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缘施剑翘系前山东军务帮办兼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之长女、民国十四年冬、施从滨与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战于皖北、兵败被俘、不数日即为所杀、施剑翘痛父情殷、民国二十二年春间、因送其子施大犂投入本市培才小学读书、遇孙之幼女孙家敏、因探悉孙之住址、旋以其夫施靖公召往山西、事遂
中央日报(1935-12-20)
(天津通讯)刺孙传芳案主角施剑翘业经津地方法院判处徒刑十年、判决书已由该院缮就、分别送达原被两造、关于是否自首一点、判决书理由谓施剑翘杀孙时所散放之卡片上第三点有「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一语、且刺孙后不但不逃、并在庙内狂呼五六分钟之久、并嘱快打电话为之报警、证明确合于自首之规定、自应予以减刑、且杀人纯为孝思、冲激所致、与穷凶极恶者不同、结论依刑法一八七条、二七一条第一项第五十五条后段、第六十二条前段、第六十四条二项、第六十五条第二款、第六十六条前段、第五十七条第一至第三、及第十各款、第三十八条第一项、第一第二两款、及刑事诉讼法二九一条前段、为之判决各主文云、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刑事判决、二十四年诉字第六二二号、被告施剑翘年三十岁、安徽桐城人、住本市英租界十号路一六六号、无事、选任辩护人余棨昌律师、胡学骞律师。
右被告因杀人案经检察官提起公诉。本院判决如左。
主文:施剑翘杀人处徒刑十年、伯朗宁手枪一枝子弹三粒均没收。
事实:
缘施剑翘系前山东军务帮办兼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之长女、民国十四年冬、施从滨与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战于皖北、兵败被俘、不数日即为所杀、施剑翘痛父情殷、民国二十二年春间、因送其子施大犂投入本市培才小学读书、遇孙之幼女孙家敏、因探悉孙之住址、旋以其夫施靖公召往山西、事遂中止、本年六月初间(即旧历五月节)、在其夫处向一不知姓名之退伍军人、购得伯朗宁手枪一枝、子弹六粒、七月二十日潜带来津、伺隙而动、后在英租界耀华中学参观开学典礼,得再见孙家敏、由孙家敏得知孙之汽车号数三五七与一〇三九、并在光明电影院仁昌广播电台门前见孙传芳 乘坐汽车、默识孙之面目、嗣在日租界观音寺为亡父办理十周年纪念、又于和尚口中侦悉孙传芳常至东南城解佛教居士林诵经、乃以听经为名、先后至该居士林五次、知其每至皆轻车简从、杀之甚易、遂预印传单(即卡片)多份、并撰就告国人书一纸、说明杀害原因、拟于事毕散布、藉此以明心迹、本年十一月十三日施剑翘复至该居士林听经、适孙传芳亦继至、施剑翘以时不可失、即返家将枪弹传单及告国人书取来、坐于孙之附近、乘隙向其脑后右额及脊背正中、连发三枪、当即殒命、施剑翘见孙已死、目的已达、当将传单向众掷去、并声言为父报仇、请人为之报警、该居士林号房刘恕修、即到派出所唤到岗警王化南、施剑翘遂向王化南自首、并将手枪及余弹三粒交出、随警到局、转送来院、经检察官审查终结、认为应犯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条及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之罪、应依同法第五十五条论处提起公诉。
理由:
查已死孙传芳右额解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由左额解透出、左额解枪弹出口伤一处、皮肉向外呈不正星芒状脑污流出脑后微偏右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藏右眉棱未出、右眉棱现青赤色向外凸出、以手按摩、知悉由脑后射入之弹、隐藏皮肤间未出、脊背中枪弹进口伤一处、量围圆四分、皮肉焦黑、深透内、弹由胸膛中透出、胸膛中枪弹出口伤一处、周围呈破裂状、血污随烟渣流出、弹头附着于灰绸小棉袄棉絮内当时检出、委系因枪弹击伤身死、业经检察官督吏验明、填具验断书、附卷、被告施剑翘因其父施从滨于十年前与孙传芳战于皖北、兵败被俘、为孙杀死、遂即起意杀孙、以图报复、近年以来、如何侦探孙之行止、如何购得枪弹、如何印刷传单、并制作告国人书以及如何乘孙不备实施杀害等情、业经被告在侦查中及审判中迭次供明、而其杀人原因、复在其传单及告国人书内述说甚详、核与僧人富明东海及警察王化南等供证各节、均属相合、且有送案之枪弹可证、是该被告持有军用枪弹杀害孙传芳、已属供证确鉴、其应构成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条及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之罪、并因方法结果之关系、应从较重之杀人罪处断、于法均无问题、兹应予以解决者、即被告是否自首之点是已、查刑法第六十二条规定自首减刑、以在未发觉前告白自己之犯罪、而听受裁判者为要件、所谓发觉系指该管公务员已知犯罪事实、并知犯罪人之为何人而言、至被害人以外之人知悉其事并知其人、而该管公务员犹未之知者、固不能谓为犯罪业已发觉、即该管公务员虽已因人报案、知悉其事、而尚未确知犯人之为何人、仍不能不认为合于该条、所谓未发觉之规定、盖该条之立法本旨、系为奖励犯罪者悔过投诚、而一方为免搜查逮捕、株连疑似累及无辜、就此观察、其所谓发觉并不包括私人之知悉在内、在此最高法院及前大理院迭经着有判例在案、(参照最高法院二十年上字一七二一事情、前大理院三年上字七八号、四年上字二六四号、十年上字五七五号等判例)。本案被告施剑翘于刺杀孙传芳以前、即在传单上(及卡片上)即有注意四点、其第三点即谓「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其余刺杀以后不但不即逃跑、且在庙内狂呼五六分钟之久、声明伊系为父报仇、并谓「诸位不要害怕、请快去报警」旋以庙内之我惊惶失措、不敢近前、遂自至电话室向东海声明杀人原因、并嘱快打电话为之报警、此节除由僧人富明东海来案供明外、复经巡官曲鸿韬在探查中证明属实、又据岗警王化南供称「我听到居士林号房报告后、随即赶到庙内、施剑翘对我说、「我是为父报仇、我自首法院、我还有枪」、当时并将枪交给我了、并说内有三粒子弹」等语、与僧人东海所供「警察一进去、就说是为父报仇」、等语、亦属一致、是该警察王化南接得报告之初、只知庙内放枪、不知庙内已有被杀之人、及至庙内、虽知有人被杀、然尚未知凶犯之为何人、被告施剑翘适于此时即向别忘记人警告白自己犯罪之事实、并将凶器交出、从容就捕、听解来院受判、按照上开说明、仍不能不认其合于自首之规定、自应予以减刑、复查该被告为父报仇、不求法律上正当解决、而竟自行持枪杀人、于法固属不合、然就其主观方面观察、纯为孝思冲激所致、与穷凶极恶者究有不同、合于自首减轻刑期范围内、即在有期徒刑五年以上无期徒刑以下、酌予论处送案、手枪及子弹既系违禁物品、且为被告犯罪所用之物、依法应予没收、基上论结、依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条、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第五十五条后段第六十二条前段第六十四条第二项、第六十五条第二项】第六十六条前段第五十七条第一至第三及第十各款第三十八条第一项、第一第二两款、及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九十一条前段判决如主文、本案经检察官璋莅庭执行职务、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河北天津地方法院刑一庭审判长孔嘉彰、推事叶德柽、推事文人豪、本案上诉法院、为河北高等法院、其期间为十日、自送判决后起算、本件证明与原本无异、书记官刘再华。
民报(1936-02-16)
(津讯)施剑翘枪杀孙传芳案、业经高等法院二审判决、减处被告有期徒刑七年、原被两造是否上诉、均待接判决后考虑决定、该案判词连同民事部分之裁定、于十四日下午一并送达于双方当事人、兹将判决书及裁定原文录后。
刑事判决
河北高等法院刑事判决二十四年度二字第一二〇七号云、上诉人天津地方法院检察官、上诉人即被告施剑翘、女、年三十一岁、安徽桐城县人、住天津英租界十号路、无事、选任辩护人余棨昌律师、胡学蓦律师、右上诉人等、因被告杀人案件、不服天津地方法院中华民国二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第一审判决、提起上诉、本院判决如左、
主文:
原判决撤销、施剑翘杀人、处有期徒刑七年、伯郎宁手枪一枝、子弹三粒没收、
事实:
施剑翘系前山东军务帮办兼第一军军长施从滨之长女、施从滨于民国十四年冬、与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战于皖北、失败被俘所杀、施剑翘痛父惨死、即起意杀孙以复父仇、嗣因孙移居天津、亦即携母来津侦查孙之踪迹、二十二年春、因送子施大犂投入法租界培才小学读书、遇见孙之幼女孙家敏、藉以探悉孙之住址、正拟进行复仇计划、适得其夫施靖公招往山西、事遂中止、二十四年六月初间、在其夫处向一不知姓名之退伍军人、购得伯郎宁手枪一枝子弹六粒、于同年七月二十日、潜带来津、伺隙而动、旋在英租界耀华中学参观开学典礼、得再见孙家敏得知孙之汽车号码、在光明电影院门前、及仁昌广播电台门前、先后见孙乘坐汽车、默识其面目、嗣在日租界观音寺、为其故父办理十周年纪念、又于和尚口中、探悉孙传芳常至东南城解佛教居士林唪经、乃以听经为名、先后至居士林五次、见孙坐位与女居士之坐位相近、乘其唪经时杀之甚易、遂预印传单(即卡片)多份、并撰就告国人书一纸、说明杀孙原因、拟于事结散布藉明心迹、又恐杀孙后、伊亦为孙之随从所杀、乃复预立遗嘱、分致母妹兄弟等嘱其代办身后之事、预备定妥后、复于同年十一月十三日、前往居士林听经、适孙传芳亦继至、施剑翘以时不可失、即返家将枪弹遗嘱及传单告国人书一并取来、坐于孙之附近、乘隙向其右额角、脑后、及脊背正中连击三枪、登时毙命、施剑翘见孙已死、父仇已报、即将传单向众掷去、并声言为父报仇、请庙僧代为报警、讵庙僧均已受警而逃、无人应声、惟号房刘恕修突闻枪声、心知有异、即赴近派出所、将岗警王化南唤到、各大已击毙人命、并知凶犯在电话室内、正拟目前逮捕、施剑翘自将手枪及余弹三粒交出、随同该警到局、转送天津地方法院检察官侦查起诉。
理由:
查被害人孙传芳右额角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由左额角透出、左额角枪弹出口伤一处、皮肉向外、呈不正星芒状、脑污流出、脑后微偏有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藏左眉棱未出、右眉棱现青赤色、向外凸出、以手按摩知系由脑后射入之弹以皮肤间末出、脊背有枪弹进口伤一处、量围圆四分皮肉焦黑、深透内弹由胸膛透出、胸膛正中枪弹出口伤一处、周围呈破裂状、血污随烟渣流出弹头附着于灰绸小棉袄棉絮内当时检出、委因系枪弹伤身死业经原审检察官督同法医检验员验明填具验断书在卷、被告因其父施从滨于民国十四年冬、与孙传芳战于皖北、兵败被俘、为孙所杀、即起意杀孙以复父仇、近年以来、如何侦探孙之行止、如何卖买械弹、如何印刷传单、并制作告国人书暨遗嘱、以及如何乘孙不备举枪将其击毙等情、复据被告在侦查中历审历历自白不讳、而其自白、核与僧人富明、东海、及警察王化南等供证各节、亦相符合、且有送案之枪弹、传单、遗嘱、及告国人书可证、是被告意图供自己犯罪之用而持有军用枪弹、及其杀害孙传芳以复父仇之事实、已属供证明确、了无疑义、原判以其持有军用枪弹与杀人两罪、有方法结果之关系、从较重之杀人罪处断、固无不合、惟查刑法第六十二条所定之自首、必须在未发觉前、由犯罪人自向侦查机关、或有侦查权之公务员告白犯罪事实、(即自首)或他人受其委任而代为首告(即代理自首)始能成立、至所谓发觉、系指该管公务员已知犯罪事实、并知犯罪之为何人而言主、本案被告于刺杀孙传芳以前、即在传单上印有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字样、其于刺孙以后、又向庙僧声明为父复仇、并大呼诸位不要害怕、请快去报警、旋以庙僧均以受惊而逃、无人应声又自至电话室、向东海声明杀人原因、并嘱其快打电话报警、此有送案之传单、及僧人富明、东海、巡官曲鸿韬之述词、可稽其有自首之决心、虽甚明显、但仅在传单上印有自首字样、不得谓其已向侦查机关或有侦查权之公务员告白犯罪事实、(非自首)又其一再委任庙僧快去报警、快打电话报警、而庙僧富明东海等、既均未因受其委任而代为报警、亦不发生代理自首之效力、至居士林号房刘恕修向岗警王化南报告时、仅称庙里边打枪了、快要打死人了、你们快去吧、并未言明何人被杀、及杀人者为何人、业经刘恕修、王化南一致陈明、足证刘恕修之报警、纯系出于自动、而非基于被告之委任、尤无代理自首之可言、迨至岗警王化南走入电话室、与被告见面时、被告未待该警发问、即告以为父报仇、并交出手枪、复声明枪内有三粒子弹、虽经王化南证明属实、然据王化南在原审述称、我到庙后、就知道打死人了、又称、我进庙后问和尚人在那里、他们说在电话室、我就上电话室去了、是该警在未入电话室以前、已知杀人事实并知犯人在电话室里、及至走入电话室与被告见面以后、更知被告为犯人、换言之、即该警在电话室与被告见面时、对于被告之犯罪业已发觉、被告于犯罪发觉后、始向该警告白犯罪事实、亦与自首之条件不合、至该警进庙时、被其查问「人在那里」之和尚、既不能证明即系被告请其报警之僧人、而该和尚告以「人在电话室」、又系由于该警之查问、其非代被告自首、亦甚明显、原判对于该警在电话室与被告见面时、已知被告为犯人一层、未予注意及之、竟谓该警至庙后、虽知有人被杀、尚未知凶犯为何人、被告于此时自向该警告白犯罪事实、合于自首之规定、遽依刑法第六十二条前段、减轻其刑、殊属违误、原审检察官上诉意旨、就此加以指摘、自非无理、至被告上诉意旨、谓伊尝读春秋周礼、教悌之义、拳拳服膺于胸、比伊父惨死、自念父仇不共戴天、凡复仇者书于士杀者无罪近年目覩郑继成为叔复仇、杀死张宗昌、已邀政府之特赦、故认为复仇而后自首之义烈行为、当为法律所许可、请依刑法第十六条减轻或免除其刑云云、查郑继成杀死张宗昌、于未发觉前自首曾经济南地方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七年、被告既目睹其事则复仇杀人虽自首、仍应处罚、而周礼所载凡复仇者书于士、杀者无罪云云、已为现代法律所屏弃、亦当然为被告所明知、自无适用刑法第十六条减轻或免除其刑之余地、惟被告之父施从滨、系于兵败被俘后、为孙传芳所杀、不但被告如此供述、即孙传芳之子孙家震、亦不认其事、虽又据孙家震在本院述称、常时施从滨率领白俄残害人民、伊父将其拿获后、曾组织简易军法会审、予以审讯及处罚、故施从滨之死、实死于法云云、但此项供述、核与其所委代诉律师孙观圻在侦查中所述、施从滨被俘割首、都对不过、当时吴佩孚闻信后、虽电孙传芳 问他是否将施从滨杀了、当时孙传芳对这事否认说不知道等语、两相歧异、显系事后捏饰、毫不足信、因之施从滨之死、非死于法、亦可想见、被告痛父惨死、含冤莫伸、预立遗嘱、舍身杀仇、以纯孝之心理、发而为壮烈之行为、核其情状、实堪悯恕、原判判未依刑法第五十九条酌减其刑二分之一、已欠斟酌、且就被告犯罪之动机目的、及犯罪时所受之激刺、犯罪后之态度、详加审酌、情节尚轻、应科以较轻之刑 、原判决既误依自首之例、将被告所犯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之本刑减轻二分之一、乃于所减之无期徒刑或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范围内、处以有期徒刑十年、量刑尤嫌过重、被告上诉旨、就此加以指摘、亦应认为有理由、据上论结、应依刑事诉讼法第三百六十一条第一项前段、第三百五十六条、第二百九十一条前段、刑法第一百八十七条、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第五十五条、第五十九条、第七十三条、第六十四条第二项、第六十五条第二项、第六十四条前段、第六十九条、第五十七条第一第二第三第十各款、第三十八第一项一二两款判决如主文、本案经本院检察官徐九成莅庭执行职务、中华民国二十五年二月十一日、河北高等法院推事第二庭审判长推事卫权临印、推事星景辰印、推事毛耀德印、不服本件判决、应于送达判决 后十日内、向本院提出上诉状、倘未叙述上诉之理由、并应于提起上诉后十日内、向本院补提上诉理由书、本件证明与原本无异、书记官侯东鲁。
民事裁定:
又本案民事部分之裁定原文云、原告孙家震、年二十四岁、山东泰安县人、现住本市英租界二十号路、右委任诉讼代理人孙观圻、张绍曾、被告施剑翘、年三十一岁、安徽桐城人、在押、右原告因被告杀人案、附带请求赔偿殡葬费、本院裁定如左、
主文:
本件附带民诉、移送本院民事庭审判、
理由:
按法院认附带民事诉讼为繁杂、非经长久之时日不能终结、且审判者不问其诉讼程度如何、得以裁定、移送该法院之民事庭、民事诉讼法第三百〇八条第一项、定有明文、本件原告主张其父孙传芳被被告杀害后、共计支出殡葬费四万五千元、虽经提出各商号所开之单据为证、但单据内所开物品、是否全供殡葬之用、及是否全为殡葬所需之必要品、非逐项加以调查、不足以资认定、自应认为繁杂、非经长久时日不能终结其审判、合依上开法条、裁定如主文云云。
情可悯恕自首不能成立
判决书昨已达达当事人
益世报(天津版)(1936-08-26)
施剑翘刺杀孙传芳一案,经地方法院判处施剑翘有期徒刑十年、其判决理由、系依照杀人罪、按自首予以减刑、施剑翘不服、提起上诉、高一分院以施剑翘不合于自首条件、惟其为父报仇、情可悯恕、原判撤消、改处有期徒刑七年、施剑翘仍不服、再向南京最高法院提起上诉、检察官亦不服第二审判决、向最高法院上诉、最高法院认第二审依自首减刑为错误、按情可悯恕判决、上诉驳回、判决书于昨日送达当事人、兹将原文觅录如后。
最高法院刑事判决、二十五年度上字第四八六号、上诉人河北高等法院检察官、上诉人即被告施剑翘、女、年三十一岁、住天津英租界十号路、选任辩护人余棨昌律师、胡学骞律师、右上诉人等因被告杀人案件、不服河北高等法院中华民国二十五年二月十一日第二审判决、提起上诉、本院判决如左:
主文:上诉驳回
理由:
卷查上诉人即被告施剑翘、系前山东军务帮办兼第二军军长施从滨之长女、民国十四年冬、与前五省联军总司令孙传芳战于皖北、兵败被俘、为孙传芳所杀、被告痛父惨死、即起意杀孙以复父仇、二十二年春、住居天津时、因送子读书、在培才小学遇见孙传芳幼女孙家敏、藉悉孙之住址、未几为其夫施靖公召往山西、事遂中止、二十四年六月间、在晋向一不知姓名军人、购得伯郎宁手枪一支、子弹六粒、于同年七月间携往天津、伺隙而动、旋在英租界耀华中学参观开学典礼时、再遇孙家敏、得知孙之汽车号码、复先后在光明电影院门前、及仁昌广播电台、藉识孙貌、其父十周年纪念时、在日租界观音寺和尚口中、探悉孙传芳常至佛教居士林唪经、乃以听经为名、先后至居士林五次、见孙坐位与女居士相近、乘其唪经时杀之甚易、遂预印传单多份、并撰就告国人书一纸、说明杀孙原因、拟于事毕后散布、以明心迹、又恐为孙之随从所杀、乃复预书遗嘱、分致母妹兄弟等嘱其代办身后之事、预备完妥后、于同年十一月十三日前往居士林听经、孙传芳继至、被告即返家将枪弹遗嘱及传单告国人书一并取来、坐于孙之附近、乘隙用枪将其右额角脑后脊背正中连击三枪、登时毙命、被告见孙已死、即散布传单、并声言为父报仇、请庙僧代为报警、庙僧均受惊逃避、无人应声、号房刘恕修闻到枪声、心知有异、即赴附近派出所将岗警王化南唤到、知已击毙人命、并知凶犯在电话室内、正拟上前逮捕、被告即将手枪及余弹三粒交出、随同该警到官各情、迭据上诉人在历审及侦查中、自白不讳核与僧富明东海及警察王化南所述、均属相符、并有枪弹传单并告国人书及遗嘱可证、孙传芳右额角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由左额角透出、出口处皮向外、呈不正星芒状、脑污流出、脑后微偏左枪弹进口伤一处皮肉焦赤、量围圆四分、深透内、弹藏右眉棱、未出、现青赤色、向外凸出、以手按摩、知系由脑后射入之弹、隐藏皮肤间未出、脊背中枪弹进口伤一处、量围圆四分、皮肉焦黑、深透内、弹由胸膛正中透出、出口处周围呈破裂状、血污随烟渣流出、弹头附着于灰绸小棉袄棉絮内、当时检出、委系因枪弹击伤身死、复经天津地方法院检察官验明填书附卷、犯罪证据、甚为明确、原审以被告杀孙传芳以前、即在传单印有大仇已报、我即向法院自首字样、杀孙传芳以后又向庙僧大呼请去报警、及向僧东海声明杀人原因嘱其代打电话报警、虽有自首决心、但既未向有侦查权之公务员告白犯罪事实、僧人及东海又未代往报警、而号房刘恕修、系闻枪声自动向岗警王化南报告、王化南到庙后知道已打死人、又知道被告在电话室、拟往逮捕时、被告始向之声述犯罪事实、将枪弹交王化南随到警所、认为与犯罪未发觉前情形不合、第一审依自首减刑为错误、又以被告之杀孙传芳、系因孙传芳于施从滨兵败被俘后、将其杀害、痛父惨死、舍身复仇、系孝心所发动、情堪悯恕、第一审未予减轻为违误、撤消改判依刑法第二百七十一条第一项、第一百八十七条、第五十五条、第五十九条、(赘引第六十九条)、第三十八条第一项第一二等款判处被告有期徒刑七年、伯郎宁手枪一支、子弹三粒没收、论罪科刑、均尚允洽、检察官上诉意旨、谓孙传芳之子孙家震、主张伊父因施从滨率领白俄数千、在皖境奸掳焚掠、无恶不作、被俘后曾经简易军事裁判、处以死刑、非与通常杀俘者可比、被告借口报仇杀人、情无可恕、原审对于施从滨有无率领白俄蹂躏地方、被俘经过军事裁判、始行处死之点、未予查明、遽依刑法第五十九条减刑、殊欠允洽云云、查卷附十四年十一月八日上海新闻报所载「孙传芳驻蚌鞠俘之布告」、四月二十日新闻报载「津浦南段战地惨案调查谭」各节、固无不能谓施从滨与孙传芳作战时绝无率领白俄蹂躏皖境情事、似施从滨实有可杀之罪、而就孙家震代诉人孙观圻在侦查中所述、施从滨被俘割首、都对、不过当时吴佩孚闻信后、虽电孙传芳问他是否将施从滨杀了、当时孙传芳对这事否认、说不知道等语以观、则孙传芳之杀施从滨、并未依法定程序、当亦非虚、但查孙传芳任五省联军总司令时,与张宗昌施从滨等因争夺地盘、起动内战、自相残杀、但无是非可言、故无论被俘者有无可死之罪、杀人者是否经过审判程序、而被告身为妇女、痛父惨死、舍身报仇、论法虽无可恕、衡情究有可原、原审量处徒刑七年、情罪尚属相当、上诉意旨、谓王化南在原审曾否认在第一审有到庙就知道打死人了之陈述、足见被告未向其告白杀人事实前、并不知何人被杀、对于犯罪人之姓名性别状貌属茫然、则被告向王化南告述犯罪事实、于自首要件、亦无不合、追加论旨(一)被告杀人后、既请大众及东海报警、又自电请亲友报告、虽所托之人均未代为报官、而被告并未离开居士林、不能因所托之人未为报告、不得受自首之利益、而刘恕修之唤岗警、为富明所使、可以认为代人自首、(二)现行犯在场闻见之人、皆有告发之权、被告杀人后、所托报警之人、即当时一切讲经听经之僧众居士、王化南到庙后、所询问之和尚即属听众、该和尚既代为自首之人、则对王化南指「人在电话室」一语即属代为自首云、查自首以犯罪未发觉为要件、被告向王化南告白犯罪事实已经发觉、不合自首条件、业经说明如前、王化南初到庙后、就知道打死人了、有第一审笔录可凭、其事后否认、显系串饰之词、不足采取、刘恕修系自动报警、并非被告及和尚所托、亦据述明、而向王化南说「人在电话室」之人又不能证明系被告所托或系东海等受被告托报警察后所转托之和尚、自难以被告虽有请大众报警之语、即推定其指明被告所在为代理自首、其离开居士林与否、亦与自首不生关系、被告自杀孙传芳后、至王化南到时、据云有四五分钟之久、被告即自打电话、何不迳电法院或警署告白犯罪事实、而电话亲友、如云不知道号码、则电话簿可查、或查簿费事、尽可迳电局内询问、乃均不出此、则原审认为有自首条件不合、自甚允当、上诉论旨及追加意旨均难认为有理、据上论结、应依刑事诉讼法第三百八十八条第一项判决如主文、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八月一日、最高法院刑事第三庭审判长推事刘钟英、摔倒事王灿、吴章璋、李绍言、谢振采、右正本证明与原本无异、书记官王肇、中华民国二十五年八月十三日。
来源:扬州谈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