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51年4月的北京南苑机场,刮着早春的风。停机坪旁,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把行李背在肩上,东张西望,眼神里透着新鲜与忐忑。警卫员用标准普通话向他询问姓名,他只挤出一个字:“妈——”随即便红了脸。周围的人立刻明白,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是烈士赵世炎的次子——赵施格。
1951年4月的北京南苑机场,刮着早春的风。停机坪旁,一个身材颀长的青年把行李背在肩上,东张西望,眼神里透着新鲜与忐忑。警卫员用标准普通话向他询问姓名,他只挤出一个字:“妈——”随即便红了脸。周围的人立刻明白,这位二十三岁的年轻人是烈士赵世炎的次子——赵施格。
飞机落地前,这个名字在机舱里悄悄传开:烈士遗孤、在莫斯科长大、不会说汉语。一排排座位间的窃窃私语里,有人感慨,有人敬佩,但更多的是好奇:这位少年如何背负先烈之名,又怎样融入刚刚诞生两年的新中国?
母亲夏之栩的出现,让猜测戛然而止。她快步迎上来,一把将儿子搂紧,低声呼唤他的乳名。机场大厅的喧闹似乎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母子间那句简单的“妈妈”。这是赵施格唯一能脱口而出的汉语,却比任何长篇对白更有分量。
镜头如果倒回二十四年前,画面却血色凝重。1927年7月,上海枫林桥畔枪声乍起,年仅二十六岁的赵世炎从容就义。他留给组织的是“共产党万岁”的呐喊,留给妻儿的是未竟的嘱托。半年后,幼小的施格在上海呱呱坠地,父亲的英名只能靠别人口中描述。
为了躲避白色恐怖,党组织安排夏之栩带着两个孩子辗转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的教室、纺织厂的车间、国际儿童院的操场——这些场景拼凑成兄弟俩的童年。俄语日渐纯熟,汉语却几乎荒废。三岁那年,老师给他起了一个拗口的俄文名,同学干脆叫他“小炎”。可不管叫法如何变,他始终记得哥哥喊自己的土里土气的昵称“瑶弟”,那是母亲早年留下的乡音。
1940年冬天,周恩来和邓颖超到莫斯科治病,顺道探望烈士子女。大厅里站满了戴红领巾的孩子,周总理一眼就认出了兄弟俩。简单寒暄后,周恩来温和地建议:“得有个正式的中国名字,将来回国才好工作。”几分钟的斟酌,一锤定音——“施格”。解释随之而来:“你的父亲笔名施英,盼你继承他的风格。”小伙子郑重点头,姓名从此落在护照和学籍卡上。
然而命运很快再度敲响丧钟。1943年,哥哥赵令超因重感冒拖成脑膜炎撒手人寰,消息传到延安,邓颖超沉默良久,只留下一句轻叹:“恩来和我又欠世炎一个交代。”兄长的离去仿佛逼着赵施格骤然长大,他将悲痛埋进课本与实验室,成绩一路领先。1949年刘少奇访苏,亲自把一支派克钢笔作为奖品递到他手中。精致的笔杆里,装着组织对烈士遗孤的期待。
新中国成立后,回国被提上日程。多方沟通,文件一纸纸盖章,1951年春天,他终于踏上返乡飞机。陌生的语言、陌生的街景,连豆腐都吃不惯,但一句“妈妈”足以把血脉的绳索重新系紧。蔡畅看着母子俩相拥,忍不住调侃:“二十二年过去,你们还是这句开场白。”
语言关得过硬。鞍钢需要技术干部,领导先把他送到北大补课。图书馆的台灯下,俄文教科书和中文词典摞成小山。有人打趣:“老赵,你是苏联专家,还学啥?”他笑笑,埋头继续抄写生字。半年后,他拿着盖章的结业证回到鞍钢,被任命为第二冶炼厂副厂长。
鞍钢初期设备缺口大,技术资料多半是俄文翻译件。输气管线迟迟打不通,工人都在等上级专家。赵施格拍板:“咱们自己干。”他把图纸摊开,一行行核对参数,拉着唯一资深的陶工程师在高炉旁调阀、排气、点火。接通那一刻,火舌喷涌而出,工人们欢呼。他站在铁水奔流的红光里,想起父亲在枫林桥的呐喊,没有多言,只默默系紧安全帽。
适应的不仅是技术,还有生活。周恩来夫妇请他们母子吃饭,桌上摆着家常菜。周总理关心地问:“吃得惯吗?”他诚实回答:“味道新鲜,还得慢慢来。”周恩来放下筷子,意味深长:“口味可以调整,信念可不能打折扣。”这句话被赵施格记进随身笔记本,成了后来教育子女的原话。
1958年,他与北京钢铁学院的马达姑娘成婚。婚礼不铺张,只在鞍钢招待所摆三桌便饭。周总理送来一尊屈原瓷像,上面题词“路漫漫其修远”。朋友调侃:“总理不送糖罐,偏送诗人。”他微微一笑:“屈原懂得家国,正合我意。”
几十年过去,他始终守着那条生产线,从工程师到高级顾问,不离不弃。1983年10月,他携妻回到重庆酉阳县龙潭镇,第一次站在父亲旧居前。木门斑驳,堂屋里供着黑白遗像。他把双手贴在门板上,低声道:“父亲,任务还没完成,先来报个到。”
乡亲请他讲苏联往事,他婉拒,只留下几句朴素的话:“父亲为理想献命,本就该被记住。我不过是在岗位上尽点力,实在没什么好夸耀。”说罢,拉着妻子悄然离开,背影融进山路的暮色。
赵世炎短短一生定格在1927年的枪声里,赵施格则用数十年默默书写后续:学语言、补技术、搞冶炼、带团队。他不擅长演讲,也不热衷回忆,可每一次炉火升腾、钢水奔流,都在回答一个问题——烈士的革命风格,可以这样传承。
来源:历史那些事呀