直让他找个班上，不要眼高手低，可他不听。我也从来没让他给我买名牌包。是他自己好面子，借钱给我买的。最后买包的钱也是我还的！”
“你、你胡说八道！你这个女人，睁眼说瞎话！你会遭报应的！嘉伟怎么会看上你这个没心肝的玩意儿！”
看着徐母气得瑟瑟发抖，李珊不想再吵下去。因为吵架不是她的目的。
她降低音调，说道：“叔叔，阿姨，我不是来吵架的，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钱是嘉伟借的，他心里有数，你们不信，可以问他。他名下有没有钱我不知道，但他跟我说过，他爷爷给了他的一套小房子。如果嘉伟同意，我请求你们替他卖掉那套房子，把他的贷款还了。那套房子肯定不止卖五十多万，多余的钱你们可以用来生活和支付他的医疗费……”
“你在说什么啊？”徐母叫道：“卖房子帮你还债？你怎么说得出口啊？别说那房子是他爸爸的名字，就算是他的名字，我也不可能卖了帮你还债的！你气势汹汹跑来要钱，怪嘉伟欺骗你，你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就不该出现在嘉伟面前！你滚吧！谁贷的款谁还，别来找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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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你们太过分了！”李珊气懵了，她猛然冲向卧室，冲到徐嘉伟面前，吼道：“徐嘉伟！你自己说，那笔钱是不是你骗我贷的？你说你贷的款已经下来了，说你征信评分不足流程卡了，让我拿我的征信给你刷评分，用我的卡给你走账，说不会影响到我。可结果呢？结果这笔贷款变成了我的，我成了实际贷款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你说啊！”
李珊的疯狂举动吓坏了徐父徐母。二老冲进来和李珊拉扯起来。
眼看此情景，徐嘉伟急了。他浑身颤抖，眼泪口水齐飞。
抖着抖着，他翻起了白眼儿，口中流出大量白色唾沫。
这一幕吓坏了所有人。
徐父徐母一声尖叫，放开了李珊，扑上去对徐嘉伟进行急救。而李珊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她，哭着跑了。
原本是想自救的李珊，彻底走进了死胡同。
她缩在出租屋里瑟瑟发抖，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到头来会沦落至此。
她家本来就穷。她是靠助学贷款上的大学。在校期间，为了省钱她把伙食费降到最低，一有空就做兼职。后来毕业了，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父亲病重，花光了她所有的钱，人也走了。再然后，找了个男朋友。本以为能和对方一起奋斗，没想到男友一点都不脚踏实地，成天做着发财梦，最后还送了她一份如此厚重的大礼。
李珊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办，还能向谁求助。她甚至不敢打给徐母，问问徐嘉伟怎么样了。
她只能祈祷徐嘉伟千万别有事。万一他死了，徐母说是她害死的徐嘉伟，那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忽然很想母亲。她已经很久没回去了。这些年她好像早已习惯了独自面对一切。不管遇到什么麻烦，都是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可这次，她是真的解决不了了。
不知道是不是母女连心，隔天一早，母亲竟给她打来了电话。
原本还想假装坚强的李珊，在听到母亲的声音的一刹那，竟没忍住，哭了出来。
李母吓一跳，问李珊怎么回事，李珊再也忍不住，把被男友欺骗贷款的事说了出来。
“妈，我对不起你。我太没用，太蠢了。我把自己搞得一团糟。”
李母听完很生气，却不是气她被男友骗，而是气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为什么不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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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走后，我一个人住那房子里怪冷清的。早就想把房子卖了，又没好跟你说。既然你欠了钱，咱把房子卖了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房子虽然不大，怎么着也能卖个七八十万吧！”
李珊哭道：“可是，卖了房子你住哪儿呢？”
“租房子呗！你在外面上班不也是租房子住？没啥的，李珊。只要你好好的，妈住哪儿都成。住猪窝牛棚妈都不怕，妈就怕你一个人在外头被人欺负，怕你受委屈。”
李珊最终以卖掉母亲唯一的栖身之所，为她可笑的恋情买了单。
这次的经历，也让李珊明白了一件事。
人性深不可测，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也永远不要把自己的重要物品借给所谓的爱人用。
外人骗你，你失去的只是钱。而“爱人”的欺骗，不光会让你破财，还致命——如果不是母亲卖房给她还债，谁知道她最终是否会想不开走上绝路呢？
不久后的一天，李珊接到了一个熟人的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徐母去世的事。
李珊大惊：“去世了？怎么去世的？什么时候的事？”
“脑溢血，上个月八号。”——正是李珊去徐家的那天。
“那天上午十点左右吧，有人看见你去了他们家，还跟他爸妈吵了起来。你走了以后大概十来分钟吧，他妈就出事了。他爸叫来了救护车，把人拉走了。”
李珊心跳失速，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人继续说道：“我也是今天回家听我妈说的。说徐嘉伟他妈死了以后，他爸想告你，说是你害死他妈妈的，徐嘉伟没让。徐嘉伟动不了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爸比划的，人都急得大小便失禁了，差点死过去，他爸才没有找你的。”
李珊：……
“说真的，我听我妈说了都替你捏了把汗。我虽然认识徐嘉伟比你久，可我真觉得你挺倒霉的。好好谈个恋爱，被男友欺骗贷款，想讨回公道，人家妈还咯嘣一下死了。换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在徐嘉伟最后还有点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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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现在呢？他跟他爸，怎么样了？”李珊颤声问。
“唉，活一天是一天呗！照这情形，徐嘉伟扛不了多久的。他们父子俩，说不准谁走在谁前头。如果当初徐嘉伟听你的，好好找个班上，别一天天的到处乱跑，想这想那，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那人感慨完，又说道：“要不，你哪天抽个空，去看看他们吧！反正你债也还清了，他爸也不打算追究你了。看看他们，给他们点安慰，自己心里也好过一点。毕竟他们现在真挺惨的。只是建议哈，去不去随你。”
挂断电话，李珊默默闭上了双眼，努力消化这些内容。后怕的同时，也替自己捏了把汗。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一些此前不曾明白的道理：人生在世，再没有比活着更最重要的了。很多看起来很可怕，很“完蛋”的事，真的拼尽全力去解决，到头来会发现也没有那么了不得。至少和生命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你完全不必因此崩溃，消沉，抑或去做出一些伤及自己的事，那太傻了。
她庆幸在绷不住的时候告诉了母亲实情，而不是自己硬扛。
五十万对她来说很沉重，但重不过她漫长的一生以及终身幸福。
如今来看，那是她为她的无知买的单，为她的善良交的学费。她应该铭记这次的教训，而不是持续悔恨，虐待甚至放弃自己——这是五十万学费教会她的知识。
她不会去看望徐嘉伟父子的。虽然他们的遭遇值得同情，虽然她对徐母的去世感到抱歉，但这不是她造成的。虽然她对徐嘉伟最后阻止徐父向她追责充满感激，但这并不能抵消他对她犯的错。
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功过相抵的。所以她也不会因为徐嘉伟最后帮了她，就圣心泛滥，再去见他。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若无他当初种下的因，又何来之后的一切？
此时此刻，她只想远离所有对自己不利的因素。只想重整旗鼓，认真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来源：朔州日报情感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