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把最后一块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手腕上的酸痛立刻就传了过来。直起腰,我习惯性地捶了捶后背,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四点半,该准备晚饭了。
引子
我把最后一块地板擦得能照出人影,手腕上的酸痛立刻就传了过来。直起腰,我习惯性地捶了捶后背,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四点半,该准备晚饭了。
就在我转身要去厨房的时候,书房的门虚掩着,露出一条缝。陈先生今天出门急,忘了关门。我走过去,准备把门带上,眼角却瞥见他书桌下的纸篓里,有一个揉成一团的纸球。
鬼使神差地,我捡了起来。
打开一看,是一张银行转账凭条的复印件,收款人叫“周铁牛”,金额是五万。日期是昨天。纸团里还裹着一张画了一半的建筑草图,不是陈先生那种现代风格,倒像是几十年前的老式瓦房。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来陈家八年了,我从一个笨手笨脚的乡下女人,变成了他们口中离不开的“王阿姨”。我熟悉这个家里每一件物品的位置,熟悉陈先生喝茶的温度,熟悉林姐喜欢的花香,熟悉小杰藏零食的角落。这个家,就像我自己的第二个家一样。
八年,我靠着勤恳和本分,攒下了六十万。这笔钱,是我儿子将来在老家县城娶媳妇、买房子的全部指望。我以为,只要我安安分分地干下去,等小杰上了大学,我就可以拿着这笔钱,安心回老家养老。
可这张凭条,像一根针,扎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陈先生和林姐是大学教授和著名建筑师,是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可我最清楚,这半年来,这个家里的空气越来越冷。他们常常一整个晚上不说一句话,吃饭时只有碗筷碰撞的单调声响。林姐的眉头,也越锁越紧。
周铁牛是谁?这五万块钱又是什么?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进了一团沾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我快速把纸团重新揉好,扔回纸篓,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我的手心,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我不敢多想,也不愿多想。我只是一个保姆,主家的事,轮不到我管。
我走进厨房,淘米,洗菜,切肉。刀刃和砧板碰撞发出笃笃笃的声音,一声声,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我告诉自己,王翠华,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家的一日三餐,把小杰伺候好。别的,都跟你没关系。
可晚饭时,看着陈先生和林姐那张桌子两端遥远的距离,看着他们俩刻意回避的眼神,我知道,这个家的平静水面下,早已暗流汹涌。而我,一个划船的保姆,已经被卷进了这漩涡的中心。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我安稳攒钱的日子,可能就要到头了。
第一章 暗流涌动的晚餐
晚饭的菜色很丰盛,糖醋排骨,清蒸鲈鱼,还有林姐爱吃的蒜蓉西兰花。小杰埋头扒着饭,他今年高三,学业压力大,家里的气氛再压抑,他也得把肚子填饱。
“小杰,多吃点鱼,补脑子。”我夹了一筷子最嫩的鱼肚子肉,放进他碗里。
“谢谢王阿姨。”他抬头对我笑笑,那笑容里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清澈。
可这份温暖,立刻就被餐桌另一头的冰冷给冻住了。
林姐用勺子慢慢搅着碗里的汤,一口没喝。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寂静的湖面。“立军,你上个月的设计尾款,应该结了吧?”
陈先生正夹排骨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把排骨放进自己碗里。“嗯,结了。”
“哦。”林姐放下勺子,勺子碰到瓷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我这个月想给我妈换个按摩椅,看了好几款,都得一两万。”
陈先生没抬头,只是说:“你看好了就买,刷我的卡就行。”
“你的卡?”林姐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嘲讽,“你的卡上,还有钱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这种话里带刺的交锋,最近越来越频繁。我一个外人,坐在这里,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心里琢磨着,林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知道了什么?是那五万块钱的事吗?还是说,不止五万?我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我只是个保姆,我不想知道这些事,可偏偏这些话就像锥子,一个劲儿往我耳朵里钻。
陈先生终于抬起了头,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语气还算平静:“文静,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看好哪款,跟我说,我来安排。”
“你安排?”林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怎么安排?你现在每天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我以为你多忙呢。结果呢,钱没见多,人倒是越来越见不着了。”
“我最近确实有个项目比较费心。”陈先生的声音里透出一丝疲惫。
“项目?什么项目能让你把家都忘了?”
眼看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小杰“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你们烦不烦!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说完,他端起饭碗,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门被重重地关上,留下我和陈先生、林姐三个人,在巨大的餐桌旁,尴尬对坐。
我站起身,小声说:“先生,太太,我……我去收拾厨房。”
逃也似的进了厨房,我还能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争执声。我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声盖过了一切。可我脑子里,却反复回想着林姐那句“你的卡上,还有钱吗?”
看来,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出现了问题。而这个问题的源头,很可能就是那个叫“周铁牛”的人。
我一边洗碗,一边盘算着自己的事。这六十万,是我用八年的汗水换来的。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我不能让主家的任何风波,影响到我。我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保护好我的血汗钱,也保护好我自己。
收拾完厨房出来,客厅里已经没人了。陈先生进了书房,林姐也回了卧室。两扇紧闭的门,把这个家分割成了三个孤岛。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中央,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为这个家倒计时。
我叹了口气,拿起抹布,开始擦拭客厅的角角落落。只有不停地干活,才能让我不去胡思乱想。
夜深了,我躺在自己那间小小的保姆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隔壁主卧隐约传来林姐压抑的哭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我到底该怎么办?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我的本分,等着他们这个家彻底散掉?还是……我能做点什么?我一个保姆,又能做什么呢?我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想着陈先生的疲惫,林姐的眼泪,还有小杰那摔门而去的背影。这个家,真的要散了吗?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五点半起床,准备早餐。走出房间,却看到陈先生穿着外套,正准备出门。
“先生,这么早?”我有些惊讶。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嗯,有点事,出去一趟。早餐我不吃了。”他说着,匆匆换上鞋,打开了门。
就在他开门的一瞬间,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却很熟悉的味道。那不是陈先生常用的古龙水味,也不是烟味,而是一种……泥土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我很熟悉,那是我们乡下那些常年在工地上干活的男人身上才有的味道。
一个浑身名牌,出入高档写字楼的著名建筑师,身上怎么会有这种味道?我的心里,又多了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第二章 破碎的信任
陈先生清晨的异常出门,像一粒石子,在我心里激起的涟漪久久没有平复。
林姐起床后,眼圈是红的,显然昨晚没有睡好。她坐在餐桌前,一口口喝着粥,什么话也没说。我给她递上一个刚出锅的肉包,她也只是点点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林姐,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她转过头,看了我半晌,才缓缓开口:“王阿姨,你说,一个男人要是心里没了这个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林姐,你……你别胡思乱想。陈先生工作忙,男人嘛,都是事业为重。”我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安慰。
她苦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凄凉。“事业?王阿姨,我们结婚快二十年了,他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吗?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从来不会因为工作忽略家里。可是现在,他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沉默地听着。
“他开始有秘密了。”林姐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手机不离手,常常一个人在阳台打电话。我问他,他就说是工作上的事。呵呵,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我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张五万块的转账凭条,还有陈先生身上那股奇怪的泥土味。这些线索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测。难道……陈先生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姐的事?
我心里一阵发紧。我见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了。男人有钱了,就容易在外面犯错。可陈先生不像那样的人啊。他平时温文尔雅,对人谦和有礼,对小杰更是疼爱有加。怎么会呢?
“王阿姨,”林姐突然叫我,眼神直直地看着我,“你天天在家,有没有……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这是在试探我!我该怎么回答?说我看见了转账凭条?还是说我闻到了他身上不寻常的味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一旦说了,就等于彻底搅进了他们的家事里,到时候引火烧身,我这八年的安稳日子就全完了。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林姐,我一个做家务的,整天围着厨房和卫生间转,先生的事我哪知道啊。我就看先生最近是挺累的,眼底下的黑眼圈都重了。”
我故意把话题往“辛苦”上引,避开了“秘密”这个雷区。
林姐盯着我看了几秒钟,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她失望地移开了目光,叹了口气。“也是,问你干什么。”
我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惊出了一层冷汗。
下午,我去小杰房间收拾,看到他正戴着耳机,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演算。桌上堆满了复习资料。我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
“王阿姨。”他忽然摘下耳机,叫住了我。
“哎,小杰,怎么了?”
他转过椅子,面对着我,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忧虑。“我爸妈……他们是不是要离婚了?”
我心里一酸。“瞎说什么呢?你爸妈好好的,怎么会离婚。”
“你别骗我了。”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昨天晚上又吵架了,我都听见了。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学习成绩下降了?”
“不是的,小杰,跟你没关系!”我赶紧走过去,蹲在他身边,心疼地看着他,“大人的事,很复杂。但你放心,你爸妈都非常非常爱你。他们只是一时有点矛盾,会过去的。”
我不知道我的安慰有没有用,但看着小杰那张充满不安的年轻脸庞,我心里第一次对陈先生生出了一丝埋怨。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有什么难处,你都不该让家里变成这样,不该让孩子为你担惊受셔怕。
晚上,陈先生很晚才回来。他一进门,林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还知道回来?”她的声音像冰一样。
陈先生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文静,我今天真的很累,我们能不吵吗?”
“累?你在外面花天酒地也累吗?”林姐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陈立军,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你,你每个月定期打给那个‘周铁牛’的钱,是怎么回事!”
“周铁牛”三个字一出,我正在拖地的手猛地一僵。林姐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
我屏住呼吸,躲在餐厅的角落里,大气都不敢出。
陈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查我?”
“我不该查吗?我要是不查,是不是等到你把这个家都搬空了,我还蒙在鼓里?”林姐的情绪彻底爆发了,她从包里甩出一叠银行流水单,狠狠地砸在茶几上。
“陈立军,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个周铁牛到底是谁?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能听见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完了,这下全完了。看这架势,这个家今天非得散了不可。我辛辛苦苦攒的六十万,我的养老钱,我的安稳日子……这一切都建立在这个家的完整之上。家要是没了,我怎么办?
陈先生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沙哑又空洞的声音说:“文静,我们……离婚吧。”
第三章 决裂的前夜
“离婚”两个字,像一颗炸弹,在客厅里轰然炸响。
林姐的身体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声嘶力竭的质问,换来的不是解释,而是这样一句冷冰冰的了断。
“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地问,声音都在发抖。
“我说,我们离婚吧。”陈先生重复了一遍,他没有看林姐,目光落在地上那叠散乱的银行流水单上,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痛苦,有决绝,还有一丝……解脱?
我躲在角落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做梦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以为他们只是吵架,只是冷战,可“离婚”这个词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这个家,真的要塌了。
我该怎么办?我现在冲出去,劝他们冷静?可我有什么资格?我只是个保姆。我甚至不敢动一下,生怕发出一点声音,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那场面会更加尴尬。我只能像个影子一样,钉在原地,手脚冰凉。
“好……好……陈立军,你真有本事!”林姐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陈先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你为了外面那个野男人,连这个家都不要了,连小杰都不要了!你行!”
“野男人”?我心里一惊。林姐以为那个周铁牛是……是陈先生的……这怎么可能!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啊!
陈先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闭上眼睛,一脸的疲惫和痛苦。
他的沉默,在林姐看来,就是默认。
“我成全你!”林姐猛地转身,冲向门口的衣帽架,抓起自己的外套和包。“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你跟你那个周铁牛过去吧!”
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防盗门被重重甩上,整个房子都为之震颤。
客厅里,只剩下陈先生一个人,像一尊雕塑一样,僵硬地站着。灯光从他头顶照下来,在他的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孤独的影子。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弯下腰,一张一张地,捡起地上散落的银行流水单。他的动作很慢,很慢,仿佛那每一张纸,都有千斤重。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到底背负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他宁愿离婚,也不肯说出真相?那个周铁牛,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小杰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他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王阿姨……我爸妈,他们……”
我赶紧走过去,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小杰,别怕,你爸妈只是吵架,气话当不得真的。”
“可我妈走了……我听见她说要离婚……”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我心里又酸又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只能拍着他的背,一遍遍地说:“没事的,没事的,你快回房间去,大人的事,他们会处理好的。”
好不容易把小杰劝回房间,我再看客厅,陈先生已经不在了。书房的门紧紧关着。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셔。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林姐摔门而去的背影,陈先生痛苦的沉默,小杰无助的眼神……这个家,就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即将沉没的船,而我,却无能为力。
我开始盘算自己的后路。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这个家就散了。房子可能会被卖掉,我肯定也得走人。我得尽快找好下家,不能让自己没了着落。可是,在这里待了八年,我对这个家,对小杰,已经有了感情。我真的能那么干脆地离开吗?
第二天,林姐没有回来。
陈先生一早就出了门,连早饭都没吃。
家里只剩下我和小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小杰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午饭也没出来吃。我把饭菜端到他门口,敲了敲门:“小杰,开门,多少吃一点。”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我急了,不停地拍门:“小杰!小杰你开门啊!你别吓唬阿姨!”
终于,门开了一条缝。小杰站在里面,眼睛肿得像核桃,声音沙哑地说:“王阿姨,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马上就要高考了,身体搞垮了怎么办?”我把饭菜硬塞到他手里,“听话,阿姨看着你吃。”
他看着我,眼泪又掉了下来。“王阿姨,我是不是没有家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像安慰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傻孩子,怎么会呢。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爸妈只是一时糊涂,他们最爱的人就是你。”
我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晚上,陈先生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他把自己摔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放在他手边。“先生,你……给林姐打个电话吧。她一个女人在外面,不安全。”
他没有理我,只是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光了,然后又重重地放下。
“先生,”我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决定问个明白,“那个周铁牛……到底是谁?如果你有难处,你说出来,林姐会理解你的。总比现在这样,让她误会强啊。”
陈先生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我的事,不用你管!”
他声音里的冰冷和愤怒,像一把刀子,让我瞬间清醒。是啊,王翠华,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只是个保姆,有什么资格管主家的闲事?
我默默地退到一边,心里一片冰凉。这个家,看来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就在我心灰意冷,准备回房的时候,陈先生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立刻接了起来,语气焦急:“喂?怎么样了?老周他……他脱离危险了吗?”
老周?是周铁牛吗?脱离危险?难道……他出事了?
我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
第四章 尘封的往事
陈先生那个焦急的电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中的迷雾。
周铁牛出事了?脱离危险?难道不是林姐想的那种关系,而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站在原地,假装在收拾东西,耳朵却竖得老高,想听清电话里的内容。
“……手术费还差多少?……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想办法!你先稳住他家里人,千万别让他们再闹了!”陈先生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的急切却掩饰不住。
挂了电话,他立刻站起身,在客厅里焦躁地来回踱步,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拿起手机,似乎想打电话借钱,但翻了半天通讯录,又颓然地放下了。
我看着他无助的样子,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先生,”我再次开口,声音有些发颤,“如果……我是说如果,您急着用钱,我这里……还有点积蓄。”
陈先生猛地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我。“王阿姨,你……”
“我来上海八年了,平时也没什么花销,攒了点钱。”我咬了咬牙,说出了那个数字,“有六十万。如果您需要,可以先拿去应急。”
说出这句话,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那是我一分一分攒下的血汗钱,是我后半辈子的依靠。可看着这个家要散了,看着小杰那张绝望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大概是疯了。一个保姆,竟然想拿自己的全部积蓄去救主家的火。
陈先生愣住了,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敢置信。过了很久,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王阿姨,谢谢你。但是……我不能用你的钱。”
他重新坐回沙发,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这笔钱,是你养老的钱,我怎么能动。”
“可是先生,到底出什么事了?那个周铁牛……他到底是谁?”我追问道。
陈先生沉默了。客厅里只有挂钟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也许是我的执着打动了他,也许是压抑了太久,他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而遥远,仿佛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周铁牛,是我师兄。”
我愣住了。师兄?
“我的大学老师,姓周,是国内非常有名的古建筑设计师。他一辈子都在研究咱们中国的传统建筑,想把那些老祖宗的手艺传承下去。周老师对我恩重如山,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陈先生的目光飘向窗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十年前,我们师徒俩一起竞标一个文化地标项目。我用了最先进的理念和技术,设计了一个现代感十足的方案。而老师,他坚持用传统的榫卯结构,想建一个能流传百年的艺术品。结果,我的方案中标了。”
“那之后,老师就病倒了,一蹶不振。他觉得,这个时代已经容不下他那些‘老古董’了。他把自己的施工队解散了,没过两年,就郁郁而生。”
说到这里,陈先生的声音哽咽了。
“老师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把他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周铁牛,托付给了我。铁牛跟他爸一样,也是个搞建筑的,但性格执拗,认死理,在这个社会上处处碰壁。老师让我多帮衬他一点。”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老师的嘱托。铁牛自己拉了个小施工队,专门接一些修缮老房子的活儿。他们手艺好,但不懂经营,也拉不下脸去跟人讨价还价,所以一直不挣钱。我每个月都会定期给他打一笔钱,让他给工人们发工资,维持着施工队的运转。我总觉得,我是在替老师,守护着那点手艺人的香火。”
我终于明白了。原来那笔钱,是这么回事。
“那……您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林姐呢?”我问出了心底最大的疑惑。
陈先生苦笑了一下。“我怎么说?当年那个项目,让我一举成名,也成了我和文静事业的起点。但在我心里,那是我对不起老师的地方。我赢了竞标,却输了道义。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文静。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么不堪的一面。”
“而且,文静是大学教授,思想很理性。在她看来,我这种行为,就是愚蠢的妇人之仁,是在拿我们自己的小家,去填一个无底洞。我跟她提过一次,被她否决了。她说,我们有自己的生活,有小杰要养,没义务去背负别人的失败。所以,我只能瞒着她。”
我沉默了。原来,这看似完美的家庭背后,隐藏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和无法沟通的隔阂。陈先生背负着对恩师的愧疚,林姐承受着对丈夫的猜疑。他们都爱着这个家,却用各自的方式,把它推向了悬崖。
“那……周师兄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昨天在工地上,为了抢救一个掉下来的工人,被脚手架砸伤了,伤得很重,现在还在医院抢救。手术费还差一大截。”陈先生痛苦地捂住了脸,“都是我没用!我这些年赚的钱,大部分都投到工作室的运营里了,手头的现金流根本不够。我没脸跟朋友开口,更没法跟文静说……”
我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崩溃的男人,心里忽然没有了怨恨,只剩下深深的同情。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一个被承诺和道义困住的可怜人。
我心里那个疯狂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而且这一次,无比清晰和坚定。
“先生,”我走到他面前,把一张银行卡放在茶几上,轻轻地推到他面前,“密码是小杰的生日。这里面是我全部的积蓄,六十万。你先拿去救人,救人要紧。”
“王阿姨,这……这绝对不行!”陈先生立刻就要把卡推回来。
我按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先生,我来你家八年了。这个家,早就不只是我工作的地方。小杰就像我的亲侄子。我不想看着这个家散了。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的心像被菜市场讨价还价一样,来回拉扯。一边是我的血汗钱,一边是一个即将破碎的家。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
“而且,”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相信林姐。她只是一时被猜疑蒙蔽了眼睛。如果她知道了真相,她会理解你的。你去救人吧,家里的事,交给我。”
陈先生看着我,眼眶红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在这一刻,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他握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手抖得厉害。
“王阿姨……我……我陈立军,这辈子都还不清你这份情。”
我摇了摇头:“先生,快去吧。别耽误了。”
看着陈先生匆匆离去的背影,我瘫坐在沙发上,心里空落落的。六十万,就这么没了。我不知道我的决定是对是错。我只知道,如果我今天不这么做,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拿出手机,翻出了林姐的电话号码。
现在,该轮到我了。
第五章 拯救家庭的“战争”
我拨通了林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林姐疲惫又警惕的声音:“喂?王阿姨,什么事?”
“林姐,你在哪儿?我想见你一面。”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手机的手却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是陈立军让你来当说客,那就不必了。”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不是的,林姐。”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可信,“是关于小杰的事。他今天一天没吃饭,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状态很不好。我怕他出事。不管你们大人之间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你能不能……回来看看他?”
我知道,只有小杰,才是林姐心里最软的那根弦。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过了几秒钟,她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松动:“……我马上回去。”
挂了电话,我立刻去敲小杰的门。“小杰,你妈妈马上就回来了。你出来,洗把脸,打起精神来。阿姨有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
小杰打开门,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把他拉到客厅,把刚才陈先生说的一切,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都告诉了他。包括周老师的恩情,周铁牛的困境,以及陈先生多年的隐瞒和愧疚。
小杰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显然无法消化这么复杂的信息。
“王阿姨,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小杰,你爸爸不是坏人,他只是用错了方式。你妈妈也不是不通情理,她只是被误会伤透了心。现在,能把他们重新拉回来的,只有你了。”
“我?”
“对,就是你。”我抓住他的肩膀,“等会儿你妈妈回来了,你什么都别说,就抱着她哭,告诉她你想她,你想这个家。剩下的,交给阿姨。”
小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打开门,林姐站在门外,脸色憔C,眼圈红肿。她看到我,只是点点头,就径直往小杰的房间走去。
就在她推开房门的一瞬间,小杰像一只受惊的小兽,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放声大哭起来。“妈!你别不要我!我不要你们离婚!”
林姐的身体僵住了。她低头看着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眼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紧紧地抱着小杰,母子俩哭成一团。
我悄悄地退出了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
过了很久,林姐才扶着小杰走出来。她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但眼睛还是红的。
她走到我面前,声音沙哑地说:“王阿姨,谢谢你。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我摇了摇头,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林姐,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不合身份。但我在这个家八年了,我是真心希望你们好。”我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没有直接解释陈先生的事,而是从八年前我刚来这个家说起。
“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笨手笨脚的,连洗衣机都不会用,把您一件真丝的衬衫给洗坏了。我当时吓坏了,以为您肯定要辞退我。结果您非但没骂我,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一件衣服而已。”
“还有一次,我儿子在老家生病,急需用钱。我急得团团转,是您和先生二话不说,预支了我三个月的工资,还多给了我两千块钱,让我赶紧寄回去。”
林-姐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动容。
“在我心里,先生和您,都是顶好顶好的人。先生他稳重,有担当,虽然话不多,但他对这个家,对小杰,那是没得说的。您呢,您心善,明事理。你们俩,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是林姐,再好的夫妻,也怕猜忌和怀疑。就像一件再好的衣服,要是总用刷子去刷,也会起毛,会破洞的。”我把话题,巧妙地引了回来。
“王阿姨,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您看到的,听到的,未必就是真相。陈先生他……有他的苦衷。”
然后,我才把周老师和周铁牛的故事,缓缓地讲给了她听。我讲得很慢,很仔细,把陈先生那种愧疚、挣扎和无奈,都尽可能地描绘了出来。
林姐的表情,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变成了深深的自责和心疼。
“他……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么多年,他就一个人扛着这么重的事?他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一个不通情理的泼妇吗?”
“他不是不信你,他是太在乎你了。”我赶紧说,“他不想让你看到他‘失败’的一面,他想在你面前,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丈夫。”
我说完,把那张被陈先生落在家里的,我的银行卡取款凭条,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金额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印着:六十万元。
“周师兄在工地出事,急需手术费。先生把工作室的钱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够。他喝醉了,一个人在客厅里发愁。这是我……我把我这些年攒的钱,都取出来给他应急了。”
林姐拿起那张凭条,手指都在颤抖。
她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陈先生的电话打了进来,是打给我的。我按了免提。
“王阿姨,钱凑够了,老周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脱离危险了!真的……真的太谢谢你了!这份恩情,我……”
电话那头,陈先生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
而电话这头,林姐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这一次,不是因为伤心和绝望,而是因为愧疚和感动。
第六章 真相与和解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林姐拿着那张薄薄的取款凭条,仿佛有千斤重。她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我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我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她需要独自面对自己的猜疑、误解,以及对丈夫那份深沉却被忽略的爱。
小杰从房间里走出来,轻轻地坐在林姐身边,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无声地安慰着。
过了许久,林姐才抬起头,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眼神却变得异常清澈和坚定。
她看着我,郑重地说:“王阿姨,这笔钱,我们会尽快还给你。一分都不会少。”
我连忙摆手:“林姐,不着急的,救人要紧。”
“不,这不一样。”她摇了摇头,“这是你的血汗钱,是你养老的本钱。我们不能……”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不能让你为了我们这个家,连自己的后路都断了。”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深深地向我鞠了一躬。
“王阿姨,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我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林姐,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她直起身,眼睛红红的,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一个家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不是面子,是信任,是理解。”
那一刻,我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知道,这个家,保住了。
晚上十点多,陈先生回来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林姐,脚步立刻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紧张和不知所措。
“文静,你……”
林姐没有像往常一样质问他,而是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回来了?”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陈先生有些不敢相信。
“嗯。”他点了点头,眼神有些闪躲。
“吃饭了吗?”
“在……在医院随便吃了点。”
“累了吧?快坐下歇会儿。”林姐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她把那张取款凭条,放在了陈先生面前。
陈先生的脸色一变,立刻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
我赶紧摇了摇头,示意不是我主动说的。
“立军,”林姐握住他的手,轻声说,“对不起。”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陈先生愣住了,他看着妻子,眼眶瞬间就红了。“文静,我……”
“你这个傻瓜。”林姐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你把我当外人吗?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分担吗?”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跟着。”陈先生的声音沙哑,“我怕你看不起我。”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林姐捶了他一下,“我嫁给你,不是因为你有多成功,多风光。而是因为你善良,你重情义。你做的这件事,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不该怀疑你,不该不信任你。”
夫妻俩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多年的隔阂与误解,在这一刻,终于冰雪消融。
我悄悄地退出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了他们。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感,涌上心头。虽然我的六十万没了,但我换回了一个家的完整,换回了两个人的信任和解,换回了一个孩子的笑脸。
我觉得,值了。
我躺在床上,第一次,睡得那么踏实。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我走出房间,看到陈先生和林姐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餐。他们一边吃,一边轻声聊着天,脸上都带着久违的笑容。小杰也坐在旁边,一边喝牛奶,一边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话。
那幅画面,是我在这个家八年来,见过的最温馨的景象。
看到我出来,林姐立刻站起身,拉着我坐下。“王阿姨,快来吃早饭。今天我让老陈特意去买了你爱吃的那家生煎包。”
“哎,好,好。”我笑着应道。
饭后,陈先生把我叫到书房。
他递给我一张新的银行卡。“王阿姨,这里面是六十五万。六十万是你的本金,另外五万,是我们夫妻俩的一点心意。密码还是小杰的生日。”
我连忙推辞:“先生,这怎么行!我说了不着急的,那五万块钱我更不能要!”
“你必须收下。”陈先生的态度很坚决,“王阿姨,你不是我们家的保姆,你是我们家的恩人,是我们的家人。你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真正的家人。这份情,多少钱都还不清。”
林姐也走了进来,把卡硬塞到我手里。“王阿姨,你就收下吧。不然我们心里过意不去。以后,你就在这儿安心住着,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拿着那张沉甸甸的卡,眼眶湿润了。
我只是做了一个普通人该做的事,却收获了意想不到的尊重和温暖。
第七章 阳光下的新生
那次风波过去后,陈家的气氛焕然一新。
陈先生不再晚归,也不再一个人躲在阳台打电话。他把周铁牛施工队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姐。林姐不仅没有责怪他,反而主动提出,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施工队做一些财务规划和市场推广,让他们能靠自己的手艺,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周末的时候,陈先生和林姐还会带着小杰,一起去医院探望已经转到普通病房的周铁牛。他们带去的,不只是水果和补品,还有一份对老一辈匠人精神的尊重和传承。
我常常在厨房里忙碌,看着客厅里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电视、聊天的背影,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那种感觉,比我银行卡里有六十万存款,还要让我安心。
小杰也变了,他脸上的笑容多了,话也多了。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他的成绩一下子冲进了全班前五。拿到成绩单那天,他第一个跑来告诉我,抱着我直转圈,开心地像个孩子。
“王阿姨,谢谢你!”他趴在我耳边悄悄说,“是你救了我们家。”
我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傻孩子,是爱救了你们家。”
高考结束那天,陈先生和林姐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会,只请了我和周铁牛。周铁牛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人很朴实,话不多,但看陈先生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重。
饭桌上,陈先生举起酒杯,第一杯酒,敬的是我。
“王阿姨,”他看着我,真诚地说,“我们家能有今天,全靠您。您不只是我们家的保姆,更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以后,只要我们在上海一天,这里就永远是您的家。”
林姐也红着眼圈说:“是啊,王阿姨。我们想好了,等小杰上了大学,您要是愿意,就留下来,给我们做个伴。您要是不愿意,想回老家,我们就给您在老家县城买套房,让您安安心心地养老。”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来上海八年,做过钟点工,进过工厂,最后来到陈家做保姆。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拿钱干活的外人,和这个城市,和这个家庭,永远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我努力攒钱,是想给自己一个退路,一个保障。
可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不是金钱,而是那份发自内心的真诚与情义。
我用我八年攒下的六十万,无意间撞破了一个家庭的秘密,却也因此,收获了一个真正的“家”。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举起面前的果汁杯。
“先生,太太,谢谢你们。我……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儿,看着小杰上大学,看着他工作,看着他娶媳妇。这个家,有我一份。”
窗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洒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温暖,而又充满了希望。
我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笑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也闪烁着人性的光辉。我知道,我的下半生,有了比六十万存款更坚实的依靠。
那依靠,叫做“家”。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