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弟媳方莉的电话打来时,我正给学生批改期中考试的作文。红笔在一篇写着“我的妈妈”的卷子上停了很久,那个孩子写他的妈妈为了给他买一双新球鞋,在菜市场跟人多磨了半天嘴皮子。
引子
弟媳方莉的电话打来时,我正给学生批改期中考试的作文。红笔在一篇写着“我的妈妈”的卷子上停了很久,那个孩子写他的妈妈为了给他买一双新球鞋,在菜市场跟人多磨了半天嘴皮子。
“哥,你快来中心医院!咱妈出事了!”方莉的声音尖利得像锥子,扎得我耳膜生疼。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红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刺眼的长痕。我妈在家养病七年了,心脏不好,腿脚也不利索,能出什么事?
“你慢点说,妈怎么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说是……说是做生意让人给送来的!现在在急诊室,医生说人还没醒!”
做生意?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架飞机低空飞过。一个七十岁,在家连下楼买菜都费劲的老太太,做什么生意?这七年,我和弟弟林峰每月给她生活费,请了钟点工阿姨照顾,她衣食无忧,怎么会跑去做生意?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脑子里乱成一团麻。桌上的那篇作文被风吹起一角,上面写着:“妈妈的爱,是藏在每一分钱里的。”这句话像根针,毫无征兆地刺进我心里最软的地方。七年了,我自以为把母亲照顾得很好,可我真的了解她吗?那个躺在急诊室里,因为“做生意”而出事的,真的是我那个安分守己的母亲吗?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我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赶到医院急诊室门口时,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焦灼混合的味道。弟媳方莉正靠着墙抹眼泪,看见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迎上来:“哥,你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弟弟林峰蹲在角落里,埋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烟头。他那辆用来跑货运的面包车钥匙,被他烦躁地在水泥地上划来划去,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医生怎么说?”我推开方莉,径直走到林峰面前。
他抬起头,眼睛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营养不良引起的昏厥,暂时没生命危险,但要留院观察。”
营养不良?我心头一紧。我们兄弟俩给的钱,请的阿姨,难道还能让她饿着?
“到底怎么回事?什么生意?”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林峰躲闪着我的目光,含糊其辞:“我……我也不太清楚。就听妈前阵子提过一嘴,说跟小区里几个老太太一起,倒腾点什么保健品,能赚点零花钱。”
“保健品?”我皱起了眉头,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这年头,专骗老年人的保健品骗局还少吗?
“哥,你先别急。”方莉拉了拉我的袖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宣传单递给我,“这是在妈的口袋里找到的。”
我接过来一看,粗糙的彩印纸上,印着“生命一号,青春永驻”几个烫金大字,下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老太太举着一瓶花花绿绿的药瓶。这东西,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前几天社区还在宣传栏贴了防诈骗公告,说的就是这种三无产品。
我的心像被一块巨石猛地压住,又闷又疼。我攥紧了那张宣传单,纸张的边缘硌得我手心生疼。我无法想象,我那个一辈子节俭本分,连买斤肉都要犹豫半天的母亲,是怎么和这种东西扯上关系的。
急诊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护士探出头来:“谁是林秀英的家属?”
我们三个人立刻围了上去。
“病人已经醒了,生命体征平稳,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护士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太太的住院费先去交一下,先交五千。”
方莉一听,脸色就变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峰。林峰掐灭了烟,站起身,手插在口袋里,半天没动静。
我心里叹了口气,对妻子小燕说:“你先去办手续,我进去看看妈。”
小燕点点头,从包里拿出银行卡。她是我中学的同事,在学校当会计,对钱最是敏感。她什么都没说,但那紧抿的嘴唇已经说明了一切。我们家的日子,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的拨弄了。
我走进病房,母亲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嘴唇干裂,看上去比平时苍老了十岁。她睁着眼睛,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妈。”我轻轻叫了一声。
她像是被惊醒了,浑身一颤,缓缓转过头来看我。看到是我,她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挣扎着想坐起来。
“你别动。”我赶紧按住她,“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她躺了回去,却把脸转向了另一边,避开我的目光,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回家歇歇就好了,花那个冤枉钱干啥。”
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担心的还是钱。
“妈,你跟我说实话,”我拉了张凳子坐在床边,声音尽量放缓和,“你到底在做什么生意?那些保健品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就是……跟着王阿姨她们,随便玩玩……”
我知道她没说实话。玩玩?玩玩能玩到医院里来?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我拿起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张经理”。我按了接听键,开了免提。
“喂,林阿姨啊,你今天怎么没来开会?我跟你说,你那批货的款子该结了啊,再拖下去,我们可就……”
一个油滑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来。我妈一听见这个声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挣扎着想来抢手机。
我挂断电话,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妈,你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母亲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里,慢慢蓄满了泪水。
第一章 病房里的迷雾
办完住院手续,小燕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沓单据。她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母亲,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我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在妈面前说。
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城市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像无数双窥探的眼睛。
“怎么样?”我问。
“先交了五千,医生说后续治疗还得不少钱。”小燕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涛子,咱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儿子马上要考大学,哪哪都要用钱。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把刚才那个“张经理”的电话跟她说了。小燕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她攥紧了手里的单据,指节都发白了。“我就知道!这些搞保健品的,没一个好东西!专门骗你们这种老实人的妈!”
她说的“你们这种老实人”,像根刺扎在我心上。我知道她没有恶意,只是心急,可这话听着就是不舒服。
我心里乱糟糟的,全是疑问。妈为什么要去碰这个东西?她缺钱吗?我和林峰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加上她自己的退休金,在一个小城市里,足够她安稳度日了。这七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我心里琢磨着,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我必须得弄清楚,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回到病房,林峰和方莉已经在了。方莉正削着一个苹果,嘴里絮絮叨叨:“妈,你说你也是,都这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呀?缺钱了跟我们说啊,我跟林峰还能不管你?”
林峰闷头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母亲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是睡着了,又像是不想理会这一切。
我看着这幅景象,心里一阵烦躁。方莉的话听着是关心,可每个字都像在指责。林峰呢,作为儿子,自己妈出了这么大事,他倒像个局外人。
我决定先回家一趟,去妈的房间里找找线索。或许能发现点什么。
“我回去给妈拿点换洗衣物和日用品。”我对他们说。
“哥,我跟你一起去。”林峰突然站了起来。
我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我开着车,林峰坐在副驾驶,眼睛一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林峰,”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妈这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真不知道多少。就上个月,她跟我说手头有点紧,想找点事做。我当时还劝她,说我们养得起她。可她不听,说人老了也得有点价值。”
“价值?”我咀嚼着这个词,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养病的七旬老人,还在追求所谓的“价值”?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七年,我总觉得把她安顿好,让她吃饱穿暖,就是尽孝了。可我好像从来没想过,她一个人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心里在想些什么。
到了家,一开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药味和饭菜味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妈的味道,是家的味道。可今天,这味道里却多了一丝陌生的、不安的气息。
我和林峰直奔母亲的房间。房间不大,收拾得还算整洁。床头柜上放着她常吃的降压药,旁边是一个老花镜。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想找找她的医保卡。抽屉里除了几本病历,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子。那是我爸还在世时给她做的首饰盒,她宝贝得很。
“这里面会是什么?”我拿起盒子掂了掂,不重。
林峰凑过来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知道,妈从来不让我们碰这个。”
越是神秘,就越是可疑。我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必须打开它。可钥匙在哪儿呢?我把抽屉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落在了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上。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是十年前我儿子过生日时拍的。照片里的母亲,笑得一脸灿烂,精神矍铄。
我鬼使神差地取下相框,在相框的背面,用胶带粘着一把小小的、已经生了铜锈的钥匙。
第二章 紧锁的抽屉
我捏着那把冰凉的钥匙,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它像一把能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也可能是一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林峰也看见了,凑过来说:“哥,这……要不还是等妈好了再问她吧?随便开她的东西,不好。”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犹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他怕看到我们无法承担的后果。可是事到如今,我们还有退路吗?
“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我下定了决心,用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盒子打开的瞬间,我和林峰都愣住了。
里面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存折或者贵重首饰,而是满满一盒子的收据和几本笔记本。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笔记本,翻开了第一页。上面用我妈那熟悉的、略带颤抖的字迹,记录着一笔笔账目。
“3月5日,进货‘生命一号’20盒,5000元。”
“3月8日,卖出2盒给李阿姨,收款580元。”
“3月12日,张经理培训,车费30元,午饭15元。”
……
账目记得密密麻麻,从三个月前开始,一直到她出事的前一天。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清清楚楚。我快速地翻着,心里越看越沉。她所谓的“做生意”,就是这个。
我拿起一张收据,上面盖着一个鲜红的印章:“龙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收款事由写着:一级代理预付款。金额是,三万元。
三万!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我妈从哪里来的三万块钱?她的退休金每个月不过两千出头,我和林峰给她的生活费加起来也就三千。她平时连买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这……这不可能!”林峰也看到了那个数字,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收据,反复看了好几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哪来的钱?”我喃喃自语。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上上个月,林峰因为要换掉他那辆破面包车,跟我借了两万块钱。当时我手头也紧,小燕还为此跟我闹了别扭。后来林峰又说,他找到别的门路了,不用我帮忙了。
我猛地转头,死死地盯着林峰:“你老实告诉我,妈这钱,是不是跟你有关?”
林峰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躲开我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哥,你……你别瞎想。我怎么可能让妈拿钱去做这个?”
他的反应已经告诉了我答案。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顶在墙上,压低了声音吼道:“你还撒谎!那三万里,是不是有你借我的那两万?”
“哥!你放手!”林峰挣扎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我几乎是在咆哮。我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不仅仅是因为钱,更是因为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我们是亲兄弟,他有困难,我砸锅卖铁也会帮他。可他竟然瞒着我,把主意打到了妈的身上!
就在我们兄弟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小燕打来的。
我松开林峰,喘着粗气接起电话。
“涛子,你快回来!医院里来了几个人,说是妈的生意伙伴,找妈要钱呢to be continued...他们看妈在病床上,就在病房里大吵大闹,拦都拦不住!”
第三章 账本上的秘密
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我瞪着林峰,他被我看得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干的好事!”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抓起那个木盒子,转身就往外走。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医院的麻烦。
林峰跟在我身后,一言不发。
我们赶回医院,还没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也是小本生意,你们不能因为人住院了就赖账啊!”一个尖锐的女声喊道。
“就是!当初说得好好的,货款两清。现在倒好,人躲到医院里来了!”另一个油腔滑调的男声附和着,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个“张经理”。
我推开病房门,只见两个打扮得油头粉面的男女正堵在母亲的病床前,唾沫横飞。方莉和小燕一左一右护着,急得满脸通红。周围的病人和家属都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
母亲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我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我走上前,把那两个人推开,挡在病床前,冷冷地说:“有什么事,跟我说。”
那个被称为“张经理”的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就是林阿姨的大儿子吧?正好,你妈欠我们公司五万块的货款,你看是现在结一下,还是我们走法律程序?”
五万?
我愣住了。账本上明明只写了三万的预付款,怎么会变成五万?
“你们有什么证据?”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当了二十年老师,见过各种各样的家长和学生,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证据?”那个女人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在我面前晃了晃,“白纸黑字,你妈亲手签的!三万是加盟费,另外两万是第一批货的钱。我们可是正规公司!”
我接过合同,快速浏览了一遍。上面确实有母亲的签名,字迹歪歪扭扭,看得出她当时一定很犹豫。合同的条款写得极其苛刻,充满了文字游戏和陷阱。
我明白了,我妈这是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
我心里又气又疼,气这些人的无良,也疼我妈的糊涂。她一个连智能手机都用不明白的老太太,哪里看得懂这些。
“这合同不合理,我们不认。”我说。
“不认?”张经理冷笑一声,“行啊,那我们就报警,告你们商业欺诈!到时候,可就不止五万块钱这么简单了。老太太这么大年纪,要是再背个案底……”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插在我的软肋上。
病床上的母亲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已经掀开了被子,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我不能让她再受刺激了。
“钱,我们会想办法。但你们现在必须离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强硬。
“想办法?谁知道你们要想到什么时候?”那个女人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峰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推开那个张经理,吼道:“我说了让你滚!听不懂人话吗?”
张经理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恼羞成怒,指着林峰骂道:“你敢动手?好啊,今天这事没完了!”
说着,他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叫人。病房里顿时乱成一团。
我头痛欲裂。我知道,今天这事,恐怕无法善了了。钱的窟窿,兄弟的隔阂,母亲的病,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我身上。
我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里第一次涌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是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拿着微薄的工资,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工作,孝顺母亲,教育好孩子,生活就会一直平顺下去。可现实却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必须想办法。为了母亲,为了这个家。
我深吸一口气,拦住了暴怒的林峰,对那个张经理说:“这样吧,给我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们去你们公司,把事情一次性解决。这三天,请你们不要再来骚扰我母亲。”
张经理和那个女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在权衡利弊。在医院闹事,对他们也没好处。
“好,就三天!”张经理收起手机,恶狠狠地瞪了我们一眼,“三天后你们要是不来,我们就把这合同复印几百份,贴满你们家小区!”
说完,两个人扬长而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但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小燕和方莉都沉默着,脸色难看。林峰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抱着头。
我走到母亲床边,她拉着我的手,嘴唇哆嗦着,老泪纵横:“涛子……妈对不起你……妈给你们惹麻烦了……”
我握紧她冰冷的手,摇了摇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五万块钱的事。这件事背后,藏着我母亲七年来的孤独、不甘,和我们作为儿女的失职。
那个紧锁的抽屉被打开了,秘密也随之暴露在阳光下。可我没想到,秘密的背后,是这样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窟窿。
第四章 兄弟间的裂痕
送走了那两个瘟神,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谁也不说话,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为我们这个焦头烂额的家倒计时。
我让小燕和方莉先照顾着妈,把林峰叫到了走廊上。
“现在,你可以跟我说实话了吧?”我靠在墙上,点了一根烟。我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但是今天,我需要尼古丁来麻痹一下我快要爆炸的神经。
烟雾缭绕中,林峰的脸看起来更加憔悴。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烟,也点上了一根,猛吸了一口。
“哥,我对不起你。”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妈那三万块钱,是我给她的。”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我的心还是猛地一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他犹豫了半天,才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林峰前段时间跑货运亏了本,急需一笔钱周转。他拉不下脸跟我开口,就动了妈那笔养老钱的念头。他跟妈说,借她的钱去做一笔稳赚的生意,一个月就能连本带利还给她。
我妈一辈子没经过什么事,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仅把自己的全部积蓄两万块都给了他,还瞒着我们,把她那个我爸留下的、她一直当宝贝的金镯子给卖了,凑了一万块钱给他。
可林峰的生意还是失败了,钱赔得血本无归。他不敢告诉我们,更不敢告诉妈。
而我妈,眼看着儿子承诺还钱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也急了。她不是急着要回自己的钱,她是怕林峰压力太大,想自己挣点钱,帮儿子把窟窿堵上。
就在这个时候,小区里那个专门推销保健品的王阿姨找到了她。王阿姨把这生意说得天花乱坠,说只要投入三万块加盟,就能成为代理,每个月轻松赚上万。还说这是个有福报的善事,既能自己健康,又能帮别人健康。
我妈动心了。她觉得,这是唯一能帮到儿子的办法。于是,她瞒着所有人,偷偷拿出了那三万块钱,一头扎了进去。她没日没夜地去听课、开会,学着那些人的话术去给街坊邻居推销。为了省钱,她常常一天只吃一顿饭,就啃两个馒头。
这就是她“营养不良”和“劳累过度”的原因。
听完林峰的讲述,我手里的烟蒂烫到了手指,我却感觉不到疼。我的心,比那烟头更烫,更疼。
我一拳砸在墙上,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混账!”我指着林峰的鼻子,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能这么做?那是妈的养老钱,是她的命根子!你把她的钱骗走了,还把她推进了火坑!你还是不是人?”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林峰的眼泪流了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我当时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我冷笑一声,“你做之前就没想过后果吗?你只想着你自己,你什么时候替妈想过?”
我们的争吵声引来了小燕和方莉。方莉一听事情的原委,当场就炸了,冲上来对着林峰又打又骂:“林峰你个王八蛋!你把家底都败光了还不够,还来坑你妈!我们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燕也气得脸色发白,她拉着我,说:“林涛,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这钱必须让林峰出!”
林峰被我们三个人围在中间,头埋得更低了。
我知道,小燕说得对。这个责任,必须由林峰来承担。可是,他现在拿什么来承担?他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
我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他总是不那么靠谱,但我心里,始终当他是最亲的弟弟。可今天,我看着他,心里只有失望,彻彻底-底的失望。
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医院走廊的墙壁,被我一拳砸出了一个坑,虽然还能勉强立着,但那道裂痕,却永远都无法修复了。
就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病房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我们冲进去一看,母亲竟然从病床上摔了下来,额头磕在床头柜上,流了血。
“妈!”
我们都吓坏了,赶紧叫医生。
医生检查后说,病人是情绪激动,加上身体虚弱,才会摔倒。幸好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母亲被重新扶上床,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们。那眼神,像是在看几个陌生人。
她缓缓地开口,声音微弱却清晰:“你们……都别吵了。钱的事,我自己想办法。不用你们管。”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住了。
第五章 病床前的清醒
母亲说完那句话后,就再也不肯开口了。无论我们怎么问,她都只是闭着眼睛,沉默地流泪。那种无声的抗议,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让人心碎。
医生来查房,看到这情形,把我们叫了出去,严肃地说:“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这对她的心脏恢复非常不利。你们做家属的,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沟通吗?现在最重要的是让病人安心静养。”
我们几个人被医生训得面红耳赤,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回到病房,气氛更加压抑。方莉红着眼睛,拉着林峰到走廊的另一头去数落他。小燕则坐在一旁,拿着手机不停地按着计算器,眉头紧锁,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我坐在母亲的病床边,看着她苍老的睡颜,心里乱成一锅粥。
我心里有个声音在问自己:林涛,你是个好儿子吗?你给了她钱,请了保姆,你就觉得尽到孝心了吗?这七年,你每个星期都来看她,可你陪她好好聊过一次天吗?你知道她每天都在想什么,怕什么,渴望什么吗?
答案是,我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身体健康,安度晚年。可我错了。她和我一样,和所有在这个社会上挣扎的普通人一样,她也渴望被需要,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哪怕她已经七十岁了,哪怕她病痛缠身。
而我们,却用自以为是的“孝顺”,剥夺了她最后的尊严。我们把她圈养在一个看似安逸的笼子里,却从未问过她,她是否真的快乐。
那个保健品骗局,就像一个诱饵,精准地钓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和恐惧。她掉进去,不是因为她贪财,而是因为她太想证明自己“还有用”。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对她的那点埋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和自责。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母亲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醒了。
她的目光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我身上。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愧疚,有恐惧,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倔强。
“涛子……”她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妈,我在。”我赶紧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问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也没有再提钱的事。她看着我,用尽全身力气,问出了一句话:
“我的……我的货呢?我放在床底下的那箱货……还在吗?”
我愣住了。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惦记的,竟然还是那些骗人的保健品。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该告诉她,那些东西一文不值,只是骗人的道具吗?我该告诉她,她被人骗了,欠下了一大笔债吗?
我怕她再受刺激。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林峰已经忍不住了。他冲到床边,带着哭腔说:“妈!你还管那些货干什么啊!那都是骗人的!你被人骗了!”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死死地盯着林峰,眼神里充满了不信和愤怒。
“你胡说!”她激动地喊道,“张经理说了,那是高科技产品,能治百病!王阿姨的关节炎就是吃这个吃好的!你们不懂!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见不得我能自己挣钱!”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情绪激动得脸都涨红了。连接在她身上的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妈!你别激动!”我赶紧按住她。
医生和护士闻声赶了进来,手忙脚乱地给她做检查,打镇静剂。
病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看着母亲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渐渐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我的心,像被挖空了一块。
我终于明白,那箱保健品,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货”。那是她的事业,是她价值的寄托,是她对抗衰老和孤独的武器。
要让她承认自己被骗了,就等于要亲手摧毁她最后的精神支柱。
这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我走出病房,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做了一个决定。
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必须去会会那个“张经理”,我必须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不光是为了那五万块钱,更是为了让我妈,能够从这场噩梦中,真正地清醒过来。
第六章 不速之客的闹剧
第二天一早,我没跟任何人商量,独自一人去了那家“龙腾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公司在一个偏僻的写字楼里,装修得倒是富丽堂皇,墙上挂满了各种“荣誉证书”和领导视察的照片。
我见到了那个张经理。他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呦,林老师,想通了?是来送钱的吧?”他阴阳怪气地说。
我没理会他的嘲讽,开门见山地说:“钱的事可以谈,但在这之前,我想先了解一下你们的产品和商业模式。”
张经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林老师也想加入我们这个爱心事业?”
“我只是想搞清楚,我母亲的钱,到底花在了哪里。”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张经理唾沫横飞地给我“上了一课”。他把他们那个三无产品吹得天花乱坠,从细胞修复吹到基因重组,仿佛是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又把他们的“代理模式”包装成了一个充满机遇的创富神话,说什么只要发展下线,就能躺着赚钱,实现财富自由。
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我当了二十年老师,最擅长的就是从一堆看似有理的废话中,找出逻辑漏洞。
等他说完,我拿出手机,打开了录音功能,然后平静地提出了我的问题。
“张经理,你刚才说你们的产品获得了诺贝尔奖团队的技术支持,请问是哪一届的哪位诺贝尔奖得主?有相关专利证书吗?”
“你还说你们的模式是国家支持的新型分享经济,请问在商务部有过备案吗?符合《禁止传销条例》的哪几条规定?”
“你这份合同里说,加盟费概不退还。这似乎违反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里的‘冷静期’规定吧?”
我一连问了十几个问题,每一个都直指要害。
张经理的脸色,从得意洋洋,变成了错愕,最后变成了恼羞成怒。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个看似老实巴交的中学老师,竟然这么难缠。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我不想干什么。”我收起手机,站起身,“我只想告诉你,你们的这套东西,是违法的。我母亲签的那份合同,也是无效的。那五万块钱,我们一分都不会给。而且,我还会向市场监督管理局和公安局举报你们。”
“你敢!”张经理气急败坏。
“你看我敢不敢。”我转身就走。
我走出那栋写字楼,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我知道,这件事还没完,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但至少,我找到了反击的武器。
我以为他们会消停几天,没想到,报复来得那么快。
当天下午,张经理带着七八个壮汉,冲进了我妈的病房。
他们一进来,就把门反锁了,然后把病房里砸得叮当乱响。一个带头的黄毛,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小子,你不是挺能耐吗?不是要去告我们吗?今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小燕和方莉吓得尖叫起来。林峰虽然害怕,但还是下意识地挡在了我妈的病床前。
我妈被这阵势吓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知道,他们就是想用暴力来逼我们就范。如果我怕了,就全完了。
我把小燕和方莉护在身后,看着那个黄毛,冷冷地说:“这里是医院,你们这么做,是聚众闹事,是寻衅滋事,是犯法的。”
“犯法?”黄毛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老子今天就犯法了,你能怎么着?要么拿钱,要么,让你妈今天就从这儿躺着出去!”
他说着,一步步向病床逼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
我猛地冲上去,一把抢过旁边桌上的一个暖水瓶,拧开盖子,对着那群人,大吼一声:“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暖水瓶里是刚打的开水,还冒着热气。
那群人被我的举动镇住了,一时间都停下了脚步。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黄毛,我的手在抖,心跳得像打鼓。我知道我是在赌,赌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撞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
“警察!都不许动!”
原来,就在刚才混乱的时候,小燕偷偷用手机报了警。
那群人看到警察,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都蔫了。
一场闹剧,就这么收场了。
张经理和那群壮汉,全都被带去了派出所。我因为正当防卫,只是去录了个口供。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黑了。我走在回医院的路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筋疲力尽。
但我心里,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只会忍气吞声的老实人林涛了。为了我的家人,我可以变成一个战士。
当我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幅让我永生难忘的画面。
母亲坐在病床上,林峰和方莉一左一右地陪着她。小燕正端着一碗粥,一勺一勺地喂她。
母亲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固执,而是充满了心疼和……骄傲。
她对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走到床边,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满是皱纹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涛子……”她看着我,眼眶红了,“妈……好像做错了。”
第七章 七年的真相
母亲的那句“我好像做错了”,说得那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我知道,她心里的那堵墙,终于塌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进行了一场迟到了七年的谈话。
母亲跟我们讲了许多。
她说,自从七年前生病退养在家,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废人。每天看着我们忙忙碌碌,她却什么也帮不上,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我们给的钱,她都攒着,一分也舍不得花。她总觉得,那是我们的辛苦钱,她白吃白喝,心里有愧。
她说,她最怕的,不是病痛,而是孤独。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从天亮等到天黑。电视里的声音再大,也盖不住心里的空。她甚至开始羡慕那些还能去跳广场舞、还能去菜市场跟人讨价一还价的老姐妹。
她说,当林峰跟她借钱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终于又有用了,还能为儿子分担一点。当林峰的生意失败,她比谁都急。她想到的不是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而是儿子该怎么办。
所以,当那个保健品骗局出现时,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不是不知道那东西贵得离谱,也不是没怀疑过那些天花乱坠的宣传。可是,那个“事业”给了她一个走出家门、与人交流的理由,给了她一个“能为家庭做贡献”的幻觉。
“我就是想……在我还能动的时候,再给你们攒点钱。给孙子攒点大学学费,给你们……减轻点负担。”她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想当一个只会拖累你们的废人。”
母亲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敲打着我的心。
我和林峰都沉默了。我们低着头,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我们一直以为,我们给了她最好的生活。可我们给的,只是物质上的富足,却忽略了她精神上的贫瘠。我们用自以为是的孝顺,把她供养成了一个孤独的“太后”,却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内心,去倾听她作为一个“人”的真实需求。
那天晚上,林峰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给母亲跪下了。他抱着母亲的腿,哭得泣不成声:“妈,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不该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泪眼婆娑:“傻孩子,快起来。妈不怪你,妈也有错。”
方莉和小燕也红了眼眶。小燕走过去,把一张银行卡塞到我手里,轻声说:“这里面有三万,是我俩攒着准备换车的钱。你先拿去,把妈的窟窿堵上。钱没了可以再赚,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妻子,看着弟弟弟媳,看着病床上的母亲,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这个家,经历了这场风暴,非但没有散,反而前所未有地凝聚在了一起。
后来的事情,就顺利多了。
张经理那伙人,因为涉嫌诈骗和寻衅滋事,被警方立案调查了。母亲的五万块“债务”,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母亲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出院那天,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家里剩下那些保健品,全都扔进了垃圾桶。
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瓶子被丢掉,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知道,她扔掉的,不仅仅是那些骗人的东西,更是那段糊涂的过去,和那个沉重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包袱。
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峰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好高骛远,踏踏实实地开着他的小货车,每天起早贪黑,说要努力挣钱,把欠妈的钱还上。
我和小燕,也开始学着放慢脚步。我们约定,每周至少有一天,要关掉手机,不谈工作,不谈学习,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聊聊天。
我给母亲报了一个社区的老年大学,学书法。我跟她说,我上学的时候,最羡慕的就是那些能写一手好字的同学。现在,我想跟她学。
她听了,笑得像个孩子,嘴上说着“都多大年纪了,还折腾”,可第二天,就兴冲冲地拉着我去买了文房四宝。
现在,每个周末的下午,我都会陪着她,在阳台的阳光下,一笔一划地练习写字。我们会聊很多,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她年轻时的梦想,聊菜市场的菜价,聊新闻里的国家大事。
我发现,我的母亲,原来是那么一个有趣、有思想的老太太。而这些,是在过去的七年里,我从未发现过的。
那天,她写了一幅字,是“家和万事兴”。字写得并不算好,歪歪扭扭,但笔锋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我把那幅字,工工整整地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每当我看到它,我就会想起那个混乱的下午,想起医院里那场惊心动魄的闹剧,想起母亲在病床前流下的眼泪。
那场风波,像一场大病,让我们的家元气大伤。但病愈之后,我们才真正明白,家人之间,最珍贵的,从来不是你给了对方多少钱,而是你给了对方多少时间,多少理解,和多少发自内心的尊重。
所谓的孝顺,不是把父母高高供养起来,而是蹲下身,走进他们的世界,和他们一起,去感受生活的每一分真实和温暖。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