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嫁入当天被灌避子药,多年后他愁无后,我:相公亲手端的水这就忘了?,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接上文,嫁入当天被灌避子药,多年后他愁无后,我:相公亲手端的水这就忘了?,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11
数日之后,风声渐起,苏景行竟查到了那隐匿多日的“真凶”。
我从府中下人口中听闻,原是苏景行亲自带人前往孙姨娘的院落,一番仔细搜查,竟真的从那隐秘之处搜出了“毒物”。
证据确凿,容不得半分狡辩,苏景行当即怒喝一声,带人风风火火地前往秦将军府,誓要擒拿那作恶多端的孙姨娘,送去衙门受审。
据说,前去擒拿之时,那孙姨娘正在秦时栎的房内,场面之混乱,令人不忍直视。
只见她浑身是伤,衣衫不整,狼狈至极,腿间全是血,便是谁都能一眼想到发生了何等丑事。
一时之间,秦将军府算是颜面扫地,成了京城中的笑柄。
“秦将军也是有铮铮铁骨的人物,怎么养的儿子却这么……唉,真是家门不幸啊!”
“长姐尚且中毒未愈,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却先与自家姐夫的妾室搞上了,真是……真是有辱门风!”
我静静地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心中却是波澜起伏,陷入沉思。
此事在京城被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将这丑事闹大。
会是谁呢?我心中暗自思量,却一时没有头绪。
正想着,便瞧见一人从院外缓缓走来,步伐稳健,气宇轩昂。
见到来人,我微微一笑,连忙起身迎接:“大人。”
苏景行……
是了,我心中豁然开朗,我猜这大约是他给秦家的一个深刻教训。
他在告诉秦家,今非昔比,他已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驱使的苏景行了!
若秦家安分守己,便相安无事;但若是非要闹腾,那便彻底撕破脸,看看谁更厉害!
“璜儿,我的夏衣可制好了?”苏景行走进房内,笑眯眯地问道。
他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愉悦。
可他这话却叫我哑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未。”我轻声说道,心中暗自嘀咕,哪有这么快的,花样都还没绣完呢!
“妾每日多绣一会儿,早些……啊……”我正欲解释,却见他突然一把将我抱起,往床榻走去。
“哈哈,夏日还长着呢,我可舍不得璜儿熬坏了眼睛。”苏景行哈哈大笑,眼中满是宠溺。
“大人,妾的伤势……”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他紧紧抱住。
苏景行故作不悦道:“大夫说你已大好了,休想再哄骗我。”
我:“……”
这个奸诈的家伙!我在心中暗自咒骂,却无可奈何。
事后,他轻抚着我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惋惜:“璜儿,若你我能有一个孩子该有多好?”
夜色昏暗,房中只有烛光摇曳。
我脸上带着笑,眼中却皆是冷意:“大人,您忘了,那碗绝子汤了吗?”
我能察觉到苏景行浑身一僵,随即他紧紧抱住我,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璜儿,是我错了……”
我微微一怔,随即淡淡说道:“大人无错。”
一个妾室,有没有孩子又有何妨呢?
反正,他已有一个嫡子了……我又何必去争那虚无缥缈的母凭子贵呢?
12
次日,晨曦初照,我故意不遮掩脖颈间那暧昧的痕迹,施施然朝着夫人院中走去,美其名曰去“探望”夫人。
此前,太医曾言,那毒已损了夫人的肺腑。虽勉强救回了性命,可夫人日后都需静心休养,方能延续那岌岌可危的寿命。
我瞧见夫人那副模样,却觉得那太医怕不是在说浑话。
只见夫人面色枯槁如秋日残叶,半头白发似霜雪覆盖,分明就是行将就木、大限将至之态。
“奴婢给夫人请安了。”
我懒洋洋地俯身行礼,全无往日的恭谨,未等夫人应声,便自顾自地寻了位置坐下。
夫人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你害我至此,如今还敢来?”
我盈盈一笑,眼中满是嘲讽:“夫人说的哪里话,大人都查清了,害了您的是那孙姨娘,可不是奴婢。”
我听得夫人冷笑一声,紧接着便是气极怒吼:“他还不是为了护你这个jian人!”
我掩嘴轻笑,声音娇柔却透着狠厉:“夫人可不要胡言乱语,分明是您善嫉,千方百计想要除掉奴婢这个受宠的妾室。大人不过是怜惜奴婢这样一个无辜女子罢了。说不定啊,还是您自个儿下毒,妄图诬陷奴婢呢!”
“你!”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你……害了崔姑姑,咳咳……如今又害我……咳咳……到底有何图谋!”夫人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脸色愈发惨白。
图谋么?
我不再掩饰,露出嗜血的笑意,直直看向夫人,目光如刀:“不过是一命还一命罢了……”
“你们秦家可欠着我三条人命呢!”我的声音冰冷,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我一步步上前,仿若索命的厉鬼,脚步虽轻,却似重锤敲在夫人心上。
夫人终是怕了,开始恐惧地后缩,眼神中满是惊恐:“你……到底是谁?”
我未理会她的疑问,反而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却如毒蛇吐信:“那盘栗子饼,可惜崔姑姑不让夫人吃呢。夫人若是吃了,可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说到底呀,还是我替夫人教训了这个,害死您的奴才呢……”
“我要告诉大人!我要告诉我爹!咳咳……jian人!”夫人怒吼着,唾液飞溅。
我故作嫌弃地捂着嘴后退几步,轻蔑又敷衍地俯身告退:“夫人这副模样,还是省省力气吧。奴婢就不打扰夫人‘休养’了。”
待走至门边,我又似想起什么,转身道:“对了,忘了告诉夫人,大人已经决定让我抚养小公子了呢,还未谢过夫人,替我生了个这般可爱的儿子。”
“你!你!噗!”夫人闻言,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如绽放的妖冶之花。
我霎时变得惊慌,赶忙上前搀着她,大声呼喊:“快来人啊!快请大夫!夫人!您可不能有事啊!”
一众奴仆听闻动静,慌张地进来查看。
只见屋内一片狼藉,夫人瘫倒在地,口中鲜血直流。
很快便有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找大夫,可惜,为时已晚……
我靠在苏景行身上,悔恨般哭泣,声音哽咽:“都是妾的过错,妾不该去探望夫人。若是不去,或许夫人也不会……”
苏景行抱着我安慰,轻轻拍着我的背:“不是你的过错,她本就油尽灯枯,命不久矣了。”
他显得有些烦躁,眉头紧锁,我猜这烦躁不是因为我,而是烦他这位夫人死都死得不安宁!
他不在乎她是死还是活,是病是残,只是不要再给他惹了麻烦。
可显然,死了一家主母,又怎么可能不麻烦呢?
我抽抽搭搭地说道:“夫人恐不愿见妾,妾便不去为夫人守灵了罢。免得惹夫人不快,再生事端。”
苏景行微微点头:“本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你不去也好。省得那些闲言碎语,扰了你的清净。”
“多谢大人体谅。”我靠在他怀中继续抽泣着,眼底却越来越冷,如寒夜中的冰霜。
我怎么可能去替她守灵呢,她不过是第一个,还会有下一个!
秦家,可还欠我两条命呢!
都要一一偿还,方解我心头之恨!
13
次日,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内,我正手持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逗弄着阿衡。
阿衡那粉嫩的小脸满是笑意,小手还不时地挥舞着,似要抓住那小玩意儿。
这时,小荷匆匆走进来,满脸惊诧地说道:“夫人,您可听说了,秦将军竟一夜白头啦!如今他连行走都要人搀扶着,虽不过耳顺之年,却仿若那百岁老翁一般,老态龙钟。”
今日便有消息传来,阿衡要送入我院中,由我抚养。
闻言,我似不大在意般,头也不抬,只继续逗弄着阿衡,轻声道:“这倒也是意料之中。”
阿衡不怕生,此刻被我逗得咯咯直笑,那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内,我也跟着笑了。
“女儿死了,自然叫人伤心。”我悠悠说道。
我见小荷瘪瘪嘴,似有话要说,便问道:“怎么了?”
小荷赶忙说道:“秦小将军倒是不见伤心,还是那副阴冷模样。今日他还悄悄塞给了奴婢一封信,叫奴婢转交给您。”
我微微一怔,想起那日小荷看起来伤得那样重,却不想第二日便可下床走动,心中暗忖:想来也是手下人下手有分寸,没有刻意为难。
我稍显诧异,问道:“他?给我送信?”
小荷连忙解释道:“奴婢本不该接,但想着他那般性情,想必不叫奴婢也定会寻了旁人,倒不如奴婢接了,也好过叫旁人抓了您的错处。”
我伸手接过信,微微一笑,道:“小荷,你做得很好。”
我心中也满是好奇,自家长姐尸骨未寒,他又能给我送什么信。
我一边逗着阿衡,一边缓缓将信打开,待看清他写的内容时,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气到浑身颤抖!
只见信上写道:【你姐姐肤如凝脂,柔弱无骨,却不经折腾,也不知你这jian人是何滋味儿。】
我心中怒喝:他知道我是谁了!这个出生!
信件足足用了十张信纸,一字一句,写清了他是如何折辱我姐姐的!
【苏景行可知自己的宠妾拿他做刀,阴毒狠辣?】
【给你三日时间考虑,三日后,子时,我在家姐院中等着你这jian人!】
小荷不识字,不知信上写了什么,但见我怒极至此,也知道这信上定是些污言秽语,急忙说道:“夫人,奴婢拿去烧了。”
她正要拿走,却被我一把按住,我冷冷道:“这信,还有大用。”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忍住想要即刻冲出去砍死他的冲动,强压下满腔恨意。
我心中暗道:他自然不会放过我,不过是在除掉我之前还想折辱我一番罢了,可惜他大约还不明白何谓夜长梦多。
他又道:“他不该给我三日时间,这三日,可太长了!”
“他既洗干净脖子往刀剑上凑,我不满足了他,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这番‘美意’!”
这几日,苏景行一直忙着应对来吊唁的宾客,白日里几乎都不再来,晚间一来便是一脸倦意。
这几日,我一直为他按头,好叫他舒适些,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力道忽轻忽重。
苏景行应是察觉了不对,拉住我的手,坐起,关切地问道:“今日是怎么了,有事同我说?”
我咬着唇,一副忐忑模样,犹豫半晌,才似下定决心般,取出一封信,双手小心奉上,轻声道:“秦小将军,今日给妾送了封信……”
苏景行看向我,目露疑虑,皱着眉接过,待看清书信内容时,忽然暴怒,一把掀翻了茶桌,怒喝道:“这腌臜货!”
我心中暗笑,这信可是我临摹了他的字迹写的。
整封书信,满是污言秽语,叫他如何不气!
我吓得一下跪倒在地,眼中落泪,惶恐辩解:“妾只与秦小将军见过两次面,两次您都是在的,妾实在、实在未曾……勾引……大人明鉴!”
苏景行忍着怒意将我扶起,书信被他捏作一团,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恨声道:“璜儿这般佳人,谁人不喜?也只有他这出生不如的东西才能生出这样的心思!”
我瞧清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杀意,心中暗喜,故意说道:“自家长姐尚且尸骨未寒,他便又生出这等龌龊心思,这样的人留在朝廷又有何益!”
我咬咬唇,一副自责模样,低声道:“大人这几日烦心,妾本不应再叫大人恼怒,但又恐此事被他人利用,日后叫妾与大人生出嫌隙,让大人不悦……”
苏景行便是爱惨了我这副模样,他眼中满是爱意,将我拉入怀中,贴着我的脸便想要亲近,柔声道:“璜儿总是事事先为我考虑。”
“璜儿啊璜儿,若是没了你,叫我如何是好?”
“你好像从未向我讨要过什么,璜儿你说,你想要何物,便是天上的星星,我都为你摘来。”
我只当他是玩笑话,便也同样笑道:“那便要天上的星星。”
苏景行哑然失笑,道:“璜儿要与不要,都叫我苦恼,你说该如何是好?”
我看向他,试探般道:“那便不要了?”
“那怎么能行,璜儿难得向我讨要一样东西,这天上星星,我是摘定了。”苏景行坚定地说道。
我笑而不语,只当他是寻我开心,心中暗道:这天上星星如何摘得……
14
次日早朝时分,朝堂之上气氛肃穆。
秦时栎竟被人狠狠弹劾,罪名乃是贪墨军饷,且数额甚巨,仿若一座大山压下。
天子听闻,顿时龙颜震怒,那怒火如熊熊烈火般燃烧。
“好你个秦时栎,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天子怒喝道。
旋即,天子便下令将其打入天牢,严加审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这消息如一阵狂风,迅速传入秦老将军耳中。
秦老将军听闻,顿时急火攻心,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噗”地吐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昏死过去。
不过几日,秦将军府便一片惨淡,那大门之上挂起了丧幡,在风中瑟瑟作响,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我于内室之中,轻摇着摇床,那摇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阿衡在摇床之中,摆动着四肢,那小模样甚是可爱,还咬着手指笑着,“咯咯”声不绝于耳。
我见状,脸上笑得越发灿烂,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明媚。
“知你舅舅也命不久矣了,你也替我高兴,是不是?”我轻声对着阿衡说道。
“你别怨我,他们先害得我家破人亡,此等深仇大恨,我怎能不报?我不过是同样取了三条人命罢了,这也算是因果循环。”我目光幽幽,喃喃自语。
“你娘若不折辱于我,我还能叫她死得痛快一些,可谁叫你娘不叫我好过呢,你说是不是?”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
“羊……娘……”阿衡突然发出声音。
我一愣,心中惊疑,他方才说了什么?莫不是我听错了?
“乖阿衡,再叫一声啊。”我满心期待,轻声哄道。
“娘……”这一回,我听得真切了,那声音虽稚嫩,却如一道暖流,流入我心间。
我不由将他抱起,那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我拿着一只拨浪鼓逗着他,那拨浪鼓“咚咚”作响。
我知他听不懂我接下来的话,却不知是否是藏在心中太久了,现下总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我姐姐本许给了张家哥哥,若是未碰上秦时栎那出生,怕也已有了孩子吧,说不定也有你这般大了,一家人和和美美,该是多好的光景啊。可惜,张家哥哥也娶了旁人了,无人再记得我姐姐,这世间,仿佛从未有过她一般……”我泪水滴落,却恍若未觉。
“我父亲母亲为求这么一个公道,双双丧命,家中只我一个了。可我一弱女子,无权无势,又能如何呢?总归,要借旁人的手罢了……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我长叹一声,心中满是苦涩。
门外传来动静,那脚步声虽轻,却让我心中一紧,我知有些事情瞒不住了。
我轻轻拭去泪珠,将阿衡小心放回摇篮之中,摸了摸他的脸颊,那脸颊嫩滑如脂。
我轻笑道:“你父亲该拿我问罪了,不过,我也早已做好了准备。”
果然,小荷走进来,面露忧色,那眉头紧皱,似有千般愁绪。
“侧夫人,大人差人来请您去书房一趟。”小荷轻声说道。
“知道了。”我早已料想到了这一日,神色平静,淡淡应道。
我先取出一个木盒,放到她手中,那木盒沉甸甸的。
“里头是些碎银子,你拿着,赎了卖身契,出府去吧。这府中怕是即将有一场风波,你莫要被卷入其中。”我语重心长地说道。
“侧夫人?”小荷拿着木盒,眼眶微红,饶是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瞧我这副交代后事的模样,也知道我多半是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我对着她盈盈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决绝:“去吧,莫要再回头。”
说罢,便不假他手,取上为苏景行制好的夏衣,那夏衣针脚细密,是我一针一线缝制而成。
我抬步朝书房走去,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见过大人。”我盈盈下拜,轻声说道。
苏景行端坐在内,就这般定定地瞧着我,那眼神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怒意与心伤,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但最终也只是朝我招招手,道:“过来。”那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一步步上前,走至他身侧,他不语,我亦不言,一时间,书房中气氛凝重。
良久,他单手挑起我手中的衣裳,问道:“制好了?”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如往常般笑着,那笑容虽有些勉强,却依旧明媚:“制好了。”
他猩红了眼,定眼瞧我,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那怒火在眼中燃烧。
“璜儿有什么话想说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质问。
我瞧着他的脸,眼眶微红,缓缓跪至他身前,淡然一笑:“大人既已知晓,妾又何须多言,要杀要剐,大人请便吧。我既做了此事,便已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一把钳住我的下巴,那力道极大,脸上是滔天的怒意:“我要你亲口说。”
我吃痛,手中衣裳落地,我眼中含泪,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脸上竟闪过一丝惊慌,霎时松了手,似是怕弄疼了我。
他想说些什么,却叫我先了一步:“大人想要妾说,妾便说。”
苏景行张口欲言,却终是闭上了嘴,那嘴唇微微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
我跪得端正些,缓缓吐出一口气,便开口道:“六年前,我父亲被奸臣陷害,那奸臣心狠手辣,欲置我父亲于死地。”
“我与姐姐、母亲一同跟着父亲流放岭南,那岭南之地,偏远荒凉,日子过得艰难无比。可好歹,我们都活了下来,一家人相互扶持,倒也熬过了那段日子。”
“三年后,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我们一家仿佛看到了希望。”
“父亲便想带着我们去江南谋生,原想着哪怕是卖些字画,也能好过在岭南的日子。可初到江南,才知,何为江南米贵,那偌大的江南,繁华无比,却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幸而一位绣娘心善,好心收留了我们,让我们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15
那三月,母亲做了绣娘,父亲上街卖些字画,我与姐姐便帮着绣些手绢香囊之类的小玩意儿,补贴家用。攒够了钱,我们便租了一破旧小院,正正经经地过起了日子。
再后来,一位张秀才赏识父亲才学,知家中还有两个女儿,便请了媒婆前来说亲,姐姐就这般许给了张家哥哥。
本以为日子已经定好了,可才定亲不过三日,秦时栎瞧上了姐姐,执意要姐姐做他的妾室,可姐姐已然定亲,又如何肯从!
这出生!竟就将姐姐当街掳走!再见姐姐时,她已是浑身是伤,死不瞑目!
父亲母亲悲愤欲绝,去了衙门,却被人打了出来,四处投告无门,他们便要上京城,敲登锣鼓,哪怕是没了这条命,也要为姐姐讨一个公道!可才出城门不久,便冲出一群匪寇,将父亲母亲活活打死。”
说到此处,我已是泪流满面,绞着手中的帕子,脸上满是恨意:
“所以他们该死,秦家害我父亲母亲与姐姐三条性命,便也该拿三条性命来还!尤其秦时栎那出生,他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
终于说出了这些话,我大口喘气,待平复了下来,便拭去泪水,看向苏景行:
“妾以大人为刀,借大人权势复仇,自知罪无可恕。如今大仇得报,妾已死而无憾了。大人想要如何惩治,妾绝无怨言。”
苏景行面上不闻喜怒,只道:“梁璜,我能将秦时栎下狱,自然也能让他无罪,若他无罪赦免,你又要如何?”
我看向他,突然就笑了:
“大人,世上有些人便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他秦时栎亲自送上的一百金,妾可都用上了呢。若他不能获罪而死,便也有人能不叫他活着!”
他如今一条丧家之犬,还能有谁护着!
他还未死,我又如何能甘愿赴死?
我语毕,苏景行却是久久未言,只是瞧着我,眼神愈发冰冷:
“梁璜,本官最厌恶成为旁人棋子!”
说罢,他便差人前来将我带走。
他未曾处置我,只是将我囚在院中,遣走了我院中所有下人,也命人带走了阿衡,只有小荷去求了苏景行,执意留下。
“我不是叫你走吗?怎么又回来了?”
“奴婢想继续伺候侧夫人。”
见小荷执拗站于身侧,我叹口气,罢了:
“我可再给不起赏钱了。”
见我松了口,小荷便是笑着给我添了茶:
“奴婢不要赏钱,也定尽心侍奉。”
府中都知道了我不知做了何事,惹来大人震怒,一夜之间便失了宠。
起初几日,府中下人还观望着,不敢为难。
可随着日子过去,就知大人是真对我不管不问,不由都轻视了起来。
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要差。
我却不哭不闹,安静待在院中,或写字读书,或作画刺绣。
转眼已过去俩月。
这日夜里,我正欲就寝,苏景行忽然醉醺醺地闯进了我院中,倒在我身上,我一时扶不稳,便被他压倒在地。
“璜儿,你再疼疼我……”
“什么?”
他醉言醉语,我一时听不大懂。
可他却已昏睡过去,怎么叫也未有反应。
我一人搬不动,便叫来了小荷,两人一同将他扶到了床榻上。
想着他大约不愿再与我同睡,便与小荷一同简单收拾了偏房睡下。
入府之后,我一直保持着鸡鸣即起的习惯,次日醒来时他却意外地还在睡。
难道是饮酒过多的缘故?
16
可我不记得他今日是不是休沐,若是误了早朝,那岂不是叫旁人抓了把柄?
思及此,我不由轻拍着他的肩头唤他:
“大人,大人,该起了。”
苏景行睁开眼,大约是宿醉不适,便捂着头,目露迷茫,待看清是我时,便愣了神,似乎是不信,又抬眼扫向四周,这才确信了自己到了我这儿。
我便就这般安静蹲在床榻前,他看我半晌,最终转身背对着不再看我,却也不忘落下一句:
“我今日休沐。”
果然是休沐么?
我站起身来:
“那大人好好歇息吧。”
说罢,我便起身出了房门。
今日早膳送得晚,便只有两碗清粥。
早些时候小荷还会抱怨,如今便也只是皱眉,将看着稍浓稠一些的那碗端至我面前:
“侧夫人,您用这碗吧。”
我默默将两碗粥调换了过来,道:“你忙前忙后辛苦,我每日只是写写画画,理应少吃一些,你用这碗吧。”
小荷未再推迟,我们便就这样喝起了清粥。
“再过些日子,院子里种的菜便也勉强能摘了,届时奴婢给您炒几道小菜。”
“好。”
放下碗我才发觉苏景行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见过大人。”
小荷定是早就知道,此刻似鞋底抹了油般,一下便溜走了
苏景行越过我坐下,应是方起,发丝有些凌乱,衣裳也并未扶正。
“你看着清瘦了不少。”
闻言我摸了摸脸,倒是未觉,近来少思少虑,更是少有走动,虽每日粗茶淡饭,我也未觉身子轻减了。
“大人看错了吧。”
他似乎并不纠结于这件事情,而是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前些日子,户部王尚书说家中小女儿尚待字闺中,有意许与我为续弦。”
闻言我轻轻一笑,俯身道:“恭喜大人。”
他看我半晌,也不知在看什么,忽然间便发了怒,掀翻了桌子,拂袖离去。
小荷战战兢兢地进来将桌子扶起:
“大人这是怎么了?”
我怔怔摇头:
“不知。”
今日午膳送来得尤为准时,且菜色极好。
小荷瞧见了不由惊呼出声:
“侧夫人,有鱼!”
我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那些人瞧见苏景行从我院中出去,自然便又不敢怠慢了。
三日后,那些被遣散的仆役便又被派了回来,还有已勉强能行走的阿衡。
小荷一脸喜色:
“大人心中还是有侧夫人的。”
除了依旧不能出院门,我的吃穿用度与从前一般无二。
不久后便又来了一位大夫,直言为小公子请脉,见我面色不佳,便也顺带为我诊治了一番。
大夫连连皱眉,大约以为阿衡是我所生,便直言不讳道:“夫人生育本就艰难,想必能得小公子已是万般不易,子嗣一事切莫再强求。”
我淡笑着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有劳大夫。”
大夫忙道不敢:
“我给夫人留个方子,夫人日日煮水代茶饮即可,都是些滋补的药物,不大苦的。”
“多谢。”
大夫走后,我便见小荷愤愤不满:
“定是这大夫医术不精,胡言乱语。”
“不可胡说,宫里来的,哪有医术不精的?”
小荷不解:
“夫人怎知是宫里的御医,这不是大人请来为公子请脉的大夫吗?”
我搀着阿衡行走着,防着他摔跤,淡淡道:“哪有大夫穿着官靴的?”
17
次日,苏景行便解了我的禁足,流水一般的补品往我院中送来。
小荷念及家中小妹,回去了一趟,便带回了些消息。
“奴婢在街边碰到秦小将军了,险些认不出来,如今残了一双腿,还被一条疯狗咬断了命根子,在街边行乞度日,更是时常被人殴打,好不凄惨呢。”
我煮茶的手一顿,倒是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树敌颇多,如今没了庇护,那些人自然个个都要报仇泄愤。
如今他便真真是生不如死了吧……
“他瞧见你了?”
小荷道:“自然是瞧见了,那神色阴毒,似要将奴婢生吞活剥了,奴婢远远瞧了一眼,便走了。”
我冷笑一声。
他自然还记得小荷是我的婢女,他想要生吞活剥的不是小荷,怕是我吧。
“你下回瞧见了,给他一个铜板,便说是我的恩赏。”
小荷犯怵:
“奴婢可不敢靠近,吓人得很。”
我轻敲了敲她的额头,道:“你叫旁人去便是。”
小荷捂着额头,俏皮地笑着:
“奴婢晓得了。”
此刻一人从外头走来,捧上了一个木盒:
“夫人,大人差奴婢将此物送来。”
苏景行……
我将木盒打开,里头是一块通体黝黑的石头。
小荷问道:“这是何物?”
我拿起它,不由愣了神:
“天石。”
又称流星石。
天上的星星,他真的为我摘来了……
看着不知何时落下的初雪,我想起了,初入府时,也是初雪……
我端着汤羹走进书房,里面是浓烈的酒气。
他双眼猩红,看着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朝我招手。
我上前放下汤羹,瞧清了他身上穿的衣裳,微微皱眉:
“大人,该着冬衣了。”
苏景行将我揽在怀中,言语中颇有委屈:
“你只为我制了夏衣。”
他抱着我亲昵,我不避不拒,却也毫无反应。
良久,他停下了动作,瞧着我不为所动的模样,眼中似含了泪:
“你不一样了,你变回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道:“大人,那是假的。”
满目柔情是假,满腔真心也是假,从前满心满眼皆是他的模样,再也扮不出来了……
苏景行一直看着我,半晌,整张脸深深埋在我肩头,低喃:
“你是真的……”
“你骗我,利用我,你欠我的,要拿一辈子来还。”
“你这辈子都是我的……”
察觉肩头一片湿润,我惊诧转头,却被他一下捂住了脸。
“不许看!”
苏景行忽地对着我肩头狠狠一咬,似是泄愤般咬牙切齿道:“日后再敢利用欺瞒于我,我定打断你的腿!”
而后又委屈般继续低喃着:“璜儿,我冷。”
眼前依旧一片黑暗,我试探答道:“妾给大人制身冬衣?”
苏景行不满地轻哼:
“两身!”
我:“……好。”
18番外
多年后,阿衡长大成人,科举高中,入翰林院当差,前途无量。
我便开始为他相看各家姑娘。
刘家的性子泼辣,邹家的性子太软,许家的又年纪尚小,好不容易瞧上了几家,却又都被他嫌弃。
什么样的姑娘都能被他挑到错处,我不解。
“你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我瞧见一贯从容沉稳的阿衡忽地变得扭捏,耳尖微红:
“听闻,洛阳周太守家中的三姑娘,尚且待字闺中……”
我一下了然:
“我记得,年前你与李尚书家那小子一同前往洛阳游历,莫不是那时起便相中了人家?”
被我说中了心思,阿衡羞得跺脚:
“母亲!”
我轻笑着,倒是少见他这般模样。
“好了好了,我叫你父亲去送个帖子,总要看过了人品相貌,若无错处,再去下聘。”
“多谢母亲。”
夜间歇息时,我与苏景行说了阿衡的意思。
话音刚落,我便见他微微皱眉:
“那几家的,他都瞧不上?”
我知道那些个姑娘都是他精挑细选的,若能结亲,对阿衡必有助力。
“你可是答应了我,若是阿衡不喜,你不能强逼。”
总归是要相守一生的人,阿衡既已有了心仪的姑娘,为人父母的,总要照顾着孩子的心意。
“好好好,听你的,那便就定周家姑娘,我明日便派人下聘,先将人给抢了。”
我忍俊不禁:
“总要先相看一番,合适了再下聘。”
苏景行轻哼一声:
“王家先行替我们看过了,再晚些,若被王家抢去,阿衡必定闹得府中不得安宁。”
王家?
原来阿衡与王家那小子竟一同看中了那姑娘。
“那快些,不等明日了,即刻便去准备。”
说罢,我掀开被褥起身,苏景行一愣。
“璜儿,天色已晚……璜儿,璜儿!”
我仿若未闻,揣着一沓银票便叫人将阿衡叫了起来,自己则去马厩牵来了一匹快马。
“母亲,深夜叫孩儿起身,所谓何事?”
我把银票往他怀里一塞。
便把他往马上推。
“王家那小子想与你抢媳妇,你现在就骑快马,先去洛阳寻个媒婆,聘礼即刻就到,不能叫王家那小子抢了先!”
这可是他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妇,被人抢了那还了得?
我将他推上马,却被赶来的苏景行一把拉了下来:
“一个两个都在胡闹!家中长辈还没死绝呢,婚姻大事还轮得到你这小子亲去,瞧见了不被人笑话!”
随后他便又瞧向我,言语颇为无奈:
“阿衡尚且年少无知,你怎还带着他胡闹,还不回房歇息去!”
我讪讪地,自觉心急欠了考虑,便老实回了房,也不知后来他们父子俩说了些什么,总之他回来之后脸上颇为得意。
这对父子自小便有些不对付,也不知是何缘由。
这二十载,总是给彼此找不痛快,但碍着父亲儿子这层身份在,又多有顾虑,这些年来,谁也没真的得意一回。
但瞧着他如今模样,是“大胜”了?
我不由好奇:
“你同阿衡说什么了?”
苏景行朝我高抬着下巴,得意道:“日后我往东,他便不能往西;我骂他,便不能回嘴;我要教训他,便得老实跪着!”
我被逗乐了:
“也不知你们父子为何就这般不对付。”
“今日不先行立下规矩,凭他这性子,待我老了,再想打他,岂不是连他衣角都碰不上!”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理所应当,不由失笑。
今日借阿衡的婚事讨价还价,便是为了方便将来老了还能教训儿子?
次日,苏景行便上书告假,为早些得到奏准,更是直接去了趟御书房,得到口谕,当下便骑快马,前往洛阳。
待王尚书发觉不对时,苏景行已然出了城。
顾不得其他,他忙也前去御书房,言及缘由,陛下惊于两位臣子竟上演了一出争抢儿媳的戏码,大约是想看这出好戏,便也放其南去。
可怜王尚书为了自家儿子,原不大骑马的他,也一咬牙,备上快马,追赶出去。
奈何就是日夜兼程,也比不上先他一步的苏景行。
待他到时,苏景行已与周太守相谈正欢,一团和气。
苏景行见他,故作诧异:
“王大人怎么也往洛阳来了?”
王尚书暗自咬牙,分明就是他半路截胡,妄图抢他儿子的姻缘!
做梦!
王尚书当下直言:
“早知周太守府中的三姑娘尚待字闺中,我今日特来替犬子求娶。”
周太守面露难色,苏景行可不给面子,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大人恐未能得偿所愿了,周三姑娘已许给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了。”
王尚书冷笑:
“无媒无聘,苏大人可不要胡言乱语。”
瞧着火药味十足的场面,周太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自家三姑娘究竟修来了什么福分,竟得两位朝中重臣青睐。
苏景行轻笑道:“多谢王大人替我儿考虑,但常言道,父母之言,媒妁之命,能得周太守之女,是犬子的福分,自不会委屈了周三姑娘,今日虽是来得仓促了,但下聘之日,三书六聘定一样不会落下,日后大婚,也必许周三姑娘十里红妆。”
王尚书黑了脸,怎么就下聘了?怎么就大婚了?
“苏……”
“周太守放心,虽说王尚书爱子院中已有了两位通房,屡次留宿青楼,但我儿一直被严加管教,洁身自好,院中莫要说通房侍妾,便是一个婢女都是没有的,贴身伺候的下人皆是男子,周三姑娘嫁给我儿,必不会受此委屈。”
王尚书气红了眼!
“姓苏的,你休要诋毁我儿!”
苏景行仿若未闻,继续说道:“但我儿不争气,虽已高中,却只得了个探花,在翰林院当个闲散从六品编修,比不上王尚书的儿子,虽未高中,却已然是正四品户部侍郎,确实有些配不上周三姑娘。但还请周太守放心,我儿知上进,将来定尽心为国效力,必定升迁有望,不会一直委屈了周三姑娘的。”
“苏景行!”
王尚书气极,他这分明就是明扬暗贬!
周太守若有所思,苏景行又接着道:“苏某也是比不得王大人的,王大人家中三子二女,苏某便只有阿衡这一子,周三姑娘若嫁过来,少些人说话,难免寂寞。”
言及此,周太守脸上已满是笑意:
“苏大人言重了,能许给苏小公子是小女的福分才是。”
这两相对比,还有什么可说的?
王大人家三个儿子,将来家业由谁继承都还不好说呢!苏家就不一样了,只一个儿子,家大业大的,都由他一人继承。
一个从六品修编,一个正四品侍郎,看似王家公子更胜一筹,实则一看便知,这户部侍郎一职,多半便是王尚书给自家儿子开的后门,将来若无功绩,必定升迁无望!
苏家公子就不一样了,人家正正经经考了科举,还高中探花,别看如今官职尚低,但俗话说得好,无翰林,不相公!
内阁大臣,皆出自翰林院!
苏家公子将来,或许能站得比他父亲还高。
苏景行笑道:“周太守言重了,如不嫌弃,苏某唤太守一声周大哥可好?”
周太守笑出了一脸褶子:
“苏贤弟这是说的哪里话,叫得,叫得。”
“周大哥。”
“诶,苏贤弟。”
王尚书:“……”
苏景行是如何给阿衡议亲的,我并不知晓,只知王尚书风风火火地追出去,最后垂头丧气地回了京城。
周三姑娘便许给了阿衡。
婚事定在一月后,有些仓促,一切都要加紧准备。
我事无巨细,忙前忙后,事事都不愿出了差错。
苏景行怕我累坏了身子,强硬地要我歇息:
“你本就体弱,不宜劳累,一切有府中管家,无须操心。”
我微微垂眸,自然明白这些,但……
“那件事,我对他总是亏欠的,也只能这样弥补一二。”
虽是秦家害我,可孩子无辜,无端叫他失了母亲,总叫我愧疚。
苏景行宽慰道:“便是他生母在世也断断不能做得如你这般好,还说不准阿衡会被她养成什么样子,你也无须自责。”
“再者,”苏景行忽然哼了一声,我便知他将要说什么了,果然,下一刻,他便翘起了尾巴,“你要觉得有愧,不也是应对我么,不想着如何对我再好些,天天想着那混小子!”
我无奈笑道:“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哼!”
我轻笑摇头,这人,越发孩子气了。
阿衡大婚那日,我高兴得落了泪, 苏景行笑我,不像是迎新妇的, 倒像是要送儿子出嫁。
这话被阿衡听到,两人又是一阵夹枪带棒,我都怕他们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吵起来, 所幸他们还知道分寸。
苏景行一句:
“忘了许诺我的事了?”
阿衡便愤愤闭上了嘴,最后苏景行痛快地骂了几句,阿衡满脸怒意却竟真没有再还口!
我瞪大眼睛,苏景行见状得意地挑眉。
似乎在说:瞧见没, 儿子还是干不过老子!
我:“……”
老顽童!
没过几年, 我身子渐弱了, 便搬去了清净宜居的京郊养病。
大约是真怕我死了,一贯不信佛的苏景行开始日日抄起了佛经,一串佛珠从不离身。
他一有空便来看我,后来干脆也搬来了京郊, 每日早起半个时辰赶去早朝。
我想着要不还是搬回府中好了,他又如何也不肯。
就这样坚持了二十余年。
我身娇体弱, 却依旧好好活着。
所有人都认定了我会比苏景行先死,就连我也是这般想的。
可世事难料。
他年事已高, 无心朝政, 阿衡已入了内阁, 孙儿也已高中,再无憾事, 他便上书乞骸骨,在京郊陪我写写画画, 赏花逗鸟。
很平淡的一日,他端坐我身侧,瞧我作画,许久未曾出声, 待我画好时,他已然没了气息。
我缓缓落下泪来,依旧如往常一般,倚靠在他肩头,举起画作。
“你看,像是不像……”
画中男子手执折扇, 嘴角含笑,一手牵着身旁佳人, 女子面露羞涩, 拿手掩面。
那时方才开春,我们一同作了这幅画, 可惜经年累月,已然破旧了。
今日他忽然要我重画,却未来得及瞧上一眼……
“还挂我们房中可好?”
此刻回应我的只有极轻的风声。
我浅浅笑着,缓缓握紧了他的手, 闭上眼睛。
“我只当你答应了……”
日落西山, 下人前来寻老爷与老夫人用膳,才发觉两人已没了气息。
两人十指相握,相互依偎,恬静美好。
苏相公携夫人赶来, 泣不成声,难以言出。
知二人感情深厚、难分难舍,遂并骨合葬……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